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然,这封信最终一定会到涂山越手中。
兰菱目光在她身上流连了一圈,最终落到锁骨线上,皱眉道:“你受伤了?”
“啊?”
扶光懵了一下,下意识摸了摸锁骨的位置。
反应过来她指的是什么后,面色腾一下红了起来,支支吾吾不知该怎么回答才好。
兰菱也没再多问,黑雾自手中溢出,在她身上萦绕了一圈,将痕迹清了个干净。
走进密道之前,她回头真诚地看着扶光,嘱咐道:“云羡很可怜的,你们要是成亲的话,可要对他好一点。”
“……”
扶光勉强挤出笑意:“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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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出半个时辰,信便到了褚云羡手中。
他打开看了看,并没有发现特殊之处。
这封信甚至不是单独写给涂山越的,内容不过寥寥几行字,言简意赅地表达了扶光的意思:
五日后,邀慕雪和涂山越二人共赴玄冰林一叙。
兰菱坐在一旁,扒拉着桌上特贡水果吃,含糊不清道:“玄冰林是什么地方?”
“涂山附近。”
她咽下口中的果肉,目光担忧,“你现在是魔修,去涂山会不会有危险?”
有苏零琅身为仙门弟子,带魔族领头人物之一去仙门的地盘,怎么想都感觉居心不良。
褚云羡将信原封不动装了回去,斩钉截铁道:“不会。”
“为什么?”
兰菱有些疑惑,不懂他为什么如此笃定。
“她若想要我的命,不需要如此弯弯绕绕。”
他挑起眉眼,喉间溢出一声轻笑,“我甘愿死在她手中……”
“任何时候。”
第208章 威胁
可惜啊。
他的好师姐。
该做的、不该做的事都和他做了个遍,不愿意爱他,也不舍得杀了他,恐怕还想着……要离开他。
这可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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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还未黑,扶光脸上沾了点点墨迹,嫌弃地看着自己的杰作——一张丑不拉几的山水画,含泪将它搓成团扔到一边。
石门被打开,红影出现在密室的那一刻,光线好似亮了几分。
她目光微凝,疑惑道:“你怎么又回来了?”
褚云羡神色晦暗不明,视线在她光洁的脖颈间停留了一瞬,勾了勾唇,“怎么,不想看见我?”
“没有。”
只是觉得反常,这段时间他很忙,最快也只能两天回来一次。
今日才走了没几个时辰,竟又折了回来。
褚云羡紧紧地注视着她,缓步走过去,开门见山地问:“约见涂山越和慕雪做什么?”
原来是对那封信有疑虑,她神情不变,“说一下仙门内鬼的事。”
“是吗?不能在信上说清楚?”他嘴角浮起一丝戏谑,明显是不相信她的说辞。
“信上说不清楚,他们不会信的。”
此时,高大的身影已经踱步到她身边,定定地看着她。
两人视线交织着,他毫无预兆地弯腰,将她打横抱起。
动作突然,她惊呼一声,下意识搂紧了他的脖子。
褚云羡抱着她,大步流星往密室外面走。
面具遮挡了他部分容貌,扶光盯着他流畅完美的侧脸轮廓,微微发愣,不知道这人要做什么。
沿路魔卫和魔侍都不少,不断有人行礼,偶尔有人朝她投来打量的目光,察觉到褚云羡一身戾气后,再不敢多看。
走了许久,她才问:“你要带我去哪里?”
“兵器库。”
她皱了皱眉,“去那里做什么?”
褚云羡没回答,一路畅通无阻。
各类武器收集在兵器库中,散发着璀璨而森冷的光,整个库房不需要照明,也能视物。
走到了某个专区,他蓦地停下脚步,将她放下。
琳琅满目的短剑款式,各种宝石镶嵌的匕首应有尽有,散发着实质性寒意。
他双手抱胸,闲适地靠在石柱上,扬了扬下巴,示意道:“挑一把。”
扶光感觉他不太对劲,并没有顺着他的意挑选,警觉地问:“挑这个做什么?”
“师姐帮我看看,哪一把比较适合我?”他勾起戏谑的笑,眸中似有血光在流动,魔瞳看上去妖异无比。
不知道他什么意思,扶光斟酌道:“你的东西,你自己选。”
一股大力将她拉入熟悉的怀抱中,褚云羡从身后抱住她,俯身将脑袋搁在她的肩头。
大手包裹住她的手,点了点其中一把剑柄嵌满红宝石的短剑,“这把如何?”
语气没什么起伏,听不出来他什么情绪。
呼出的热气打在她耳廓,带起阵阵痒意,她瑟缩了一下,心中不安的感觉越发强烈,“……你喜欢就好。”
耳畔传来低笑,他轻咬了一口她的耳垂,温声哄道:“师姐来选,看看哪一把插进我的胸膛,会比较美观。”
“……”
这话终于证实了扶光的猜想,她身子一僵,背脊升起凉意,扭头瞪向他:“发哪门子疯?”
