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要援助也行，只要你带上这张面具，成为我随叫随到的仆人，我就答应你们的贸易请求。”
让首领做仆人这事太过羞辱，塞西惊讶地抬头望了一眼她，有些不可置信。
然而上座的少女并非是在开玩笑，她就是带着恶意的，刻意地想要折辱他，塞西尽管感到愤恨，可为了风雨飘摇的拉普，他终究是选择咬牙承受了下来。
而现在，也算是物归原主。
塞西抹去脸上的血渍，看了一眼曾经容纳他的小小暗间，而后就此转身，头也不回地往大厅外走去，从阴影处，走进了日光照耀的光明地。
他的账，还没有算完。
第72章
整个西弗尔充斥着惨叫声和兵器相接的嗡鸣之声，穿戴着盔甲的卫兵和失去生息的巫师横七竖八地躺倒在地，越往教廷前进，地上的尸体便也越多。
直到进入教廷，塞西才算是真正的踏入战场，巫师与兔兽人实力不相上下，加之教廷是兽人熟悉的地盘，巫师们并不能在他们手中讨到好处。
不过，塞西的加入打破了这一局面。
如同树木根系一般的黏菌不断延伸前进着，每每碰到一个兽人，便随之攀附而上，将兽人包裹在其中。
黏菌遵循着主人的意志，并不依靠污秽的力量将其感染，而是使用最残忍直接的方法，活活勒死，使其能够最大程度地感受到痛苦。
巫师们停下了厮杀，纷纷退至塞西身后，逐渐蔓延开来的黏菌为他们推进了战斗，直到逼近教堂时，卡特琳才现了身。
她于高墙之上高举权杖，金色的圣光降下，摧毁了攀上教堂的黏菌。
“神佑之地，不容亵渎！”
高墙之上的卡特琳恢复了教皇的装扮，将手中的权杖重重砸下，权杖之声威严肃穆，让节节败退的兽人们像是找到了主心骨一般。
塞西只感觉浑身的血液都几乎沸腾起来，他露出妖异的笑颜，银色的眼睛变得愈发明亮，像是终于锁定了最终的猎物。
“神佑之地？”
这几个字在塞西口中轻飘飘地吐出，带着轻视与不屑，随即伸出手，让那团黏菌回到了他的手中。
“如果拥有神赐之物便是神佑的话，那么我这也是神赐之物，我们，也是神佑之人？”
卡特琳的目光落在塞西手中的污秽上，只是稍微看了一眼，便带着嫌恶道：
“那种脏东西，怎么配和神赐之物相提并论。”
塞西看着她满脸的傲慢，不由得笑出了声，笑声在这个严肃的战争氛围里显得很突兀，一时之间，无论是兽人还是巫师都向着塞西看了过来，有的已经在悄悄议论塞西是不是疯魔了。
塞西笑得愈发癫狂，那是对在场所有无知者的嘲弄，尤其是此刻打扮得像是神使一般的卡特琳。
他们不知道，而塞西在很久之前，在那片无垠的幻境中得到神赐的时候就已经明白了这个道理。
神明无所不知，却也并不在乎信徒的生死，只是一位冷漠的观测者。
神明的恩赐，更像是只为了捉弄他们而丢下的一点诱饵，只是这一点诱饵，便能引得他们相互厮杀，所以塞西敢站在这里，他知道，神明不会干涉他的做法，神明什至乐意看见这些。
“虽然我很期待你知道一切的表情，但是现在，我没心情做你的老师。”
塞西的声音如同鬼魅，随之而来的是铺天盖地的黏菌，如同罗网一般盖下。
卡特琳神色一凛，权杖被她打横举起，用以抵挡强大污秽的侵袭。她也看出来了塞西所操控的污秽的不寻常，因为自己已经取出了权杖，居然只能堪堪和这种污秽打个平手。
