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这样做的原因也很简单,怕姜拓之后揭发他们的小儿子。
因为他们的小儿子才是真正的抄袭者。
隔着牢房,他们带来了他们做的最后一餐饭食。
旁的姜拓都没吃,只有一道红豆饼子,是他刚来姜府时,养母总做给他吃的。
姜拓拿起那饼子吃了两口。
那夫妻二人眼中愧意更深了。
这一世,姜拓确实历了亲情之苦。
他年少尝过了亲情之好,曾被视为珍宝,却又终究被狠狠扔到了一旁,当作了敝履。
他最后死在了狱中。
因为他吃了那红豆饼子,那些菜都没毒,只除了那张红豆饼。
姜氏夫妇只在那里下了毒。
似乎肯定了,他一定会忍不住吃上几口那小时候他常吃的红豆饼。
这一世结束。
我胡乱看过,见这一世过去,那金石之心果然被淬化了些许,却也只是一点,似乎对本体仍未有什么过多的作用,我不由往下看去。
第35章
这第二世, 下场同样凄惨。
神子穿成了一位寒窗苦读的书生,许是上辈子残念作祟,这辈子,他于书院结交了一位好友, 此人年纪比他小, 学问虽不如他, 但是为人却好,更是助他颇多, 因他家境贫寒,这位好友常常救济于他, 后来更是发现这人原来是书院那位院长的儿子,因这一世神子穿至的身体格外贫穷, 是这位好友帮他申请了书院的住宿,他买不起书, 二人便共读一本书,一起谈论天下间的事情, 年少时光总是短暂。
二人果然一同考上,并一同入朝为官。
官海沉浮许多年, 二人终究是出现了不同的政见。官场之上,渐渐没有了从前的亲密无间,因二人政见不同, 更是多番争吵。
只这一次, 赢得人是早已身为高位的神子,输的是那位好友。
神子因一时不忍,未曾将政敌一党歼灭, 反而给了他们一丝生路。
却没想到,那位好友最后联合旁的人, 给了他最后一次重击,他未曾心软。
十几年同窗情谊,终极死于他的心软,死于同窗之人毫不心软的背刺。
二世完。
我看完了这一世,只见这一世过后,神子那颗金石之心却还是未曾融化太多,我不由得有些着急起来。
我又粗略往后翻了翻,渐渐没了仔细看之后几世的心思。
第三世,神子生来双目有疾,但他一生行医,救下患者无数,最后却不知谁传出神子的银发是不详的征兆,于是暗夜之中,有人偷进神子的庐舍,将神子杀死。
一生行医的神子,最后死在了他曾散尽家财救助的患者手中。
这一世那金石之心几乎连淬化也只是一丁点了。
第四世,神子是一位少年将军,最终因王室昏庸,他一身保家卫国,死在了他发誓效忠的帝王手中,皇帝喂他喝下毒酒,将他赐给了敌国,只为求和。
神子不堪此辱,咬舌自尽了。
此后几世我都彻底没了心思看,因为眼看,这人命格在历劫之时愈发暗淡了,那颗金石之心却始终没有化成。
我就说这人疯了。
我必得做点什么了,只是这人演化历劫的地方外人轻易干涉不得。
我粗略往后翻去,只见目前这人在下世已经历经到了第七世,那金石之心却也只淬化了不过小半。
只见这第七世,神子遭遇的乃是嗔怨之苦,求不得之痛。这里却要他经受一番求不得之痛了。
这一世讲述的是神子爱上梦中神女,却苦于只是凡人,终究无法得见仙颜,于是一辈子无妻无子,孤苦终老的故事。
我观那泉水中正进行到那少年郎第一次遇到女神的地方。
