胤祥附身回话:“正是。”
康熙心中略一定心,大笑道:“好!虎父无犬子,僧格骁勇善战,生出来的儿子也临危不惧、勇猛果敢!那就让朕好好看看你的武艺!”
僧格跪下,声音洪亮道:“是,奴才谨遵圣旨!”
坐在一侧台子上的温宪起初就瞧着这人眼熟,后来一听他出口说话几乎当下确认,他就是当日谎称赴京赶考要借银钱的书生,原来,他是富察家的...可他一个满族贵公子,怎会当时落魄到如此田地...这中间又有什么隐情...
一旁温宪的贴身宫女,正是当时跟在温宪身边的侍女,她也认出是济尔哈朗,激动的在温宪旁边小声说:“公主,原来他不是个书生,是个小将军啊...哇,竟然文武双全,还如此果敢,真是个大英雄!”
温宪有些无奈的看了她一眼,冷静道:“清醒一点,蒙古中人人都是摔跤好手,这位上场的又是精挑细选出来的,富察哈朗胜算太小了。”
宫女闻言登时失落起来,开始小声念叨着:“老天爷,求求你一定保佑富察公子胜出啊,千万不要让拿蒙古蛮子得逞!”
温宪无语的很,索性不理她。
全场最紧张的莫过于秀缃,她此时再气恼哈朗胡作非为也无用,人都站在场上了。她只期望哈朗不要输,或者不要输的太惨...
她知晓哈朗从小习武,并且颇具天赋,可自从前几年阿玛娶了那伊尔根觉罗氏入府,哈朗为了韬光养晦,久不去军营,也不知道现下武艺如何......
场上哈朗很冷静,对于现下严峻形势,心里清楚的和明镜似的,他知晓,这场仗只能赢不能输,若是输了,他老子僧格的仕途估计也跟着毁了,或许那索绰罗氏的小子精明的很,故意装的也未可知。
他只有赢了,才能得到皇上的重任和赏识,才能回去和继母伊尔根觉罗氏抗衡,夺回他嫡长子身份的一切!
对面的蒙古汉子,光身形就是他的两个大,若是只靠蛮力想必是无法胜出的,还应出其不意,靠巧劲取胜,寻常的摔跤技巧也不可取,他肯定也全都知晓,该怎么获胜呢...
时间不等人,哈朗还没想清楚,随着一阵鼓声,比试已经开始。
摔跤的获胜规则也很简单,只要膝以上任何部位着地即判输。
对面的蒙古汉子巴林氏并不将这位瘦弱的青年放在眼里,这场比试他势在必得。好似为了炫耀和恐吓对方,他脖子上还特意带着从蒙古带来的脖颈上一个五色彩绸制成的“将嘎”(项圈)。
“将嘎”是摔跤手获胜次数多少的标志,获胜次数越多,“将嘎”上的五色彩绸条也越多。
巴林氏一个五大三粗的壮汉,脖颈上带着花花绿绿的项圈,上面的五彩条带多得数不胜数,看了倒有几分滑稽。
若是知晓蒙古风俗的,脸上的表情则越发凝重,这是巴林氏在无声的挑衅和示威,上面无数的条带就是无数个被他击倒的蒙古摔跤手!
巴林氏见他沉着平静的站在原地不动,便先发制人,当场大叫的冲过来,一边张手要来抓住哈朗的胳膊降住他,一边抬腿扫过来,竟要绊倒哈朗!
哈朗看着巴林氏,只觉得一头黑熊冲过来,连脚下的木板也咯吱咯吱作响,几乎承受不住。
巴林氏的粗腿带着一阵风向他袭来,速度极快,哈朗堪堪躲过,肩头已被巴林氏牢牢抓住,巴林氏力道极大,又未存善意,下手也狠,哈朗只觉肩膀几乎要被捏碎,他抬头略带怒火的直视巴林氏,却发现巴林氏面目狰狞,目带凶光,仿佛要吃了他一样!
哈朗不甘示弱,也凶狠的抓住巴林氏的腰部,双方这么一较劲,哈朗几乎要站不住,他震撼于巴林氏的力大无穷,也意识到若是依靠上肢的力量博弈,他绝不是巴林氏的对手!
