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发没一个好东西?柳文安眉稍一挑,难道他找我茬就因一头白发?
“唔唔”被唔住嘴的吴参将被王将军挥手让人拖下去,鹰视的眼落到柳文安白发上又移开,垂眼看到深色案桌上还未收拾的纸张,奇怪地拿起一观:“这是什么?”
秦王将名为音音的诡异之处讲出,未了道:“经一夜未见未想她后,我思绪已归复正常,着实奇怪为何一对上她就心神晃漾”。
若说对方长得美若天仙,也算不上,顶多娇俏可爱,机灵古怪,要说秦王是少年爱慕,更离谱,他谪子已是孩提年岁,为人冷面肃然,怎么会有昏头之举?
一席话引得王将军眉头紧皱,秦王摩挲着茶盏转过话题:“元贼五千部众在赤水河畔就没一丝痕迹?”
王奔将军将手上问答表暂且放下,神情严肃地摇摇头:“据你信上所言,五千兵马并无骑兵,以步军为主,我便率轻骑追击,起先还有路上痕迹,不过一日路上痕迹皆无,着实让人费解。”
“四周皆无痕迹?”
王奔将军摇摇头,肃穆的脸上尽是疑惑不解:“因大旱赤水河早已露出河底,四周又是光秃秃的山脉,如何能藏人?”
“文安你看呢?”几千人说不见就不见,实在过于荒缪,秦王负手踱步思索半响亦不得要领,转头目光落在一言不发的柳文安身上。
柳文安随手抄起搁在桌上的问答表轻轻一抖,问了个牛马不相及的问题:“你们说刺史府的音音跟元贼有没有关系?”
不等他们反应,柳文安随即笑道:“五千人走在半路突然没有人影,一个竟能迷惑人心,两者摆在一处,共同之处不都很奇异?皆是前所未闻之事。”
他们找不到元贼五千人,那有可能是同伙的音音呢?
豁然顿悟的秦王眼神一亮,忍不住往前一步露出一丝笃定:“放走那女子,派人跟着她,便能一网打尽。”
不想放过那女子的九皇子脸皱成一团,咬着手指反对:“若她跟元贼不是一伙的呢?”
柳文安气定神闲地沾水润了润嘴皮子:“也能知道她到底从哪来的”
搁下茶盏,眼神落到问答表上,百人中竟能让高达三十余人对其心生好感,其中十人还想解救她出府,如此心易迷惑人心的手段,没有彻底铲出,她不信秦王半夜能睡着?
第50章 吃什么
“唉”九皇子支手撑脸,皱起一张脸闷闷道:“要不是怕杀了她对四哥有坏处,那会那么麻烦”
王将军陡然一变:“什么?”
知晓那叫音音的女子生死或许对秦王身体有损时,王将军一巴掌猛地拍在案几上:“我王奔征战一生,不惧世间任何妖邪,本将军倒要看看,那人到底是什么妖邪转生!”
说着起身就往外走,急得秦王拉他直劝,可王老将军一甩手直径出了门,无奈一屋人只能追上去同往刺史府。
转过满地残垣的街道,刺史府近在眼前,柳文安与秦王相互对视轻叹,上前将自己猜测告知对方,叮嘱道:“王将军,切勿与她对视双眸,脑海也勿要回想她脸庞,若一对上则心智全失,当然也可能会出现心生厌恶。”
面对未知诡异事,王奔将郑重地点点头,扫过身旁满脸嫌恶的九皇子,摆手拒绝秦王想要陪同入府的提议,让他们止步院口等候便是,又召手唤过镇守的军卒询问女子动作,听着对方的回报眉毛紧皱:“一直在哭?”
军卒脑袋几乎含进胸里,恭敬道:“先前柳君派人进去时,被惊吓得想逃,后来又大声呼唤柳大哥及”
说着喉头一顿迟疑几息快速道:“秦王名讳,见无人答应一直泣到现在。”
王将军眉心微蹙,虎目盯着刺史府微眯冷哼一声,一撩甲摆大马金刀地带人走了进去。
见秦王等人候在府邸口,有那机灵的军卒殷勤地搬了桌椅和茶具来,九皇子似乎对刺史府极为反感,屁股贴在椅面不扭来动动,一刻不得安宁,见府内半响都没人动静,实在忍不住用手肘撞了撞一旁的柳文安:“你怎么从对她的迷恋中察觉不对的?”
正沉思今后方向的柳文安回过神,慢慢地将手中茶盏搁到案桌上,眼光突然扫到秦王及周边人都坚起了耳朵,脸颊肌肉一抽,面无表情道:“她说她饿了”
等疲的九皇子学着早晨柳文安缩在椅圈内的姿势,抄起袖子好奇追问:“然后呢?”
柳文安神色兀兀地横扫他一眼,她记当出才见面时九皇子还挺有眼高于顶的熊娃气势,怎么现在神情动作跟屯里闲时聊八卦时一样?
