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沛赶来这里的时候,只剩少枫的尸体和满地狼藉,他皱了皱眉,给广棠发了个消息后,带走了少枫的尸体。
*
江闲醒来的时候,已经是第二天了。
轻轻一动,浑身就传来撕裂般的痛感,没等她起身,徐宴之就过来按住了她:
“洛斯医生说了,你得再躺半天。”
江闲疑惑,声音虚弱道:“洛斯医生?”
“对啊,昨天吓死我了,你都不知道,你那个样子我以为你快死了, F-26的医疗水平不太好,再约飞船去别的星球又来不及,当时我真以为你没救了。”
“后来薛沛来了,洛斯医生后脚到的,这才堪堪保住一条小命。”
江闲床两侧的愈疗设备正在不断工作着,冒出丝丝令人舒适的雾气,夹杂着药性缓缓治疗着江闲的身体。
“他们怎么来了?”
“广棠跟沉溃求救了,沉溃派薛沛来的,洛斯医生也是他叫的。你也知道广棠这人,向来就人脉广。”
徐宴之尽量让自己语气听起来轻松一些,他不想给江闲带来不好的情绪。
想到少枫被李泗儿和广棠杀了的事,决定还是先不跟她说了。
听说江闲醒了,几个小伙伴都来了病房,没有人提昨天的事,都在闲聊,叽叽喳喳的讲着,听得江闲头大。
特别是池瑜,眼中盛满了愧疚与自责,嘴上却是不停地说着一些冷笑话,江闲嘴张了张,很想告诉池瑜自己只是受了点小伤又不是死了,不必这么小心翼翼地,但最终还是作罢。
毕竟他是出于好意。
相比池瑜的碎嘴子,巴巡就显得尤为安静,倚在墙角不发一言,若不是他的身形太过显眼,江闲都要以为他没来。
李泗儿t坐在床边,用手巾轻轻擦拭着江闲额角的细汗,时不时跟江闲聊上两句。
江闲环视了一圈,发现少了一个人的身影,便问道:“广棠呢?”
徐宴之:“他上卫生间了。”
池瑜:“他出去买饭了。”
李泗儿:“他睡觉呢。”
三人同时回答,听得江闲一愣,然后笑了笑:“怎么一觉醒来,广棠还会分l身术了。”
池瑜尴尬地挠头,李泗儿瓷娃娃般的脸上也浮上了一层红晕,只有徐宴之面不改色心不跳:
“他刚睡醒,在卫生间,一会就去买饭。”
池瑜立马附和:“对对,是这样的。”
“徐宴之。”江闲喊他,“我又没受什么重伤,心理素质也想得很,把在广棠身上发生的事情一五一十的说一遍不然你就等着我痊愈了把你揍得家都找不着……咳咳……”
本来江闲的气势是挺足的,但一激动就扯到了伤口,不由自主地咳了两声。
徐宴之看她这个样子恐怕她再受伤,连忙说道:“好好,我说我说!”
将江闲气顺了,徐宴之嗔了她一眼:“广棠把少枫杀了。”
江闲这口气没下去又提了上来,咳嗽得更剧烈了。
这爆炸性消息,她不该问的,真想给自己一脚。
“你看我就说先不让你知道,你偏问,这回好了吧。”徐宴之给江闲顺着气,语气略带责备。
“少枫不是失踪了吗?”待江闲气捋顺了,才惊讶问道。
“昨天突然出现了,救了你一命。”徐宴之回忆起昨天的场景,“本来他是要带着你去治疗的,但是广棠来了,带着武器和李泗儿一起把少枫杀了。”
徐宴之给江闲描述了一遍昨天的场景,池瑜尽管今早在审讯室已经听过了一遍,再听仍是觉得毛骨悚然。
得亏他没看到那个场景,不然他能晕死过去。
什么脑浆迸发、鲜血横流什么的,太吓人了!
想到这里,池瑜偷偷瞄了李泗儿一眼。不知道她是怎么做到不害怕的,看起来那么娇弱的女孩子居然打了少枫两枪,她不会做噩梦吗?
想到李泗儿在作战院的表现,池瑜噎了一下。
她可一点也不娇弱,简直就是披着羚羊皮的豹子。
不过稍微了解了点事情经过后,他只觉得李泗儿简直是冷静果断的代表。
但也多少有点疯就是了。
“但广棠做的没错,少枫……”徐宴之解释道,语气复杂,“少枫就是那日开着死神二号闯入启通的人,他是星匪的一员,潜伏在第五基地很久了。”
“也是他重伤的薛沛。”
“而且,他这次的目标是你,听沉执令长的语气,星匪已经盯上你了。”
江闲疑惑:“我?为什么?”
