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格格红着眼眶,委屈的站在哪里。
李氏挺着近九个月的大肚子,气得缓了半天。她也是不容易,她今年虚岁二十九,将近三十岁了,这一胎怀的辛苦,本就精神不济,二格格还惹出了事让她生气。
李氏说得口干舌燥,苦口婆心道:“三格格才五岁,你多大?你能和小孩子一样吗,她不懂事也就罢了,你怎么还凑这个热闹?”
她还没将事情搞明白,不知道珠珠是替二格格出的头,以为是珠珠不懂事闯了祸二格格去帮的她。
“你给我回去,好好闭门思过!若是下次再犯,那就别想着出门了!”
二格格掉着眼泪回了房间,越发难过,蒙着被子哭了一下午,还是胤G过来哄得她去吃饭。
原是胤G弄清楚事情的真相后,觉得还是有必要再教导一下女儿们,现在还是小孩子,作出这等事无伤大雅,等以后嫁人了可不能如此莽撞。
他在前院想了一下午,想好了如何讲明白道理又不伤到女儿们的心,打了一肚子草稿先去了东院,等到了之后,看见二格格哭得混天昏地,准备说出口到的话又全都忘了。
他哄了二格格一个时辰才哄好,又陪她用了晚膳,安抚好她的情绪,才起身离开,背着手迈步去了幼姝的院子。
去了之后,珠珠正躺在床上睡着呢,她也是累坏了,从下午回来就开始睡,一直到现在还没醒。胤G过去看了看,发现珠珠熟睡的和小猪似得,还轻微打呼呢。
罢罢罢,哪有扰人清梦的阿玛,还是等她睡醒再说吧。
他和幼姝就寝后,两人躺在床上,却都毫无睡意。一个翻来覆去的闭目养神,一个干瞪着眼睛望着天花板。
幼姝开始胡思乱想,珠珠今日算是遭遇到“校园霸凌”了,也不知道会不会在她心里留下阴影,从此害怕了和其他小格格交朋友?今日她的态度是不是不够温柔?
都怪四爷,今晚他过来睡觉做什么?不然她就能过去和女儿睡了。
胤G也翻来覆去,珠珠毕竟满打满算才三周岁呢,今日场面混乱,她年纪小,别再做恶梦。
幼姝正努力数羊想让自己睡觉呢,这时睡在外侧的胤G突然翻身下床,她问道:“爷,你去哪?”
胤G回头看她,给她掖了掖被子,说:“怎么还没睡觉呢?爷睡不着,出去走走。”
过了半刻钟,胤G就回来了,怀里抱着一只熟睡的小肥猪。他将珠珠放在床上,倒有几分别扭的说:“今日让珠珠睡在这里吧,爷怕她晚上梦魇。”
幼姝倒真没想到胤G能作出这样一番举动来,她又是惊讶又是感动,将女儿放在他们两人中间,心满意足的躺下。
珠珠睡觉爱乱动,一翻身小胖腿就搭在了胤G的身上。虽说也不重,可胤G浅眠,这下就睡不着了。他便和幼姝悄声说话:“珠珠今日表现的真不错呢,爷没想到她还能主动冲上去护着二格格。”
幼姝怕吵醒女儿,压低声音道:“是呢,平日里也看不出她有这一面,今日也让我吃了一惊。”
胤G抚了抚珠珠的脑袋,“重情义又大胆果敢,珠珠是个好孩子,你教的很好。”
幼姝心里得意,也不看看珠珠的额娘是谁,但她嘴上还谦虚退让,“我哪懂得如何教孩子呢,是爷平日里教得好。”
胤G调侃道:“爷看她是随了她额娘,她额娘以前也是敢上脚踹人屁股的人。”
幼姝老脸一红,四爷说的是几年前她在酒楼踹了李氏的二哥那回,没想到他竟然还记得她年少时干的荒唐事。
胤G感叹道:“果然是有其女必有其母。”
幼姝不服气,“像我不好吗,难道女孩子就要唯唯诺诺、忍让胆小吗?”
