这事他为什么知道,他亲眼看到的。
“可他儿子的小舅子仗势欺人,打伤了人不说,还想霸占人家闺女,这种人怎么能留?”
季满仓觉得儿子太天真,农村社会不就是个人情社会?宗族、亲戚,牵一发而动全身。
“我把利害关系都跟你讲明白了,你自己看着办吧。”
夜里,等两个孩子都睡下了,乔安安问:“季诚,你是怎么想的?”
乔安安不想季诚出师不利,也不想坏人横行,得不到惩罚。
“我是什么人,你应该知道。”
“知道,那个女人说了,就是县上的闻局长,也得拱手喊李红军一句老哥。既然他有靠山,就先了解这个靠山的来头。靠山未必知道他干的是什么事,可能是扯虎皮做大旗。”
季诚点点头,“我会考虑的,睡吧。”
“明天我想去县城一趟,去买土豆种,我妈家的三亩地,闲着也是闲着,我准备全种上。”
三个小的就够媳妇忙活了,季诚不想让她太累,“请家属院安排好了,你就和孩子去镇上,实在闲不住,就在镇上开家服装店,雇俩人,你掌舵就行了。”
“告诉你,别小瞧土豆,它也是我的事业。”
木兰村的土豆供不应求,但品相上要差一些,属于外糙内秀,她想提高一下土豆的颜值。
第二天,乔安安吃了饭后,把母乳挤了出来,就由季诚驮着,去了镇上,然后再坐车去县里。
“你先去车站等着,我也要去县上。”
“你刚来就别耽误时间了,我一个人去就行。”
这个男人真是的,她又不是泥捏的,再说去县上才多远?她还能以后不出门?
显然乔安安想岔了,自作多情了。
“你不是说李红军有靠山吗?我去了解一下他的靠山。”
好吧,要是公事那就一起。
……
下了车,两口子就分开了,季诚去公安局,乔安安去良种站。
这个季节良种站挺忙的,有眼光先进的农民越来越注重良种的重要性了,摒弃了一年留一年的留种方式,高低买几斤良种改良一下。
乔安安走了进去,开门见山地问:“请问站长在吗?我找他有事要谈。”
正帮着倒麻袋的男人说道:“我就是。”
嗐,乔安安以为站长是个坐办公室的,原来站长是个干实事的。
两人走到一边,乔安安说明自己的来意,当听到要买三亩多地的良种时,一下子愣了。
不是说三亩地多,农民种土豆,都是秋天自顺种春天种,哪有人特地来买这么多土豆种的。
“我就要高产的,早熟的,抗病能力强的,老品种各方面性能差。”
谁都知道眼光的长远决定着你的钱袋子。
站长很支持,还向乔安安推荐了三个新品种,都是产量高,抗病能力强。
乔安安还想向站长要技术上的支持,站长欣然同意,主抓农业的副县长大会敲小会擂,让他们全力支持。
另一方面,对他们良种站也好处多多,他们巴不得扩大种植面积,推广优良品种。
站长允诺,明天连技术员带良种,还有肥料一起送货上门。
只能说,乔安安运气好,遇见了干实事的……
再说季诚,他直接去找了肖岳。
肖岳已经转业五年了,对上面的几位领导的脾性都清楚。
“找钟副局吧,他这个人私心不重。”
在肖岳的引荐下,季诚见到了钟副局,递上了除黄崇敬之外其他人的口供,苦主有七人之多。
第180章 咋不替个好人死去
钟副局分管治安,是派出所的直系领导,他看过口供之后,拍案而起,在他的主管区域,出现这样的恶性事件,那还得了?
在钟副局义愤填膺之际,季诚把这家人的来头说了一遍,当听到闻局长,钟副局的眼神晦暗不明。
姓闻,又担任局长的那就是财政局了。
闻局,在那场运动中曾受到波及,下放到小李庄,恢复工作之后,口碑很好,做了很多实实在在的事。
……
乔安安在车站等了近两个小时,季诚才姗姗来迟。
“顺利吗?”
季诚给了她一个坚定的眼神,“回去再说。”
木子书记和他媳妇,蹲在镇派出所等着放人,结果陈所长推三阻四,一直不肯露面。
估计是头一次吃闭门羹,木子书记对着刘汉庆大倒苦水,“你们派出所,不知道从哪里跳出来一个副所长,人可能耐了,这是要给我们李家立规矩吗?”
刘汉庆稍微透露了一点口风,“你小舅子的事闹大了,递到上面了。”
“他怎么敢的?”
明明告诉他上面有人了,如此不给面子,木子书记甚至以为季诚缺心眼,但凡脑子转转弯也不会这么干。
正在这时,门推开了,一个六十岁左右的老者精神矍铄地走了进来,木子书记的气焰一下子矮了下来。
“爹,你怎么来了?”
