胸膛肌肉饱满,腰腹窄细有力,蜿蜒线条勾勒出一片上下伏动的腹肌。
毫无遮挡,一览无遗,就这么直冲冲地映入眼帘。
盛瑶当即一惊,蹭的一下就从厉峥身前站了起来:“你……”
方才受伤的后背染着血,狰狞的伤口叫人自无遐思多看别的光景。
而此时的正面,男子精壮的力量感带着令人猝不及防的冲击,险些点着盛瑶的眼眸。
厉峥愣了一下,下意识垂眸往自己身上看了一眼。
他本是只赤了上身,在伺候他的下人面前也并无太多拘谨。
却在再一次抬眼对上盛瑶惊慌羞赧的目光时,陡然蹿上一股被影响的异样情绪。
厉峥肌肉紧绷,无意识抬手遮挡了一下,却是欲盖弥彰,好似把本就古怪起来的氛围越发推向升腾的热稠。
开口时,嗓音变得沉哑,让他的拘谨又绷紧了几分。
他顿了一下,才道:“把衣服拿给我。”
盛瑶眼眶红红,脸颊更红。
她愣愣地“哦”了一声,转而替厉峥取下衣架上的中衣。
厉峥穿好衣服将从矮凳上起身,却在发力时感到一阵眩晕。
他咬了咬牙,抬手至半空:“盛瑶,过来扶我。”
一身素白中衣遮挡了
方才映入眼中的光景。
结实的,有力的,令人羞赧的。
盛瑶刚往厉峥身边迈近一步,肩上便落下一股重量,带着热烫的体温,就这么被厉峥揽住了肩膀。
盛瑶比厉峥矮一个头还要多。
厉峥借力的身体向她贴来,她的脸颊正好贴在了他起伏的胸膛边。
扑通、扑通——
如此情景,本不带半分旖旎。
但盛瑶的心跳仍是不受控制地乱了节拍,随后声响如雷,难以掩盖。
厉峥面色有一瞬紧绷。
身前蹿上一抹冲散血腥味的馨香,挠动鼻尖,侵入鼻腔。
让原本只是寻常普通的搀扶,勾缠上不知名的亲昵暧昧,扰得人心绪一阵混乱。
厉峥无意识地滚了滚喉结。
喉间干涩,身前温软冲撞着他极力保持平淡的思绪。
湢室回屋仅几步之遥,却好似走了许久。
两相沉默,让本就掩盖不住的心跳声变得越发清晰可闻。
却又叫人分不清究竟是自己的,还是对方的。
*
厉峥后背伤势不轻,即使处理过了,也仍旧难挡疼痛的侵扰。
他睡得不太安稳,夜里频频有梦境蹿入。
偌大的庭院,阳光明媚,影影绰绰。
仅有他的落寞在这片光景下显得格格不入。
他从白日等到黑夜。
最终独自一人回到屋中,蜷缩在榻上,在沉寂漆黑的被窝里,低低向自己道上一声:“生辰喜乐。”
朝堂上,他唇角含着玩世不恭的笑。
一句:“放你娘的狗屁。”让在场大臣脸色骤变。
临行前,仅有他与皇上二人的殿堂内。
皇上神色复杂地拍了拍他的肩,欲言又止。
或是气氛太过沉闷,他下意识攒起一抹笑:“怎么,皇上这是打算放我一马?”
皇上叹息着摇头,唤他的小字:“聿昭,此处无外人,你不必如此的。”
梦里梦外的厉峥皆是一愣。
好似那张在脸上戴久了的面具快和他原本的面貌粘在一起了。
他时常连自己都险些分不清,那究竟是在做戏,还是他本就如此。
密道机关触发,四面八方暗器袭来时。
厉峥神色一凛,眼前却出现一张哭花了的小脸。
“你怎么会受伤,怎会伤得这么重……你不过外出三日,怎会如此……”
少女的眼泪断线般掉个不停。
梦中紧绷的氛围散去,转而代之的是手足无措的慌乱。
厉峥不觉自己有义务哄一个本就该伺候自己的小丫鬟。
但他唇角不自觉微动,思绪未清,唇边已先一步开口道:“你别哭了,我没事。”
“怎会没事,伤得这么重,怎会没事!”
厉峥惊愣地瞪大眼,清晰地看见盛瑶哭喊着,竟直往他怀里扑。
怀中扑入一片温软,馨香扑鼻,带动身体各处感官,直至他衣襟一紧,胸前一凉。
!
厉峥赫然睁眼从睡梦中惊醒。
颤动的眸光好似还未从被盛瑶扒开衣服的画面中缓和过来。
厉峥忽的敏锐垂眸。
黑夜已去,天光大亮。
日光透过窗户向屋内洒入光柱。
阳光照耀之处,厉峥的床榻边趴着一个黑乎乎的脑袋。
均匀浅淡的呼吸声在静谧的氛围中清晰可闻。
厉峥后知后觉反应过来,他不知何时屏住了呼吸,像是担心将她吵醒。
连夜的梦境侵扰叫思绪仍旧混沌,后背的伤痛也令头脑不太清晰。
厉峥迟缓地回想起昨夜。
他负伤而归,无法自行处理后背的伤口,将盛瑶唤进了屋中。
所以,她在这照顾了他一夜吗?