胤G憋住笑,“是是是,爷没说不好,珠珠这样好极了。”听了这话,幼姝才满意。
他想了想,认真说:“大哥家的大格格,皇阿玛的意思多半是送去抚蒙了。”
幼姝听到这话,心里一紧,下意识牢牢抱紧珠珠。
胤G开口有些艰难:“你知道,爷会尽力去周旋,若是万一,你也不要太难过。。。”
幼姝的眼泪突然就掉了下来,她实在无法想象,珠珠有一日会离开她的身边,被送去千里之外的蒙古。
胤G听到幼姝不说话,就知道她肯定是偷偷哭了,叹了一气,翻身将她们娘俩搂住,他也实在是说不出什么安抚或是保证的话,一切都是未知数。大哥是长子,又深得皇阿玛的宠爱,尚且护不住自己的女儿,他又有几分把握呢?
只恨自己实在不够强大,连自己的女儿以后的婚事都做不了主。
那夜胤G和她透了消息之后,幼姝着实心情低沉了好几天。
不过她又很快调节过来,未来的事现在无法预料,谁知道会发生什么呢?
万一珠珠留在京城呢。哪怕做最坏的打算,珠珠真的嫁去了蒙古,用不了多长时间四爷就即位了,那时候珠珠就能回来了。
康熙四十三年二月十三日子时,李氏诞下了府里的三阿哥。满月后,胤G为她请封了侧福晋,从此,李氏就不再是李格格,而是四贝勒府的李侧福晋了。
福晋倒没生气太久,弘晖也有了好事。四月,康熙下旨,让各府送阿哥去宫里读书,弘晖作为嫡长子,位列其中。
她高兴极了,弘晖多在圣上面前露脸,以后的前途也会越好,她将手上府里的事务都放下,满怀期待的为弘晖准备进宫读书的行囊。
第34章 怪事
弘晖是个懂事的孩子,他知道进宫读书的机会来之不易,便珍惜的很,每日挺直腰板严肃认真的听先生讲课。学堂里只需谦让些太子家的弘和弘晋就好。
下了学堂,与其他的皇孙们约在一起抽陀螺或是玩盲人抓象,但只能玩几刻钟,就要回永和宫完成先生留下的作业。
先生古板严厉,康熙又重视师道,先生留下的作业他们自是不敢放松,都老老实实的做到半夜才肯休息。弘晖随了胤G,要面子又好强,若是有不会的课业,便不吃不喝的盯在书前,非要做出来。
德妃心疼孙儿,但也知道弘晖上进是好事,她也不精通诗书,只能干着急,帮不上弘晖。不过幸好,永和宫的后殿有一位刘常在,刘常在是汉军旗出身,入宫五年以来还没被宠幸,为人安分守己,轻易不出永和宫的大门。不过她却是一位饱读诗书、文采斐然的才女,多亏的有她在,弘晖有不懂的功课便去问她。
李氏晋封侧福晋,四贝勒府摆了几桌宴席好好的热闹了一天。
李氏春风得意,她现在是四贝勒府唯一一位侧福晋,膝下又有两个阿哥。四贝勒府如今总归就五个孩子,她一个人便生了三个,便是福晋也要忌惮几分。
宴席那天,温宪也来吃酒。她在席上待了一会便觉得头胀胸闷,便提前离席去找幼姝醒酒。她自那年在热河中暑晕倒之后,身子就一直不太好,每日汤药不离手。
现在已是四月,可她还穿着入冬的衣服,端着杯热茶歪倒在榻上和幼姝叙话。
“李侧福晋如今是心满意足了,膝下有子幼女,倒是你,什么时候再给我生个侄子?”
