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姐您这么努力,奴婢不忍心让她人不劳而获,把您的荣耀白白得了去。”
“奴婢心里看着难受!”
她的话似乎戳中了沈清禾的痛楚,眼中闪烁着泪花。
不忍再责怪念云,转身,亲自向沈棠赔不是。
她动了动唇,声音带了几分苦涩,“长姐,你休要怪念云鲁莽,她也是护主心切,一时糊涂。”
“她时常听闻夫子责备您书读得不好。”
“在学堂之时,也曾见过,夫子多次提及姐姐你作诗格律不严谨。这才误以为长姐才疏学浅。”
“却不知,人开窍也许只需要一夜之间。”
“姐姐作出如此佳作,妹妹为你感到开心。”
“等回去后,妹妹定然好好教导念云,望长姐原谅这次。”
沈清禾婉婉道来,似是帮沈棠解释。
话里话外的意思,却坐实了沈棠抄袭的罪名。
萧淮歌顿时喜出望外,嘲讽出声。
“沈棠,你为了赢弄虚作假,真是丢人现眼。”
“若我是你,今后就白布掩面,也省得出来丢丑。”
沈棠从容不迫,懒懒地开口,“这么说来,也幸好六公主不是我。”
“你难道还想狡辩不成?”
“我无辜受冤,自然要辩解。”沈棠淡定道。
她唇角半勾,微敛的眸子中带着淡淡冷意,漫不经心地扫过沈清禾。
明明语气平淡,却带着泰山压顶般的压迫感。
“我辛苦所作的诗词,妹妹还未曾听过具体内容,就笃定被我抄袭。”
“难道妹妹隔了这么远,还能看到纸上写什么不成?”
第37章 错了!全都错了!
沈清禾怔了怔。
委屈道:“姐姐,妹妹不是这个意思。”
萧淮歌气愤地皱紧眉头。
“沈棠,明明是你自己抄袭,现在还死不悔改,你休要再欺负清禾。”
随即转头,向华阳长公主告状。
“姑母,沈棠粗鄙无耻,与她同在一处,简直是所有读书人的耻辱。”
“你快让人把沈棠撵出去吧。”
长公主面色不悦,看着沈棠这张与故人七分相似的脸,忍不住心中厌恶。
这个沈棠,真是与她那个早死的娘亲一样,惹人厌烦。
杜灵韵一个商户之女,靠着狐媚手段,勾了沈焱的心,让他非她不娶。
哪怕她堂堂公主愿意下嫁,同为平妻,沈焱都不愿意。
这是她毕生之耻。
如今,看到沈棠那熟悉的脸,目光逐渐冷冽。
心里下意识相信了沈棠抄袭的行为。
顿时更加不喜。
冷冷道:“我公主府不欢迎品行不端之辈。来人!送沈小姐出去。”
管家带着人就要上前。
沈棠蹙眉,没想到长公主也如此草率。
她刚要开口解释,就被一个低沉的声音打断。
“等等。”好久未曾说话的景昭突然开口。
修长的指尖轻捻着滚烫的茶盏,疏冷的眉眼在氤氲的茶汽后,显得越发冷凝。
嘲弄地掀起眼皮,冷声道:“官府断案还要讲究证据,仅凭沈三小姐几句话,就能证明沈小姐抄袭不成?”
“诸位做事未免太过轻率。”
听闻景昭为沈棠说话,别人只是诧异,萧淮歌却已妒火中烧。
景昭哥哥一向不是古道热肠之人,今日却屡次为沈棠周旋,这让她越发嫉恨。
不忿地开口,“景……景侯,你不要被沈棠蒙蔽了,我们可没有冤枉她。”
“在京都,谁不知道沈棠才识学浅,其妹妹沈清禾却落笔成章。”
“这诗不是沈棠抄袭,还能是什么?”
景昭轻扯唇角,奚弄地笑了笑。
“人云亦云,毫无主见。”
“六公主幸亏生为女子,若是入朝为官,岂不是要多出很多冤假错案。”
“你……”萧淮歌被堵得哑口无言,气恼地跺了跺脚。
沈棠眸光微动,感激地颔首,“多谢景侯仗义执言。”
“臣女行的端,坐的正,从未做过有违道义之事。请诸位先生公布答卷,证明臣女的清白。”
“好。”长公主眸光幽冷,不冷不热地说道:“既然景侯帮你说话,本公主就给你个机会。”
“若是证明不了清白,从此以后,本宫举办的宴会,不想再看见你。”
此言一出,谁都知道长公主这是动了怒。
顿时都露出看好戏的目光。
萧淮歌更是解气的轻哼一声。
沈棠从容自若,丝毫不受影响,淡笑道:“多谢长公主。”
“那就请先生们公布答卷吧。”
“好。”
刚巧,那首诗正在周太傅手中,他顺势站起身,面色郑重。
浑厚的声音响彻厅堂。
“刀光剑影何所惧,誓叫胡马断边关。”
第一句词,是长枪刺破,战马嘶鸣,视死如归的孤勇。
听闻的人,心下震撼。
“累累战骨埋荒山,血染红袍志更坚。”
第二句词,是残阳似血,尸骨如山,金戈铁马的峥嵘。
有人已经控制不住站起身。
“丹心报国身先死,英魂长存照后人。”
第三句词,是长夜漫漫思乡苦,以身殉国护后人。
“只解沙场为国死,何须马革裹尸还。”
第四句词,是血染黄沙终不还,尸骨寒,不负家国,不负卿!
