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样一来,哪怕姜逢年知道矿山的事情,也就只会面对来自成王那边的风险了,等她们想办法让中京把姜逢年调走,就算阆中城出了什么事情,也怪不到他们头上。
安氏这才叫人去把姜云琼给接了回来,顺带着过来的还有元夫人和封知州的夫人。
安氏待客,姜云瑶找了个借口走了。
回了自己的屋子,她才喝了一口水,顾明月就提出了疑问:“为什么封夫人也来了?”
从之前她就觉得奇怪,封夫人好像和姜家来往的很亲密,但实际上不管是矿山还是别的,她是一点儿都没沾身,听说封知州一直吊着老爷,从来没有答应私下见过。
这会儿姑娘和太太解决了事情,她竟然也来了?
姜云瑶哈哈一笑:“你肯定看不懂的,封知州才是聪明人呢!”
他估摸着早就发现有不对的地方了,只是一直没有摸清楚情况,所以最开始的时候是远着姜逢年的,但又怕事情脱离自己的掌控,最后还是会牵连到自己,于是不远不近地吊着姜逢年,让他以为有机可趁。
实则他一边吊着姜逢年,又一边偷偷让封夫人来打探消息,只不过他没想到姜逢年偷偷摸摸做事情连自己家夫人都瞒着,封夫人打探了好几回也没探出个所以然来,只能借着布料册子的由头和安氏来往,一直到浴佛节安氏慌忙办了拍卖会,告知他们流民异动,封知州才咂摸出来了一点儿味道。
安氏能打探出来的消息他自然也能打探到,越探他也越发觉得姜逢年不靠谱。
封知州不是什么好人,若是有可能,他也想弄个什么从龙之功,但前提是合作的都是聪明人,而不是什么闷头二愣傻子,他是真不看好姜逢年,也怕自己被牵累,本来都不准备让封夫人再来和安氏来往了。
不来往,但估摸着他还是派了人盯着姜府的别庄的,姜家一有动静他就知道了。
顾明月听姜云瑶分析了半天,隐约察觉到了一点:“所以封知州是觉得现在的老爷可以合作,所以才让封夫人来的?”
姜云瑶拍拍她的脑袋:“胡说八道,父亲有什么好合作的?他那是看中了母亲可以合作。”
拍卖的事情他也知道,他对朝政的敏感度可比她们这些妇道人家多多了,也敏锐地察觉到了这其中的可操作性,这不就派来了封夫人吗?
顾明月还是不太理解:“可这是咱们做的事情,太太还贴了好些东西进去呢,功劳就这么大点,凭什么分给他呀。”
莫不是傻子不成?
可姜云瑶说不得不分:“咱们倒是可以让母亲的娘家安伯侯府上书说这件事情,可那也太刻意了。”
这种捐钱搏名声的事情可不能做得太明显,难免会被说三道四。前世她也见过不少这样的事情,明星们总爱办慈善晚会,捐了多少钱恨不得拿个大喇叭宣传一下,天天都住在热搜上面――那是诚心做慈善吗?不过是博个好名声罢了。
只不过大部分情况下,君子论迹不论心,只要能捐给有需要的人,多数人都不会在意,顶多觉得他们烦,让他们别这么炒作罢了。
这事儿放现代来说不是什么大事,但放古代不行,古代最重名声,他们既然已经做了,当然要做到最好,那这就不能由她们自己宣传出去了。
要么就学历史上那些得了万民伞的清官,也让阆中的百姓也做个万民伞,要么就让当地的父母官上奏折直达天听。
姜云瑶选择两手抓。
既要在当地立碑传颂,也要让封知州替他们说说好话。
现如今民不聊生,皇帝一定是迫切地需要个什么事情来打破现在的僵局,至少让底下的百姓们不是那么绝望,让他们看到一点希望,那就注定了他会将这件事情的影响扩散到最大,那姜家能从这件事情里得到的东西也就更多。
这也是姜云瑶和安氏笃定了姜逢年能从阆中回到中京城的原因。
这么大的事情和功劳,封知州自然也是想要分一杯羹的。
他都已经察觉到了阆中的暗潮汹涌,又不想自己主动掺和进去丢了性命,自然会想方设法的离开这里,可如今不是官员升迁的时候,要想离开就得另辟蹊径,恰好安氏有需求,他又有能力,两个人当然能一拍即合了。
这件事情要是处理好了,那是两家一起得道升天的好机会。
也不怪前脚成王世子刚走,后脚封夫人马不停蹄就赶来了。
姜云瑶忍不住叹气――要不是亲爹不靠谱,她实在不敢信任他,这事儿怎么也轮不到让封知州来掺和一脚的。
没办法,就当给自己买了个保险了!