幼姝无奈得很,她最近被珠珠一直缠着要个弟弟妹妹,现下又被小姑子催生,“我和你四哥也想再要个孩子呢,可就是没有消息。”
“倒是你,也一直没个动静。”
温宪脸上浮起两团红晕,她如今和舜安颜感情好的很,二人蜜里调油,小日子过得甜蜜。她有些害羞的说:“我也不知道,这都两年了,请太医也看过了,说身体也没有问题,大抵是缘分不到吧。”
幼姝有些担心,她常年汤药不断,现下受孕也不知身体是否能受住,便斟酌道:“你还年轻,孩子的事也不必着急,先把身子调理好。”
温宪听到后神色有些黯然,端着茶碗轻轻拨动茶叶,道:“我这副破身子那还养得好呢。我只盼膝下有个孩子,当一回娘,也没白来这世上一遭。”
幼姝怕她又钻了牛角尖,忙扯开话题,“这宫里那位庶妃王氏,眼看着都生了三个阿哥了,也没个正式封号,虽说出去都唤一声王嫔,可这嫔位的册封礼也没行,名不正言不顺的。”
温宪冷笑一声,讽道:“她哪有个正经嫔妃的样子,青天白日也缠着皇阿玛,太后这样宽厚的人,都厌了她。”
幼姝好奇道:“听说这王氏从小身怀异香,苏州都知道王氏有一女,貌若天仙,天赋奇香。此事可是真的?”
温宪听得眉头紧皱,看她一眼,“这种传闻你怎么也信,不过是为了争宠罢了,她一个后妃,平白惹出这些闲话在京城里传来传去,也不燥得慌。”
幼姝唏嘘不已,温宪见她大惊小怪的样子被逗笑,和她说:“宫里什么奇闻怪事没有,这算得了什么,前明的权宦魏忠贤,他哪怕再有权势,也不过是一个太监罢了,竟连皇妃都敢玷污。”
幼姝听到这话有些兴奋,压低声音说:“我听说了,这位魏公公当年入宫时净身未净,能行那档子事呢。”
温宪斜她一眼,“你从哪里听得这些话,四哥和你说的?”
幼姝连忙摆手,力证四阿哥的清白,“才没有,你四哥是多正派的一个人,那会与我说这些闲话。是我出阁前,去茶楼听别人聊天说的。”
温宪凑到幼姝跟前,揪了揪她的脸,有些无语,“你都当娘了,怎么还如此单纯。四哥从小在宫里长大,宫里的龌龊事他怎么可能不知道。”
“便是皇阿玛,对宫女和太监私下里结为对食之事也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人总有七情六欲,纵使太监被斩断情根,也难免会动/情/欲。”
幼姝捂着脸,有些害羞,可还是没忍住问了出来,“太监又算不得是男人,纵使结为对食,也只能装装样子罢,哪又有什么趣味?”
温宪淡定得很,脸不红心不跳的说道:“宫女们大多二十五岁便放出宫了,倒是再找个人家嫁了就是,有几个愿意嫁给太监。”
“能与宫女结为对食的,大多都是些总管太监。别看他们在宫里是个伺候人的下等人,可出了宫,那个不被当做祖宗爷爷供着。”
“外头的官员为讨得他们欢心,都从民间搜刮秘药,听说那秘药能使得人梅开二度,与寻常男子无异。”
幼姝听得小脸通红,她第一次从宫里人的嘴里听得这些事,这便算是石锤了,真是刺激。她求着温宪:“还有呢,再多与我说些,我都不知道这些事呢。”
温宪抿了一口茶,慢悠悠道:“在宫里待久了,难得还能看见一个小傻瓜,我可不要把你带偏,那样我下次与你说话也没意思。”
“若是四哥知道了我与你说这些话,定是不饶我。”
幼姝举起手保证,“我将这些话烂在肚子里,不说与你四哥,他不会知道的。”
“你便与我多说些吧,我每日待在这后院里,也不能出门,闷得心烦,好容易你来了,还不多和我聊一会。”
温宪也难得遇见一个忠实认真的听众,便兴致勃勃的说道:“那些太监,不能人道后,多半心里扭曲,不仅与宫女结为对食,连男人也不放过。”
“吓!”幼姝听得瞪圆了眼。
温宪神秘道:“我也不知道为何,他们是怎么想的。有的只是爱与男子亲近,爱凑在一处私下多说话罢了。有的却如同寻常夫妻一样,要在一个被窝里困觉呢。”
幼姝将脸埋在臂弯里,听得她小心脏咚咚直跳。
温宪的脸也有些燥热,她是金枝玉叶,哪能从嘴里说这些污言秽语呢。都是被幼姝教坏的,真是羞死人了。
她拿出帕子擦了擦嘴角的茶渍,道:“诺,我与你说这些做什么,你定是想不明白,也不会相信的。”
幼姝疯狂点头,不不不,她明白,她理解,她可太懂了!
