康熙道:“既然你觉得苏州地域辽阔,管起来力不从心,朕就给你换个小点儿的地,嘉定县缺个主事的人,你便去那里当差罢!”
额尔赫一听差点晕过去,康熙一句话就将他从知府贬到了一个破落的县里面当县太爷,这下可是云泥之别!他还想分辨几句,可康熙早已懒得再看他一眼,让人把他拖了下去。
康熙闭眼想了想,他低声吩咐了梁九功几句,两个时辰后,胤G便跪在他爹门口请罪了。
这一跪便是跪倒了天黑,康熙一觉醒来,用过早膳,才想起他还有个四儿子没处置。他问梁九功:“可有结果了?”
梁九功说:“回万岁爷的话,奴才昨夜奉命派人去抄了阿林保和额尔赫的家,发现两人家中具有不少金银珠宝、奇珍异物,不算地契房契这些死物,但是雪花花的白银就有几十万两!”
知府一年的年俸为八十两。
康熙把手边茶盏重重摔在地上,茶水溅了一地,满地碎片,屋内所有人都跪了下来,“万岁爷息怒!”
胤G跪在门外,那一声仿佛打在他心上,不自觉出了一身冷汗!
他又跪了半天,康熙还是没有见他,倒是传话让他起来了,但是却传了一句:“老四大小是个沉稳的性子,但是如今年岁渐长,也是当了阿玛的人了,行事却愈发冲动,且回家磨磨性子再来当差吧。”
胤G叩头领命,这句话便是夺了他身上所有的官职。
可是他心里跟明镜似儿的,这不过是万岁爷为了保全他的颜面给的借口罢了,实则是康熙忌惮他势力,为何京城都不知道苏州这边的情况,他却对流贼和其老巢清清楚楚,还越俎代庖私自调动兵队,未经其允许就处置了他们。
回去后,胤G便看见幼姝搅着帕子,站在门口向远处张望,一张脸满是愧疚的神色,他快步走上前去,道:“现在日头正晒,怎么不进屋里?”
幼姝一张口,话还没说出口便红了眼眶,道:“对不起爷,都怪我,如果不是我,你也不会丢了身上的官职。”
幼姝真的心里愧疚死了,好家伙,这下一朝回到解放前,胤G辛辛苦苦这几十年都白干,幸亏还有个亲王的帽子。
胤G拉着她往屋里走,笑道:“怎么会怪你?被贼人拐了去这事合该怪那贼人的不是,怎么会是你的错?况且最近朝中势力纷争,我早就有避其锋芒、韬光养晦的想法,眼下正合我意。”
笑死,自己的女人都护不住还算什么汉子!何况当时事情紧急,如果他再派人去禀告皇上等待圣旨,这一来一回就要拖延个半天的功夫,迟一步幼姝的危险就增加一分,等她人被拐卖,就不知道天南海北去那里救人了。
何况,如果康熙知道他这么做的一切都是为了一个女人......莫说他的前程如何,便是幼姝的姓名恐怕难保。
等大队启程回了京,胤G真的安安心心做起了闲散王爷,转眼就来到了康熙六十年。
胤G奉命往盛京祭告祖陵,而雍亲王府却不似以往的欢天喜地,反而安静肃穆,盖因胤G回来后要考察几个阿哥的功课,除了四书五经、骑射六艺也在考察范围内,府上的女眷皆如雷大敌,再三约束下人行事小心谨慎,不可惊扰了阿哥们学习。
之所以如此慎重,最终还是因为福晋所出的嫡长子弘晖前两年因病故去,享年二十一岁,弘晖去的时候,倒是无病无灾,太医诊断说是心思过密导致耗神过重,阳寿耗尽。不过他故去前,幼姝也在床头看着,弘晖倒是难得留出了笑容,仿佛死亡对他来说是一种解脱,他是笑着离开这个人世间的,去了一个没有病痛和压力的天堂。
福晋乌拉那拉氏险些要哭瞎眼睛,弘晖不仅是她的指望,也是她唯一的孩子,早知如此,便是这个世子不当,她也不会这么逼着弘晖的。等福晋缓过劲来后,她却彻底的没了心气,只守着福晋的本分处理府内一切事宜,除此之外都将自己关在佛堂里,为天上的弘晖诵经。
因着弘晖故去的缘故,府内的世子之位便空了出来,莫说这以后承袭的爵位和官职,便是当下朝中,得圣心得也不过是四爷和十四爷,虽然不敢妄想,可万一呢!万一四爷得了那个位子,乖乖,这可是成为真龙的机会,谁不想要!
