顶多私底下讨论讨论一下、八卦一下。
就在大家以为三姑娘是开玩笑的时候,姜云瑶还真带着顾明月去消身契去了。
消身契的衙门和司市的衙门离得不算远,就隔了一条街,她们两个路过司市门口的时候还有人看见她们就打招呼:“好巧啊,你这是去哪儿?”
姜云瑶坐在马车里,顾明月坐在车辕上,听见声音她便笑:“你眼睛真尖,这么老远都能看见我们。”
“您可是这儿的常客!”那小吏调笑了两句,“我们大人临走之前还说万一你们铺子遇上什么事儿过来,叫我们好好看着呢。”
姜云瑶没想到宁怀诚临走之前还能叫人照顾自己。
“你们大人有回信了吗?”她掀开了帘子,问。
宁怀诚都走了两个多月了,论理来说,也该有结果了。
小吏害了一声:“那不清楚呢!皇上不是才把大人派出去?”
姜云瑶愣了一下。
这才想起宁怀诚是早就已经走了的,但是是私底下的行动,没有圣旨,后头皇帝才下了旨意说要派人去说和,随扈人员里就有宁怀诚。
这是皇帝在替他做遮掩。
不过就算有回信,他们这些小吏估摸着也不知道,姜云瑶便没再说话。
顾明月和他又闲聊了两句。
只是她一副愁眉不展的样子,旁人就算想要说什么,碍着她的脸色也不好多聊。
如今消卖身契也很快,只一炷香的功夫,姜云瑶就带着顾明月出来了。
一张轻飘飘的纸捻在手里,便是顾明月的身价了。
这张纸重若千钧。
顾明月捧着它,像捧了个烫手山芋一般。
她眼角还挂着眼泪,满以为姜云瑶下一秒就要告诉她不用再跟着自己上马车了。
脚指尖还在地上摩挲着呢,眼看着姜云瑶上了马车,她抬头看着,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下一秒,姜云瑶疑惑的声音传过来:“怎么还不上来?”
顾明月瞬间眼前一亮。
她动作利索地上了马车,这回也不坐车辕上了,紧紧地挨着姜云瑶。
姜云瑶一见她这模样就想笑:“我都说了,不是想不要你了,偏偏你不信。”
她叹气:“现在这世道,你又能去哪儿呢?我给你卖身契,也不过是想让你更自由自在一些,将来就算有什么意外,也能有个退路。”
顾明月不太明白。
姜云瑶就说:“你就想,现在这个情况,咱们是不是说不定哪一天就要在路上奔波了?到时候你还是奴仆的身份,若是家里有人动什么歪心思,指不定你就得倒霉。”
尤其是在动手收拾姜玉琅之前,姜玉琅说不定什么时候就会想明白兴许是她在背后捣鬼,到时候顾明月还是自己的丫鬟,即便是她有心要护着,只要顾明月还是奴仆的身份,便有可以发挥的余地。
说白了姜家怎么都是主家,姜玉琅名声再坏,他也是主子,他背后还有姜逢年,倘若姜逢年发话要发卖顾明月,便是姜云瑶想留人也要好好想想办法。
再者,按照现在的情况,倘若边境和谈不顺利,戎狄大军压境,她们说不定就要开始漂泊了,一旦到了那个境地,能保命都是艰难,谁的身边还能跟几个丫头?
她长出了一口气,把这些话都和顾明月说清楚了:“你好好想一想,对不对?”
顾明月啊一声,反应过来了:“姑娘是为了保护我!”
姜云瑶点点头:“好了,别挎着个脸不高兴了,咱们去母亲那里瞧一瞧。”
今儿是安氏约了几家的夫人打探情况,想着要给姜云玫把亲事彻底定下来,姜云瑶出来办了事,回去正好。
姜府里。
安氏正和几家相熟的夫人说话,才说了两句,封夫人和姜云瑶一道儿进来了。
安氏笑了:“你们俩在门口碰上了?”
封夫人说可不是么:“我在街边上瞧见你们家的马车了,还寻思是谁呢,一瞧原来是三丫头。”
姜云瑶腼腆地笑了笑,装作害羞,又朝着各家的夫人行了礼,安静坐着当花瓶去了。
封夫人原是来互通边关消息的,谁知进门才发现有好几家夫人,她面上没什么表情,只装作什么都不知道地谈笑。
聊着聊着也就知道这是在说什么了,这倒是让她愣了愣。
她原还想着和姜家结亲来着,只是安氏拒了和三丫头的亲事,她倒歇了这心思了。
如今听见安氏说起姜云玫的亲事,她忽然又起了心思――但只是微微一动罢了。
她和安氏一样都没有自己的亲儿子,将庶子养在膝下,将来这个庶子便是要继承家业的,她夫君如今已经升了官职,将来前途无量,封敬言更不必说,倒也不必为着和安氏联络感情再搭进去一个儿子。
她和姜家来往这么久,对府里几个姑娘的性子心里都有数,虽然知道姜云玫性格还算不错,却觉得她不大适合自家。
倒是在座的有位夫人,家中并不显赫,家中倒也有几个孩子,嫡庶都有,家族大了一些,但家中不算事情太多,如今她的小儿子也是在适婚的年纪。
因此她相当的热切。
一个有心,另一个有意,倒也聊得殷勤。
姜云瑶听了一会儿便走了。
倘若两边真有意思,兴许隔段时间,姜云玫的婚事便能定下来了――她也该去做自己的事情了。
成王虽然被贬为了庶人,却也没被放出府里,而是就囚禁在成王府,府中都是守卫,想出来难,想进去也难,要想递消息进去,也很难。
中间忙碌的这点儿时间,也足够安氏给姜云玫定下婚事了。
才回了自己屋里,顾明月便拿着一封匣子进来了――相当的眼熟。
“姑娘!是宁大人的信!”
