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简听了这话,抬头去看云初念,瞧着她担忧且急切的眼神,冷笑道:“云初念,少在这里假惺惺,你和你母亲是什么样的人,我会不知?以前你们是如何对待我的?只因我无父无母就可以瞧不起我,随意对待我?”
云初念感到冤枉,她道:“云简姐,你不要这样说,我娘亲养了你那么多年,一直待你不薄,你的所有吃穿用度从来都和我们一样,并且我们其他兄弟姐妹也一直都很尊重你,云简姐为何会觉得我们对你不好呢?”
站在云初念一家的立场,他们本就没有义务去赡养云简,但是为何赡养了还要被她这样说。
云简依旧冷哼:“真的就一样吗?云媮和我一样都寄宿你们二院,为何她就可以像亲生孩子一样被对待?”
云媮?她在吃云媮的醋?
云初念解释道:“但是云简姐,云媮确实是我们的亲生姐姐呀!她是我父亲嫡妻生的,自然是我们的亲姐姐。”
“亲姐姐?”云简蓦地站起了身,“你确定你们真的有亲属关系?当初我可听说她是你父亲从外面捡来的。”
云简她早就知道?云初念惊讶地皱起了眉头。
云简向她走近一步,满眼里都是愤然和忧伤:“当初我和云媮同样寄宿在你们院里,你父亲和你娘亲是怎么对待我的,云媮又是怎么对待我的?你和与云嵘对我不冷不淡也就罢了,可云媮为何还要那样欺辱我?”
云简越说越激动,眼睛里还隐隐带着泪花:“云媮说我是野种,说我是我爹和别人在外生的野种,她拿石子砸我,还偷偷剪破我的衣服,每次我与她有矛盾的时候,她就一副可怜兮兮的样子找你们告状,然后你和云嵘就护着她,就为她出头,我向你们解释,你们有一次听过吗?”
“娘亲给我们三个人买了同样的衣服,云媮偏偏要过来嘲讽我,说我穿上最难看,还偷偷烧了我的闺房,然后栽赃我,说我不满意娘买的衣服烧了房子,那时候,我哭着给你们解释,你们有一个人相信我吗?我恨不得跪下来给娘亲磕头,她都不听,她只相信云媮?”
“她把我赶出了院子,送给了曾祖母,那时候我才知道,原来我也可能像正常人一样生活。可是,云媮三番五次地找到我,嘲讽我,辱骂我,她自幼就知道自己不是云家的人,她也知道我知道了她的秘密,所以她就开始一再地挤兑我。”
云简深吸了口气,情绪激动到肩膀都在颤抖:“那时候,整个云府的人都看不起我,容不下我。出事的前一天,云媮来找我,说她打破了曾祖母房间里的瓷器,说你给她出主意栽赃到我的头上,那时候你知道我有多生气多绝望吗?在你们眼里我算什么?我也是个人呀!就那么让你们不尊重吗?”
原来,在云简的立场,是这样看待整件事情。
但是在云初念和家人的立场却恰恰相反。
云初念不知她说的是真是假,但是从她激动的情绪中能够看出,她确实受过很大的委屈。
而一切的始作俑者就是云媮。
云初念和云媮一起生活了很多年,自是了解云媮的性子,云媮一直都是一个人畜无害软软弱弱的女子,从来不争不抢也不会有任何抱怨。
在她和云嵘眼里,云媮是一个好姐姐。
但是在云简的描述中,她却是一个恶人。
云初念走上前,扶住云简还在轻颤的肩膀,轻声道:“姐姐你先别激动,这其中一定有误会,我可以给你发誓,我从来没有给任何人出主意栽赃陷害你。我们云家人多,本来就很复杂,我爹娘一直都是非常善良的人,他们收养你和云媮是因为怜爱你们,本来家中这么多孩子对于娘亲来说就是一个重担,亲兄妹还有不公平的时候,何况外边的人呢?小时候你不是常常见到,我和云嵘吵架,哪怕是我的错,我爹娘惩罚的永远都是云嵘吗。”
“姐姐,我不知道你这么多年怎么过来的,但是我知道你一定受了很多苦,因为一口怨气让自己受委屈,真的很不值。我们回云府好不好?我们一起回去,相信曾祖母一定会非常开心的,到时候也会好好为你医治伤口。”
云初念言语恳切又真诚,让云简有了一丝的动容,她低下头,哽咽道:“但是已经晚了,因为你,我被追杀了这么多年,能活到现在,已经很不容易了。”
“追杀?”云简一句话惊住了云初念,“姐姐为何会被追杀?谁在追杀你?”