“不清楚。你不用担心,现在沈执令长在16区,有他保护,我们不会有什么危险,假期一过我们就回启通,星匪就算盯上你也没用。”
“沉溃在16区?”江闲问道。
“对,其实广棠没来,就是因为沈溃在问询他一些事情,至于究竟是什么,我就不得而知了。”
……
半天过去,江闲的伤也好的七七八八了,她伤的不算太严重,使她昏过去的只是流血过多而已,但一上午来探望她的人却不少。
邰湘君和易叔在小伙伴们来之后不久就到了,带着给江闲煲的滋养补血的汤,江闲没法起身,只能躺在床上道谢,两人待了不久便走了,因着公事繁忙。
走之前徐母还嘱托徐宴之两句,叫他好好照顾江闲。
接着来的是安杰洛斯和薛沛,薛沛一见面就损她,说连个机械人都打不过,出去别说是他教出来的学生,他嫌丢脸。
徐宴之看不下去,回怼薛沛不还是被同僚重伤了,听得薛沛一愣,然后狐狸眼一眯,在病房里追着徐宴之打。
霎时整个屋子鸡飞狗跳的。
提到少枫,安杰洛斯的眉眼却染上了一丝哀痛,后来江闲才明白安杰洛斯的表情中究竟蕴含着什么——
少枫是安杰洛斯的好友,两人相交颇深,来往密切,某日听闻好友死亡,且身份站在他对立面的消息,不管是谁都会难过吧。
恨识人不清、恨知己短命。
安杰洛斯给她看了看身体数据,告知下午就可以痊愈之后就和薛沛离开了,两人也都不是什么闲人,时间宝贵的很。
最后来的是沉溃。
沉溃来了之后,把病房里的其他人都请出去了,只剩江闲。
“大致的事情经过他们都和你说了吧。”沉溃见众人都已走出,拉过一把椅子,语气平静。
“嗯。”
“不用紧张,问你几个问题。”沉溃声音低沉,双腿交叠坐在椅子上,指尖相接,“跟星匪结过仇吗?”
“没有。”至少目前的记忆里没有。
“认识它吗。”沉溃扭动随讯环,江闲的眼前便浮现了一个身影。
“认识。”这不就是跟她两次交手的机械人吗。
“讲讲。”
江闲一五一十地讲了跟机械人打架的经历,沉溃听完眉毛都没皱一下:“果然是他。”
江闲默了一瞬,问了一个问题:“沉执令长,他也是星匪的人吗?”
沉溃挑眉:“他叫孔提,确实不是星匪的人,目前是哪一方还不清楚。”
江闲微微点头,沉溃又问了几个无关紧要的问题后便离开了。
江闲便一觉睡到了下午,养足了精神,准备离开病房。
走到门口,她突然想到什么,一敲脑袋:
“糟了,大黄!”
第59章
大黄不见了,问徐宴之和第五基地的人,都说没看见,江闲决定回百乐市场看看。
昨天他们打斗的那片区域已经被破坏的不成样子,目前仍拉着警戒线,江闲得了沉溃的首肯才能得以进去。
转了一圈,江闲不由得皱眉。一如他们所说,大黄的影子都看不见一个,只有地上零星的碎片。
正当她思考着是谁拿走的时候,一个熟悉的身影闯入了她的视线。
胡子拉碴、蓬头垢面,身上挂着几块不能避寒的破布,邋里邋遢的。
这不是那日沉溃给她看的那个人吗?曾经和她一起生活的、名字叫做戴钟年的人。
江闲眯了眯眼,快步跟了上去。
在复杂的小巷中七拐八拐,不过几分钟就走出了百乐市场,走到了16区。
江闲双腿换得飞快,小心翼翼地跟在他身后,心下暗暗吃惊。
这老头看似走的慢,实际上不知怎么的,江闲总是追不上又落不下,她都怀疑老头是不是后脑勺长了个眼睛,每次在她要跟上的时候,老头就快走两步拉开距离;而在她快要落下的时候,老头就会东瞧瞧西望望,似是在等着她。
江闲:“……”
老头你是不是耍我呢?
她按耐不住,瞄准戴钟年,一个箭步窜了过去,却见戴钟年身形一闪,拐进了一个小巷中,江闲连忙跟上去,却发现这是个短小的死胡同,而戴钟年已经消失了。
她大脑飞速转动,脑中想的不是戴钟年消失去了哪里,而是戴钟年为什么要躲她?
沉溃不是说,她之前和戴钟年一起生活吗?
为什么戴钟年一副不认识她的样子?
不待她多想,头顶突然笼罩了一层阴影,猛地抬头,却发现戴钟年正以极快的速度,手掌成刃,向她劈来。
江闲凝眸,暴退数步躲开,接着抬头看向戴钟年,眼中盛满了疑惑与防备。
戴钟年一击未成,并没有继续,而是旋身稳稳落地,双手合十,挑眉微笑:
“哟,有点长进。不过还是照我差远了。”
“……您是?”
戴钟年上前给了江闲一记爆栗:“你这孩子,不认识你爹我了?”
江闲:“???”
怎么回来一趟多个爹?什么新型诈骗?
“你是我爹,那你为什么刚不认我,非要给我遛到这来?”