此时一整夜的梦境仅剩将醒前最后的几幅画面还停留在脑海中。
屏住的呼吸失控,厉峥顿时沉沉出了口气。
实在荒唐。
厉峥缓缓从床榻上起身。
睡得沉稳的少女即使睡姿别扭,也丝毫未被床榻上的动静所吵醒。
厉峥翻身下榻,隐隐牵动着后背伤口传来刺痛。
他在床榻边站定,神色晦暗不明地看了一眼盛瑶。
下一瞬,他躬身弯腰,长臂一伸。
盛瑶身体的重量落在臂弯,再一次贴近的体温令他有一瞬忘记自己在干什么。
“唔……”直至盛瑶身体落入被褥,无意识发出一声梦呓。
厉峥赫然回神,当即瞪大眼,却是很快皱起眉头:“嘶……”
该死,他是疯了吗!
伤口裂开了!
厉峥看着被自己魔怔一般放上床榻的少女恬静睡颜,脸色逐渐沉了下去。
而后,他收回视线,转身朝着湢室而去。
湢室内传出窸窸窣窣的声响,时快时慢,时响时弱。
片刻后,所有动静停滞。
一片沉寂后,厉峥深吸一口气,突然拔高声量喊道:“盛瑶!”
突兀的喊声将盛瑶蓦地惊醒。
她吓到了似的一下从榻上弹起身,惊愣无措道:“怎么了!”
这是哪……
盛瑶垂眸一看,一眼认出的被褥,身侧能够感受到还未散去的温热。
她小脸蓦地一红。
湢室内传来厉峥阴晴不定的沉声:“进来,给我换药。”
第10章
盛瑶云里雾里起身后,脑子里一直在想,昨夜她究竟是怎么爬到榻上去的。
他们睡一起了吗,如何睡的,她怎一点印象也没有呢。
盛瑶迈步朝着湢室走去。
一边走,一边又不由开始认真回想来柳阳城的路上,张媒婆和她交代过的话。
成婚需得怎样的流程,她来了夫家应当做些什么。
他们何时正式成婚,何时成为真正的夫妻。
盛瑶脑海里仅剩张媒婆嘴巴一张一合的画面,却压根记不起她究竟说了些什么。
她懊恼地咬了咬下唇,抬眸猝不及防就撞进厉峥直勾勾看来的目光中。
本就连不成线的思绪瞬间散开乱成一团,再难抓住分毫。
“愣着干什么,换药。”
盛瑶这才回神,小脸红扑扑地绕到厉峥身后。
她定睛一看,顿时惊呼:“怎么裂开了!”
厉峥:“……”
因为脑子坏掉了。
厉峥身后一时没了反应。
盛瑶不说话,也没动作,叫他下意识又回过头去:“你别……”
话音止住,盛瑶并没有哭,只是蹙着黛眉眼神复杂地看着他的伤口。
盛瑶:“你坐好,我给你换药。”
她语气很轻,带着几分明显不加掩饰的心疼。
昨夜处理好的伤口此时裂开渗血,再次血肉模糊起来。
白日的光线明亮不少,自也让伤口狰狞处更加清晰入眼。
盛瑶动作尽量放轻,但还是不时听见厉峥隐忍的出气声。
“弄疼你了?”
厉峥声音沉闷:“本就是会疼的,继续吧。”
盛瑶无声地点了点头,继续手上的动作。
处理好伤口渗出的血后,又重新上过一次药,这才叫人稍微安心了些。
狰狞伤口不在,盛瑶在静谧的氛围下不禁又开始胡思乱想起来。
纱布绕过厉峥的后背胸膛缠绕成圈,盛瑶还是想不起来她究竟是何时睡到厉峥的榻上的。
那厉峥知晓了吗?
还是说,他本也想让她和他睡在一起。
夫妻,本就是如此的。
可是!
他们还没有正式成为夫妻呀。
盛瑶霎时脸上一热。
“唔……勒这么紧干什么?”
厉峥错愕回头,只见盛瑶脸蛋红彤彤的,像个红苹果似的:“你……”
“厉峥,再让我准备一下,好吗……”
“准备什么?”
