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要走了。”
何陶没反应过来,“现在就走?可是校庆才开始……”
“我要出国了。”程芷道。
何陶的声音戛然而止。
他微微张着嘴,过了一会儿才道:
“什么时候走?”
程芷道:“后天。”
何陶安静下去,半晌才结结巴巴说了一句:
“挺好的。”
说话时,他头垂得很低,程芷看不清脸上的表情。
她道:“挺好的?”
“对啊,”何陶的声音微颤,“能去更大的世界看看,不是挺好的吗?”
程芷抿抿唇,“嗯。”
“那你东西都收拾好了吗?”何陶问道,“听说很多人出国都吃不惯,你多带点吃的,要是不够,我给你寄。”
“不用了,”程芷道,“越洋物流很麻烦的,反正我不挑食,吃什么都行。”
何陶摇头,“谁说你不挑食。”
他笑了一声:
“你不吃葱姜也不吃香菜,吃肉从来不吃肥肉,炒饭要吃粒粒分明的,面喜欢吃清汤多放菜的,烤肠要吃最辣的,水果要吃一点酸味都没有的,但是橘子和橙子又爱吃酸一点的……”
他一样样说着,程芷听得怔住。
——连她自己都不知道,原来,她还有这么多的怪癖……
何陶忽地捂住了脸:
“阿芷,你走以后要照顾好自己,知道吗?”
程芷回过神,“嗯,我会的,你也要照顾好自己。”
顿了顿,她又道:
“虽然我走了,但我们还是好朋友,要有人欺负你,记得和我说,我会让我在国内的朋友帮你。”
何陶还是不肯放下手:
“好。”
这一声之后,两人之间只剩沉默。
许久,何陶做了个深呼吸,似是下定某种决心,轻声问道:
“阿芷,你说,橙子和核桃,能在一起吃吗?”
闻言,程芷低垂眼眸,停顿了好一会儿才回道:
“何陶,水果和坚果,是不能在一起的。”
像是早就料到她会这么说,何陶并没有太大反应,嗓音中夹杂着几分微弱的笑意,平静道:
“好,我明白了。”
程芷起身,“那我先走了,家里还有点事。”
何陶头垂得愈发低,轻声道:
“这一次,我就不送你了。”
程芷:“没关系。”
话落,她拿上搭在椅子上的外套,抬脚离去。
外面的温度很低。
程芷穿上外套,往手心呵了一口气,大步走向校门。
风声呼啸,刮在脸上仿佛刀割。
她看了眼毫无动静的漆黑夜幕,眸中有点失望。
倏地,身后猛然传来一阵急促奔跑声。
紧接着,是何陶的叫声:
“程芷!”
程芷诧异转身,“你怎么出来了?”
何陶往前走了两步,站在明亮的路灯下。
程芷终于看清了他的脸。
少年微卷的头发乱糟糟的,白皙的脸上全是泪,眼眶和鼻尖通红,肩膀剧烈瑟缩着。
她愣住。
何陶大声喊着她的名字:“程芷!!”
程芷回过神,“怎么了?”
何陶用了闭了闭眼,再开口时,声音无端小了下去:
“我喜欢你。”
少年嘶哑的嗓音裹挟在北风里,没飞出多远就散了。
程芷没听清,问道:
“你刚刚说什么?”
何陶停了几秒,用衣袖胡乱抹了把脸,弯起眉眼,颊边酒窝深深,大声对她回道:
“我说,祝你一路顺风!”
这一次程芷听清了。
她也对他笑笑,用力挥了挥手:
“知道了!你快回去吧,外面冷!”
何陶道:“我看着你走。”
“好吧。”程芷又说了声“再见”,转过身继续向前走。
没走多久,风声骤然大作,有什么细小且单薄的东西随风飘来,停在她发梢衣角。
她仰头看去,眉羽微扬。
无数雪花纷纷扬扬的落下。
风城的第一场雪,来了。
路灯下,目送少女高挑的背影消失在道路的尽头,何陶伸手接住几片雪花。
站的太久,手太冷,雪花一时没能融化,停在指尖随风轻轻颤动。
仿佛即将飞走的蝴蝶。
他看了一会儿,眼泪忽地大颗大颗滴落。
“我喜欢你。”
“核桃喜欢橙子。”
“何陶,喜欢程芷。”
第138章 【正文完结】书里总写到喜出望外的傍晚
“咦,下雪了?”
