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自家上将的样子,应该不是什么大事,可艾管家就是心神不宁,总觉得上将有事瞒着他。
不行,得去问个清楚。
艾管家爬下床,在走廊里转了几圈,最后摸进隔壁细仔的房间。
傻大个呼噜声震天响,吃了几耳光都叫不醒。
气得艾管家破口大骂:“一天天的这个家只有我一人.操心是吧!”
“睡得比猪还死,也不知道从前怎么当的雇佣兵!”
“狗玩意,就你这样变成污染物都只知道睡睡睡!”
从始至终,回应他的只有忘我的呼噜声。
艾管家没辙,走出房间后,看了好几眼楼梯,决定直接去问问上将。
元上将住套房,中央的人离开后,也没见他出去,但艾管家敲了好一会儿门,都没人应声。
房门倒是没反锁,里边一片漆黑。
艾管家站在玄关,伸长脖子往里瞅了好几眼,终于看清床上空荡荡的,反而一边墙角处,站着一个身姿笔挺的机甲。
他瞬间怒从心来,又开始骂骂咧咧。
“又在机甲里睡觉,又在机甲里睡觉!”
“辛苦一大天了,睡床不舒服吗?床铺都铺好几天了,连个印子都没有,怎么的,我在你床上放污染物啦?!”
元序在机甲里睡觉时,会开启声音屏蔽,艾管家对此心知肚明,所以才敢肆无忌惮地破口大骂。
不过,也只是过嘴瘾消气而已,他又不敢真的去碰上将的机甲。
没多久后,小老头子叹了口气,佝偻着后背关上房门,下楼去了。
偌大的房间里,只有机甲后背上的聚赫核心,缓缓明灭。
“你不知道吧,她什么装备都不用戴,可以在污染区里飞行……”
“放心,她还没怀疑我。当然,最大的原因是我演技好,把见钱眼开演绎得惟妙惟肖……”
“这不是正事么?那你说什么是正事?”
“中央星区?呵。污染不是我引爆的,人也不是我杀的,我规规矩矩做几笔交易而已,还帮他们端掉一个拐盗窝点,他们就算怀疑又能如何?”
“行了别跟我啰嗦了,我要睡觉了……你管我在哪睡……谁爱看心理医生谁看去,你不知道这儿只有精神科医生?”
“我,元序,去看精神科医生?这话要是传出去,谁来挽回我的形象……”
“连我吃不吃饭都管上了,你怎么比我管家还烦……”
-
息玥已经吃得很撑了,又拿起一块牛肉干。
冰冷空气将牛肉干冻得越发硌牙。不过她吃得有滋有味,时不时看一眼息珀。
息珀正在项佳的协助下,用治疗仪净化感染。治疗仪是从元序的星舰里顺的,对此息玥心安理得。
三级污染的战功都让给他了,拿点小设备算什么。
“好了。”项佳放下治疗仪,转而拿起精神力检测仪,下意识看了息玥一眼。
“我自己来。”息珀说。
他接过检测仪,两手各捏一枚金属圆片,深呼吸。
感染祛除,他的脸色依旧有些苍白,使得紧张的表情被放大,感染了项佳。
项佳屏住呼吸,看着息珀将圆片贴到太阳穴,同时闭上眼睛。但她看不到检测仪的屏幕,因为息珀有意挡住了。
半分钟后,滴声响起。
三道目光同时落到息珀的手上。
第41章
44号星城南郊。
宁鹏带着部下离开废弃大楼封锁线,飞回星舰。
他的手按在驾驶盘上,双目无神地看着外面逐渐切换成白昼模式的生存屏障。
根据现场勘察情况,除了关押垃圾公民的密室内有机甲交战的痕迹, 密室下方的停泊层则不然。汤志尚死于停泊层,面目全非的变异尸体上确实布满污染物噬咬的伤痕。
他回忆着元序的口供。
难道,真的是另一桩巧合?
“少将,分所审批通过了一个奖励申请。”
宁鹏没听清, 看向部下。
“是这起拐盗案的奖励申请。”部下说, “拐盗作案时被一个叫纪明舒的女人拦截, 她救回来了29号星区所有受害者。当地治安所给她申请了奖励,是……拐盗留下的星舰。”
元序的口供里,没有一个字提及这件事。
宁鹏沉声:“去看看。”
-
原来控制潜意识这么耗费心神,息玥难得睡了个好觉,醒过来的时候,屋子里只剩她和石寒一了。
小男孩侧躺在她身边,安安静静看着她。
若真是天真无邪的小孩便也罢了,偏偏那不是一个孩子应该拥有的眼神。
息玥很不自在,爬起来后整理了一下身上的衣服,走向屋门。
她听见了外面的动静,开门之前,已经换上标志性的微笑。
外面很多居民排成长队, 挨个和坐在桌后的息珀签订租约,无人喧哗, 井然有序。
队尾也有一张桌子, 息瑶和李康文等人为刚到的居民发放一小杯水和一块压缩食品, 权当早餐。
息玥哑然一笑,还挺有服务意识。
只是……明明是她们的主场, 需要吗?
