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木锤砸下的那一刻,拍卖师眼睛突然放光,指着高举牌子的缇丝,木锤又停了下来。
“现在是缇丝小姐出价最高,还有更高的吗?”
举着牌子的缇丝带着胜利者的姿态,轻蔑地朝塞西看了一眼,嘴角带着恶劣的笑意。
缇丝对这件拍品毫无兴趣,但是她很乐意花一点小钱来折辱打压塞西,就像她一直以来做的那样。
她以为塞西会像从前那样,放弃挣扎任她打压,但这一次,她似乎失算了。
在缇丝漆黑的眼珠中,映出了塞西又一次举牌的动作。
第56章
嘴角的笑意慢慢收敛,缇丝的眼中显露出不悦的情绪,一直以来乖顺谦卑的塞西居然敢在此刻她作对,这是她所不能容忍的。
她又一次举起了牌子,势在必得。
角落里,塞西也跟上了加价。
战火逐渐弥漫开来,连叶杏都嗅到了争斗的气息。望远镜的角度逐渐从那件西黛鸟裙转移到塞西和缇丝身上。
“缇丝小姐有意为难大魔法师啊。”
明眼人都能瞧出来的事情,忒休斯自然也不例外。
竞拍到了白热化的阶段,塞西和缇丝的名字在拍卖会场中回响着。
缇丝小姐差点没维持住她的体面,倏然冲着塞西的方向站起身来,眼中酝酿着怒火,用以加价的木牌被她握在手中,似乎下一秒就要充做武器掷出去。
塞西没有回头看她,剑拔弩张之时,叶杏听见隔壁的贵宾室内传出一阵咳嗽声,这声音的主人缇丝似乎很是熟悉,她惊了一下,默默坐了下去,不敢再过多放肆。
缇丝再也没有出价,拍卖师的木锤敲响,带着笑意决定了胜利者的名字。
“来自拉普的大魔法师——塞西先生。”
“成了。”
叶杏很是为塞西高兴,拉普有宝石矿脉,财富不算少,只是缺少食物的供应,西弗尔也就用这件事卡着拉普的脖子。
不过这次只是一件裙子,既然已经敲定,西弗尔应该不会弄出什么其他的幺蛾子吧。
拍卖会进行到最后,那幅神座画作的实物被推了上来,在灯光的映射下,画作更显庄重肃穆,仿佛真的是有神性一般。
会场热闹了起来,众人竞相出价,将价格抬到了一个令人咋舌的高度。
这幅画没有名师名家的加持,价值所在的地方也就是画作的内容,神座代表着神明。
而作为神明的忠实拥护者,西弗尔的兽人们竞相举牌,宣示着自己对神明的崇拜。
叶杏有些头皮发麻,来到西弗尔的这短短的一天里,她就得知,作为神明的她风评已经逆转,从一开始的人人唾弃到人人簇拥,一切的原因就是因为她恢复了一部分力量,而西弗尔也因此获利。
残酷又现实。
忒休斯并不着急参与这热火朝天的竞拍,在价格升到合适的高度时,忒休斯忽然对叶杏比了个噤声的动作,并将她的斗篷掩好。
“还得借用一下您的名号了。”
忒休斯伸手拉开了贵宾室的镜面玻璃,在众人面前露了面,并缓缓举起了手中的木牌。
拍卖师眼前一亮,高声道:“现在是来自波塞亚的妖精王忒休斯大人出价最高,诸位还有要加价的吗?”
众人面面相觑,不约而同的放下了手中的木牌。星神被妖精王带去波塞亚是众所周知的事实,那么,妖精王要拍下神座的画作又是否是星神谛下的意思呢?
他们没这个胆量去赌,识趣地放弃了竞拍,忒休斯极其顺利地收下了这幅画作,向众人点头致意后,又关上了那面玻璃。
叶杏摘下斗篷,嗤嗤地笑着,用手肘戳了戳忒休斯:“你可真够损的啊,和这帮兽人打心理战。”
忒休斯笑着摇了摇头,装模作样地躬身向叶杏行了一礼:“还得是仰仗您的名号。”
忒休斯低着头,又抬起笑眼来看叶杏,叶杏看过去,瞧见他半掩在手后,一直注视着她的那双眼睛,和微微勾起些弧度的唇。
有些太漂亮了,叶杏有些心痒痒,反应过来后又猛地移开了眼睛,挂上尴尬的假笑来,唾弃自己的同时还狠狠掐了一把自己。
短暂的沉默后,门外传来了敲门声,是拍卖场的工作人员,来和忒休斯做好交接的工作。
拍卖既然已经结束,那么这里也不便多留,确认过画作后,主办方体贴地将其包装好,在听见忒休斯没有办法带回去后安排了人手直接将其送往了波塞亚。
叶杏还在和忒休斯讨论送达的时间时,眼尖地看见了正往外走的塞西和阿方索。
她在无人的地方叫住了他们,急走两步追上了俩人。
“塞西,那件裙子可真漂亮,恭喜你了。”
忒休斯一同也跟了上来,心跳如擂鼓,简单地问候后,装作不经意地问起了那件西黛舞裙的作用。
叶杏也颇有些兴趣,她总觉得,塞西不像是会是那么执着一条裙子的人,这其中肯定是有什么故事。
“那是阿黛尔父母给她留下的舞裙,早些年的时候抵给了西弗尔的商人,好不容易在这里看见了,阿方索想要买下送还给她。”
突然被点名的阿方索脸瞬间就红了,磕磕绊绊地否认着。
“不,不是……只是……刚好看见。”
众人心照不宣地笑了起来,阿方索那点子小心思到底是没有藏住,红着一张脸躲在后面不肯再说话,忒休斯也终于是放下了心来。
笑过一阵后,塞西塞西抬头看向主办台的方向叹了一声:
“只是可惜,到底是没有拿下。”
叶杏不解,回想起刚才的场景,明明就是塞西拍下了那件裙子,为什么又说没有拿下?