少年打猎为生,一日误入林中深处,却误闯了一只大虫的领地,少年退无可退,最后关头进了一处荒废的小小石庙中。
此处荒废已久,只一人可进的位置,仅中央有一樽神像,早已被风吹日晒模糊了面容。
少年本等死,谁知他乍一进去,那大虫就离开了。
少年心中一阵后怕,而后为细细打扫了一下这座石庙,又用自己的粗布衣袖,细细擦拭了一番那石像。
只见那石像描画的长眉细目,身穿长裙,手持一株兰草,依稀是个女神的模样。
他没有多看,只心无旁骛擦拭一番,便离去了。
这是初见,第二次,少年再次进了这山林深处,不同于上一次他被迫闯进了大虫的领地,这一次,他确是不得不捕猎那只大虫,家中母亲病重,需要虎骨入药,他家中贫寒自然买不起虎骨,只有自己亲自上山捕猎这一种办法。
少年还没有那只老虎腰粗,哪里可能猎得了那么大一只老虎。
少年被老虎狼狈咬伤,再一次躲进了那间小小的石庙之中。
他其实内心并不信什么神明,不过为了心安才在上一次将石庙清扫了一番,这一次少年他被咬伤了腿,外面那只老虎并没有如上次一般退去,他流下的血叫老虎在外徘徊迟迟不愿离去。
少年迷迷糊糊觉得自己必死无疑,他昏死过去,再度醒来,却见外面已经没有了虎啸。
少年偷偷从石庙探出头来,却见那只大虫死在了石庙的石阶上,正是被一截树枝贯穿了喉咙,被钉死在了树枝上。
这里确实枝叶繁茂,而那一大截树枝确实莫名从树上掉落下来的。
这事不可谓不稀奇。
如此,少年白得了一只大老虎,他母亲的药有了,他先是莫名惊惧,而后又一喜。
他顾不得自己的伤,便硬生生拖着这只巨大的老虎下山去了。
少年家贫,父亲早死,家中仅一老母,他才不过十三岁的年纪,这只老虎可以说解了他的燃眉之急,将老虎剥皮拆骨买了银钱,又请了郎中过来为老母诊病,还未等老母病愈,只眼见老母服下药物,他便急匆匆再度入山了。
这一次,他提了两筐果子,又带一叠糕点,再将石庙内外兼一些野兽山虫弄出的痕迹清扫干净后,又恭恭敬敬拜上了果子糕点,将头对着石像恭敬磕了三个响头。
“石像娘娘,小子不知您仙名,只得暂备这些粗糙之物以做祀礼,若有违背礼数的地方,万望你见谅。”
他双手合十对着石像祈愿道:“此番多谢娘娘的救命之恩,若娘娘您日后有甚差遣之处,请千万告知,小子定再所不辞。”
此后一连数日,这人每日都上来为这不知名的石像上香祭拜。
他只想着,此处供奉不知是哪路神仙,又或许只是精怪,但此处荒废已久,庙中神像都已破败,想来早已没了供奉,他决心此后自己要常常来此,他决心做这小小石庙唯一的信徒。
每日都要为这石庙点上自己的一束香火,清扫石阶,再带上一些瓜果之物做礼。
我见未来有一时间点,我大概可以稍加干涉,遂当即分出一缕神思投入那水中。
……
春去秋来,少年已经渐渐长至十六岁。
他年纪轻轻却已经是附近最好的猎手,村中所有人都知道他每日清晨都必要去山上为一荒废的石庙奉香。
有人觉得他年纪轻轻却有这般狩猎技巧,只觉得怪异,于是也上山偷偷看过,却见那石庙荒芜,石像也不似旁的供奉的神仙那般华丽庄严,便觉得讪讪。
那不过是一处荒废了的石庙。
按照庙的规格来看,在他建立之初恐怕也就不是什么十分厉害的神仙,甚至是不是神仙都两说。
有时这里的村名也会供奉一些精怪之流,不求他们赐福,只要他们不祸害人就好。
所以谁知道那模模糊糊的神像到底是什么呢?
