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后呢?
勉强提起眼帘看了他一眼,柳文安止住怠倦的困意,慢吞吞地解释:“做分析。”
明了原由后九皇子不由得睁大眼,仔细盯着刺史大府,见黔首弓腰对桌后的人一张一合,未了千恩万谢地领了两捧杂粮急急离开。
瞧了半响九皇子指着桌后的莫姚春并其它几个年长的女郎道:“怎么还有女子?”
柳文安奇怪地瞄了他一眼:“九皇子想说岂能用女子做事?你还未到舞勺吧?思想怎能如此迂腐?”
九皇子叉腰气成河豚:“本皇子好奇行不行啊啊!!!”
行行行,柳文安让人在桌上拿了张纸了,塞到他怀里打发他:“自个慢慢看”
把纸展开,上面是姓名,年龄,未见面感受,见面时长,见面后感受.......这是什么?你要他们登记的就是这东西?
柳文安再次打了个呵欠,揉了揉眼,语带敷衍:“到时你便知道了”
刚想伸个懒腰就突觉身下一股暖流流出,接着腹部缩孪伴随轻轻的疼痛,明白发生何事的柳文安一僵,手徐徐缩回,屁股钉在椅子上不敢乱动,至到下身动静结束才缓缓地、慢慢地将臀部一边微抬,并迅速地在椅面上滑过,好将有可能出现的鲜红抹去,起怪的动儿引起九皇子注意:“你怎么了?”
柳文安袖中手悄然捏得死紧,面上却慢吞吞地放个小雷:“身上痒,可能长跳蚤了。”
炸得九皇子立马跳下椅,恨不能离他三丈远,警惕地盯着她,左右四看,生怕窜出个跳蚤的样子柳文安嘴角一抽:“行了,你在这儿看着,我去处理其它事务。”
说罢随意地晃晃脑袋,余光过椅面,很好,很干净,没有血迹,迈开步子镇定自若地离去。
晃悠悠地转过墙角,窥得四面无人,拔腿就往厨房跑,一进厨房十几个厨子及帮工等手上正忙得火热,见她进来,打头的连忙放下手中活计,赔笑跟了过来:“柳君有何吩咐?”
外面都传遍了,柳君有万夫之勇,能摔死天杀的铁勒人马,现在又受皇子爷看重,为人随和,听人说那头白发就是因亲人过世太过悲痛,导致一夜白发,常言:百善孝为先,谁有爱有孝心的人呢?对于孝者,朝廷也会赐召嘉赏呢,因此百姓对柳君那是天然有亲近好感。
柳文安迅速环顾一圈,眼神落在烧得通红的土灶里,遗憾地收回眼朝领头人摆摆手:“饿了来看看,有饼没?”
话刚落音立马便有人捻了热乎乎刚出炉的饼送上来,殷勤道:“君若饿了、渴了,找人传个声,俺们做好给你送去便是,何苦劳你亲自辛苦一趟。”
柳文安笑笑应了,接过饼刚转身,暖流再次汹涌落出,更有甚者划过腿根处,粘糊一片,身形一滞,捏紧了饼子对众人勉强露出一个笑容,赶紧溜了。
将饼塞入怀里,出了小门状若无意般左右望了望,确认无人后才若无其事地从小巷里钻出,想摸到前几日房屋烧成灰烬的地儿,准备偷偷摸摸地捞点灰迹,到了地方一看,烦闷地抹了把脸,低声咒骂了一句,不解气地往自己腹部狠狠一拍,好姨妈你能不能暂时别来捣乱?
一片木屑灰迹跟新雪混在一起,灰污点点脏污不堪,捞起来半点用处都没有,难道要等到半夜偷摸摸地烧柴取灰做月事带?
等到那时......手无意识地从背上自下划落,指尖擦屁股,心里暂时松了口气,幸好穿的是厚长袄,没有渗出表面,还能遮得住。
“你在这做什么?”
转身一看,莫姚春背对暖阳抱着一叠纸正疑惑地望着她。
一脚踢开碍眼的污雪,柳文安耸耸肩状似无奈:“想弄点灰,你也知道我容易受伤,所以”
朝她晃了晃手中用来装灰的黑布:“得准备些灰迹以防万一嘛。哦,你找我?”
逆向的光线下,莫姚春的脸色变得有些模糊不清,只听得她声音变得激烈:“你答应过你姐不轻易上战场,你想反悔。”
“还是说你想又想偷偷跟人拼命?”
不是?这发展怎么不对啊?柳文安有一瞬间发懵,难道你不应该顺势说你来找我何事?商讨正事吗?
莫姚春见他不说话,以为他默认了即将又要上战场的事实,语气瞬间失控:“你是不是认为自己很行啊?以一敌一还是能以一敌百?你想逼死你姐?”
就不能想想自己?想想身边关心你的人?
非要往无眼的刀剑上撞才行?