云简抬起头,泪水已经挂满了脸颊,她眼中闪过惊慌,过了好一会才道:“是三王爷,他追杀了我好几年,我和娘亲四处逃亡,从不敢回云家,但是,就在前不久,慕秋凉找到我们,暴露了我们的行踪,招来了追杀我们的人,我和娘被三王爷抓了过来,现在,我娘被还被他囚禁着。”
她说到这里,一把抓住云初念的手,她的手很凉,手上没有力度,还微微颤抖,她恳求道:“妹妹,你只要承认当初看到他杀人的人是你,他就不会再为难我们,你去告诉他好不好?姐姐求你了,我真的逃怕了。”
云初念一头雾水,不解道:“姐姐,我不认识三王爷,我也没有看到过他杀人,这中间是不是有误会?”
云简蹙眉道:“我知道你不会轻易承认,但是我求你了,让他放过我们好不好?我和娘颠沛流离了这么多年,我真的怕了。”
云初念更为不解:“姐姐,我真的没有骗你,如果真的是我,我肯定会承认的。”
太多的事情突然接憧而来,云初念只觉脑袋懵懵的,对云简的话也是半信半疑。
云简冷笑一声松开了她,突然自暴自弃道:“算了,我这幅样子活着也是痛苦,现在我只求他能够放过我娘亲。”
她娘亲不就是四婶吗?
四婶不是早就去世了吗?
云初念感觉事情复杂,现在又牵扯到了三王爷,这背后肯定有一个惊天大秘密。
但是眼下,她必须先保证了安全才行。
她对云简道:“姐姐,若是你让我帮你,我会想办法尽最大能力帮你,现在的问题是,大家的安全最重要。姐姐你可否告诉我三王爷和余安到底是什么关系。”
说起余安,云简没有立即回答,过了好一会才道:“余安,是三王爷的儿子。”
他果然是三王爷的儿子,云初念虽然之前怀疑过,但是听到后仍然很震惊,她又问:“那姐姐和余安是怎么认识的?”
云简的眼神暗淡起来,过了很久才道:“我从云府出来后,昏迷了半年才醒来,醒来后发现在一座山上的院子里,这处院子的主人是余安,可能处于怜悯,住在那里的那段时间他对我非常好,也从不嫌弃我身上的伤疤,大概相处了有一年多,突然有一天,他离开了,一声不响地离开了,去了哪里我也不知道,过了几天,我娘就过来认我,然后带我离开了那座山,出山以后我们四处流浪,后来就开始被人追杀。”
她说到这里,停了好一会,吸了吸鼻子道:“我也是被抓来后才知道,余安就是三王爷的儿子。”
云初念不解地问她:“那姐姐为何不回云府呢?只要你们回云府,曾祖母一定会帮你们的,虽不说我们云府是官家大户,但是在京城也有一定的地位,起码会保护你们安全。”
云简没有回答,过了很久都没有回答。
云初念非常不理解,但也隐隐发觉事情可能比她想象的更加复杂。
当初云简是被王管家送出云府的,又是他安排的云简的后事,那么云简还活着这事,他一定是知道的,说不定老祖宗也知道。
或许王管家和云简以及云家,有些一些不为人知的事情。
云初念见她不说,也没再问,她轻声道:“姐姐,你先回去休息,你身体不好,不能站太久,你放心,余安应该很快就能回来,我也会安静地在这里等着,绝不会给你增添麻烦。”