这回她没拆开看了,只把匣子递给姜云瑶:“英国公府的人才送来的。”
姜云瑶打开匣子,里头正放着两封信,再看信封,竟然有一封上面写着石青枫的名字,她眼睛也跟着一亮:“是石头写的信,他们俩碰上了!”
本来临走之前她想着顾明月,也只是随口一提问问宁怀诚能不能碰上石青枫,他说去了军营,却已经许久没了消息,到底是死是活,总要给个消息才是。
如今收到了信,说明人还活着!
顾明月高兴坏了:“还真是石头哥哥。”
她打开信瞧了瞧。
好厚的一封信。
【明月吾妹:
许久没给你写信了,这并非我本意,前些日子身在前线,十分匆忙,平日里倒头就睡,醒来就在打仗,没有时间写信,且边关战事太紧,我们的信也送不出去,我之前写了好几封,都苦于无法送出去,如今才依靠着宁大人才能送信给你。
……】
他在信中解释了一下自己送不出信的原因,又把之前写的信都给寄了过来,里头好些都是他写的边关生活。
看着看着,顾明月就忍不住掉了眼泪。
“石头哥哥还说在边关没吃苦,我瞧着都要吃树皮了,偏他还一声不吭的。”顾明月不是傻子,石青枫没在信里抱怨过任何一句,但她看了两句便知道石头吃了不少的苦。
他们两年前从阆中到了中京城,过后虽然在姜府当下人,但日子过得还是相当不错的,安氏对下人很好,善待下人,他们日子过得好,进了府里便没有吃过苦,可石青枫去了一趟边关,倒是把能吃的苦都吃尽了。
而且从信里所说的时间看,早在英国公身死之前,石青枫便已经到了边关了。
也就是说,边关缺粮的时候石青枫就已经在了。
中间缺粮、边关将士吃人的传言在中京城可传得沸沸扬扬的,顾明月就怕那会儿石青枫也在边关挨饿。
这会儿一瞧,还真是。
她仔仔细细把所有的书信都看了一遍,叹了口气:“报喜不报忧,都不说自己有没有受伤”。
姜云瑶也在看宁怀诚寄过来的信。
他信中写的东西就比石青枫写的东西要深得多,轻描淡写提了给戎狄下巴豆的事情,只说已经试过了这个办法,但也只是缓兵之计,又提及边关几个将领。
【蒋松等人只适合守成,却不会求进,即便给戎狄下再多的巴豆,他们也不会往外打,只能被迫防守。】
路上他思来想去,没有别的办法了,只能用这种有伤人和的办法。
提及此事,他也没有说清楚自己都做了什么,又碰到什么风险,只是一笔带过,说戎狄方寸大乱。
他趁势提出了与戎狄和谈。
在给姜云瑶写的信里,他说此事成功几率很大,戎狄缺少药材,必得向朝廷求助。
好歹也算是解决了事情。
姜云瑶松了口气。
顾明月看完信,嘟囔道:“不过石头哥哥没说什么时候回来,还以为今年能回来过年呢!”
“不着急,边关事情多,戎狄还没退兵,梳理军队也要时间。”姜云瑶说,“更何况,石头在边关的前途也会更好,将来能得个一官半职,比现在的情况好太多了。”
“当初他说要出去,也是要挣自己的前途。”
顾明月听话地点了点头。
第84章
姜玉玫的亲事很快定下,就是那家小儿子适婚的人家。
当天封夫人也在,回去以后倒是和家里人说起这件事,当时没什么感觉,回去倒是又有些惋惜:“其实姜云玫还算不错,定下亲事那会儿我去瞧了,挺落落大方的人,不像她哥哥。”
封大人反应寥寥:“再好也不适合咱们。”
封夫人白他一眼:“合不合适的,总也要看看才知道,敬言年纪也上来了,总要提前看着,我是把他当亲儿子看的。”
正说这话,封敬言从外面学院回来了:“父亲、母亲。”
封夫人瞧见他肩上有落花,便知道他已经在外面站了一会儿,必定已经听到了他们的谈话,他们家里从来也不在乎什么规矩体统,一家子人有话便直说。
封夫人道:“正巧儿说起你的亲事,你心里有个什么想法没有?”