巴林氏凭借力量占据主导地方,双方开始扭打起来,只见他咬紧牙,瞪着眼,两脚蹬着地,像钉在地上似的,丝毫不动。两个人扭在一起,像拔桩似地来回拱着顶着,用脚使着绊儿。哈朗多次险些要被扭到地上,
在烈日当空的正午,空气都是灼烧的,地上卷起一股热浪,火燎火燎的,巴林氏和哈朗已经相持了小半个时辰,两人脸上早已汗如雨下,哈朗浑身的衣服早就湿透。
可是,哈朗的力气正在渐渐耗尽,可巴林氏一身力气却仿佛用不完一般,无穷无尽。
哈朗心生一计,假装力不从心,站不稳要跌倒,想要诱使巴林氏扫腿过来,来攻击他的下盘。谁知巴林氏眼疾手快,竟手上用力想要将他摔翻到台下!
哈朗反应迅猛,一个转身的又牢牢扎住台上,他双目似火狠狠怒视巴林氏,刚刚若他被摔到二米高的台下去,怕是不死也要落个残废,他竟如此心狠手辣,想要置之死地!
哈朗怒火攻心,暗下决心比赛要速战速决,不然力气耗尽,他一条小命也要交代进去!
哈朗思索着自己的优势,突然福至心灵,巴林氏是个摔跤手,可他不仅会摔跤,还有一身功夫在手!他突然抬腿凌空一跃,双脚蹬到了巴林氏的身上!
巴林氏当下脑袋发懵,不知这人为何突然站在了自己身上。哈朗双腿缠紧巴林氏的腰部,宛如水蛇牢牢将他圈死,巴林氏恼怒大叫,却怎么也甩不掉,他想用力将他扔下去,下意识松了手想要揪住衣领。
哈朗趁他双手一松劲,上肢解放,脚向腰后部一击,胳膊肘往巴林氏的肩部一压――巴林氏两部受力,最重要是腰腹控制全身的部位收到攻击,一个吃痛,单膝跪倒了地上!
哈朗竟然赢了!大清竟然赢了!
台上一阵欢呼,秀缃欢喜的眼泪都要掉下来,康熙也朗声大笑。
只喇什面目狰狞,喇什的儿子巴雅尔见状跳起来,大喊道:“不公平!摔跤没有这样的,他这是犯规!”
九阿哥胤K听了这话嗤笑一声,阴阳道:“世子若是如此输不起,为何要比试?比试前早就规定了,膝部以上先着地者即为输方,如今这台上这么多双眼睛看着,世子还想耍赖不成?”
巴雅尔气得呼哧带喘,气愤道:“敢不敢让他俩再比试一场,这小子的力气明明不如我们蒙古的巴林氏大!”
胤K闻言哈哈大笑,捂着肚子道:“哎哟,笑得我肚子疼。我劝这位世子还是尽早回你那蒙古老家去吧,可别在这丢人了,谁说摔跤单凭的是蛮力,那比试怎么不比拔河?”
巴雅尔口舌笨拙,闻言气得差点要晕过去,他正想回嘴结果被喇什阴沉着脸训斥:“住嘴!蠢笨无知的东西!”
喇什咽下这口气,勉强一笑道:“皇上,这场比试,是奴才输了!果真大清兵强马壮,将士们个个勇猛善战,奴才佩服!”
康熙含笑点了点头,心中却对这巴雅尔越发瞧不起,这样愚蠢的人怎能配得上他的九儿。
巴雅尔突然想到什么,委屈的朝着喇什说:“父王,不是说要求皇上。。”“孽障!给我闭嘴!”
喇什狠狠的将他打断,不错,原本计划这场比试蒙古是势在必得,灭了大秦的威风再顺势求娶公主。只是这比武输的彻底,他哪来的颜面再替儿子求娶公主呢,只得忍气吞声,另寻时机。
皇上龙心大悦,要嘉赏哈朗,笑容满面道:“不错,不愧是僧格的儿子!你可想要什么,朕都会许给你!”
哈朗跪下道:“为皇上分忧,为大清争光是奴才分内之事,奴才不敢另有所图!”