值得担忧的是，她身边的侍卫身手并不算太好。
一个个养尊处优的兔兽人，仗着可以用兔族的身份从神力那里分一杯羹，便忘乎所以，自以为天下无敌，疏于操练也是意料之中的事情。
而他们的对手，那些能够走到这里与之对阵的巫师，却是真正从血海中厮杀出来的战士。
当近前的侍卫脑袋上绽开血花的时候，卡特琳有了一瞬间的晃神，也就是这一瞬间，塞西就已经跃上高墙，法杖带着摄人的气势袭来，卡特琳勉力抵抗住这一击，额头却也不禁渗出冷汗来。
塞西的眼中映照着法杖与权杖相接摩擦出的火花，他看了一眼卡特琳手中的权杖，又看向她问道：
“你拿了神赐之物来和我对抗，用了多少呢？外面现在应该已经乱成一锅粥了吧，毕竟，你手中的权杖，才是真正维持西弗尔安宁的关键。”
塞西的话戳中了卡特琳的痛处，她奋力一击，让塞西退后了几步，抓住这个空隙，卡特琳吹响了手中声音尖锐的口笛。
随着口笛声音响起的，是一队出现在教廷门口的骑士团，塞西往那里看了一眼，一副了然的表情。
“教皇的骑士团，呵，用上了他们，你也真够可笑的。”
卡特琳面色铁青，因为用上这一支骑士团，于她来说，的确是不光彩的行动。
这一支骑士团很特殊，组建起这支骑士团的，正是那个如今名义上真正的教皇冕下——柯尼亚。
因为被神明选中成为新教皇，他也被卡特琳勒令不允许再担任骑士团团长的职位，卡特琳将他困在教廷，想让他成为自己的傀儡。
不过柯尼亚并不是一个服从管教的，不让他担任团长，他就当一个平凡的骑士，非要从教廷里逃出去和他的骑士团混在一起。
也不知道是不是受到污秽的影响，柯尼亚思维跳跃的同时也犟得厉害，一般的侍卫很难拦住他，几次三番下来，卡特琳也就懒得和他较劲，随他去了。
可在这偌大的教廷中，也就只有这一支特殊的，走南闯北的骑士团，才是真正经历过厮杀和拼搏的兽人。
骑士团的加入缓解了卡特琳的压力，她抓住了这个机会，暂时将塞西从教堂之上逼了下去。
然而，也就只有教堂。
塞西并不着急与卡特琳一决胜负，他的目标是整个西弗尔。巫师们的战斗打响在教廷的四周，以包抄的阵势，一步步攻占着教廷，教堂成了兽人们最后的容身之所。
教堂内寂静无声，战事稍息，骑士团与其他兽人都在里面整顿休息，唯有卡特琳不安地在教堂中来回行走着。
她在思索对策，又或者在权衡着什么，这些，骑士团长亚伯不得而知，他有些事情想要禀告，此刻却有些犹豫。
亚伯深吸了一口气，往卡特琳前进了两步，立马就被警惕的卡特琳抵住了脖颈。
尤其是这样的混乱之中，除自己之外的人都是不可信的，他可能上一秒还在为你杀敌，下一秒就会杀了你向敌人投诚，卡特琳深谙此道，因此也格外多疑。
“圣女大人，我只是有件事想要告诉您。”
卡特琳皱着眉头打量了他一遍，这才慢慢放下了手中的权杖。
“什么事？等等，柯尼亚为什么不在？”
亚伯有一瞬间的迟疑，但还是如实禀告道：
“教皇冕下还留在外城保护民众，那里不知道为什么，有一些污秽乘虚而入了，所以……。”
“别去管那些兽人了，只有兔族才是西弗尔最重要的存在，快把他给我叫回来。”
卡特琳的声音极大，教堂里的兽人全都听了个遍，亚伯一时有些沉默，他虽然是兔兽人，但骑士团中，亦有其他族类，卡特琳这么说，不免让那些骑士们心寒。