她缠着温宪,抓住她胳膊凑到她耳边悄声说:“那女子呢,有这样的女子吗?”
温宪推了她一把,“女子哪会有这些坏念头呢,只有男子,只有那些坏胚子,才这样恬不知耻的生出这些事。”
她又聊了一会,精神不济,便起身回府了。幼姝听了这些话,回味了半天,夜里入寝时也蒙在被子里胡思乱想着偷笑。
胤G将她从被子拽出来,看她脸蛋通红,双眼发亮,便伸手探了探她额头,“哦,没有发烧呢。”
幼姝努力压下心中想要八卦的欲望,她与温宪答应好了,不能说给他,她可不能失约,否则温宪下次不和她说了。
胤G觉得她当了娘之后反倒是活回去了,和小孩子一样,怎么大半夜的胡思乱想不睡觉,他瞪了她一眼,凶道:“天都快亮了还不睡觉,快闭眼。”
幼姝闭上眼睛,刚要装睡,就听见门外突然有下人来报:“爷,不好了,大阿哥半夜发高烧说胡话,福晋让奴才来请爷过去。”
胤G立马翻身下床,福晋不像李氏,不是个多事的性子,弘晖定是烧得厉害。幼姝也想换了衣服过去,被胤G按在床上。
他说:“你睡觉吧,爷自个儿过去就行了。福晋那正乱着呢,你过几日再过去看看就是了。”
幼姝点点头,她现在去了也帮不上什么忙,还是老老实实待在屋里吧。
等胤G急匆匆的赶到正院,弘晖躺在床上面色苍白,脸透着一股奇异的潮红,身子不时抽搐几下,嘴里念念有词嘟囔着什么。
正院兵荒马乱,府医在睡梦里被拽了过来,正在给大阿哥把脉,福晋正捂着嘴低声啜泣,弘晖还是头一次病的这么厉害。
胤G问道:“怎么回事?”
福晋哭着说:“今日从宫里回来后精神就有些不济,用了碗粥就回屋睡了,没想到半夜伺候他的嬷嬷说弘晖如同梦魇一般身子不住发抖,还突然发起了高烧。”
胤G凑近弘晖,俯身细听,只听他嘴里在断断续续的嘟囔着“不要”“额娘,我怕”“救命”。他用力拍了拍弘晖的后背,大声唤道:“弘晖醒醒,阿玛在这里。弘晖,别怕。”
可弘晖还是昏迷着,似乎陷进了一个恐怖的梦境。胤G派苏培盛拿了腰牌,去休值的太医府里敲门,把太医请过来。
在弘晖的梦里,有一些女子正围着他嬉笑,可真奇怪,她们虽穿着宫妃的旗装,挽着发髻,可有的女子长得竟和男子一般粗眉大眼。
突然这些奇怪的女子都朝他走来,一步步逼近他。他害怕极了,可被她们围了起来,竟无处可逃,她们笑得有些渗人,嘴里却说着些他听不懂的话。
突然有一个女子狰狞着脸竟伸手抓住了他,他慌乱又恐惧,拼命想挣扎,却怎么也挣脱不掉。
福晋看着弘晖不住抽搐的样子,眼泪又成串的落了下来,她攥着儿子的手,哭道:“儿啊,弘晖,你这是怎么了,快醒过呀。”
她病急乱投医,朝胤G说:“爷,快去西郊那请些喇嘛来作法吧,弘晖定是被小鬼缠上了。”
胤G还能稳住,镇定道:“不急,先等太医过来看看再说。屋里的奴才们都退下,窗户不要紧闭,通通风。”
福晋抹着眼泪,起身开窗,屋里只府医和两个嬷嬷留下,其余奴才都散了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