盛瑶有些手忙脚乱地帮厉峥将纱布包裹好,却是脸上羞赧更甚。
她没好意思继续待下去,忙不迭站起身来,匆匆离去,只嗔怪似的扔下一句:“你说准备什么。”
厉峥:“……”
他怎知道准备什么。
厉峥摸不着头脑地穿上衣服后走出了湢室。
盛瑶刚整理好情绪,但也没转头看厉峥,只在门前道:“我先去做早饭,你在榻上躺着再休息一会吧。”
厉峥还来不及回应,盛瑶已急匆匆离开了屋中。
他后背在换药后再次升起些许疼痛,暂且也没心思思考小丫鬟的古怪。
盛瑶没多会便端着清粥和小菜入了屋。
厉峥靠坐在床榻上,双唇无色脸
色也略显惨白。
盛瑶把清粥端到他跟前,温声问:“即使没有胃口也多少吃点,待会我进城去寻个大夫回来。”
“不必。”厉峥抬手拿起了勺子,“皮外伤罢了,大夫来了也是做跟你一样的事。”
“可是……”
厉峥打断她转移了话题:“小菜里没加辣椒吗?”
“你受伤了怎可吃辣椒,自以清淡为主。”
一口清粥入喉,压根没什么味道,但胜在细腻温热。
厉峥还算配合地就着小菜吃了起来,倒也没再有异议。
盛瑶就坐在床榻边静静看着他。
说是看,实则是偷瞄。
盛瑶不知为何突然开始不好意思直视厉峥,怕他忽的抬眼与她的目光对上,也怕自己情不自禁露出什么奇怪的表情。
但视线移开片刻后,她便忍不住又偷偷摸摸朝他看去。
无论看过几次,她还是觉得他十分俊朗。
这叫盛瑶也不可避免地回想起张媒婆说起厉峥时,那无所谓又好似安抚的模样:“他虽是相貌平平,但为人温柔体贴稳重踏实,过日子可不能光看人模样的。”
相貌平平这个词难道是这么用的吗?
他分明俊得不像话,连此时面无血色略显憔悴的样子,也只在俊容上增添了几分令人怜惜的破碎感,但并不显狼狈。
这样的厉峥好似融化了平日里不时板起脸来的严肃气质。
变得柔顺,温和,叫人忍不住想多看看他这样的模样。
盛瑶连连看去,又连连移开目光。
反复几次,因着羞赧和心虚,眼睫有些颤动。
直至又一次的抬眼。
厉峥像是故意而为之,精准无误地同时朝盛瑶看来,将盛瑶的目光逮了个正着。
“你在看什么?”
盛瑶一惊,手抖得险些将还剩半碗的清粥打翻。
厉峥抬手轻而易举帮她稳住了托盘,又问了一遍:“你在看什么?”
“没什么……”盛瑶敛目,心下倒是没多少悔改之意,只等厉峥移开视线后,她再继续偷看。
厉峥抿了抿唇,警惕地又多看了盛瑶一眼,这才重新垂头,继续喝起了粥。
盛瑶趁着厉峥喝粥的间隙又偷看了他两次后,才轻声开口道:“厉峥,虽然你几次三番都敷衍我这个要求,但你这次当真吓坏我了,你这次外出,我不知你去了何处,去做什么,也不知你什么时候回来,我……”
厉峥忽的抬头,微迷起眼来:“等等,你不知我什么时候回来?”
盛瑶也是一愣,余下的话散去,迷茫地点了点头:“你又没说,我怎会知晓,昨夜你若不出声,我还以为有贼人入了屋。”
天知道,厉峥昨日在预料之外的负伤而归后,还短暂后悔过离开时莫名其妙给盛瑶留下的字条。
他以为她知晓他昨日会归,怕是要一直等着他。
所以,厉峥忍着伤痛,甚是鬼鬼祟祟从围墙翻进来,偷偷摸摸入了屋,怕自己受伤之事暴露。
但最后他伤重无奈,自己无法处理后背伤势,这才不得已出声把盛瑶唤进了屋。
结果她说她不知道?
厉峥下意识侧头往书案的方向看去一眼。
只见窗边吹来的微风将桌面上放置的纸张一角吹起,又很快平稳地落了下去。
纸张放置的位置和他离开时一样,就连压纸的砚台都未曾移动过分毫。
厉峥难以理解地回头看向盛瑶:“我留给你的字条你没看吗?”
那么显眼,明晃晃地摆在正中,若是盛瑶入屋打扫,不可能看不见的。
除非,她偷懒这几日压根就没打扫他的屋子。
厉峥想起自己临走前,魔怔似的忽然改变主意折返回屋,写下这张字条时的画面,不由脸色一黑。
盛瑶也怔然往书案的方向看去一眼:“那是留给我的?”
厉峥:“……”
那不然呢,留在宅中的除了她还会有谁。
“可是,我不识字啊。”
厉峥神色一僵,怔然看着盛瑶缓缓转回头来和他对上目光。
盛瑶坦然地望进厉峥眼眸中,再次解释道:“我在村里未曾念过书,也不识多少字,那张字条我就认识一个字。”
这是厉峥完全未曾想过的可能性。
他一时间不知如何作答,甚不知如何作想当时特意折返回去写下字条的自己。
盛瑶见他怔愣,很认真地告诉他:“我就认识‘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