云初念的冷静和处理事情的方式令云简吃惊,在来之前,她试想过云初念会情绪非常激动地逃跑,也试想过会跪下来求她放过自己,甚至看到她惨不忍睹的伤口还会得意。
但是都没有,她不仅不会害怕和得意,她还会心平气和地叫着一声声“姐姐”。
这样的云初念,好像非常不一般。
云初念见云简沉默不语,上前把她扶起身,道:“若是姐姐有需要帮忙的,一定要告诉我,妹妹会想尽一切办法来帮你,至于你和三王爷的事情,姐姐在他面前千万别太激动,如果中间有误会,说开了便好,况且,余安照顾了你那么久,你们之间定然是有情分在的,他若真是三王爷的儿子,自然也不会让自己的父亲伤害你们。你且好好养伤,事情总会解决的。”
云简被她扶着向门外走去,听着她这些话情绪稳定了许多,最后应了一声便出了房间。
云简走了以后,房门又被带刀的男子关上。
云初念走回桌前坐下,伸手抹了一把额头上的汗水,捂着胸口,心有余悸地吐了口气。
——
慕秋凉的别院里,江义和梁齐急得团团转。
慕秋凉自从吐血以后就开始昏迷不醒,身上还被刺了多个伤口,虽然他们请来了太医医治,但是仍旧忐忑不安。
公子在昏迷之前一再交代他们不准惊动王爷王妃,可是这种人命关天的大事,他们怎么担待得起。
实在没有办法,江义让小厮去找慕秋淮。
慕秋淮得知慕秋凉昏迷之后火速赶了过来,他望着浑身是伤不省人事的弟弟,心疼的红了眼睛。
江义告诉了他事情的经过,一再嘱咐道:“大公子,二公子昏迷前交代不要告诉王爷王妃,所以,请您千万不要向外透露此事,我们是迫不得已才去找您。”
慕秋淮了解慕秋凉的做事风格,但是他有些不理解,这么严重的事情二弟为何不告诉家人。
太医给慕秋凉包扎了伤口,又喂他吃了救急的药,然后把慕秋淮请到了门外。
太医一脸忧愁地问慕秋淮:“将军,二公子以前可有得过什么重病?”
慕秋淮摇头:“没有,二弟身体一向很好,连药都没怎么吃过。”
太医疑惑:“但是从二公子的病情来看,他之前应该是得过一种很严重的病,只是一直没有发作,他吐的血我有查过,其中夹着一些剧毒,也不知道他的病和这种剧毒有没有关系。”
“剧毒?”慕秋淮极为震惊,忙问:“大人可知是什么毒?我二弟怎么会中毒?”
太医摇头:“这种毒很奇怪,应该潜伏在身体里很长时间,只是最近才开始发作,不过你放心,他身体里的毒素在慢慢往外排,如果经常流鼻血,不要怕,可能是在排毒,只是让我疑惑的是,他的身体为何会骤然发生变化,如果以前没有症状,说明这是一种慢性剧毒,现在突然发作又往外排泄,应该是遇到了什么刺激性的东西。”
“刺激性的东西?”慕秋淮想象不出来,“二弟饮食一向清淡,吃穿用度都很小心,应该不会误食什么东西。”
太医道:“也可能不是食物类的东西,但这不是坏事,虽然排毒期间会经常流鼻血和身体虚弱,等这些毒素慢慢排完以后,身体就会恢复。”
慕秋淮松了口气,问道:“如此说,二弟并没有生命危险?”