我......柳文安膛目结舌地望着情绪激动的人,我.....我只想铲点灰做月事带而已。
“我不上战场,你别哭啊!”柳文安何曾见过这般情绪外露的莫姚春?手忙脚乱地想给她擦泪却发现自己两手有污,想递帕子......眼神落到黑布上,缄默一瞬塞进袖内,呐呐道:“别哭,我没打算再与人厮杀。”
“我没哭”莫姚春一抹泪珠,恶狠狠地瞪了柳文安一眼,将手中纸张塞进她怀中:“刺史府结果,自己看。”
柳文安拿好统计的纸张,再次解释:“自己有几两重,我自个儿也晓,先前能活命是幸运,可运气岂会一直伴在身侧,你好意,我知晓。”
冷静下来的莫姚春慢慢道:“这两日我负责人口统计......”
死在铁勒马蹄下和乱军刀的人无法计数,可更多的是受伤哀嚎而亡的人,想到在察清辛存者人口时,听到幕幕惨像,涰泣得几乎下不了笔,恨不能立马拿刀杀死犯我城者,破城后那些断肢者、扭曲者七横八坚地倒在道路两旁,来不及归避就被铁骑踩踏而死,变成肉泥,而另一部队惧避刀铁的人一个接一个从城上跳下摔落在城墙外,鲜血四溅,并没有立马死去,四肢抽搐,嘴里不断发出微弱的□□。
辛存者的话让莫姚春通红了眼,吸吸鼻子抬首望天:“我听到这些话时,又悲痛又庆幸”
难过她曾经共同生活在一城的人遭语不测,庆幸的是娘亲虽下落不明,可能确认的是娘亲已逃离申城,不用亲历地狱惨事。
“柳君”莫姚春转身盯着她,一字一句非常郑重道:“若那天你要上战场,一定要带上我”
柳文安沉默地看着她,半响回了个‘好’
第49章 五千元贼
当柳文安拿着结果去厅堂时,心里还在感叹姐姐就是姐姐,一波三折的草木灰最后还是由二姐弄到手,解决了她尴尬的私人问题,啊,自家二姐就是最棒的!
进了屋,柳文安先将手中的问答表分给屋内人,又给自个倒了杯温水润喉才道:“结果共百份,其中军卒三十人,妇女十人,壮年五十人,老者十人。最后统计大家可看看。”
按理当下清理申城,重建秩序最重要,可面对一个会蛊惑人心的女子,谁也不敢掉易轻心,否则谁也不知什么时候自己灵魂被蛊惑了去。
话刚起了个头,就突闻军卒在门外高声禀报:“王奔将军已到城外三十里”
嗯?柳文安惊讶起身,见屋内人都是一脸意外神色:不是午后才到吗?伸头探向窗外,提前了两个时辰。
音音事件暂时被延后,众人相续出府登上城门举目远眺,苍荑大地上除了一个挖得方正的埋尸坑外,并无大军踪影。
先到一步的吴参将习惯性地厉眼刮过柳文安,对秦王抱拳提议:“秦王殿下,王老将军到城还需半时辰左右,殿下不若先回刺史府休息,待王老将军到后本将再引老将军面见殿下。”
负手而立的秦王扫过他眼神落到远方,拒绝了他的建议,站在他身后的柳文安脸上带笑,温温和和地插入话:“素闻王老将军赫赫威名,护燕朝百年根基,能亲眼见王老将军列军亦荣光。”
言一落,吴参将眼神如利箭射来,申城攻破成功当日,他便被秦王用虎符夺了军权,失了两千军卒指挥权外,竟让他听令于柳文安一个黔首调度安排,简直奇耻大辱,早知如此,当初见面时就该一刀解了他!
对于吴参将的仇视,柳文安弹弹袖口压根不在意,一次仇恨跟十次仇恨有何区别,反正结了仇,只要别让她逮到机会……柳文安抬首对吴参将笑得如沐春风,黑漆漆的两颗眸子看得人渗得慌。
见吴参将握拳憋屈,柳文安索然地移开眼,轻飘飘地弹了弹衣袖,心中冷哼,有熊心没熊胆的废物!
入城那晚,她缩在房里睁眼至天亮也没等来后续刺杀,那一刻她就知道她高看了吴参将,怂包成不了大事,居然也敢暗算皇子?
难不成还打着没有证据不能治罪的理由不成?
笑话!现代想辞退一个人都有千万中方法让你主动离职,更何况皇权大过天的古代?
亏她提前以调度名义将吴参将手下的军卒数量一一记载,又防他半夜私下调军追杀侍卫大哥,提前埋伏在城门口准备捉个现行,谁知窝在城口吹了半夜冷风没见着一人。
啧啧,就这还敢玩行刺?
柳文安眼底尽是嘲弄,撇下一脸绿色的吴参将,垫起脚满脸期待地往东眺望,有了王奔将军在,遇事总能反击一二,不用憋屈吧?
伟人说过,枪杆子里出政权,加之王奔将军是太子秦王外家,五万人马遇上铁勒或元贼总能嘎嘎乱杀吧?
