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过男更衣室时,突然伸手的手臂猝不及防将她拉进去,等权灿能看清楚人时已经被裴东曜扣着手腕抵在衣柜上。
她扫一眼空荡的男更衣室,仰头去看穿松垮黑色球衣一脸不爽的裴东曜,“最好解释一下。”
“崔时野那小子凭什么?”
“什么?”权灿眼底带起一缕疑惑,没头没尾的突然这样。
“对他那么好?江慕礼占了名分,他占了什么?”
他是真的气,还有点不能说给她听的委屈,他等在她身边那么多年也才刚刚有机会接近,还是见不得光的那种。
崔时野那没脑子蠢货凭什么就能在人前不避讳,以前提醒他注意分寸的时候不是很义正言辞吗,轮到崔时野就这么纵容?
权灿挣了挣手腕,徒劳无功,解释,“不是你想的那样。”
“嗯,你说。”他打定主意要听她解释。
“他脚是因为帮我才伤的,答应了要照顾他。”
“灿灿,”裴东曜心口堵的酸涩,“是不是我才是那个跟你接触最少的人?”
脚伤是因为帮她?多久以前的事了,居然一点也不清楚,还说不会让她独自面对,却连她距离伤害一步之遥都不知道,还恼火崔时野和她亲近。
有什么资格来质问她呢,不该责怪自己没法时时刻刻保护她吗。
裴东曜松开她,在身后长凳坐下,声音低落,“对不起,是我不对。”
反差太大,权灿猜不到是为什么,靠近他,捧起那张俊逸勾人的脸,看清他眼底的失落,“突然这样是因为什么?”
裴东曜抬手圈住她腰往怀里带,头闷闷抵在她胸口,“你说得对,只会在嘴上说说喜欢,在你需要的时候没法及时出现的爱意根本拿不出手。”
权灿迟疑一秒,想过很多他突然失落的原因,占有欲,讨厌崔时野,心里赌气,唯独没想过是因为这个。
她的手缓慢落在他头顶轻抚,“不是这个意思,因为没经历过被人坚定的选择,所以对你突如其来的爱意才会下意识质疑。”
“裴东曜,你的喜欢对我而言非常重要,虽然不确定会持续多久,但对现在的我来说是救命稻草,真的,我以为自己是个一无是处的讨厌鬼才会一直被放弃。”
“是你让我改变想法,不管是隐藏在心里还是宣之于口,庆幸你让我知道。”
她的尾音还没断,下一秒裴东曜抬头,手揽住她脖颈微用力,在她垂首时毫不犹豫吻上。
静谧的更衣室里,裴东曜坐在长椅上,权灿被他圈站在腿间,腰背微弯着和他接吻,窗外投进来光照在他脸上,轮廓棱角利落俊郎,缓慢睁开的眼底眷恋虔诚。
……
送走权灿,裴东曜坐在更衣室独自出神。
不确定他的喜欢会持续多久吗?
他陷入回忆,和权灿的第一次见面是初三结束的暑假,秦语岚被带回权家五年才终于给自己搏了个名分,举办婚礼时给裴家也发了邀请函,他是被妈妈硬逼着才过去参加的。
无聊的仪式令他意兴阑珊,正想找机会离开时宴会厅灯光突然一暗,一束光打在红毯上,穿纯白公主裙的少女手捧鲜花,脚步轻盈送上戒指,聚光灯下她像天使一样精致。
不懂什么是一见钟情的裴东曜觉得心跳漏了一拍,打消想中途离场的念头,坐在人堆里视线追着她。
送完戒指她乖巧退下舞台,跟在权赫身边眼睛始终亮亮的,对一切充满好奇,又带着些矜傲,注意到有人在看时会礼貌微笑,优雅的姿态维持不了多久玻璃珠一样的眼睛又会灵动地转起来。
虚伪枯燥的宴会厅里她生动又可爱,像只布偶猫。
所以在她离开时,他不由自主跟在身后,在虚掩着门的化妆室门口听到权赫训斥她的声音。
“财阀家的小姐时刻注意仪态是刻进骨子里的常识,以为到场的客人不会关注到你吗?”