太医点头道:“对,不过幸亏是遇到了这种相克的东西,不然等到身体所有器官衰竭,一切都晚了。”
慕秋淮后怕地吐了口气,连忙给大夫行了一礼:“多谢大人,后面还请大人对二弟多多照顾。”
太医急忙扶他起身:“这是医者本分,将军不必客气,我会竭尽全力让二公子恢复健康。只是二公子为何会中这种剧毒,将军也要查明,避免以后再次中毒。”
慕秋淮点头:“此事我定会查明,若大人查明了什么毒,一定要先告诉我,也请大人不要向外声张。”
太医颔首:“将军放心。”
慕秋淮送走了太医,又来到房间里,慕秋凉还没有醒来,吃过药以后脸色好了许多。
慕秋凉这个处院子慕秋淮是第一次来,他问江义:“以前二弟经常来这里吗?”
江义回道:“没有经常,只是最近才过来。”
慕秋淮四下望了一眼,然后对江义和梁齐道:“我不知二弟在做什么,既然你们找我过来,定然是因为相信我,我是他的兄长,会疼他保护他,现在他昏迷不醒,云初念又不知所踪,你们两个是不是要把所有的事情都向我说明,如此我才能保护得了你家公子和救出云初念。”
江义和梁齐互望一眼,有些犹豫。
慕秋淮拿剑指了指屋外斜对面的一间房屋,沉声道:“那里面有人对吧?是准备我过去验证,还是你们亲自告诉我?这事,是要我管,还是不要我管?”
毕竟是亲兄弟,江义斟酌了好一会不知该不该说,但是他们又不知自家公子何时醒来。
这时候,一名黑衣男子匆匆跑来,看到慕秋淮后愣了一下,他又看向床上的慕秋凉,见他还没有醒来,只好给慕秋淮行礼后走到江义旁边,小声道:“有人放话,若想救夫人,就拿余安去城边指定地点交换。”
江义闻言惊了片刻,看向慕秋淮,有些拿不定主意。
此时慕秋淮已经没有了耐心,丢出一句:“我自己的弟弟我来保护,这事我必须参与。”
他说着,大步冲出了房间,然后走到斜对面的房屋前,一脚踹开了房门。
江义急忙小跑着跟上。
房门一打开,慕秋淮就看到了被绑在凳子上昏迷不醒的余安。
他皱了下眉头,走进屋,拿掉了塞在余安嘴上的布。
慕秋淮在皇宫时见过余安,也知道他就是云初念口中的民间画师。
当初皇帝给余安和云初念赐婚时他还感慨,兜兜转转云初念喜欢的人还是民间画师,可是只过了一天的时间,皇上又重新把云初念许配给了慕秋凉。
慕秋淮知道二弟一定是用了什么手段才让皇帝重新赐了婚,毕竟依二弟的性格,只要他喜欢的东西,是他绝对会想尽一切办法得到手的。
只是他没想到,二弟竟会把余安关在这里。
江义见瞒不住了,把慕秋淮拉到一旁,坦白道:“此人是余安,前些日被公子关在了这里,夫人突然被人抓走也与此人有关,刚刚有人传信说,若想救回夫人,就拿余安去交换。”
慕秋淮有些不解:“二弟为何把他关在这里?”
江义摇头:“这二人具体有什么过节我也不知,反正公子挺讨厌他的。”
慕秋淮又问:“那抓走云初念的人是谁?”
江义又摇头:“我也不知道。”
慕秋淮思忖片刻,走到余安跟前,低头审视着他,此人长相甚好,且才情俱佳,无依无靠还能到皇宫里做太子的老师,定然非同一般。
他背后应该有一个权势强大的人在指点,不然也不敢明目张胆地派了那么多人在大街上打杀抢人。
慕秋淮一双深邃的眼眸直直盯着余安,冷声道:“我不知你是什么来头,但是你的人伤了我二弟,又抢走了我弟妹,就是得罪了我。”
他说着,一把抽出腰间匕首,不等周围任何人反应过来,一刀插在了余安的肩膀上,厉声道:“得罪了我就得有罪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