江闲仔细打量了一下戴钟年,岁月已经在他的脸上留下了痕迹,以这个人的年纪,是她爹还真没准,毕竟沉溃也认证过,曾经和她一起生活的。
但两人长得一点也不像啊。
“你身后尾巴太多,我遛的哪是你啊。”
戴钟年说完,江闲明显一愣。
她身后的尾巴?
她走这一路,根本没感觉到身后有人跟着。
见江闲还是一副警惕的样子,戴钟年不由奇怪。
这孩子消失了几个月,怎么一回来像变了个人似的?刚刚他还以为是这丫头学会了开玩笑,这时候她的反应却让戴钟年嘴角的笑意淡了淡。
难道这人不是小六?
“我失忆了。”江闲看着戴钟年,后者表情变t得复杂起来,她一字一句道:“所以我并不记得你了。你是戴钟年吗?”
戴钟年蹙眉,戴钟年……不是他的本名,只是为了躲基地那些追查的人而捏造出来的名字。
他突然感觉到一阵心悸。
曾经追在他屁股后面,坚定地想要学习格斗术的小女孩,现在已经长大了,实力也变强了,却不认得他了。
他噎了一声:“你……先跟我来吧。”
转身离开了小巷。
江闲略微迟疑,然后跟上了他的步伐。
戴钟年带着江闲来到了东区的一条破烂的街道,整条街凑不出一个完整的房子,江闲却对这里有着莫名的熟悉感,像是……以前自己就住在这里一样。
戴钟年站在了一个上漏下湿的小屋前,房屋不过几平米,屋前有一个被磨得发亮的圆墩,江闲看着,勾起了一部分回忆。
她已经分不清是在梦中看到的,还是真真发生过的事情,但就是有这么一个石墩,她每天傍晚都会坐在上面,和一个身形高大的人并排看晚霞。
江闲揉了揉发痛的脑袋。
戴钟年看了她一眼,又看了看石墩,手轻轻拍了拍石墩,做出拂尘的动作:
“坐吧,我去取个东西。”
江闲竟鬼使神差地坐下了,仿佛习惯了坐在这里一眼,眼睛不由自主地看向远方。
与这里的破败相比,远方的繁华令人眼花,脑海中闪过无数个晚霞的场景,江闲眼前一黑,只觉脑袋有些承受不住,昏昏沉沉的。
缓过来再次睁眼时,戴钟年刚迈出小屋,带着她焦心寻找的大黄。
大黄此刻已经被修补得差不多了,身上明显的缝合焊接痕迹,以及不同的材料,都显示着维修大黄的人技术不怎么样。
戴钟年拍拍手,手上的灰尘在双子星的照射下四处乱飞,然后挨着江闲坐了下来:
“我说,你这机器人也不怎么抗揍啊。”
江闲摸着大黄将它上上下下看了个遍,转头看着头发蓬乱得仿佛能养鸟的戴钟年:“你怎么知道是我的机器人?”
“昨天你们在百乐打架,吵到我了,我就去看了两眼。”
江闲:“……”
这里离百乐少说也有千米了,吵到你的顺风耳了吗?
“你这丫头怎么不谢谢我帮你修好这机器人,上来就问东问西。”
“这是你修的?”
戴钟年一脸骄傲:“那当然。”
“呃……”江闲看着丑得宛如她设计的拼接机甲一般的大黄,想了半天,才说了一句,“谢谢。”
“啧,年轻人,我家徒四壁,为了给你修机器人,老底都掏没了,差点去卖血,你就是这么谢谢我的?”
江闲眨了眨眼睛,然后一副恍然的表情,转头把大黄开机,对大黄命令道:“大黄,快跟戴先生说谢谢。”
戴钟年嘴角一抽,曲起食指又去敲江闲的脑壳,被江闲躲开了,戴钟年眉头一竖:
“还敢躲?”
追加一敲,江闲不知怎的,竟是没躲开,捂着脑壳:“你这老头怎么老打人?”
江闲怒自己不争,这戴钟年不知道有什么血脉压制,在他面前,自己就是硬气不起来。
听到老头这个称呼,戴钟年愣了一瞬,转而笑笑。
小六以前不就是这样吗,没大没小的,就喊他老头。
好久没听到了。
脑中盛着回忆,嘴上却是不饶人:“说谁是老头呢!没规矩,叫爹。”
“……”江闲一脸黑线,嘟嘟囔囔地小声说了一句,“臭老头。”
没看基因对比之前,认爹是不可能的。这臭老头指不定想占她什么便宜呢。
戴钟年吹胡子瞪眼,撸起袖子刚要跟她理论,耳中就听得一串脚步声。
他努努嘴,放下了胳膊,听得一声洪亮的声音传来:
“江闲!”徐宴之匆匆跑来,身后跟着沉溃,“原来你在这呢,我和沈执令长还找你呢。”
江闲起身看向他们,戴钟年却是头也没回,沉溃的目光紧紧黏在戴钟年身上。
“你们怎么来了?”江闲看了看徐宴之,又看了看沉溃,疑惑问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