礼堂外,无人的庭院里,姜珥惊奇的叫了一声,仰头看向天空。
倏地,有人轻轻捂住她的眼睛。
她眨了眨眼,小刷子似的睫毛在他手心来回扫动。
少年碎冰似的清冽嗓音响在耳畔,他问:
“我是谁?”
姜珥嗤地笑了,拿开他的手:
“傅听寒,你好幼稚。”
傅听寒从容道:
“你猜出我是谁了,所以有奖励。”
“是什么?”姜珥笑着问。
他从大衣口袋中取出一支红色山茶,抬手簪在她乌黑发间:
“这个。”
红的花,黑的发,颜色对比极强,似乎是这个冬夜里唯一的颜色,愈发衬得少女美得惊心动魄。
他低头亲亲她的眼睛,认真道:
“姜珥是世界上最好看的女孩子。”
姜珥忍不住抿着嘴笑起来。
她伸手小心摸摸娇嫩花瓣,不忘和他算账:
“你怎么不回我消息?”
傅听寒坐到她身边,与她十指相扣:
“想要突然出现,给你一个惊喜。”
姜珥撇撇嘴,嘴硬道:
“哪里惊喜了,一点都不。”
傅听寒把她的手揣进自己口袋中,一板一眼道:
“嗯,我下次会有进步的。”
姜珥脑袋一歪,舒舒服服地靠在他肩上看雪。
礼堂里的乐声悠悠传来,一曲毕,很快播放下一首,恰好是她听过的歌。
她忍不住小声跟着哼唱:
“书里总写到喜出望外的傍晚……”
“……女孩的白色衣裳男孩爱看她穿……”
“……慢慢喜欢你,慢慢的回忆……”
“慢慢地陪你,慢慢的老去……”
唱到这句,她抬眼看着傅听寒,眉眼弯弯:
“因为慢慢是个最好的原因。”
傅听寒轻笑着低头蹭蹭她鼻尖:
“姜同学,我能邀请你跳一支舞吗?”
姜珥道:“可我不会诶。”
他笑:“我也不会。”
姜珥对他伸手,一本正经道:
“那我们可以一起学了。”
乐声仍在继续,礼堂的玻璃窗上透出暖黄的光,照亮庭院中的积雪,亦照亮少女花一般旋开的裙摆,恍如晨曦降临。
这年大雪,他们在无人的角落磕磕绊绊跳完一支舞。
时间仿佛倒流,回到了很多很多年前。
幼儿园临时搭建的舞台上,小小的男孩与女孩并肩进场。
欢快的乐声里,他握住她的手,看着她笨拙的踮起脚尖一圈圈旋转。
铃声清脆,柔软的发轻轻拂过他鼻尖,带着好闻的香味。
一曲结束,她拎着裙摆对他笑,趁机对他眨眨眼睛:
“我跳的好看吗?”
如当年一样,傅听寒慢慢的笑了。
他道:“好看。”
比这个世界上所有美好的事物加在一起还要好看,甚至连黄昏都失去了颜色。
让他此后经年,再不能忘。
从此梦中名,心上人,皆是那
惊鸿一瞥。
【正文完结】
【所有未填的坑都会在番外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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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程芷x何陶番外】
几年时间一晃眼过去。
姜珥考上了帝都一所普通的一本,和傅听寒在同一个城市,只要十分钟车程,就能到他的学校。
他们在校外租了房子,每天下课后就一起去逛超市,回家一起做饭。
日子过得温馨又平静。
大学毕业同年,他们的婚礼在风城举办。
这个夏天和记忆中没什么不同。
绿树浓荫,蝉叫的声嘶力竭。
她穿着雪白婚纱坐在床上,等着她的新郎来接。
旁边是万里迢迢赶回国的好朋友。
距离两人上次放假时见面已经过去一年,程芷却还是那副样子,没什么变化。
姜珥啧了一声,“你怎么就从来没胖过呢?”
程芷幽幽道,“你天天吃冷菜吃野人饭能胖?”
噩梦般的回忆涌上脑海,姜珥哆嗦了一下,仿佛又回到了当年顿顿鹰嘴豆泥沾西兰花生啃的日子,忙道:
“你今年也毕业了,打算回国发展吗?我保证给你喂的白白胖胖。”
程芷含糊道:“看情况吧。”
“对了,胖胖说他也会来,”姜珥道,“你们都很久没见了吧?”
程芷点头,“确实,快四年了。”
“我和他也很久没见了,”姜珥道,“他的学校实在太远了,寒暑假也不怎么和我们一起玩儿,也不知道他现在变成什么样了。”
“就几年时间,不会有什么变化的。”
话音落下,姜珏急冲冲跑进来:
“他们到了!你们准备好了吗?”