想法?
封敬言垂眸,有些犹豫。
封夫人看出来了:“你要是有什么想法就尽早说,省得将来错过了后悔。”
封敬言耳根子都红透了:“儿子想娶姜三姑娘。”
他比姜云瑶年纪大,已经到了情窦初开的年纪,学院里有不少人常开些男女之间的玩笑,他不曾参与,却也有所耳闻。
他对旁人没什么兴趣,唯独还记得当初见过姜云瑶一面。
除此之外,便是在学院里听到的一些关于她的传闻了。
封夫人有一瞬间的难言。
她倒是也想给封敬言说亲事,可谁叫之前便已经提过但人家安氏没同意呢?
她低着头叹气:“这事儿你容我想一想……”
她想了又想,总觉得也不是完全没机会的,从前安氏是拒绝过,但那会儿姜云瑶年纪还小,拒绝也很正常,这会儿虽然也还是小了点儿,但怎么看,他们家封敬言还是不错的,安氏若是因着这个态度软化了呢?
封敬言轻轻应了一声。
等出了封夫人的院子,跟着他的小厮才问:“公子不是早上还说那姜三小姐颇有心机嘛?”
封敬言抖抖袍子:“颇有心机怎么了?这是好事!若是没有心机,她怎么能过得好?你就说那姜玉琅烦不烦人?”
小厮便不说话了。
封敬言和姜玉琅在同一个学院,俩人年纪差不多,就在一个班里上课,只是封敬言和他不在一个圈子里,从来不来往。
他就看着姜玉琅挤破了头想钻进那些人际圈子里。
其实这倒也不妨事,只是偶尔有一回,他碰见姜玉琅鬼鬼祟祟的,当时还以为是碰上什么见不得人的事儿了。
结果是那位小怜姑娘给姜玉琅送自个儿做的衣裳。
她送到了学院里头,没进大门,悄悄儿地给了姜玉琅,姜玉琅怕别人看见,拉着她去了偏僻处,恰恰好就被封敬言碰上了。
他原以为两边是正经相处,后来才察觉到不对,不过也没怎么放在心上,他惯爱在寂静处看书,嫌同窗那些人打闹太过聒噪,日子久了,也就碰见了他们好几次。
姜玉琅是没看见他,小怜是看见他了却没吱声。
次数多了,封敬言听见了不少事情,也就猜出了背后有姜云瑶的手笔,只是这两人都不知道。
至于姜云瑶为什么动手――他特特去查探过才知道是姜玉琅先动的手。
此刻自己的小厮提起姜三姑娘有心计,他却觉得,有心计自然是好的,否则换成了旁人,这会儿早就没活路了。
……
封夫人打算着再和安氏提一提两个人的亲事,但两边儿年纪都还没到,她也暂时还没开口。
倒是安氏把姜云玫的亲事定下来了,也终于腾出手预备着管管姜玉琅了。
她仍旧把姜玉琅叫进门,向他提起姜云玫的亲事:“你妹妹已经定下了亲事,过完年就要出嫁,将来就到你了,我只问你,你当真要不明不白地养个外室?”
其实早前姜玉琅就有些后悔了,他没想着把这事儿闹到安氏跟前,本打算着两边瞒着的,后来是被安氏捉住了赶鸭子上架承认了,当着小怜和安氏的面,他怎么也不敢承认自己怂了。
一番话说出去,早就成了一口唾沫一口钉,哪还有回头的余地?
只能硬撑着罢了,好在小怜懂他,从来不会向着他要名分这些东西,只安心守着他。
姜玉琅在想,天底下的男人不都一个样子?谁不是三妻四妾?他唯一做错的也不过是在娶正妻之前先置了外室罢了。
此刻安氏问他,他也只能低着头:“小怜虽是青楼出身,在这之前却也是清白人家的女孩儿,沦落到青楼以后还未开始接客,不过出身低一些,将来纳进府里也是够格的。”
安氏冷着脸:“她便是什么相国千金,那也不该!”
她从头到尾气得都不是小怜,而是姜玉琅,偏他还以为自己是看不上小怜的身世,而非是看不上他的形式作风。
安氏早已经失望透顶,可这事儿拿到姜逢年跟前说,也顶多换他一句不过是风流了些,又有什么用?
她一个妇道人家,还得替人遮遮掩掩把事情藏起来,还得帮着他相看人家。
一想到这事儿,安氏心里便直犯恶心。
当初她还没嫁进来的时候,姜逢年一家子也是这么做的吧?瞒着她还有个情投意合、青梅竹马的好表妹,等她嫁进来了,那边儿就匆匆忙忙抬着小轿入了门……
和如今的场景多么的相似?
只是作恶的人变成了她自己!
安氏偏过头,干呕了一声。
吴妈妈连忙冲上来:“太太,怎么了?要不要请大夫?”
安氏点了点头,疲惫地朝着姜玉琅挥了挥手:“你先下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