“难道是主办方反悔了?”
塞西摇了摇头,这就有些莫名其妙了,明明是已经拍下的裙子,有为什么没有拿下呢?
“听说缇丝小姐的父亲,是西弗尔最大博物院的院长。”
忒休斯沉吟片刻后看向塞西,面露迟疑:“难道……”
塞西无奈地点了点头,叶杏听不懂,追问道:
“那又怎样?”
忒休斯有些替塞西感到惋惜,向叶杏解释道:
“西弗尔的博物馆具有优先购买的权利,就算有人竞拍成功,博物馆也可以用购买者的落锤价拿下拍品。”
叶杏目瞪口呆,这和明抢有什么区别,明明已经到手的裙子又飞走,这也太让人难受了吧。
干巴巴地憋出几句安慰的话来,一行人也就在叹息和安慰中分道扬镳,塞西和阿方索他们有自己的事情先行离去,忒休斯和叶杏也准备再去其他地方逛一逛。
只是刚走出会场,身后便有一个声音叫住了叶杏。
“请稍等,星神谛下。”
声音传入耳中的那一刻,叶杏不受控制地抖了一下,熟悉强势的声音,是她很长时间的噩梦。
鞋跟敲击地面的声音停住,叶杏也随之转过身来,映入眼帘地是一身纯白的圣女服饰,绣着金边,高贵肃穆。
“好久不见,谛下。”
卡特琳挂上惯常得体的微笑,叶杏却莫名有些恶心和恐惧,忒休斯微微侧身挡住她,语气冰冷:
“你是在叫谁?卡特琳小姐。”
卡特琳的目光落在他身后穿着长斗篷的叶杏身上,毫不留情地拆穿道:
“妖精王大人身后不跟着他的随从却跟着一个巫师,怎么想也是不合理的。”
她看着明显抱有敌意的俩人又露出安慰的笑容来,似是在谈话家常:
“两位别紧张,我对你们二位并没有过多的想法,谛下愿意留在波塞亚,我也没有意见。”
她拍了拍手,便有女仆带着两件盖着布的东西走了上来。
“我来,是要给谛下送一些东西。”
叶杏并不觉得她会有这种好心,因此她全然不信,带着十足的戒备,可是当其中一件物品的绒布被揭开时,叶杏却愣住了。
躺在托盘里的,是一柄长剑,剑柄的图案由缠绕竞放的花朵构成,在剑柄的正中间,有一颗紫色的四棱星,叶杏认出来了,那是随她伴生的宝剑。
女仆将托盘呈到叶杏面前,托盘中的宝剑仿佛和叶杏有着感应一般,中间的那颗紫色四棱星若有若无地亮了起来。
叶杏还在迟疑,耳边又传来了卡特琳的声音。
“收下吧谛下,天下确实没有免费的午餐,但您知道的,您的力量关系着西弗尔的力量,收下这柄宝剑,对你我都好。”
沉寂片刻,叶杏终于还是伸出手去,握住了那柄属于她的宝剑。
霎那间,剑柄上的那颗宝石大放异彩,与之相呼应的,是叶杏不受控制出现在身侧的六枚四棱星。
“真是……太美了!”
卡特琳十分激动,几乎都快要维持不住她作为圣女的仪态,情不自禁地向前走了几步,去欣赏着那代表着力量的星芒。
可惜那光辉很快暗淡下去,叶杏挥舞着宝剑,只感觉身体里的力量充盈了起来,带给她前所未有的感觉。
卡特琳许久才冷静下来,看叶杏的眼神也谦卑了不少,她亲自推着另一件东西来到叶杏面前,语气恭顺:
“这个也请您务必收下,我看见您和拉普的大魔法师也有过交谈,若您需要他的效忠的话,或许这个东西可以帮到您一些。”
绒布拉开,是被缇丝的父亲以博物馆的名义优先购买的西黛舞裙,这样近距离看上去更能感受到它低调的美丽。
卡特琳送礼的原因无非是想要缓和自己与她的关系,她选择的礼物很是刁钻,几乎是叶杏无法拒绝的东西,就算叶杏不想搭理她,可她料定叶杏并不会拒绝这些。
长久的对峙后,叶杏摘下了斗篷,露出面容来与她对视。
“东西我就收下了,至于这两件物品的回报,我想西弗尔早就已经收到了吧。”
卡特琳双手交叉至胸前向着叶杏躬身行了一礼,一如初见时的假意谦卑。
“那是自然,另外……”
行礼中的卡特琳抬眼看向她,让她想起了曾经令她极为不适的掌控,不过卡特琳立刻又收回了视线,继续道:
“您的仆人卡特琳在此预祝谛下早日恢复神力,重新成为庇佑西弗尔的神明。”
第57章
拿到了宝剑和舞裙,忒休斯和叶杏也到了分别的时候。因为塞西和阿方索正好也要回到拉普,叶杏就想着干脆就和他们一起回去。
向忒休斯表明这一想法的时候,手上还提着舞裙的他显得有些懵。
“您很着急吗?”