姜珥精神一振,“鞋藏好了吗?”
程芷得意:“放心,他们绝对找不到在哪里。”
姜珥:“嘿嘿,那就好。”
“咚咚咚——”
正说着话,有人屈指叩门,嗓音含笑:
“珥珥,我来了。”
姜珥正要应声,程芷赶在她之前说道:
“道上的规矩都清楚吗?这个门不是你想进就能进的。”
屋外响起窸窸窣窣的声音。
很快一封红包从门缝塞了进来。
“这么薄?”程芷不满意。
“里面是银行卡。”傅听寒道。
程芷嘶了一声,“真够直接的。”
她无意为难他,上前开门。
门外站着年轻英俊的新郎和西装笔挺的伴郎。
她扫过其中一名伴郎左耳上的黑钻耳钉,侧身让开路:
“进去吧。”
傅听寒颔首,阔步走到床前。
见到一身白纱的姜珥时,他长睫颤了颤,眸中盛满奇异的情愫。
姜珥正要问问程芷鞋在哪儿,好歹给他个提示,他一弯腰,已从床底下拿出那双高跟鞋。
姜珥:“……”
这就是她说的“绝对找不到”。
真够隐蔽的。
她伸出脚,叹气:
“一点体验感都没有,这也太轻易了吧。”
傅听寒单膝跪地,牢牢握住那截莹白的脚踝,认真替她穿好鞋:
“你要是不满意我可以进门重来一遍,你好好藏一次。”
姜珥:“……”
见他神色不似作伪,她忙摆手:
“我就那么一说,走吧走吧,给咱爸妈敬茶去。”
傅听寒挽着她的手,替她挽了挽耳畔碎发,嘴角翘了翘:
“好,给我们的爸妈敬茶。”
见他们往前走,程芷也跟了上去。
常磊在前面开路,林凌慢腾腾的走在最后。
他看了眼身旁神色平静的程芷,深吸一口气,口吻轻松的打招呼:
“好久不见啊。”
程芷瞥他一眼,生疏的回道:
“嗯,好久不见。”
除此一句,再无他话。
一直到新婚夫妇敬完茶出门去婚礼会场,噼啪作响的鞭炮声里,林凌突然又问道:
“你过的还好吗?”
程芷只当没听见,提醒傅听寒背姜珥上车。
傅听寒蹲在姜珥面前,“上来吧。”
姜珥捏着捧花看了他几秒,笑了笑,趴在他背上,眼里隐约有泪花闪动。
“砰——”
礼花喷上半空,无数彩色纸屑轻飘飘落下。
青年脚步始终稳稳当当,一步步背着他的新娘走向婚车。
“傅听寒。”
将要上车时,姜珥倏地在他耳边小声道:
“这是我第二次嫁给你,可还是好紧张。”
傅听寒眉间洇开浅浅笑意:
“这是我第一次娶你,我和你一样紧张。”
姜珥“噗嗤”笑了,戳戳他的脸:
“那你可要想清楚了,今天之后,你一生一世都是我的人了,必须永远忠诚我、爱护我、惯着我,再也不能反悔。”
傅听寒的手紧了紧,偏过脸认真端凝她:
“求之不得。”
——
傅听寒永远忠诚于姜珥,不止一生一世。
生生世世。
第139章 番外·水果和坚果1
排成一条长龙的婚车依次启动,一齐驶向婚礼会场,声势浩荡,引起无数侧目。
程芷降下车窗,眯着眼看向远处湛蓝的天幕。
今天真是个好天气啊。
到了会场,仪式开始。
她坐在台下,看着年少时最珍贵的朋友嫁给她最爱的人,忍不住湿了眼眶。
转头擦泪的瞬间,一张纸巾递到面前。
她泪眼婆娑的抬眸。
是个年轻好看的青年。
他似乎才从远方赶来,手上还提着行李箱,一身风尘仆仆。
眉眼有些熟悉。
她没多在意,收了纸巾,点头道谢:
“谢了。”
他眼睛亮的惊人:“阿芷。”
程芷手顿了顿,满脸错愕:
“何陶?!”
当年的小胖子,现在的大帅哥何陶挠挠头,笑容腼腆:
“对,是我。”
“你——”
程芷反复把他和记忆中的模样比对,震惊到无以复加:
“变了好多。”
“大一的时候下定决心减了肥,”何陶颊边的酒窝随着笑容愈发的深,“看样子效果还不错,你都认不出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