“联姻的决定你已经知道,不要因为自己的莽撞破坏家族规划,从现在起谨言慎行,享受荣耀也该做好付出相应代价的准备。”
她灵动的眼睛在一声声训责中黯淡,权赫离开后一个人在原地低头站了很久。裴东曜莫名感到难过,推门走进去想要安慰她。
被惊动的少女仓惶抬头,滑落脸颊的眼泪像晶莹珍珠,见进来的是他才放下心,用手背气恼抹干眼泪,皱眉瞪他一眼后快步离开。
遭了,她对他印象不好。
裴东曜当时心里升起这个想法,想认识她的冲动被一盆凉水浇灭。
因为不想惹得她更加讨厌,所以只在她看不到的地方默默关注,为了反抗联姻而和顾临恋爱时他第一个知道,上赶着和顾临做朋友只为了能在她那里扭转一下糟糕印象,至少不厌烦他就好。
弱毙了的操作,更挫败的是她已经不记得他了,一点印象没有。
等到她和顾临不欢而散,裴东曜还没来及高兴,她已经转头对江慕礼喜欢的死心塌地。
可笑的运气,一边憋闷生气,一边又故技重施去和江慕礼做兄弟,然后一天比一天更清醒地意识到她有多喜欢自己的未婚夫。
在见不得光的阴暗里窥探她的幸福,每一次灿烂笑容都让他忍不住想要掠夺,危险的想法与日俱增,知道自己不能再留下了,于是打算落荒而逃,远离的话这种偏执的心态才不会伤害到她吧。
偏偏让他看到那张纸条,她要解除婚约,她不喜欢江慕礼,空荡的教室里,抱住她的那几秒钟是他脑子转最快的时候。
什么犹豫迟疑道德廉耻通通摒弃,他不可能再让自己错过了,喜悦在心尖翻滚,顾临不配,江慕礼也不配,他第一眼就喜欢上的女孩无论如何都不要再当陌生人了。
权灿的张扬生动曾一度让他辗转反侧,所以现在的她才会更令他好奇和心疼,为什么觉得自己不值得被爱呢?
没被人坚定的选择过。
认为自己是个一无是处的讨厌鬼。
在他眼里熠熠生辉,不管做什么都光彩夺目的人,看待自己时居然这么悲观消极。
灿灿,你的身上发生了什么?是谁让你对自己产生怀疑。
他的脸陷在阴影里沉思,片刻后拨通电话。
“去查一查简纯音,之前做过什么,以及之后要做什么。”
……
学习,训练,连轴转的一天,权灿泡在浴缸里浅眠。
门外脚步声纷杂,安队长在吩咐人把权赫扶进屋里。
她睁开眼,擦净身上水珠换好睡裙。
头发吹到半干时听到脚步声退出权赫房间,安队长出声让其他人先离开。
权灿推门走出去,和安队长一前一后下楼梯,两人没有交谈,下楼后权灿去流理台倒水。
安队长站在客厅,视线落在楼上,压低声音,“程雅颂的父亲叫程书文。”
他语气里透着股平静的冷意,强压的声线里愠怒和嘲讽交织。
权灿先注意到这个,才仔细去想程书文,很熟悉的名字。
记忆抽丝剥茧,爸爸死后一段时间家门外总会守着一个男人,穿着陈旧规整的西装,头发打理的一丝不苟,脚上的皮鞋擦的一尘不染。
第一眼给人的印象温厚老实。
权灿后来知道这只是错觉,从妈妈的厌弃唾骂中得知,每天守在门口的人不仅已经结婚有明媒正娶的妻子,甚至连女儿都和她差不多大。
上学时就喜欢妈妈,无论是委婉还是直白的拒绝都当听不懂,后来还是和爸爸结婚以后才终于死心,自此消失。
爸爸去世以后他不知道从哪里听来消息,抛弃妻子和女儿对妈妈展开疯狂追求,每次报警被放出来后没有丝毫收敛,仍旧每天等在门口。
被骚扰的不胜其烦,妈妈联系好房子连夜带她搬离,这样才甩掉这个疯子。
程书文,程雅颂的爸爸。
许多想法闪过,荒唐感掠过心头,最终浮现出程雅颂沉静淡雅的脸。
她一直以为是简纯音来着,也可以是别人吗,恨她的人这样多。
可是和她有什么关系呢,拥有一个抛家弃子的失责父亲并不是她和妈妈造成的,明明是那个疯子单方面在骚扰,憎恨的为什么是她?
安队长继续出声,“林知安那个出国的妈妈曾打给林远霞一大笔钱,让她给林知安安排一所不错的学校,那笔钱最终被用在常希身上。”
常希能入学藤雅的原因是这个吗。
“林知安和程雅颂认识不是偶然,是程雅颂主动结交,目的是什么并不清楚,猜测应该是为了你。”安队长沉声分析。
最后,冷声提醒,“最好转告你妈妈,没了结的感情账一堆,以为权道民很好糊弄吗。”
安队长冷着脸离开,留下一脸尴尬的权灿,她怎么知道会查到妈妈的一朵烂桃花。
抿一口水,程雅颂的脸又出现在脑海里,心情复杂烦躁。
沉闷的脚步往楼下来,她放下杯子打算离开,刚迈了一步迎面和权赫撞上,他身上酒气浓重,眼底染上几分迷醉。
她侧身给他让路,擦肩而过时手臂被他抓住,惊愕回眸看到他正拿起她刚喝过一口的杯子。
她出声阻止,“我喝过…”
话音刚一半,他已经仰头喝下。
喝醉的人未必会记得自己做过什么,权灿移开视线,抽动手臂想离开。
纹丝不动,他没打算放她走。
视线居高临下睨着她,眼底冷肃,“安队长最近在查一些事情,我不关心是什么内容,但想问你一句,他和你妈妈是什么关系?”