现下府中,除了在远处庙中静养的二阿哥弘昀,还剩下李侧福晋生的三阿哥弘时、幼姝所出的四阿哥弘昭、钮祜禄格格所出的五阿哥弘历和耿格格所出的六阿哥弘昼。
府中的下人们背着主子没少嚼耳根,下人们也是人,人嘛总少不了八卦之心,这不现在后厨那边,便有几个下人在磕着瓜子闲聊。
在厨房负责烧火的小榔头说:“赖嬷嬷,您在府中见多识广,之前还在前院那边当过差,您觉得四爷属意那位阿哥?”
赖嬷嬷心里嘀咕,她年轻时是在前院负责扫地,可她这些年也没跟四爷说上一句话,不过她被捧着飘飘然,道:“我只与你们几个小的说一说,可切莫传到外面去。这如今府里嘛,最受宠的自然是富察福晋,四爷一个月都一大半都在她屋子里歇着。爱屋及乌嘛,自然也多宠爱四阿哥。可是五阿哥,学习更刻苦勤奋,听说规定了卯时开始读书,他寅时一刻便起来温习功课;那父子交代了抄书三遍,他自个儿会再多抄三遍,四爷最看重学业,若论功课,当属五阿哥。”
小榔头钦佩的点点头,道:“就是这个理儿,还是赖嬷嬷你看得透彻!”
这时蹲在一旁抽旱烟的厨子老王忍不住插嘴道:“你个妇道人家懂个屁!依我说,三阿哥最有胜算,三阿哥如今已经成亲,那嫡福晋和侧福晋都坏了身孕,这要是生下阿哥,那就是府内的头一个金贵的小小阿哥。这男人,最重要的便是子嗣!”
赖嬷嬷被剥了面子,心中老大不高兴,道:“瞎!那三阿哥比下头的阿哥们年长了五六岁,他娶妻生子自然是赶在前面。你没瞧见三阿哥的功课回回都被王爷单拎出来训斥!王爷都说他只是痴长几岁,书不知道读到那里去!”
小榔头突然想起什么,一拍大腿道:“还有一位!那年格格不是也怀孕了吗!若生下是为阿哥,可比前面几个阿哥都有胜算!那年将军如今可是炙手可热,咱们王爷都依仗他呢!”
第99章
雍亲王府内院
年莺莺有孕后非但没见胖,反而身子越发纤细,细小的躯体挺着大肚子,让人看了不禁惊吓三分。
她瞪着眼前的民间大夫,怒道:“你胡说!我这胎分明是个阿哥!如今我肚子尖尖的,任谁瞧了不说是个男胎,况且我顿顿都要吃辣子鸡,一天不吃辣便浑身难受,怀男胎的妇人们都是这样的!”
那民间大夫是年格格的哥哥年羹尧特意寻来的,据说是转世华佗,只需一眼就能看出是男是女。
神医本在摇头晃脑的做法,听到这话停下来,推了推鼻梁上的西洋镜,又定定看了她一眼,道,“怪不得贵人嘴角起泡,额上也生了这许多红痘,原来是吃辣吃多了上火所致,还是多吃点苦瓜败败火吧。”
婢子上前瞪他一眼,“休要胡说!咱们格格最不喜苦味。”
年莺莺没理会他不敬,心想,再苦能有我心里苦吗?盼了这么多年的孩子好不容易有了,结果还是个女儿!女儿有什么用处,既不能承袭爵位,又不能奉养出府,合该是白养二十年送给人家!
神医嘴里嘟嘟囔囔“天地玄黄天灵灵!生男生女皆是命!若要求得男宝来,若要求得男宝来~”
年莺莺听了眼睛放光,“下一句是什么!要怎样神医!”