安氏院子里,封夫人也对现在的结果相当满意。
她丈夫如今是五品知州,有了这件事打底,怎么也能再往上升一升,先离了阆中城这块漩涡中心再慢慢图谋,不愁没有个好前途。
只不过她还在犹豫一件事情――来之前,封知州与她说了,让她瞧瞧安氏膝下这几个孩子的品性,若是有年纪合适的,倒不妨让两边结个亲事,亲上加亲。
他看不上姜逢年确实没错,但对安氏能弄出这么大的动静也是相当侧目的,有她在,姜逢年的能力倒算是其次了,就算姜逢年不争气,只要他不作死,安氏怎么也能把他扶起来吧?
那就很有必要让两边多多亲近了。
封夫人膝下无人,倒是有两个庶出的姑娘和儿子,先头也跟着来了姜府做客的,两个姑娘年纪和姜云琼差不多大,庶子年纪略小一些。
封夫人是在想,到底是安氏膝下那个庶子合适些,还是自家的孩子和姜云瑶更合适一些。
她想着两边年纪都不大,倒是能提前相处一下,从小培养感情。
若是姜玉琅,那倒不必纠结了,左右都是差不多的出身,她把自家那个庶出的姑娘记在名下称作嫡女,倒也是相配的。
若是姜云瑶,她倒更诚意些,她年纪大了,已经确认生不出儿子,将来的家业多半都是要给那庶子的,封知州眼看着还能往上再升,姜家的姑娘嫁进来也算是高嫁,不吃亏。
脑袋里转了一圈的心思,她却也没提出来,只想探探安氏的口风再说:
“安太太想必过段时间就要离开阆中了吧?到时候我倒是不能来送您了,咱们也该趁着这段时间多亲香亲香,前头咱们瞧过了您家的园子,修得相当不错,但要论起修园子,元夫人才是行家。”
元夫人立刻自谦:“哪里有封夫人说得那样好?不过是占些奇花异草的好处罢了,这两年许多花草都败了,园子也不大出奇了。”
安氏不知她要做什么,只含笑听着。
封夫人又夸了元夫人两句才道:“前几日我家的小子还闹着要出来踏青玩,只是苦于没有合适的玩伴,他如今也十岁了,课业做得还不错,夫子们也都夸赞呢,既有这么个机会,不如安太太也带着家里的姑娘们一道儿?”