康熙心中暗暗赞许,不骄不躁,确实是个好苗子。僧格不仅文武双全、品行出众,也很好教养子女。他许诺给哈朗,若是日后有什么想要的,可随时向他开口,他都会满足。
哈朗爽快的领旨谢恩。康熙也在好奇,他究竟会想要什么。
哈朗回去后如何被秀缃痛骂暂且不提,幼姝之前一直派人追查的事情终于有了结果。
第66章 真心
幼姝一脸肃穆的看着纸上的方子,那福寿膏确实是罂粟所做不错,据大夫所言,里面还参杂了些许山茄子(曼陀罗),长期服用不仅会亏损身子,还会消磨意志,致虚空幻觉。
喜宝站在幼姝前面心有余悸的说:“那医馆的大夫说了,不知是何人想的如此阴毒的方子,竟然用罂粟磨粉吸食,那老大夫行医数十年,竟头一回知晓此物。且这物长期服用易上瘾,只能断食而解,没有旁的医治的法子。更何况里面还加了山茄子,这是想要人的性命!”
幼姝听了这话,心一点点沉了下去,这远比她想象的更加严重,也不知弘昀碰了这东西多久,现下还能否救得回来,更不知这祸国殃民的毒物如今已在无人察觉的地方肆虐到什么程度。
她当下命喜宝拿着此物,跟着她往前院走去。
一路上她都斟酌着说辞,胤G多疑又极为重视子嗣,她是弘昀的庶母,派人跟踪弘昀本就犯了胤G的忌讳,又多有嫌疑。如何该和胤G说明她没存恶心,又如何让胤G明白福寿膏的害人之处。
一路细想,眨眼已经到了前院。苏培盛看着幼姝前来,皱眉心里纳罕,这富察侧福晋向来就是个懂事明礼的,后院的人不能随意来前院这规矩她又不是不知道,更何况爷这两日正心情不好。
苏培盛笑脸迎过来:“奴才给侧福晋请安,不知侧福晋突然来这前院是为了何事?府里的规矩可是后院不能轻易过来的。”
幼姝道:“我明白,只是我有要事需要告诉四爷,还烦请苏公公通告一声。”
苏培盛走近两步,一脸愁容小声道:“哎哟,奴才可得提醒您,爷这两天正有烦心事呢,您这来的实在不是时候,这不是往这枪口撞么,要不您改日再来。”
幼姝怔了怔,道:“多谢苏公公,我心领了。但我还是要见四爷一面,劳烦苏公公了。”她人已到门口,断没有要退缩的道理。
苏培盛叹了一口气,只得进去通穿。
屋里胤G确实冷着脸在自己下棋,一边自己对弈一边深思着要事。听苏培盛来报幼姝有事求见,丢下手中的棋子闭目不语,过了半刻后点了点头。
幼姝进来后,发现胤G正在下棋,见她进来也不作声,一眼不瞧她。
幼姝便静静的站在一旁,一言不发。
这一盘棋胤G下了足足两个时辰,等到下完天色已黑,幼姝站在一旁腿脚早已麻的没有知觉,胤G收起桌上残留的棋子,恍惚如刚发觉她在屋里一般,状似不经意道:“来了也不说话,怎么一直站着?”
幼姝心里明白,她犯了规矩擅自来了前院,胤G这是故意敲打她。
幼姝向前走了两步,只觉得双腿酸痛不已,可她心里装着事,已感受不到腿上的痛觉。幼姝利落的跪在地上,磕了个头道:“妾身犯了大错,请四爷责罚。”
也亏得胤G让她站的这两个小时,她突然想明白了,从她选择来前院告诉胤G这一切,无论怎么辩说,她都是错的,并且是大错。
可她不后悔,比起失了胤G的心、受冷落乃至处罚而言,坐视不理,放任残害人民、摧毁国家民族的毒物肆虐,那她才真正的没有人性,不配为人!
老天爷让她在现代读了这些年的史书,知晓了后世发生的虎门硝烟、甲午战争,一切的一切,那她今日就绝没有理由来苟且偷生、只求自保!
胤G面色不改,平静的问道:“你犯了什么大错?”