神医从袖中掏出一个油布包的的药粉,道:“我乃无量天尊座下的童子,本应在天上修炼,可感知到人间有太多疾苦,便特地下来渡人。我观贵人面相,本无男丁,且是极难有孕的体质,不怀则已,一怀便女。我这里有一方灵丹妙药,和水服下,每旬一次,服药后要沐浴焚香,跪在佛祖前虔诚祷告诵经一个时辰,如此以来,便可感动天上真神,赐你一男宝。”
年莺莺激动的忙招呼婢子,“快!快把神药收起来!多谢神医,神医想要什么,我年府都会倾囊相授。”
神医正色道:“我等下凡,只为了普渡众生,这等俗物岂会在乎!”
“不过,我如今下凡,缺一供奉我本尊元神的地方,若是能重金打造一座道观,让老夫的原神有所供养,我才能在人间多停留些日子,也才能继续庇佑贵人,不仅能让贵人生一个阿哥,还可保这阿哥康健聪慧、日后必成大器!”
年莺莺喜上眉梢,必成大器,这日后最有前途可不就是世子之位,甚至以后若四爷登上大统,那以后...
年莺莺忙修书一封,给年羹尧,让他按照神医的嘱咐修建道观。
她身旁的婢子送神医出府的时候,正好撞见刚从马场骑马回来的三格格珠珠,三格格一身火红的旗装,翻身从马背上下来叫那神医晃了眼。
神医停下脚步,痴痴的看着,珠珠此时年芳二十,风姿绰约、朱唇皓齿,比她生母幼姝容色更甚,她又是爱新觉罗家的格格,胤G自小偏疼,养了一身雍容华贵的贵气。
那神医何时见过这样的金枝玉叶,一时间不由得看呆了,那婢子使劲拽着那神医他都不为所动,这样拉扯耽误的功夫,珠珠便望了过来。
她有些不悦,那神医她不认识,可年格格身旁的婢子她倒是相识,年格格真是越发不会约束下人了。
婢子忙行礼道:“给三格格请安。这是年格格请进府的民间神医,不懂咱们府中的规矩,还请三格格莫怪罪。”
珠珠点头,抬步就想往府中走,却听道神医喊道:“贵人留步!”
神医知晓了她是府中的格格,可色迷心窍,他一双眼睛粘在珠珠脸上,眯着眼,讨好道:“老夫乃无量天尊座下的弟子,今日见贵人有缘,可否给贵人占一卦?”
珠珠冷脸呵道:“放肆!”
神医狗胆包天,竟大着胆子上前拦路道:“贵人莫急,且听我占完再怒不迟,敢问贵人生辰几许――啊!”
他话音未落,一声劈空厉声,一道鞭子便挥斥下来重重地甩在了他的脸上!
珠珠手里握着原本缠绕在腰间的鞭子,气的不轻,“来人,把这满嘴胡言乱语的老道捆起来,打二十大板!”
那神医吓得腿一软,跪在地上,哭天抢地的求饶,一旁婢子也连忙跪下道:“格格!格格息怒,这可是年大人特地为年格格请来的神医,年格格也有要事托付!”
珠珠冷哼一声,怎么,搬出年羹尧和年莺莺便能吓住她吗!她身边站着四五个会功夫的随从,都是先前胤G特意训练好保护她的,只听从她的命令。随从听到后不顾婢子的阻拦,就把那江湖骗子绑了起来,说话间就往院子里带。
那婢子也反应机灵,这就往回跑去搬救兵。
两行人偏巧在外院里撞上了,年莺莺挺着个快临盆的肚子,激动的满脸通红,捏着帕子道:“三格格,我知道你深得四爷疼爱,可是这毕竟是我年府带来的人,三格格说打就打不合规矩吧!”
珠珠依着规矩福了一身,不慌不忙道:“年格格言重了,虽说年大将军威名在外,但是既进了雍亲王府,也要遵守雍亲王府的规矩。他藐视皇权、以下犯上,我没要了他性命,只打他几个板子让他长长记性,已是看在年格格的面子。”
年莺莺差点被气个仰倒,怎么就扯到藐视皇权了,绕这么大一个圈子,不就是问了她生辰八字得罪了她个小丫头吗!就因为她姓爱新觉罗,就这么金贵吗!