她没有明确提姜云瑶,可她话里透露的意思很明显了。
第43章
安氏不蠢,能听得懂她的潜台词,可她并没有什么联姻的意思。
只推说:“家里这些个小丫头哪里爱什么花花草草的?一个个的只爱抱着书看,有一回中午午膳的时候我等三丫头半天没来,催了人去看,这丫头抱着本连环画教小丫头呢。”
才不过九岁的小姑娘,还在玩连环画,能有什么嫁人的心思?她还把人当小孩看呢。
封夫人听出她的婉拒也不恼,本就是能求就求,求不到就算了的:“小姑娘哪有不爱俏的?在家里呆久了都要闷坏了,趁着春.光好就该去走一走。”
她不再提自己家里那个庶子,多少让安氏松了一口气。
说实在话,她并不想和封知州有太多的交际,两边能合作一次也就够了,彼此心知肚明拿捏着对方的把柄,谁也不敢轻举妄动,要是来往密切了,反而不好,总有暴露的一天,姜逢年这事儿又不是什么小事情,要是暴露出去了,只怕要掉脑袋的。
但人家都上门了,安氏还能拒之门外不成?这是在阆中,又不是在中京城。
没有理由推拒,她只能应下了封夫人的邀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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元夫人的园子确实打理得不错。
修园子可不止是修得好看就行,这会儿的人家多数都有些迷信,尤其是经商的这些人格外讲究,园子的朝向不同,园子里的布置也就不同,大到廊檐窗舍,小到花草灌木,每一样置景都要细细考究,更别说还要讲究什么一步一景了。
安氏是鲜少在这些东西上费心的,但不影响她带着家里几个姑娘出来见见世面。
元夫人实在是个聪明又温柔的女人,她看出来姜云瑶对园子的布置很有兴趣,便拉着她的手仔细介绍自己的想法。
殊不知姜云瑶心里想的是这些置景要是放到现代去,保准能成为网红打卡景点,风靡一时。
先前她听安氏说起元家如今想要换个生意做,首选的就是做粮商,可是按照姜云瑶私心里的想法,觉得现在不是入场的好时候,如今这些粮商囤积居奇,早就把粮食的价格拉得高高的了,元家这个时候入场顶多是接别人的盘,成本高不说,还未必有什么好前景,若是旱灾缓过来了,他这些粮食都得烂手里头。
可人际关系里最忌讳的便是交浅言深,谁知道这粮商的前景如何?就算心里有再多的想法,她也不会说出来。
几位太太都在聊些大人的话题,怕她们几个姑娘觉得无聊,干脆在一处开阔的凉亭里备了茶水点心,许她们自己在园子里逛一逛,若是有什么事情只管认准了凉亭再回来就是了。
姜云瑶芯里就是个大人,当然也不乐意跟那些小姑娘一块玩,只自己带着顾明月赏花。
也便是在这个时候,她碰见了封敬言。
结亲也是封夫人和安氏私底下说的话,安氏婉拒以后两个人便没再提了,这话安氏半句都没拿到姜云瑶跟前提。
顾明月倒是跟安氏的那些丫头走得近一些,但这种有意要结亲的话她们才不会漏给姑娘们听,更别说顾明月只有五岁了。
她们不知道,便只当是寻常碰见的人。
姜云瑶是现代穿越过来的,顾明月是从小在河源村长大的,她们俩都没有男女大防、七岁不同席的概念,见了人也只是好奇地看了一眼,便准备绕远路走开了,倒把封敬言弄得左右为难。
他憋红了脸,总觉得就这样走了没礼貌,便离得远远的,朝姜云瑶道了一声好。
人有些羞涩又拘谨,手脚都不知道该往哪里放。
倒把姜云瑶整乐了:“你是元夫人家的孩子?”