寒风拂面,卷着灰屑撞得眼球不适,柳文安皱眉眨了眨眼,逼出生理性泪水,从怀中摸出一张饼子:“当时我想将饼子给她,却觉得饼子太过寒酸难以拿出手。说着将饼子递到九皇子跟着:“九皇子可觉得这饼寒酸?”
巴掌大的饼子用杂粮和着小部分麦粉蒸出来的,看上去面饼粗粝又灰扑,卖相实在谈不上好,可对柳文安等人而言却是十打十的粮食饼子,怎么可能寒酸?
相比观音土,简直是无上美味。
自攻下青云山后,因打算在山上过冬直至春暖解冻,因此除了二姐心疼她身体,在养伤期间给她吃的是全粮食外,全屯上下都用观音土和着小部分粮食做了饼填腹,就连秦王九皇子也不例外,涩粝的口感,混着土腥的气味,不仅难以咽下不说,还堆挤在肚内难以排出,每逢用饭九皇子脸苦得跟黄连水一样,甚至因难以排便悄声哭了出声,不过几日,原本瘦得没影的脸颊直接凹了下去,彻底成了地道的挨饿流民,见不到一丝皇子的尊贵。
挨过饿才知饱肚不易,因此听到这话九皇子眼瞪得老圆,气呼呼地伸头张口狠狠地往饼上一咬:“这么好的饼哪寒酸了?”
饼面粗糙,细尝下仍能品出粮食香味,是他这些日子里顶好的食物,居然有人会觉得寒酸?想到此处九皇子对柳文安翻了个白眼,仔细地将口中面饼嚼尽吞入腹肚,把头一偏下令道:“哼,以后只准给她吃观音土,见到美色就把持不住,还给饼献殷勤?她就她哪样,算哪门子地美人?”
柳文安轻咳一声,努力憋住脸笑意伸手轻轻戳了戳他,面对九皇子的怒视,眉毛往前方一动,以示意看看他的好四哥。
别忘了你四哥可以差点上演封建版本‘霸道总裁’爱恨纠心的缠绵故事。
九皇子一僵,涨着脸梗起脖子大声道:“就你们拖拖拉拉,要我说就一刀斩了她,还非要搞什么问答卷,哼!”
说罢恨恨一甩手跳下圈椅跑远了,柳文安见把人逗火了,连忙对秦王一作揖追了过去。
到了街头柳文安才追上小破孩,跑得还挺快,一把拉住闷头直冲的九皇子,放软了声:“哟,还生气呢?”
“哼”九皇子挣不过她,只能把身子一偏背对她,一幅小爷心情不好不想搭理人的模样,柳文安笑笑弯腰哄道:“你是不是很厌恶她?”
九皇子没说话,只回头大大地给了他一个白眼,重重地踢出一脚,将脚下泥土踹得粉碎,还不解气地狠踩了几下,才略解心头火气。
他见那女人第一面起,就憎恶她,仿佛他们之间有着生死大仇,恨不能亲手掐死她,她一日活他一日不得安稳,可当下四哥莫名心痛又跟她有关,果然是个妖女,等他回京了一家让父皇给四哥赐他十个八个美人,别一头栽进妖女怀抱里。想着心头似乎爽快了一些,抬头问柳文安:“难道你不想杀她?”
柳文安拉着九皇子穿过街巷,准备去申城正大街,她先前已经跟王将军议好,调集一部分军卒收敛城中残尸骨骸,否则等天气回暖瘟疫定会横行肆虐,届时又是一场灾难。
这会莫姚春应当在那进行调度安排才去,且先去看看她做得怎么样?
听到九皇子的话,柳文安眼皮不抬地淡淡道:“想啊,但更想把她身后的势力拖出来斩草除根。”
作为一个有独立思想的人,岂能忍受高阶版本的‘PUA’?既然敢伸手,她就敢把对方弄死!
绕过倒在路中央的砖石,柳文安继续道:“既然你这么厌恶她,说不定更厌恶她身后势力,我想定是你本能感觉到对方有可能,或者说未来会对你不利才会这么厌恶。”
一路上听柳文安一套又一套的说词,九皇子低头思想却觉得他大半说得有理,第一次见面就恨不得想了结对方,定是祖宗保佑提前示警,要他避开未来劫难,或者说.......九皇子微眯双眼,眼底阴郁,一个女人,他跟四哥截然不同的反应,是不是祖宗想告诉他前朝余孽会让朱家江山兵连祸结?
不行,他得写信给父皇,要父皇警慎以待。
这般想着也顾不生气一事,一把挣开柳文安的手,对他扔下一句:“本皇子还有事,你自个先去吧!”
说完转身就跑,柳文安惊诧地看着他突然又充满斗志的背影,回想自己刚才说的什么?
将第一面就讨厌对方的行为翻译成上天示意,祖宗赐警等话,好像似乎并没有太过违制,那九皇子这是怎么了?突然想通了?喊了一旁正在清理申城的王家军卒,示意他跟上去,以防出现意外。
目送两人离去,柳文安才转身,发现莫姚春不知何时站在不远处,正望着她。
迎着冷风柳文安揉了揉手腕走到她跟前:“怎么样?那些军卒还算听话吧?”