“大姐!”息瑶看见她,雀跃地招呼一声,小姑娘已经从杀人案凶犯的阴影里摆脱出来了。
很多居民冲息玥露出敬畏又讨好的笑。
息珀对面前的居民说了句“稍等”,亲自去取了一杯水和一块压缩食品,走到息玥身边。
他睡得比息玥晚,脸上却不见丝毫疲惫,眉目间的兴奋也没有完全消散,整个人从暮气沉沉变得英气飒爽。
息玥:“这么多人?”
“一传十十传百。”息珀笑道,“都因为大姐从拐盗手里救了那些人。”
息玥了然,赚钱只是其一,对于垃圾公民而言,安全感才是最重要的。对于很多人来说,每日外出打零工,都要抱着不一定能回来的觉悟。
“按照大姐确认过的合同,已经签了123份,全部签完应该能有200人。”
息玥问过陈誉,29号星区登记在册的公民不足六百,算上已死亡但没上报、存活但没登记的人,应该差不多正好六百。
她效仿的是息海的免租政策,每个人最多能申请100平米耕地,所以按照6万平米的规模设计生存屏障。如今虽然只解决了三分之一,可对于起步来说,已经很好了。
至于剩下的,要么自己另外雇人耕种,要么从别的地方引来垃圾公民,总有解决办法。
“大姐,你来吧?”息珀示意桌后空出的位置。
息玥摇头:“你来,我相信你的能力。”
原本她打算每次外出行动都带上息珀,可如今掌握了纯净空间更多的使用方式,又有了石寒一,不需要了。正好可以让息珀留在家里主持大局。
息玥迅速解决完早餐,从屋里取来背包。单看包的形状,息珀就知道里面装着大姐从44号星区弄回来的机甲箱。
据说是汤志尚的。
石寒一也想跟来,被息玥按在门里:“乖,在这等我回来。”
“妈妈……”男孩黑亮的眼眸中带着祈求。
息玥:“听话,我很快就回来。”
她是去找老卫的,虽然手里的钱已经不少了,但蚊子再小也是肉。况且,也要给息珀另外买一只机甲箱。
总不能带着一个孩子去黑市做交易吧?
“我出去一趟。”息玥对息珀道,忽然想起一事, “光合科技还没到?”
“山壮一个小时前就通知我,他们已经出发了……可能是设备太多,运输需要时间。”
话音未落,息珀收到了一条光脑信息,神情一变。
“大姐,他们被扣住了。”他压低声音,“是中央军团的人。”
与此同时,一辆飞摩疾驰而至,陈誉从上面跳了下来,快步走向息玥。
“纪小姐,中央分所来调查拐盗案,找你录个口供。”
“口供?”
“就是走个程序,毕竟拐盗窝点都被端了。纪小姐,先上飞摩?”
息玥思索片刻,把背包递给息珀,跨上飞摩。
飞摩疾驰一段后,速度忽然慢下来。
陈誉果然有话要说。
“纪小姐,昨天我没好意思问,毕竟很多人都会隐藏自己的防身武器。只是你的等级……若宁少将问起你是怎么拦住拐盗,纪小姐打算怎么回答?”
这话问得有点含蓄,不过息玥听明白了:陈誉以为自己是依靠秘密武器撞毁了拐盗的星舰,至于爆发污染,他应该理解成了巧合。
这里有两个问题。
一是他能查到纪明舒名下没有武器登记信息,所以是非法持有。
二是垃圾公民能使用的武器,毫无疑问经过改装,而星际严禁非精神力武器,因为那对付不了污染物,只能对付人。
息玥以垃圾公民的身份非法持有非精神力武器,罪加一等。
“陈长官想岔了。”息玥笑道,“我哪来的本事破坏星舰,当时只是气血上头,打算用命去拦而已。”
陈誉愕然:“那你是怎么……”
“撞破星舰的是项佳呀。可能当时局面太混乱,陈长官没看见。”
“……噢,是这样。”
可他明明记得,项中尉是在污染爆发之后才冲进去的。
“那一切就解释得通了,纪小姐如实说就行。”
治安所外停着一架星舰,门外还站着一个背着机甲箱的生面孔,想必是中央分所的治安兵。
飞摩停下之前,息玥忽然问道:“陈长官,宁少将全名是什么?”
“宁鹏,是中央治安条线数一数二的骨干了,平时资产管理中心的大案子都是他处理的。没想到这次会亲自追查拐盗,嘿。”
“可以理解,毕竟拐盗犯罪也是为了谋利嘛。”
息玥随口敷衍,心里默念了几遍这个名字,忽然想起来。
清单债主之中,不正有他?