红日升至正中时,城外远处响起如洪水奔涌的轰轰轰声,虚眼细往,一纵轻骑率先打头,矫健的铁蹄踩到泥地上发出巨大的奔雷声,随后是浩浩荡荡的持武步卒及攻城器械,乌沉沉地往申城压来,正中一辆高大马车旁坚起一竿黑底银绣的‘王’字帅旗,随风肆意招展,如黑龙展尾,气势磅礴。
这就是古代冷兵器的精锐之师吗?
对比吴参将手下军卒无精打彩,瘦骨嶙峋,全程只想抢财躲懒的‘伪军’,与王将军军队相比,简直是云泥之别!
没想到亲眼看见冷兵器的军队竟是肃杀、雄霸......柳文安眼眸发亮地舔了舔干枯的嘴唇,望着黑小的军队止不住地心潮彭拜,若她有一天能指挥这样一支军队……柳文安胸腔剧烈地跳动起来,肃寂的军队身影在瞳孔内放得越来越大,双眼发亮地盯紧奔冲而来的轻骑,高头健马,一身肃杀的黑褐彼甲,手持锋锐长枪,如一柄柄利箭直射东城门。
“吾乃宁地郡军王奔将军属下先锋,请开城门。”
柳文安手快上前放下竹篮将半截虎符提上城门,半是激动半是小心地取出略带温热的虎符,奉与秦王检验。
原来虎符是这个样子?
背上有槽,颈上有一上孔,还有满身铭文,当是作为密码核对?可惜她不懂具体含义,见秦王取出父皇所赐虎符相合,严丝闭合,对柳文安点点头,示意吴参将开打城门,迎王老将军入城。
柳文安虽言王奔为老将军,实则并不老,还未到知天命,镇守宁地郡边境二十余年,方脸大耳,满经风霜,是秦王大舅舅,为人端正肃穆,极爱吃肉,当然以上消息皆是九皇子悄咪咪透露出来的。
大军进城,秦王着柳文安下楼相迎:“王将军远到而来,辛苦了。”
王奔将军蓄着三尺美须,双眼精湛,身高八尺,除体格凶壮外,倒流出几分文人风采,见到两位皇子完好无缺,心里也是暗自松了口气,当时秦王出京时若在场,他定会苦心相劝切勿出京犯险,小妹仅存的两道血脉岂容有失?
五万大军有序进城,下马见礼的王将军目光落在柳文安的白发上,不,应该讲整个王家军目光都飘在人群中发色格格不入的柳文安身上,对此柳文安极是坦然,带着笑对将军作揖,见礼后还对诸将士微笑点头,甚至还想跃跃欲试地喊句:“同志们辛苦了!”
一番相见后,入城,进府就坐,王将军听着柳文安述说攻城清形,听到铁勒人走了不过三五日,竖眉厉喝:“为何不追?”
申城离边境甚远,铁勒纵马离开也需十日路程,可他们带个所掠金银、牛马猪羊行军日程定然不快,为何不追?
不等屋内人答话,立即召人吩咐下骑主动追击铁勒众部,生死不论,游击突击,击破即走。
吩咐罢一双虎目又落到柳文安身上,先前秦王曾介绍此人暂代申务事务,难不成是个贪生怕死之辈,压住军卒不前?霎时滚滚气势如泰山压顶,让人几乎喘不过气来。
一滴汗从柳文安额头渗出,下颌因太过用力被咬成一条直线,心一横将发软的腿绷得挺直,硬生生地顶住威压,在王将军诧异的眼神中直起身,没有人能压我,不服任何威势!!不让随意腿软下跪,这就是来自现代的柳文安莫名坚持和做人底线!
侧目对秦王微挑眉头,脚步半腿表示自己态度,面对一脸你来说的柳文安,秦王也只能无奈回答自家大舅问话。原由一说,座上王将军怒火冲天,一巴掌将案上茶盏震落在地,摔得粉碎:“岂有此理!吴桂平竟然派人暗杀?本将这就让人捉了这撕。”
整个攻城队伍除柳文安与秦王外,皆是吴桂平带来的军卒,参将之权虽被夺走,柳文安及秦王怕他狗急跳墙,引得兵啸变营,商议许久决定不若暂时虚侍以对,等王奔将军前来再一举拿下。
奉命引领大军驻扎的吴参将刚一入府,就被王家精卒摁住,力压到王奔将军跟前,听到上座说自己派人刺杀秦王后吴参将用力挣扎起来,全然不认:“将军若说我跟姓柳的有过节我认,可要说我安排人刺杀秦王殿下,证据呢?平白受人诬陷,我太郡吴家也不是好相与的!”
吴参将虽长得不似世家子,但到底是世家出生,没证据情况下秦王入王奔还真拿他没办法,愤怒的吴参将手一挣,撑着身站起来,锐利的眼刺刺地滑过秦王及王将军,最后将眼神落到叉手一旁的柳文安,指着他放声大骂:“是你在殿下将军前进献谗言对不对?小人,其心可诛!”
柳文安无辜地抬起脸,对他耸耸肩:“吴参将说学生媚言,参将拿出证据啊!”
吴参将怒目睁圆,牙齿咬得邦邦直响,宛如一头暴虐的狮子将屋里人耳朵炸得轰轰鸣响:“你就是妖人,白发妖人,白发没一个好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