读到这一句时,周太傅语调瞬间拔高,带着肃穆的悲戚。
一首诵完,好多人家有武将之人,流下一行清泪。
众人都震惊的看向沈棠,不用他人评判,大多数人已笃定此诗是沈棠所作。
那诗中的意境,不是经历过残酷厮杀之人,是如何都写不出来的。
而众人皆听闻,沈棠出生后便被沈父带去边关,从小习武,混迹军营。
甚至数次以女子之身,打探敌情,立下战功。
以往只以为是虚传,如今却知必然属实。
看着众人对沈棠的赞赏,沈清禾浑身一僵。
这不对!
怎么会不一样?
她写的明明不是这首啊。
就在沈清禾慌张之时,萧淮歌已经按捺不住激动。
催促道:“清禾,你快和大家说说,这首诗是你所作。”
她已经等不及看沈棠出丑了。
却未曾发现,周围人的目光已经变了。
沈清禾如坐针毡,脸色难看的深吸一口气。
用微不可闻地声音答道:“六公主,那首诗不是我作的。”
“什么?!”萧淮歌一惊,以为自己听错了。
沈清禾诺诺,不敢说话。
旁边的景姣姣眨眨眼,笑吟吟地开口。
“沈三姑娘说,那首诗不是她写的。”
萧淮歌顿时坐不住了,急忙问道:“那你写的诗呢?”
“我……我不知道。”沈清禾手足无措。
就在此时,景姣姣突然低呼一声。
她微微躬身,从桌案下拎起一张宣纸。
看着上面的墨痕,犹疑地睁大眼睛,“沈三姑娘,你所写的不会是这个吧?”
她把宣纸转了过来,离得近的人,清楚地看到上面的内容。
她有些意味深长地感慨道:“哦~原来也是写边关战场的诗哦。”
“怪不得沈三姑娘如此迫切。”
第38章 荒谬!可笑!丢人现眼!
景姣姣伸手,把宣纸递了过去。
路过沈棠时,她顺手接过,扫了一眼。
似笑非笑地提醒道:“三妹妹可要仔细收好了。”
“下次做事还是精细些,就算是急于求胜,也不该误会了旁人。”
“抄袭这样的大帽子,三妹妹说扣就扣。若是那脸皮薄的,怕是归家后就要三尺白绫,了结性命。”
沈清禾手忙脚乱的接了过来,有些措手不及。
难以置信地喃喃道:“这不可能……”
沈棠无声冷笑。
不可能什么?不可能躲得过么?
说起来,还要多谢沈清禾了。
前世今生,她所用的手段如出一辙。
就连试卷后的墨痕,都一般无二。
前世,她被换了答卷,背了抄袭的骂名。
而沈清禾借此扬名,还得了个委曲求全,谦让姊妹的名声。
她就算是再蠢,也不会再次上当。
既然沈清禾敢动手,她便将计就计,在答卷后也点了个墨痕,让念云慌乱中拿错。
不但阻止了沈清禾的阴谋,也让她这副急功近利的表现,在众人面前展现。
前世,沈清禾有多受瞩目,如今就多受鄙夷。
沈棠预料的没错,那些人刚刚多鄙视她,如今就越发看不起沈清禾。
丝毫不掩饰的对着沈清禾指指点点起来。
“真是没见过这样盼不得自家姊妹好的!”