幼姝稳住心神,一字一顿道:“年后家宴时,妾身察觉二阿哥的状态不对,有异样,远非因为贪玩才如此面色难看、失魂落魄,就擅自派人跟踪了二阿哥,发现二阿哥前个月乔装出府,花了重金买了一个吸食的玩意儿。妾身派人设法买了此物,颠转医馆去让大夫查看此物,终于今日刚知道,此物是罂粟磨粉所作,参杂了山茄子,长期食用会身体亏空、神智失常。
二阿哥绝非第一人,此物必定在京中乃至各地流传已久,它荼毒人的心智,亏损人的身体,是祸国殃民的大毒之物,若不加以抑制,后果不堪设想。妾身请求四爷,断绝了此物的祸源,将其彻底销毁!”
胤G面色平淡,好似对她说的话并不相信,又好似对其不以为然,轻声道:“你,与李氏关系不好,怎会突然如此关心二阿哥?”
幼姝的心凉了一下,果真如她所料,比起事情的真相,胤G更怀疑的是她的动机,纵使她入府多年,她与胤G这么多年感情甚好,终究,他也不曾全然信过她。
幼姝抬头看着胤G道:“不错,妾身确实和李氏不睦。可妾身绝无害人之心,妾身之所以对二阿哥的异状怀疑,实则二阿哥的行为和状态太过失常。”
胤G用手轻轻叩击桌面,诱引道:“弘昀若真因此误入歧途,于你,于四阿哥,不正是一件好事吗?”
幼姝胆寒发竖,听得是心惊肉跳,她再一次清晰的认识到,与她同床共枕的,不是寻常的男子,是皇家子弟,爱新觉罗的后代,是未来的帝王。
幼姝目光灼灼,语气坚定道:“不错,若二阿哥失势,确实有益于妾身和四阿哥在府中立足。
可是,正是因为二阿哥是四爷的儿子,流着爱新觉罗的血,妾身才不能看到他被这种阴毒的东西荼毒。四爷,您这样清明正直的人,不应该有这样的一个污点。大清的子民,也断没有拱手让给西域残害的道理!二阿哥可以日后不成器,可以荒废懈怠,却不能为此迫害,毁掉自己的人生。”
幼姝重重的叩头,郑重道:“四爷,前明为何覆灭,末代的那几位皇帝,是如何玩物丧志、荒淫无道、毫无作为。如今,那福寿膏已经在奏鸣警钟,哪怕此物不会流向皇宫,在民间也会危害百姓,此物又极为昂贵、易痴迷上瘾,到时便是人人散尽家产为求饮鸩止渴。民为贵,社稷次之。倘若连百姓都无法自保,后果将不堪设想!”
胤G听了这话久久没有出声,实则心中感到无比的震撼!他一直知道幼姝从不同于其他的女子,有主见却不出风头,从不显于人前;虽然在这个府里要依附他生存却从不盲目崇拜。他却不知道,幼姝的格局如此之大,眼界如此之深,完全不像一个深闺女子,倒像是另一个时代....
他被自己的想法吓了一跳,然后自嘲一笑,这怎么可能呢,自己怎么会有这种荒谬的想法。
他也突然感到有些棘手,不知道该拿幼姝如何是好。他不喜欢别人探听行踪,尤其忌讳后院妒忌之争来越界,哪怕是野心勃勃的福晋,也从不敢派人去跟踪任何一个阿哥。
可她偏偏这样做了,又偏偏这样直白的将她所想所思全都告诉了他,好像将自己的一颗真心剖出来,坦荡的交给他,告诉他,这就是我的全部,我将自己的真心都给了你。
不管你怎么想我,我都认了。
胤G开口,语气竟然是自己没想到的缓和:“爷知道了。只是你私自跟踪阿哥,犯了错,罚你默《诗经》百遍,禁足一个月。”
幼姝怔了怔,这个处罚比她想的轻多了,她还以为会禁足半年,甚至是除了她侧福晋的位子,毕竟她刚刚议论了朝政,还直指皇家忌讳的亡朝一事。
胤G看着她发愣,心中一软,凶道:“怎么还不走,等着爷打你板子吗?”
她实在太过胆大,若这事被李氏发现,李氏必定会胡思乱想以为她要迫害弘昀,定要狠狠报复回去;哪怕不被李氏发现,被后院中任何一个女人发现拿来做筏子,他也难袒护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