骤缩的瞳孔暴露了她的惊慌,她眼底的恐惧如有实质,仿佛他是什么洪水猛兽,下一刻就会吞没她一样。
她开始用力抽手,人也想跑。
权赫冷笑,轻易将她抵在流理台上,顺着她后仰的姿势弯下身子,讥讽和欲念同时浮现眼底,像刀子一样用力刮在她身上。
睡裙肩带滑落,因用力而凸显的锁骨更加诱人,半干的墨黑发丝纠缠在颈间,沐浴后的馨香发出蛊惑邀请。
权赫喉结滑动,停在与她咫尺相隔的距离,审视逼问,“不打算给我个交代吗?”
第38章
交代?
权灿偏头避开他紧逼的视线, 她能说什么,能给他什么交代?本以为私下拜托安队长调查不会被发现,现在呢, 权赫不光发现了,还知道了更大的秘密。
绝对不能被宣扬出去, 要怎么做才能阻止他?眼底慌乱与害怕交织,纤长的睫羽轻颤,落在权赫眼里仿佛一朵即将被迫害的娇嫩雏菊。
怕成这样吗。
知道怕还敢胆子大到在他眼皮底下耍聪明, 她知不知道, 如果不是被他发现, 换成任何人留给她们母女的都是死路一条。
权赫捏着她下巴微用力,迫使她对视,“你自己说, 还是我帮帮你?”
清亮的眼睛惊惶睁开,权赫眸底暗沉,他就那么吓人?看江慕礼的时候不是很信赖吗。
“别这样看我, 如果不是给你机会, 现在还能站在这里和我说话吗。”
权灿在他的注视下呼吸加重, 幽深暗沉的眼睛极具侵略性,落在她身上一寸寸凌迟着。
“权赫。”她只说出这两个字便被他钳住腰肢, 粗粝宽厚的手隔着轻薄睡裙用力收紧。
“现在, ”他低头靠近她耳边低语, 温热的鼻息扑在耳垂, 又痒又麻。
斜过来的视线落在她眼尾, 声音低哑一字一句告诉她, “别和我说话。”
身体被他紧紧压在台案上,因为后仰而令曲线显露, 滑落的肩带露出肩颈处瓷白皮肤。
权赫眸色一点点沉下来,在他危险的注视下,权灿迫切想要逃离。
然而却被禁锢的动弹不得,对他的反应感到震惊无措,权灿惊慌后仰,脊背几乎贴到台面。
骨节分明的手上移,落在肩颈处扣紧,权赫已经不急着审问她了。
突然的痛意令权灿皱紧眉头,却因男女力量的悬殊完全无法反抗。
有道声音在心底叫嚣,朗月轩庭院里她倾身凑近江慕礼的画面再次浮现,她们相依的景象现在想来仍旧让他心底生出燥意。
明明是他教她的,维护好和江慕礼的婚约,别再妄图去做一些让事态失控的举动。
可现在,濒临失控的那个人是他。
眼底浮现燥意,说不清是酒精还是别的什么使然,他俯身在她颈侧轻咬,耳畔听到她细碎的嘤咛,理智顷刻崩盘,捏着她下巴的手用力收紧。
“别……”权灿挣出双手推拒在他胸膛。
近在咫尺的人怕的紧闭双眼,浑身在发抖,是怕极了他会不管不顾做些荒唐的事。
权赫俯身压在她身上,薄唇挨在她脸侧,沉重的呼吸宣泄着主人的忍耐,平复良久才后撤一步放开她。
得到自由的人立马起身警惕看着他,戒备的样子令权赫扯唇。
真要对她做什么,凭她这样就能抵抗吗?是自不量力还是太小瞧他。
声音冷沉,“韩彬手段下作那次,金海湾差点发生爆炸那次,加在一起你帮过我两回,你妈妈的事我可以当做不知道。”
权灿不可置信瞪大眼,随即感到欣喜,感激的话还没组织好,权赫低冷的声音又传过来。
“不要侥幸,换成你那个自私无情的继父,你连绞尽脑汁想搪塞借口的机会都没有。”
“在权家不要掉以轻心,再有下一次我不保证还会滥发善心。”
他沉沉看她一眼,没有再过问其他,转身上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