“刚刚她言辞恳切,话里话外都说沈姑娘不学无术,我还真以为沈姑娘学识浅薄呢。”
旁边的人赞同地连连点头。
“就是说啊。”
“咱们都差点被人当了枪使,冤枉了沈姑娘。”
“这沈三姑娘心地如此恶毒,真不知沈姑娘是怎么得罪了她。”
此话一出,似乎有人想到了什么。
眼神隐晦,压低声音笑道:“这还不简单。”
“怎么?你是知道些什么?”旁边的人好奇问道。
那人轻笑着解释道:“说起来,这沈三姑娘与沈家小姐并不是一母所出,两人一嫡一庶,就算是不合,也可以理解。”
“只是这沈三姑娘表面温婉,背地里却使出这样肮脏的手段,实在是让人不齿。”
沈清禾面红耳赤,慌乱的唇畔微微颤抖。
她紧张地捏紧答卷,眸光幽怨又无辜,求救地看向对面的萧淮歌。
祈求她能帮自己周旋。
这委屈无害的模样,被萧淮歌误解。
她眸光微亮,顿时坐直身子。
难道……另有隐情?
萧淮歌眼波流转,视线定格在面色淡定的沈棠身上。
想到那张褶皱的试卷,突然升起一丝猜测。
她眯了眯眼睛,迟疑道:“怎么就这么凑巧,清禾的答卷就落在你们桌案下。”
“你不会是故意偷藏,怕她胜于你吧。”
此言一出,沈清禾瞳孔微微睁大。
这……她不是这个意思啊。
下一刻,感受到周围人迟疑的目光,解释的话瞬间咽下,心里再次升起希冀。
对啊,若是她能胜过沈棠,一切自然迎刃而解。
不但能证明她不是故意污蔑,也能证明是沈棠自知实力有限,蓄意害她。
沈清禾的沉默,让萧淮歌越发坚定自己的猜想。
说出的话,越发有底气。
“沈棠,若是你真有本事,敢不敢和清禾比一比?”
“若是清禾胜了,你就要当众和她道歉,承认你只是虚有其名。归家后也不能再欺辱她。”
“那若是她输了呢?”沈棠微微挑眉。
萧淮歌略一思量,答道:“那就让清禾为之前的误会,与你道歉。”
沈棠摇摇头,“不够。”
“那你想如何?”萧淮歌不满。
沈棠身子缓缓前倾,语气中带着几分厌烦。
不客气道:“沈清禾不但要当众道歉,还要承诺,从此以后,只要是我出现的宴会,她统统避让。”
对于沈青禾的算计,沈棠真的厌烦极了。
若是成功,不但能摆脱纠缠,还能借此隔绝她与三皇子的接触,一举两得。
“好!”萧淮歌干脆地答应下来。
根本不觉得沈清禾会输。
沈棠却没理会她,扭头看向沈清禾,确认道:“三妹妹呢?”
沈清禾顿了顿,她其实对作诗并不擅长,什么赏析之类更是一窍不通。
但是好在,她受过应试教育,会背的诗并不少。
那些诗都是前人流传下来的经典之作,想要惊艳几个古人,还不是手到擒来。
所以,哪怕刚刚沈棠的诗很出彩,她也并不觉得,自己作为现代人会输给她。
那些评委之所以对沈棠的诗惊为天人,不过是因为未曾看过她这首罢了。
沈清禾按捺着心中的激动,干脆点头,“我同意。”
沈棠笑了笑,转头看向上首。
礼貌道:“一事不烦二主,那就劳烦几位先生,继续帮忙做个评判吧。”
“好。”周太傅率先答应下来。
他现在对沈棠印象很好,自然不会推辞。
见周太傅如此果决,其余几人也表示同意。
于是,侍女急忙把诗作送了上去。
略带褶皱的宣纸,在长公主几人间传递。
一时间,整个宴会厅落针可闻。
大家都好奇,这沈家两位小姐,谁的文采更胜一筹。
沈清禾也咽了咽口水,眼睛直勾勾地盯着上面,心里有些紧张。
一刻钟过去了。
想象中的惊艳并没有传来。
反而几位先生,看她的目光奇怪了几分。
就在她疑惑之时,周太傅皱眉开口。
“沈三姑娘,这首诗真的是你所作么?”
“自然是。”沈清禾言辞笃定。
对盗窃前人作品,丝毫不感觉羞愧。
反正这里也没有唐朝,更没有王维,不会有人拆穿她。
周太傅眉心微不可察地皱了皱。
看出大家的好奇,把诗递给旁边的管家。
吩咐道:“孙管家,你给大家念念,让大家都赏评一番。”
“是。”管家双手接过。
朗声念道:
“单车欲问边,属国过居延。
征蓬出汉塞,归雁入胡天。
大漠孤烟直,长河落日圆。
萧关逢候骑,都护在燕然。”
诗词念完后,预想中的夸赞没有传来,周围人看她的眼神却奇怪了几分。
沈清禾顿时有些不安。
迟疑地问道:“太傅,我所作的诗可有不妥之处?”
周太傅没有立即回答,反问道:“你确定这是你所作?”
“自然。”沈清禾硬着头皮答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