“暂时还……联系不上教皇冕下。”
卡特琳也意识到自己失言，烦躁得再没管亚伯的回答，独自去往一边焦心思索对策去了。
叶杏赶到的时候，看见的就是这么一个无比混乱的西弗尔，一部分普通的污秽入侵了这里，兽人们大多没有力量，只能四散奔逃，引起更多的骚乱。
持剑扫开一大片聚集在一起的污秽，叶杏一眼就看见了柯尼亚，原因无他，柯尼亚实在是太显眼了。
他的眼睛瞪得老大，警惕地观察着四周的情况，身后是一大群受其庇佑的兽人，活像是一只护崽的母鸡。
“柯尼亚！”
叶杏喊了他一声，随即站到了柯尼亚的身边，和他摆出同样的持剑姿势。
“太好了，呜呜，谛下你来了。”
柯尼亚瘪了嘴就要哭的样子，但叶杏很快打断他。
“没时间了，先将民众聚集到一个安全的地方。”
柯尼亚点了点头，可又为难地看了看身后：“我也想这么做，可大家不听我的话。”
混乱之中会激发恶，叶杏明白这一点，于是她果断转身，向着吵闹的兽人面前挥出极具威慑的一剑。
不得不说，这一招确实很管用，人群静了下来，所有兽人再不敢多说什么。
“听从我的指令，从这里撤离。”
叶杏转过身来拍了拍柯尼亚示意他带路，柯尼亚盯着叶杏一副不可思议的样子，直到叶杏又看了一眼他才有所动作。
在柯尼亚带领下，路上遇到的一部分兽人跟着他们穿梭于小巷之间，汇聚到一处灰暗破旧的建筑群外。
柯尼亚擦了擦额头上的汗珠，欣喜地指着背后的建筑向众人道：
“这里离主城很远，也比较偏僻，相较而言还是比较安全的。”
兽人们有些嫌弃地踏进灰色的建筑内，里面阴暗潮湿，兽人们抱怨惊叫的声音不断响起，都为自己不知道要在这个破地方待多久而感到绝望。
柯尼亚倒是美滋滋的，为能找到这个安全的地方而感到十分庆幸。
他跟在众人身后也想要进去查看一番里面的环境，在踏进门的那一刻却忽然转过头来，疑惑地看着站在原地不动的叶杏。
“谛下，不一起进来吗？”
“不了。”
兽人们此起彼伏的抱怨声让叶杏有些恶心，她拒绝了柯尼亚避难的邀请，在场的这些人中没有谁比她更熟悉这个地方了。
他们口中的这一片破烂地方，正是从前西弗尔划分给巫师的居所。
第73章
“您要去教廷？”
柯尼亚从建筑内退了出来，一脸凝重地望向叶杏，有些迟疑地开了口。
“您……会站在哪边？”
叶杏会站在哪边，这个问题连她自己也不知道，无论是背叛她的塞西，还是妄图控制她的卡特琳，她似乎哪一边也不算。
她没有办法回答柯尼亚这个问题，只是转身向着教廷的方向，踏过地上交叠着的巫师与兽人的尸体，艰难地抵达了战场的最中心。
最先发现叶杏的是正在警戒的亚伯，但是在惊喜地告知众人后，最先冲出来的却是卡特琳。
在叶杏还在寻找活人的踪迹时，卡特琳便冲出来一把抓住了叶杏的手臂。
“太好了谛下！快，快帮我杀了塞西，那个巫师他疯了，竟然敢染指西弗尔。”
她好一通发泄后，才发现身边人并没有任何回答，抬头看去，叶杏用一种冷漠又悲悯的目光看着她，一如她当时看待叶杏。
刹那间，卡特琳只觉得遭受了极大的羞辱，连同拽住叶杏衣角的手也松开了一些。
叶杏将目光移向别处，视线扫过周遭的建筑后，终于在一栋建筑的顶端看见了塞西。
塞西也正于高楼之上凝视着她，银色的双眸中满是疲惫与坦然。