封敬言连忙摇头介绍了一下自己。
他会来这园子倒不是封夫人还抱着结亲的意愿,而是他果真在家里读书闷得太久了,许久没出过门,封夫人不想让他只会读死书,故而把他带了出来。
而和他差不多年纪的三家夫人家里的孩子和他的脾气不大相合,不说别人,单只论姜家,姜家拢共三个儿子,姜玉琅一向只跟着姜逢年,逛园子必定是没空的,柳姨娘膝下的二公子姜玉琢和谭姨娘膝下的姜玉琏一个九岁一个六岁,俩人都吵闹得很,又从小被娇惯着,动不动便要争起来。
封敬言便是因为他们俩因为一个砚台吵起来了才自己走了出来散步透气。
没想到会碰见姜云瑶。
他是隐约知道家里想让他和姜家的几个姑娘结亲事的,但事情没成,封夫人没再提过,他便知道姜家兴许是没这个意思了,没见着人的时候他也觉得无所谓,左右都是不熟悉的人,于他来说要考量的也就只有家世和前程,盲婚哑嫁罢了,是谁都无所谓。
如今猛不丁见着了人,他也只是在心里道了一句好颜色,再多就没有了。
姜云瑶知道他是封家的人以后便有心要避开了,只是对于她来说他还只是个十岁孩子,她连姜逢年心里在想什么都能看得一清二楚,更别说封敬言了,瞧他脸色有些奇怪,再观他行止,心里便猜了个七八分。
她也不说,淡声道了一声好便拉着顾明月要走。
偏偏俩人擦身而过,姜云瑶才想起来什么,叫住了他:“夫人和姑娘们都在那边的凉亭里,就在你要去的方向。”
她不知道男女大防,以为自己是在提醒他若是有事找封夫人便往那边去。
封敬言以为她知道,是故意提醒他别往那边去的。
他便转身要换个方向,一转身才想起来姜云瑶也朝这个方向,他跟在后头,倒像是尾随,立刻站住了脚,看着姜云瑶带着顾明月有说有笑地走远了才动身。
只是看着看着,他忽然生出一个奇怪的想法:这姑娘在他跟前倒是挺坦然的,一点儿也没有寻常那些姑娘见了外男以后的窘迫,甚至还能和自己的丫头说说笑笑。
这个想法只在他心里一飘而过,转瞬便消失了。
另一边姜云瑶带着顾明月逛了一圈,又重新绕回了凉亭,恰好碰见元夫人正在说自己家的生意。
封夫人在家里显然是做不了主的,事事都要问过封知州,但在座的这些人里头便只有她身份高,且封知州是阆中城的实权官员,元夫人的重心自然放在她身上,两边聊了一会儿,谁也给不出一个准话。
姜云瑶听着都替元夫人着急,但这事儿偏偏又急不来,她甚至觉得元夫人都没必要着急,多等些时候看看局势明不明朗再说。
安氏显然也是这样想的,但当着封夫人的面,这话不好说,等逛完了院子用过了一顿午饭,封夫人有事先走了,她才找到了元夫人说自己的想法。
她们在里头聊天,顾明月就呆在外面,元夫人身边的丫头见她年纪小,特意找了个小板凳给她坐着,又去拿了一碟点心叫她吃。
离得不远,姜云瑶看见了,那点儿交浅言深的想法便松动了。
元夫人和安氏倒也是掏心掏肺,一点儿也没藏着掖着自己家的困境,好似根本不担心安氏会狮子大开口,趁势从他们家咬下一口肉来。
安氏叫她别着急,元夫人也叹气说不是自己着急,实在没办法了。
茶叶树本就精贵,这几年死了大片,要重新种植,再等到能采摘怎么也要三四年,这中间的时间消耗太多了,况且谁都不知道干旱会持续到什么时候,往后再拖上个五六年,她家就得散尽家财了。
倒还不如找个靠山换个行当,哪怕被刮下几层油至少也有个奔头。
但安氏实在不是什么做生意的料子,面对她的困境也没办法,只能跟着她叹气。
姜云瑶犹豫了一会儿,还是开了口:“夫人家中这会儿再转已经是来不及了,如今的粮食供不应求,谁会放弃到手的利润转卖给您呢?而除了粮商,这几年不论做什么生意都是吃亏的结果。”
元夫人何尝不知道?她深深地叹了口气。
偏偏姜云瑶又转了话头:“不过倒也不是没有别的稳定一些的生意,端看您舍不舍得了。”
她迎着元夫人期待的表情开了口:“前些时候母亲带着我们整理家里头的库房,倒是翻出来好些御制的东西。”
姜逢年把管家权还给了安氏,那会儿庄子上的姨娘们已经闹了不少事情出来了,各自都觉得不平衡,安氏多少也要给些东西安抚安抚她们,正好也带着姜云瑶认一认那些首饰布料的制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