“那倒也没有,怎么了吗?”
忒休斯别过脸去,声音很小,叶杏凑近了些才听见他说什么。
“您已经很久没有回去了,蒂娜说……她很想您。”
叶杏算了算日子,的确有一段时间没见到她了,于是她立刻改变了主意,对忒休斯道:
“那我们就先去波塞亚待几天吧,正好,我还给蒂娜准备了礼物呢。”
精心准备的礼物被叶杏拿出来给忒休斯看了一眼,等了半晌之后,忒休斯的心头涌起一股酸涩来,他半开玩笑似地问叶杏道:
“只有蒂娜的,没有我的吗?”
提起这个,叶杏有些尴尬。
“没想到会这么快见面,所以还没想好给你准备什么礼物呢,不过我一定会补上的。”
那颗敏感的心脏因这句话而得到了安抚,笑意几乎要从眼中溢出来,以至于他看叶杏时,眼中亮晶晶的。
“没关系,你能来就是最好的礼物了。”
这句话让俩人都愣了一下,而后默契地转过身去,一个为自己想太多而尴尬,一个为自己脱口而出的话而脸红。
在这样莫名其妙的氛围里,他们再次回到了波塞亚。见到蒂娜的时候,她显得很是激动,一把扑过来抱着叶杏转了好几圈。
叶杏有点晕,连忙按住安静不下来的蒂娜,从口袋里拿出了送给她的礼物。
看着蒂娜爱不释手地研究着,叶杏发自内心地开心。
“忒休斯说你很想我,所以我一到波塞亚,就马不停蹄地来找你了。”
这句话让蒂娜停下了研究礼物,转而看了一眼忒休斯,见他心虚不已的样子,她才勾起一抹坏笑来。
“星星,我新学了一个技能你想不想看。”
在点头之后,叶杏就这么看着蒂娜在自己面前翻了个跟斗。
尽管不理解,但叶杏还是给她鼓了掌。
镜宫的灯光再次亮起,似乎一切都和原来一样,待在这里,让叶杏感受到熟悉而安心,忒休斯的厨艺也进步了不少,再次品尝到他制作的食物时,叶杏几乎有些不敢相信。
某一天里,在外面游玩的叶杏找到了一个特别的东西,她觉得,似乎可以以此来当做礼物补给忒休斯。
于是忒休斯就这么被叶杏一路领着,往森林的深处走去,到达目的地后,叶杏才兴奋地指给忒休斯看。
“一朵很特别的花,我想送给你当做礼物。”
忒休斯远远望过去,在草丛后的沼泽旁,赫然生长着一朵紫罗兰。
波塞亚并不是这种花朵适宜生长的地方,然而这朵花就如同天外来星一样,不合时宜的出现在了这里。
“怎么样,很漂亮吧,我记得你的桌上总是会放一朵花的。。”
叶杏说着,就要过去将其摘下,然而一只手却拦住了她。
忒休斯握着叶杏胳膊,耳朵有些些许绯红,语气无奈。
“谛下,在波塞亚,这种花朵有特殊的含义,不能拿来随便送人的。”
“啊!原来是这样,我不太了解,嗯……这样好了,你自己进去摘,就不算我送你的了。”
忒休斯为这个蹩脚的理由笑出了声,然而他还是拨开草丛,踏进去摘下了那朵花。
出来的时候,叶杏没有看他手中的花,而是紧紧地盯着他的脸瞧。
“怎么了,谛下。”
叶杏摆出一副沉思状,上下打量了一番忒休斯后开口道:
“总感觉,你好像哪里不一样了。”
忒休斯有些好笑,于是凑近了些问道:
“只是去摘了朵花,就有哪里不一样了?”
叶杏的眉头深深皱起,盯着忒休斯看了又看,而后不太确定地回答道:
“感觉,好像变得更好看了,五官深邃了一点,看上去更强壮了,还有鳞片,有些流光溢彩的样子。”
忒休斯的表情突然变了,没有人比他清楚这些变化意味着什么,外貌的美丽可以让人鱼更好地吸引异性,强壮的体魄可以使得人鱼在争夺配偶的战斗中取胜,这些求偶期才会出现的变化,都是在昭示忒休斯发情期的到来。
忒休斯手足无措地站着,为这突然到来的发情期,身体的变化让他再也无法欺骗自己,并非是出于人鱼对灵魂的渴望,他已经不可抑制地,爱上眼前的人类神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