早已准备好的质问和指责在此刻噎了一瞬，塞西便抢在她前面开口了。
“您来这里做什么呢？是来杀我的吗？”
没有任何犹豫，叶杏举剑看向他。
“没错。”
塞西来到了她的面前，顶着叶杏的剑锋向她一步步逼问着。
“哦？兔族力量的大幅度减弱难道不是因为您的关系吗？您在莱因应该吃了不少苦头吧，现在的您，真的还有能力与我抗衡吗？”
“你可以试试。”
叶杏退至墙角，冷漠地回答着曾经并肩而立的朋友，手中之剑被紧握在手中，未曾放下。
当剑锋划破塞西的胸口时，他忽然嗤笑了一声，后退了几步，抽出了自己的法杖与叶杏相对着。
“我们很感谢您的帮助，但比起那遥遥无期的恢复，西弗尔的利刃已然悬在我们的头顶，我知道您不会同意我的决定，所以才将你骗去莱因……”
塞西短促地喘出一口气，却再也无法继续说下去，他看见举着剑刃的神明眼中无比的失望，即使已经知晓了这个结果，他还是忍不住感到刺痛。
“我已经已经犯下了不可饶恕的罪孽，无法再回头，不如就将错就错，为巫师们争一个光明的未来。”
他的法杖亮起银色的光芒，往身后一扫，击退了几个想要偷袭的兽人。
他那双银色的眼睛被发丝遮住了一些，有一只眼睛变得没有那么明亮了，塞西眨了眨，将法杖重新对准叶杏。
“来吧，让我看看神明的力量和怒火，究竟还有多少。”
手腕微微转动，墨黑色法杖开始隐隐发光，飓风骤起，带着狠厉的气势铺面而来。
终究是走到了拔剑相向的这一步，叶杏也再没有犹豫，提起佩剑迎面而上，剑刃破开飓风，叶杏的脚步未停，片刻之后，剑尖撞在法杖的杖身之上，动弹不得。
“直接明牌吧，谛下。”
塞西奇怪地捂住左眼，法杖顶端的黑色蝴蝶应召而出，与之出现的，是从心脏的开始攀升的黏菌污秽。
污秽附着在黑蝶之上，将后翅的那一双银色如同眼睛一样的斑点都覆盖住。而后是复制和分裂，只在刹那之间，铺天盖地的污秽蝴蝶就覆盖了整个天空。
这场面，像极了当初让叶杏错过回去的机会，逼得她离开西弗尔的那场灾难。
“您不要用那种眼神看我，当时我可没有制造污秽的能力，不过，那的给我了一些启发，所以……”
一如当时的蝶潮好似雨点一般密集的落下，哀嚎声不断，一些巫师也差点被误伤，塞西用这种方法，逼着叶杏不得不暴露出自己现在的力量来。
叶杏执剑停顿半晌，终于如他所愿。背后的紫星如常升起，可叶杏仅存的神力无法支撑，片刻之后，紫星化作碎片，以极其微弱的力量冲向污秽，与其同归于尽。
“啊～果然，无人可以与真正的神明相抵抗，无人可以推拒真神赋予的命运。”
虚假的神明站在自己面前，嘴角有掩饰不住的鲜血滴落，塞西看着她，心绪复杂，憎恶，期望，未曾说出口的悸动，到最后，顾忌与猜疑压过了他对叶杏所有的感受。
塞西撇去所有的念头，对着面前曾经并肩的神明再次举起法杖，语气冷漠。
“要怪就怪您出现的太早了点，您本来可以不用看见这一切的，将您骗去莱因就是为了让您在尘埃落定后再出来，到时候，您就算一剑杀了我也无所谓，可惜啊，您还是选择了与我作对。”
他的法杖微微转动，黑色的蝴蝶缓缓扇动着翅膀，随时预备着给面前之人致命的一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