冉柏听到这段对话,却没有发表评论——他又不认识夭捺,哪知道她是什么人。
反而是止役站出来,义正言辞地说:“夭捺不是这种人。她这是在救人。”
他指着全息投影出来的夭捺,对她报以莫名的信任,说:“她将杀人直播间的注意力,引到了她和文清秋身上,这样稣乌就顾不上其他人了…”
把杀人直播间的注意力引到夭捺和文清秋身上…冉柏将这句话听进去了。
他低声重复,反复咀嚼着这句话的信息点,而后恍然大悟:“原来如此…”
夭捺是在亲自示范。
她正隔着几十甚至几百年的时间,告诉未来的他们该如何破解!
第43章
夭捺:“那就去死吧。”
话音刚落,无论是文家父母,还是身后的人,全都变了脸色。
唯独文清秋一直低着头,看不清她如今的表情。
文妈妈发出尖叫:“我不同意,清秋没有错,她不应该去死!”
连沉默寡言的文爸爸也开口了,说:“如今身世之谜还只是猜测,你究竟是不是文家人,还要打一个问号,没必要赶尽杀绝吧?”
“?”夭捺露出了一个疑惑的表情,佯装无辜:“说我是真正的文家大小姐是文清秋,说自己自愿去死补偿我的人也是她,什么叫做我赶尽杀绝啊?”
“我只不过是顺着她的话,如了她的意,难道这也有错吗?”
“还是说文清秋说这话,只是为了博同情票,不是真的想死?”
一连三问。
句句如高帽压在文清秋头上,逼她信守承诺。
这下没有人敢说话了。
夭捺从餐桌上抽出一把水果刀,丢到文清秋面前。纯金的餐具落在厚实的软垫地板上,发出沉闷的咚咚两声,锋利刀尖对准文清秋,正好在她低着的头能看到的视野。
“动手吧。”夭捺催促道。
文清秋手指颤抖捡起这把刀,却迟迟没有动作,场面陷入了僵持。
但如同止役所说,文家真假千金的事情将直播间的气氛推向顶峰,原本观众还在关注,这些有钱人该如何取悦他们的,现在都在讨论真假千金的事情。
【这个文清秋好虚伪,明明是自己提的意见,如今却躲在人群身后,让别人冲锋陷阵。】
【这可是自杀欸,换做你,你能很干脆地把刀插脖子里吗?】
【又不是我提出要赴死补偿对方,如果真这么怕,最开始就不要提这种建议啊!】
…
文清秋恨都恨死了。
她在说这句话的时候,确实想过会有人来阻止她,并且看在她“牺牲”那么大的情况下,站在她这一边,与她同仇敌忾一起对付夭捺。
可她没想到,夭捺居然那么较真,不仅将她真实的想法说出来,还逼着她动手。
文清秋握着刀具的手都在颤抖,因为她很清楚,如果她不照着自己提的建议去做的话,在场所有人都会怀疑她的人品,届时就不好收场了。
可这是刀啊…
平时切牛排一刀一个,这玩意插在脖子上得有多疼?
文清秋一直在拖延时间,她在想,能不能让伤势看起来很严重,但又不会死呢?
就在这时候,一只白皙孱弱的手握在刀具的最尾端,这突然的动作吓得文清秋猛地抬头,近距离看到夭捺非笑似笑的脸,说:“不忍心下手的话,我来帮你吧。”
她将刀具猛地往文清秋脖颈上一送。
“啊!”文清秋吓得尖叫。
她想要躲开,却被夭捺紧紧抓着,只能被迫看着刀尖刺破皮肤,剧痛逐渐蔓延、扩大,下一秒刀尖便会深深地插入脖颈切断大动脉。
千钧一发之际,令人没想到的是,出手的人竟然是稣乌。
他用一颗子弹猛地打掉了夭捺手里的刀。
那把刀划过文清秋脆弱的皮肤,留下一道红痕,随后在空中打转,扎进人群中间的空地。
以这把刀为中心,现场所有人都散开了,好像那是什么传染病。
文清秋吓得瘫软在地,文妈妈立刻上前抱住她,人群因为稣乌的突然出手不断往后退,一时间,餐厅最开阔的地方只剩下夭捺和稣乌两两相对。
“看来,我猜的没错。”夭捺脸上笑意,比欺负文清秋的样子看起来更真挚了,她说:“你进化了,所以你没办法改变锚点了,对吧?”