老书记兜头就给了他一巴掌,“废物,还不快跟我回家!”
老书记当了近四十年的支书,刚刚退下来,身上的杀气还在,木子书记大气不敢喘一口,跟在他爹后面溜溜地走了。
木子书记的媳妇不敢久留,三分钟之内人去椅空!
走出派出所了,木子书记才说道:“立雪她弟还在派出所……”
老书记又拍了儿子一巴掌,实在是烂泥扶不上墙,脑袋里装的全是屎!
“你小舅子是个什么玩意你没点逼数?你打着我的旗号打着闻局的旗号捞你小舅子,你怎么敢的?”
这巴掌打在木子书记的身上,他媳妇可是心虚的很,因为扯虎皮拉大旗的人是她。
“爹,我不是着急了嘛,那个新调来的副所长不识抬举,上来就拿我小舅子开刀。”
“你小舅子做的那点事,神仙都救不了,闻局说了公事公办,他不插手……告诉你我也不管了,你也跟我回家去,除非这个支书你当腻了。”
木子支书这才歇了,没有老爹和闻局长,他还有什么优势可言?
季诚让媳妇在接待室等着,他去和陈所长说一声,然后和她一起回家。
“还没到下班时间吧?”
“今天算出差,可以歇半天。”
陈所长能力有,也足够圆滑,只要事情办成了,季诚也不在意他唱黑脸。
夫妻二人离开派出所,季诚指着后面的一排排民房,“那是镇机关家属院,我们也会在那边住。”
房子还是七十年代的房子,看起来还可以,不是太旧。
“几间啊?”
“正房三小间,南面有偏房,过堂、厨房、厕所。原来有住的,陈所长正在催促他们腾房子。”
虽然离木兰村很近,乔安安还是想在这边住,一来在镇上吃住都方便,二来和公婆住在一起总归是不方便。
第三,要是有合适的机遇,她还想做点小生意。
回到家,果然不出所料,季母忙的团团转,不是这个哭了,就是那个哭了,可她只有一个身子两只手,根本顾不过来。
乔安安赶紧放下东西,把孩子接了过来。
饭饭和乐乐好一阵子才止住哭声,谦谦倒没哭出声音来,但眼角也挂着泪珠,反而更让人心疼。
乔安安背过身去喂奶,她现在奶量越来越少了,只能三个孩子均匀着吃,吃不够再喝奶粉,吃辅食。
忙活了好一阵子,三个孩子才吃饱喝足,玩起了脚丫子,打起了瞌睡,噢噢噢的和大人聊天。
“妈,你快坐下歇歇,累坏了吧?”
季母擦了一把汗,“累倒没觉得累,就是急,哭的最凶的是饭饭,哭的最可怜的是乐乐,谦谦也哭了,我都不知道先抱哪个,先哄哪个,急死我了。”
“孩子哭两声就哭两声,这不就是他们的活络吗?一个是吃,一个是哭。”
“那哪行啊?本来就是早产,身子骨没有人家一个的棒实,可别哭坏了。”
爷爷奶奶和孙子孙女的感情,别人是理解不了的。
“妈,您歇歇,我去做饭。”
“那也行,我买了三根大骨头,想给你煮肉汤下奶。”
“那就煮汤。”
季诚起身,“我去烧火。”
季母逗弄着乐乐,“大哥哥睡觉觉了,二哥哥啃脚丫子,咱不学二哥哥,咱睡觉觉好不好?”
“啊,啊,啊。”
“你是说好啊?那咱就躺下睡。”
季母睡在三个孩子一侧,胳膊一伸,全揽在了怀里。
乔安安探头看了看,和季诚说道:“咱家最累的是妈。”
“你也累。”
“我寻思着要是去镇上,就找个可靠的人帮着看孩子,别让妈跟着去了,怪累的。”
“嗯,一下看三个,确实是累。”
乔安安也没打算当家庭妇女。
煮了大骨汤,乔安安准备再炒个茄子干,呛个胡萝卜丝。
再给孩子炖蛋羹。
“你去县上办的事办好了吗?”
乔安安笑着说:“站长明天派技术员来,种子和肥料都会送来,明天让爹去跟现场,我也会去。”
“季诚,以后我还想让土豆种植成为咱木兰村的招牌产业,要是能带动周边更好,我想让咱的三个孩子接受最好的教育,享受比较幸福的生活,还想让两边的父母有幸福的晚年,所以我要挣钱。”
“只要有什么需要我做的,尽管开口。”
“那当然,你是咱家的顶梁柱,我不会客气的。”
外面传来了慌乱的脚步声,有人推门进来了,声音急促,“支书,支书在家吗?”
季诚从屋里走了出来,“坤嫂子,孩子刚睡着,我爹不在,你找他有什么事吗?”
坤嫂子小脸煞白,“季传岭的孙子把俺家的白菜全剁烂了,新菜下来还得一个多月,俺这一个月吃啥?扎脖吗?”