珠珠继续说道:“况且这江湖老道也不知道是真是假,他身为外男,年格格毕竟是府内女眷,此事还是少插手为好。”
年莺莺见这三格格难缠得很,浑然不受年府名号的恐吓,当下便蛮横的要耍无赖:“三格格可以不顾及我,但是难道不顾及你的弟弟妹妹,我肚子里的孩子吗?我已命这神医为我肚中孩儿祈福,若是孩子出了三长两短,三格格担得起这个责任吗?”
珠珠心中冷哼,她又不是被吓大的,若是年莺莺好声好气的商量,或许她还能放这老道一马,可她都已经扣了这么一大顶帽子,若是今天她不把话掰扯过来,以后出了事都是她的责任了。
珠珠反问道:“年格格也知道肚子的孩子金贵,怎可将孩子的祸福一事随便系于一不知来处的老道的身上,并在府中肆意散布鬼神一说,是否有失身份?”
匆匆赶来藏在后墙偷听的幼姝收回要伸出去的脚,这闺女确实没白教,眼看珠珠能自己应付过来,她也想就此历练下女儿,好叫她知道这世间险恶。
年格格眼神一厉,道:“看来,三格格是不肯将人交给我了?”
珠珠煞有其事道:“我见年格格已被这老道迷惑了心智,看来这老道并非凡人,许是妖孽转世,咱们不如把他交给阿玛,或者交给皇祖父,让他们处置。”
第100章
年莺莺被她气的说不出话来,心里咒骂,这三格格,二十多岁了也不嫁人,在这府里赖着,大事小事都要插手,合该给她早早嫁出去,寻个厉害的婆母使劲管教一番。
珠珠见她不说话,便给护卫们打了个手势,他们便依着之前所说的将那神医重重打了二十大板。
珠珠心满意足,年莺莺扭着小脚,急得满头大汗让人把神医扶起来好好医治,她生怕神医一生气,将她腹中孩儿变为女胎,那她可惨了。
等珠珠回去后,她还刚想找额娘在哪呢,结果耳朵就被人揪住了,幼姝一脸恨铁不成钢,“纵使你今日占理,也不敢这么得罪那年氏,她好歹是你的庶母,又怀着身孕,要是传出去,你一不敬长辈,二不顾弟妹,名声就臭了,看以后谁还敢娶你!”
珠珠疼的呲牙咧嘴,止不住的求饶。
幼姝冷哼一声,“也就是你阿玛惯着你,满京的贵女,哪有二十二岁还不嫁人的!”
珠珠幽幽地看了幼姝一眼,反倒淡定下来,“那可不叫嫁人,我们这种多少带了皇室血脉的格格,不都是要被送去和亲吗?和亲有什么好的,驸马死了还要嫁给驸马他弟弟。”
幼姝刚消了的气又被她点着了,“满嘴胡言乱语!你都没议亲就诅咒你的驸马死?再说,又不是所有格格都要嫁到蒙古,二格格不就留在了京中吗?”
二格格在六年前被封为郡主,下嫁纳喇氏,指配星德为额驸。
珠珠一听这话,凳子都没坐热又要往外跑,边说道:“额娘,我差点忘了,二姐姐昨个儿给我递来消息,她怀了身孕,我要去看她。”
二格格和珠珠小时候虽时常掐架,但感情也是真好,等她嫁人了,两个人关系更亲密起来,隔三岔五就在一处说话,珠珠更是常到二格格的郡主府小住。
幼姝心里也是高兴,她和李氏不对付,可二格格是个心地纯善的孩子,打小对珠珠照顾有加,嫁了人后每逢出门应酬看见什么青年才俊,必然要拽着珠珠去相一相眼缘,简直比她这个亲娘还要操心。如今二格格出嫁多年,好容易有了身孕,她可要备一份厚礼。
幼姝吩咐下去,又让婢子备了一份礼送去年氏那,年莺莺是不缺这点东西,必定不会消气的,不过她这边要把礼数做足。
郡主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