“纪明舒?”中央治安兵核对过光脑身份,电动门打开,“宁少将在里面等你。”
陈誉也留在了外面,让息玥一个人进去。办公室正中摆了一张长桌,身着制服的宁少将坐在桌边,背对着门口,桌对面是个熟悉的人,正是山壮。
“纪小姐。”山壮马上站了起来,神情忐忑。
宁鹏缓缓回过头,看见息玥的一瞬间,愣了一下。
纪明舒?
“出去等我。”息玥对山壮道。
山壮看了看宁鹏,见他没反对,赶紧出门去了。外面留守的中央治安兵关上门。
息玥从容在山壮的位置坐下,看向宁鹏:“长官找我?”
宁鹏回神了,只是目光一直黏在息玥的脸上:“我找纪明舒。”
“我就是……”息玥话声一顿。
宁鹏认识她!
息玥放在桌下的手,立即捏住了衣兜里的遥控器。
“你就是?”宁鹏眯起眼,“我需要验证一下纪小姐的身份,这是录口供的常规程序,麻烦纪小姐配合。”
息玥不经意扫过他的肩膀,上面有机甲箱的钢制肩带,和彰显着“少将”军衔的徽章。
她想了想,启动光脑飞行摄像头,将身份信息投射到光屏上。
不料,宁鹏也启动了飞行摄像头,拉出一方光屏,光屏中正是息玥的脸。
“宁少将。”息玥蹙眉。
“你认得我?”
“是陈长官告诉我的。”
宁鹏不置可否:“口供需要全程录制,还请谅解……”
说到一半,他的视线不经意瞥过光脑实体屏幕,上面的人脸飞速变化后,在一张照片上定格。
「面部识别已完成,目标身份:息玥。」
宁鹏扯起一抹微笑,重新看回息玥,却见她也微笑着,抬起左手。
“宁少将是高高在上的治安官,既然怀疑我的身份,大可以光明正大,何必偷偷摸摸。”
她光脑的实体屏幕上,正是宁鹏悄然启用面部识别功能的画面。
——她竟然用飞行摄像头偷拍!
宁鹏笑容一收,盯住息玥的浅褐色的眼眸。
息玥毫不畏怯与他对视。
本来想着,若是身份暴露,第一时间就杀人灭口,反正对方也是债主之一。不过她改主意了。
正好借此机会,看看债主们是不是非杀她不可。
若答案是肯定的,那也没关系,反正她右手正捏着遥控器。
然而,宁鹏忽然笑出声:“有意思,息小姐有这份机敏,难怪在垃圾星区也能过得风生水起。”
他没有杀意。
看来她的猜想是对的,除了石力恒,其他债主根本不关心她的死活。
然而宁鹏语气一转:“不过,冒用他人身份也是犯罪。我很好奇,息小姐怎么做到的?”
息玥不动声色:“宁少将不是来调查拐盗案的?”
“世界上的案件总是一桩连着一桩,拔.出萝卜带出泥,不是么?”
“那宁少将应该把注意力放在拐盗背后的势力上才对。”
“息小姐净身出户,白手起家,却能在短短时间内打造价值高达百亿的生存屏障,我怀疑息小姐和拐盗是同伙,很合理吧?”
息玥被他的强词夺理气笑了:“我要是靠贩卖人口挣钱,何必冒险去救受害者,给你们打掉44号星区拐盗窝点的机会?你有这个时间,还不如去查一查汤志尚的货都卖给谁了。”
“这算不打自招?”
宁鹏的话让息玥一怔。
“这起恶性案件的主犯是汤志尚——这个信息可是严格保密的,息小姐远在29号星区,从何处得知?”
宁鹏离开位置,缓缓走到息玥身边,凑近她的耳朵道:“若不是元序上将告诉你,那就只剩下一个可能——息小姐是汤志尚的同伙,演了一出好戏,黑吃黑。”
息玥恍然。
他是冲着元序来的,难怪一直负责经济案件的治安官,会介入拐盗案子。
这时,宁鹏趁其不备,突然抓住息玥的左臂,试图去摘手腕上的光脑。
“所以,让我们从息小姐的伪装身份入手,开始调查……”
“砰!”
呼啸的子弹破墙而入,钻入他后脑勺,又从前额钻出,嵌入不远处的墙壁。
炙热的鲜血溅了息玥一脸。
息玥猛然回头,后方墙壁上有一个极小的细孔,孔洞上方,采光圆窗外,是一张墨绿色的机甲面罩。
汤志尚的机甲。
息珀!
枪声惊动了门外的人,咔哒,电动门锁开启。
息玥猛然按下遥控器。
第42章
陈一兰提着沉重的布袋走出家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