“发疯?”褚云羡慢条斯理地重复着她这个词,神态凉薄中带着讥诮,“……确实,快疯了。”
“每日都在担心师姐想要离开我,一点风吹草动都紧张得不行……要怎么做,才能让你甘愿留在我身边?”他近乎失神地低喃着。
听着他有些神经质的言语,扶光才知他患得患失到了这个地步,无奈地叹了口气,“云羡……”
“我问你,为什么选在涂山?!”他语气倏地转变,打断她的话,冷声质问,“你想彻底摆脱我是不是?”
玄冰林是个好位置,涂山越若是想带走她,不费吹灰之力。
“没有。”
她转过身抱住他的腰,娇小的身躯温顺地缩在他的怀中,嗓音温柔,“别多想,没想离开你,只是想和他们交待一些事。”
“又想骗我……”他抱紧了她,微颤的身躯透露出他心中极度的不安,“师姐,我后悔了,我不打算让你去见他们。”
扶光:“……”
计划要是折在这一步,她一定会被气吐血,忍不住咬牙道:“……云羡,人的忍耐是有限度的!”
“是啊,”褚云羡微微俯身,低头抵着她额心,眼尾涌上不自然的猩红,声音极轻,“在我第一次妄想得到你的时候,你若是没选择忍耐,一剑杀了我,就不会有今日的烦恼。”
“可你没有,一次次纵容我……”指腹轻抚着她的脸蛋,他低低地笑了,眼中闪烁着破碎的光,侵占之意不加掩饰,“怎么办?得到的越多,我越想将你永远留在身边……”
她移开视线,不去看他的眼睛,“人的一生很长,你跳出了既定的命运,若不是囿于情爱之中,未来……”
这番话不知怎么刺激到了他,“不要再说了!”
“……”她识趣地闭了嘴。
“不要未来,我只要你!”
箍在她腰间的手不断地收紧,似要将她折成两段,他情绪激动,浑身都开始发颤,“你听清楚了吗?!别和我讲那些冠冕堂皇的大道理,那不过是你想摆脱我的借口!”
“我只要你……除了你我什么都不要!”多年来惶惶无所依的少年,此时双目因充血地盯着她,嘶哑的嗓音中夹杂着病态痴狂。
她垂下眼眸,不知该说什么。
无尽的沉默让他感到窒息,眉宇间涌上阴翳,强行转过她的身子,逼迫她面对千万把短剑,执拗地要求她:“选!”
“你下不去手,能死在你选的武器上也不错。”
灵力被封,单论体力她根本不是他对手,被轻松地桎梏在他怀中,挣脱不得。
扶光脾气本就不算好,饶是再纵容、喜欢他,也有些上火,怒道:“褚云羡,你敢威胁我?!”
拿自己的性命来威胁她,想以此将她困在身边,小兔崽子真是疯了!
“是啊,”他坦然承认,自嘲地笑了一声,“我早就说过,你只能踏着我的尸体离开。”
扶光的性子他很清楚,之前能困住她,是因为她有所顾念。
可最近,他有种强烈的预感,她好像在盘算着,要彻底离他而去。
“思来想去,能留住你的只有我这条命,很卑劣对不对?可我本就不是什么光明磊落的人……”
面对如此极端的褚云羡,她心中升起无力感,“不要这样,我不会离开你的。”
“是吗?”他冷笑一声,“那为什么不选,你在怕什么?”
第209章 解药
这简直是将她架在火上烤,她要是不选,便坐实了在撒谎心虚。
可若是选了,将来她要是敢骗他,这人是真能做出伤害自己的事。
简单来说,就是以死相逼。
“好!”
她也来了脾气。
选就选,谁怕谁!
随手拾起一把短剑,抽出剑鞘粗略地察看了一番。
短剑“唰”一声入鞘,她冷着脸将它塞到褚云羡怀里,扭头就走,不愿多看他一眼。
褚云羡面无表情收起短剑,大步朝她追去,浑身散发着凌冽寒气。
占了个子高腿长的优势,很快便追上了她。
大手扣住她的手臂,用力往回一拉,迫使她面对着自己。
她脸上还沾着墨迹,跟炸了毛的花猫似的,“松手!”
眼中充斥着防备和怒火,让褚云羡心中一刺,抿着唇不说话,也不愿意松手。
不管她怎么挣扎,都无法脱离他的桎梏。
气得她一口咬上他的手腕,直到口中尝到了甜腥味,那力道也没有松懈半分,反倒越箍越紧。
拼尽全力也无法撼动他分毫,这种感觉实在太讨厌,就如同命运一般,万般不由她。
独自承受了太多,本来她早已习惯,不觉得有什么。
想起他刚刚的态度,她心中突然涌上无尽的委屈。
再抬头时,已经红了眼眶,眸中闪烁着晶莹水光,却倔强地不肯让它落下,只冷冷地看着他:“你还要怎样?”