稣乌没有回复。
他也当然不会回复。
直播开始至今,他前前后后一共杀了三个人,慈善家,文清秋追求者,和倒霉对视者。
按照进化进度,他已经超过赛博时代,成为彻头彻尾的未来怪物。哪怕只是超前了几年。
但这也意味着,他原先设定的锚点,与他而言已经是过去式了。
污染物不是无敌的,至少,他不能改变过去。
所以夭捺发现他杀了第三个人的时候,脑海里立刻响起了和止役的对话:“地点是餐厅,宴会厅里死了很多客人,他们大多数是用刀具互相攻击,导致血流而亡。”
“对,你的尸体也在。你和一个女孩则是被缝合在一起,如同双生子那样死去…”
这是杀人直播间设置的锚点,他为这次直播设计的结局,他想让大家互相残杀。
于是从一开始,夭捺就发现,稣乌不让大家离开这家餐厅,看来当下场景是必备的。
紧接着她的尝试便是——改变她和文清秋的死亡。改变过去很艰难,但改变未来很简单,因为未来不是生或死两种结果,以缝合的方式死去,和以自杀的方式死去,这是两条时间线。
假如文清秋以另一种方式死去的话,她就没办法走到锚点结局,也就活下来了。
于是出于私心和大意,夭捺逼着文清秋自杀。
果不其然,稣乌有反应了——他不能让结局以外的意外发生。至少不能让夭捺活下来。
于是他出手阻止了文清秋的死亡。
紧接着,就是第三种尝试了,夭捺从自己的大腿解下一支枪。军用改造,子弹三百发。
众人诧异她突然的动作。
…这是要反抗了吗?
子弹能打得了怪物吗,他们还有很多保镖,说不定能帮夭捺呢!
还没等他们开口询问,便眼睁睁看着,夭捺将枪口对准了他们,对准了无辜的人们。
“从现在开始,杀人直播间的主角不是你了。”
而是她。
下一秒,夭捺开枪了。
人类阵营内部突然的反杀,把所有人吓了一跳,所有人都没想到他们进入杀人直播间后,遇到的第一个生命威胁不是稣乌,而是杀疯了的夭捺。
“啊!”
“疯了,她疯了!”
“反社会人格,报复社会…”
大家尖叫着,惨叫着,在餐厅里四处流窜。
而刚刚还在威胁大家的稣乌,反而充当起了保护的作用,毕竟如果夭捺杀光所有的人,他就没办法走到设定的锚点上了。
进化再中断的话,再寻找目标就很难了,这次进化是十五人,可在冉柏的铁血手段下,全网实名制又抵抗过度娱乐和猎奇吸引人眼球的内容,很难同时找到十五个符合要求的人。
一想到这点,稣乌保护大家的动作更迅速了,他接住了所有夭捺射出去的子弹。
谁能想到,直播间风云变化那么快,一转眼杀人者变成保护者,保护者却变成杀人者。
更让他人感到恐怖的是,夭捺杀人的模样不像在演戏的,她真的是不介意亲自动手杀人,所以在宾客们乃至文家父母看来,正在杀人的夭捺看起来比稣乌还要恐怖。
稣乌也因为夭捺,忙的要死。
他既要保护宾客,又要努力杀掉夭捺,他终于意识到——需要尽快解决这个好战份子!
稣乌抓起瘫软在地上的文清秋,朝夭捺的所在处追了过去——要提前将这两人缝起来,剩下的蠢货只需要稍做引导,就能按照他设想的结局方向走了。
文清秋吓得吱呀乱叫,在地上拖行,在直播间画面上露出大小姐不该有的狼狈。
反观夭捺,浑身干干净净,抱着枪支在餐厅上窜下跳,竟然有种莫名的飒爽。
夭捺看见稣乌追过来,也没有半点焕章,她在空中一个扭身,拿出一个微小型炸弹。
屏幕外的止役,看到这个熟悉的东西,先是愣了一两秒,随后伸手在后背摸了摸,得,他一共就两个爆破芯片,全被拿走了。
夭捺假装要将芯片扔到人群里,实际却留了一个在门口。嘀嘀嘀的倒计时被尖叫声覆盖。
而稣乌卯足劲要杀掉她,留下这群进化用的工具人,压根没发现她的小动作。
“砰!”
“砰!”
两声巨响一前一后响起。
夭捺炸开了餐厅大门。直升机的探照灯从缺口处打进来,如天国的路照亮地狱里的人。
出于动物求生的本能,人们一窝蜂地冲出了餐厅,也幸好稣乌的注意力都放在夭捺身上,没来得及阻止他们离开这家餐厅。
终于,迎接他们的是媒体剧烈的闪光灯,还有警察的警鸣笛声。他们终于获救了。
经过一晚上的生死逃亡,这群衣着华丽的有钱人们早已灰头土脸,汗流浃背了,他们一路直奔到最近的警车里,要求乘坐警车离开。
“你们快进去逮捕夭捺,那婊子杀疯了,她想杀了我们!”
“封杀!全网封杀那个女人!”
这些逃出生天的有钱人不顾形象,歇斯底里地大喊,迎接他们的,却是一副银手铐。
“搞什么啊?”个别被戴上银手铐的老板/投资人/富二代纷纷愣住了,他们不敢相信,自己刚从杀人直播间里逃出生天,转眼又要进去踩缝纫机了。
警察面无表情,宣布说道。
“是裁决司的净化行动,他们公布了108家企业的犯罪记录,你们都在名单里。”
“裁决司??什么玩意!”