坤嫂子气的手直抖,“咱木兰村怎么出了这么一个祸害,咋也不替个好人死去——”
第181章 坏孩子
季传岭有两子两女,其他的子女都很正常,都先后结婚了。唯独这个大儿子先天就有短舌的缺陷,说话不清楚,人光知道干活,不爱和人交流。
在娶妻这一方面,自然是个老大难。
季传岭的家庭条件不错,儿子肯干,老婆还养着产崽猪,少不了有人给他大儿子介绍对象。
相亲对象自然要差一点,要么是二婚的,带着一个或者两个儿子;要么是头婚的,不是傻就是呆。
别以为这边没条件,季传岭婆娘的条件就是,二婚带孩子的不要,不能她儿子挣钱便宜了别人。
她想给儿子找个黄花大闺女。
后来真让她儿子娶了一个黄花大闺女,就是见了人只知道嘿嘿嘿傻笑的那种。
儿媳妇的肚子还挺争气,十个月后生了一个大胖孙子。
季传岭的婆娘挺有主见,孩子生下来就不吃母乳,而是喝奶粉。据她所说,不喝母乳孙子就不随他妈的傻里傻气。
可事有愿违,孙子一天天长大,该说话的年纪不会说话,也没法上学,就在村子里四处游荡。
这小子不会说话,但使坏的本事却一个顶仨,还是一般人想不到的坏。
起大白菜的时候,把人家的白菜用镰铲了,再扔进水井里;
别人的竹筐,他抓起来就跑,然后扔进大粪坑里;
花生种上了,出苗了,开花了,他一个响午薅了三分地,人家想补种个啥都晚了……
反正,季传岭家的孙子,坏别人所不能坏,及别人所不能及。
关键季传岭婆娘是个不讲理的,你就算找上门去,她还是那套说辞:他傻怎么办?他又不像好人一样!
赔偿?是从来没有过的,季传岭有钱,谁能从他家里抠出一个子来,算全体木兰村的人输……
支书不在,坤嫂子可不想空手而回,“季诚,你是警察,这种事你不管吗?”
“坤嫂子,你可以和孩子的监护人协商解决,赔钱还是赔物由你们双方决定。”
坤嫂子哭丧着脸说:“那家人肯赔就好了,季诚你是在咱庄上长大的,季传岭和他老婆什么时候赔过钱?”
“要是协商不成,明天去派出所报案即可。”
“季诚你说笑啊?这种草一把菜一把的事,派出所能管?别让人家笑掉大牙。”
季诚也不多言,“我就说这么多,你不相信就算了。”
“算了,我还是去找支书吧。”
坤嫂子转身就走。
午饭做好了,季满仓也回来了,老两口好像吵架了,谁也不搭理谁。
“季坤家嫂子找你,找到了吗?”季诚问道。
“我不在村里,她上哪找?我去看水库了,天旱,水位下去了不少,得放水浇麦子了。”
季满仓问儿子,“她找我干嘛?”
“季传岭孙子,把她家的白菜全砍坏了。”
“那小子人事不干,是一点不耽误长,怕就怕长大了有力气了,还成咱庄的祸害了。”
说曹操曹操到,坤嫂子擦眼抹泪地来了。
“二叔,季传岭一家太欺负人了,那个小傻子啥坏事都干,祸害了多少东西,咱大队不管吗?”
其实最离谱的是,有村民在河堤上抽水浇麦子,季传岭孙子把人家的油箱装了沙子,光修车就花了三十块大洋,照样一分没赔。
这孩子还有暴力倾向,一个不注意就把人往沟里推,才不管沟有多么深。
季满仓叹口气,“他是个傻子怎么办?怎么说也是条命,又不能把人打死。”
“二叔,您这意思只能自认倒霉了呗?我们家连老带少六口人,没有白菜这一个月吃什么,难不成喝西北风?”
季满仓,“我也不知道怎么办。”
坤嫂子就很生气,“咱庄上也有几百口子人,就拿个傻子没办法吗?那个玩意长的人高马大的,见着女人还直勾勾看人,跟在人后面嘿嘿嘿傻笑。我把话搁这里,非等他祸害人了才管吗?”
“我有什么办……”
季诚拦住了他爹,“爹,也不是没有办法,季好(季传岭之子)是孩子的监护人,造成的损失理应他赔,这个是有明文规定,有法理依据的。只有罚疼了这家人,他们才会好好地约束孩子。
要是季传岭一家不认,坤嫂子明天就去派出所报案,派出所会调解的。”
当然了,乡里乡亲的,一笔写不出两个季字来,不到万不得已,是不会惊动派出所的。
季满仓也不想闹到派出所,真到了那一步就代表着他这个支书无能,连这点小事都调解不了。
匆匆吃完饭,季满仓就和坤嫂子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