日日被关在密室,她肤色本来就白,如今更是呈现出病态的冷色。
长发垂顺地披散在双肩,唇角沾着丝丝血迹,此时泫然欲泣的模样,竟散发着从未有过的孱弱破碎感,好似风一吹就会飘散。
曾几何时,她明明是仙门最耀眼的剑修,威名传遍三界。
如今灵力全无,连反抗他的能力都没有。
褚云羡神情微怔,倏地松开手,眉宇间阴霾潮水般迅速褪去。
他能清晰地感觉到了一股尖锐的慌乱,自胸口蔓延开。
“师姐,我……”少年嘴唇嗫嚅,又不知如何解释,眸中泛起无措,手忙脚乱地将她拉入怀中。
喉咙好似被人掐紧,无比难受,他哑声道:“……对不起。”
怀中人好久都没有动静,只是胸口处无声地湿润了一片。
泪水似透过衣衫烫到了他心底,汹涌的情绪冲到喉间又堵住,他默默地将她抱得更紧。
扶光绑定系统后,总体来说,是个情绪稳定的打工人,任务被破坏她立马就转变方案,做不下去了等她想明白后干脆放弃。
但褚云羡,是让她感到最棘手的存在。
费尽心思想要安置好他,又被他步步紧逼,实在没绷住哭了一场。
冷静下来后又觉得丢脸,多大点事,有什么好哭的。
在褚云羡抱着她回去的路上,原本闭着眼装睡,结果一不小心真睡着了。
再睁眼时,惊奇发现自己并没有身处密室,而是在最初进入无间魔宫时,褚云羡给她安排的那间宫殿中。
她脑子发懵,怎么回事,小炮灰转性了?
起初褚云羡将她关入密室,的确是防褚云倾。
后来他彻底控制了魔宫,还是将她软禁着,也不打算解开她身上的药效,完全就是私心作祟。
扶光心中跟明镜似的,趁机享受了一段摆烂时间,也没打算和他计较。
门口光线浮动,修竹般高挑的身影走了进来,反手将门合上。
跟逛自家院子似的,除了褚云羡也没别人。
等他走到床榻边坐下,扶光才发现他手中把玩着什么东西。
仔细一看,是个白色小瓷瓶。
两人都没说话,房中静默了好半晌。
他从瓶中倒出一个药丸,递到她唇边。
扶光也没多想,张口就叼进嘴里咽了下去。
这毫不设防的行为,让褚云羡紧锁的眉头舒展开来,顿时有些哭笑不得:“师姐,你都不问这是什么吗?”
昨晚才闹不开心,问都不问就敢吃他喂的东西。
扶光表情凝滞了一下,问道:“啊……这是什么?”
“解药。”他扯了扯嘴唇,笑意有些苍白,“过几日我再陪师姐去玄冰林。”
这一去,也不知会发生什么,他已经做好了最坏的打算。
直至昨日,他才猛然惊醒,师姐原本就像那空中翱翔的火凤,是世间最瞩目的存在。
是他,自私地折了她的羽翼,将她禁锢在暗无天日的牢笼,只供一人欣赏。
内心似有猛兽在疯狂叫嚣,蛊惑着他将她永远束缚在身边……
可残存的理智又逼迫着他,将她归还于天地间。
她不该遭受这些的。
趁还能自控,他把她带出了密室,现下又解除了她身上的药效。
很快,她便能彻底脱离他的掌控。
至于他自己……
他茫然地看向扶光,假如没有她,活着的意义是什么?
只是想一想,便似有利箭射中他的心脏,痛入骨髓……
眼见着少年眼眶逐渐泛红,如迷途的小羔羊一般,扶光心中叹息了一声,不由得放柔了声音,打趣道:“怎么,可是后悔了?”
“是。”
他也不否认,若是再慢些,这解药说不准就不愿意给她了。
“师姐,昨日是我不对,还有之前……”
那些事她并未放在心上,直接打断了他的话,“过去的事情便让它过去,无需再提。”
说罢,她轻轻拍了拍他脑袋,如很久以前在补天宗时一样,示意他不必介怀。
然而,这动作在褚云羡眼中,却有另外一层含义。
短暂地愣怔后,他半空中截住她收回的手,眼中泪意生生被憋了回去,转而多出了几分幽怨,“你莫不是至今还把我当小孩看?”
最初他还老老实实当她师弟时,她便经常这样拍他脑袋,一副“吾家有儿初长成”的欣慰模样。
之前凝重的气氛,被这一动作轻易破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