“我没有犯罪,你们警察是干什么吃的,应该去抓餐厅里的疯婆子,怎么跑来抓我“?”
“放开我,我可是银色家族的人…我还是未成年,我没有性侵同学!”
…
抓人的抓人,获救的获救。现场乱七八糟。
媒体们本来想近距离拍摄有钱人的倒霉瞬间,却在冉柏长官的冷眼注视下,收敛了心思。
他们明明可以拍摄警察抓捕行动的高效率,裁决司净化行动发布的艰难,却不去拍摄,反而专门拍摄偷税漏税的老板被逮捕的镜头,这就是猎奇,就是吸人眼球。
“如果想进去杀人直播间玩一玩的话,你们只管这么做吧。”
冉柏一句话,彻底让媒体们歇了心思,正常记录案件过程,而非寻找劲爆的噱头。
整顿完媒体后,冉柏朝夭捺走过来,说:“谢谢你的提示。”
“啊?”夭捺累的要死,一屁股坐在花圃前喘大气,一时没反应过来冉柏在说的什么:“我提示你什么了,我怎么不知道?”
“杀人直播的选人标准是有趣,我把里头的涉案人员曝光出来,他们就不符合标准了。”
冉柏能大概猜到杀人直播间的意图,这些上层家族的秘密可不要太多,如果坦白出来,直播间的流量不知得有多高,光看文家真假千金就知道了。
从刚刚开始,夭捺和文清秋的名字一直挂在热搜榜上,从一到三十全是这件事情。
可想而知,如果全员坦白秘密,那画面得闹得多大,杀人直播间又有多得意?
这份净化名单还是冉柏通过家族手段拿到的,全赛博也只有他,能查到那么多家族秘辛。
他把名单发出去后门,接到好几家人的电话,语气严厉地让他给一个说法。
好在最后结局是好的。
进牢子,总比进地狱强啊,只要人还活着,一切还有回旋的余地。
于是冉柏身体微微鞠躬,向夭捺道谢,结果夭捺却说:“哈?我可没给过你这样的暗示。”她一副“姐还要赚钱收保护费的,你别污蔑我”的样子。
“…你没有在暗示我?”
冉柏不觉得自己是普信男,但这一刻,他觉得自己普信了。好像从没读懂过夭捺的想法。
“没有啊,我自个都自顾不暇了,还隔着屏幕给你们暗示,干嘛不知道说出来?”
直播又没有恶剪,难道她说了,稣乌还要抽空回家剪辑再发出去吗?
夭捺站起身,拍了拍冉柏的肩膀,语重心长地说:“笨一点没关系,结局是好的就行。而且你们把犯罪的人抓进去,也算是做了好事。”
“…”
冉柏无话可说,只能轻叹一口气:“就算没受伤,也最好去医院做个检查,免费的。”
夭捺摆了摆手,直接回家了。
快走出案发现场范围的时候,她居然又碰到了文清秋。
她独自坐在一辆崭新的跑车里,手上脸上都戴上急救手环,打上绷带,估计是为了挡住还没愈合的伤口。
她应该是故意等在路边,一直在等夭捺落单的时候,跟她好好谈谈。
“你终于来了。跟我来。”
文清秋停下豪车,熄了火,主动走到小巷的阴暗处。
夭捺挑了挑眉,出于好奇心跟到了小巷里面:“你要说什么吗?邀请我回文家吗?”
文清秋笑出了声。
“你该不会真以为自己是文家大小姐吧,我只是不方便在直播说太多,才让你冒名顶替的。”文清秋朝夭捺的通讯器努了努嘴,问:“闻娜呢,她把她的帐号卖掉了吗?”
“你认识闻娜?”
夭捺伸手探向腰间,仿佛要从口袋掏出通讯器,听她的话给闻娜打电话。
“当然,我和她可是旧识,你个假货可别想冒充她…”
文清秋得意的语气戛然而止,因为一个枪口抵在了她的脑门,金属触感冰凉。
“你…”文清秋咽了一下口水,语气慌张地说:“这里不是杀人直播间,这里是现实!你杀了我,文家是不会放过你的!”
夭捺表情如语气一般冷漠。
“那我先谢谢你,找了一个没有监控的地方。”
“砰!”
枪声紧跟在人声后面。
夭捺对文清秋开了枪。
文清秋瞪大眼睛,倒在地上。
夭捺一脚跨在文清秋身上,往她心口连续补了几枪,将她姣好的脸,她的大脑还有心脏都打得稀巴烂,用光所有的子弹。
她还谨慎地将所有的急救手环都打坏,没给这个知道她是黑户的人留下一条活路。
完成小巷里的暗杀后,夭捺才将枪收起来,踢了一脚地上的尸体。
她一边拨通闻娜的电话,一边自言自语道:“你该不会以为,我在杀人直播间针对你,只是为了救人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