说不定是精怪一流呢。
总之除了最初有几人好奇去看看,之后也再没人去窥探了,春去秋来,还是只有少年一个人每日去那庙中祭拜,而除了最开始的那两件古怪事,拜了这样久,这庙也没有显现出什么灵异来。
如少年所说那只死于庙前的老虎,看上去当真就只是一个意外了。
许是这庙里恰巧有些什么东西是那老虎害怕的,谁又能真的去懂一只老虎在想什么。
“姜尢,又去山上啊。”
“嗯。”少年如往日一样提着一个小竹筐,带着一把刀上山。
“你看还带了这么些瓜果菜肴,你自家都不够吃了,还给那莫须有的石像带呢,要我说,这些东西都最后还不是通通被林里的鸟雀虫蛇糟践了,还不如分与我们吃了也罢了。”那村民说。
姜尢只看他一眼,嘴唇一抿也不说话,只暗自加快了脚步上山去了。
因我分出一缕神魂去这下世,因而我还是头一次这般直观地看到年少时候的神子呢。
再世为人,他模样略有些青涩,十六岁的少年正是成年和少年中间的体格,他看上去和为仙时十分不同,只眼眸偶尔显出的几分冷淡,叫他看上去同熟知那个神子有点神似。
我神魂落在那石像上,整座山林便都是我的眼睛,我能看到那少年弯腰利落割草的样子,他一手拿刀,一手抓着草尖,一弯腰便是一大把,他除了手中小心提了一个竹筐,背上也背了一个,偶尔将割下的草、摘下的野果野菜、捡来的柴火放进自己背上的竹筐里。
那竹筐背起来几乎还高过他一个头。
常年打猎让他身形较一般少年更高些,但他却并不很健壮,或许从小贫苦,他看上去有些瘦削,但从背影看,其实也如成年男子挺拔高大了。
他活得并不十分富裕,反而有些艰辛。
山中谋生,又岂能不受伤不辛苦的?
林内草木众多,少年便深一脚浅一脚地往这石庙走来。
石庙建在山腰上,丛林极深处,若非当初被大虎追赶,或许他也发现不了这个去处。
或许因为我心中有了那未断之尘缘,再见他我总觉有些不同,心中也总觉得复杂。
我索性没有再打趣地看这神子在人间的窘况,他一进庙里,我便找机会显了形。
这一世,必而叫他好好尝尝这求不得之苦。
我决心塑造一个极其完美的女神形象予他一场难忘的美梦。
这则命线,按理姜尢是一生都无法真正和他梦中的神女相见的,甚至不敢真的表露出自己的情感,那情感甚至只是朦胧隐晦的。他最终一生无妻无子,守着石庙为生,只求能再见到曾经救过自己的女神一次。碧海心将这一世名为求不得。
但我却只觉得这感情不够深刻,也太隐晦朦胧。
这已然是第七世,若再这般下去,还只剩两世如何能成功淬化出一个人心。
若当真最后淬化不得,神子岂非当真要陨落在下世了。
若我不知晓从前那段尘缘也罢,如今我既然知晓了,自然不能当真看着这人死在这里,我确实不在意他生死,只是唯恐我曾经因果难清,影响我再塑神格。
是以,我决定给他这一剂狠药去。
好在神子而今在下去轮回之前,早已抛却仙缘,而今确实不过一介凡人,想来要给予凡人一个美梦,应当不难。
这其实自然不必我亲自上阵,只消耗费我些许神力罢了。
我照着从前尘世间的记忆,内心稍稍一想,那位原本死寂已久的神女像便瞬间鲜活了过来。
我却没想过,我这一介入,反而又额外生出旁的事情来。
……
姜尢走进神庙,忽而觉得一阵睡意袭来,他竟就在庙前昏昏睡去了。
梦中他见到一女子,身着五色彩裙,红霞绶带自手臂间垂下,背后荡漾着五彩柔光。
她梳着流仙髻,流苏自发间斜斜垂下,耳间明珠散发着华美的荧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