虽说王家将是燕朝精锐,可也不像现代化军人那般以事事以命令为首要,清理申城又不是上战场拼命,拖拉之下或许仅比吴参将手下那群兵溜子好一点也说不准。
见莫姚春奇怪地盯了他几眼,柳文安莫名其妙摸摸鼻子:“怎么了?”
莫姚春摇摇头,示意他看在废墟里的忙活的军卒,柳文安抬首望去,是个皮肤干黄的汉子,碰到她视线,裂出一个大大的微笑,对她作了揖。
柳文安不明其义作揖回礼,接着再次以微笑回应第五个目含亲近军卒后,不由得疑惑地摸了摸头,调头问莫姚春:“他们......好像对我很有好感?”
为什么?
莫姚春领着柳文安往街头临时事务所走,侧目迎上他纳闷儿的眼神,轻笑道:“他们都敬佩你呐,你白发孝子和生杀铁勒壮举已传遍全军。”
毕竟一头显眼的白发着实引人好奇,原本见她一个女子负责分调清申任务,脸上皆是不平之色,在听到是白发人吩咐后,竟都笑了脸,老老实实地抗着木棒干起活来。
好奇之下她一打听,原来不过短短一夜,柳文安一夜白发又硬生生的将一匹马摔死的事迹,已经流传全军,都赞他真豪杰也!语气中无限敬佩崇拜,又听到柳文安乃普通乡下小子出生,没逃荒前也在家中务农为生,更觉得心生亲切呐,是已不在反感女子统领事务,竟吭哧吭哧地干起活来。
原来如此!柳文安心神大震,一直以来她所思所虑都是为了走上层路子达到朝堂,以求复仇之机,今日方知有条更好更顺畅的路直上朝堂,古人云‘立德、立言、立功’,他有德天然引得众多好感,却偏偏选了一条单行道路,小村庄后她身上已打上秦王印记,若今后与秦王意见相偌......柳文安扶额发出一声似笑非笑的声音,她的选择就是明明可以通过面试进入公司总部,却偏偏走了某个高管后门,表明直属某系......在现代名利场里泡久了,只道世人赞孝子,却忘了孝子往往关联着品德。
柳文安扶额的动作引得莫姚春侧目,却没有出声问原由,等是等他情绪平静后,才冷静地问出她思虑多日的出路:“申城失了这么多人口,剩下的人都要重新定制户籍吗?”
第51章 你给我说
“对”柳文安点点头,灾荒加兵祸下的重秩还挺复杂,按照朝廷原有规矩,申城官员应勘灾情况勘列成表,将受灾民众籍贯、家口、被灾情况整理为底册,确认无误后再由朝廷派下官员根据底册核查受灾情况,之后再绘出受灾地图,其中严重地区以色笔描出,与底册一起上报朝廷。
可眼下偏偏不仅有受灾兵患,还有可能会有的疫情等等一系列不可控事件,在加之元贼把申城从上至尾屠了个干净,以往赈灾人群中还有本地乡老、豪强出粮搭棚济民,可如今这些富民豪强要么做了刀下鬼,要么逃亡他乡,在铁勒和前朝余孽的收刮下,满城上下仅存的粮食坚持不过三日。
除粮食外,还有登记、勘测等等一系列各类重建事项,满城上下,想要找出几个能主事的人竟没有?再加上整个晋陇道一片灾海战火,上级州城自顾不暇,哪能腾出手援助下级?
总结一句话便是:在朝廷的官员、粮食到来前,他们要自己想办法渡过危机!
想到此处柳文安只觉得头疼,不是他看轻秦王法子,而是找巡察使要粮并不是一个解决方法,整个晋拢道全是灾情,更不论其他两州郡,巡察使所带的救济粮能够填饱灾民肚子?
申城一众灾民又能分得多少?
若不是有今日到达的王将军撑着,就凭他们几个光棍司令,连简单的清理城池都做不到,只能对满目疮痍的申城一筹莫展。
微风打着旋飘过两人,柳文安难耐地搓了搓因气温升高而发痒的手指:“先统计人数,待朝廷派来主持官员,到时就要登记新的人员户籍。”
届时城内幸存的外乡人如果不愿意返乡,也可以成为新的申城人,或是去官府指定地分田继续生活。
成为新的申城人?
利用登记名单为自己做一份户籍的计策果然能行!
得到确定答案的莫姚春眼光绽放一抹奇异的光彩,呼吸甚至急促了几分,喉头滚动半垂眼眸保证:“晚饭前定会将名单做成册交予你。”
见她突然激情满满,柳文安露出几分诧异:“这是怎么了?”
莫姚春不回答,只盯着她笑,笑眼弯弯的,像夜空中的一轮弯月,满头鸦发梳成两根黑幽幽的发辫,看起来倒有了几分豆蔻年华的活泼模样。
柳文安停下脚步,奇怪地摸了摸脸,声音迟疑:“我......脸上有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