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人对着镜子咧了咧嘴,看着自己的左脸颊上慢慢浮现出了一个时钟模样的图腾。
他满意地笑了。
第093章 07
Chapter07. 驯兽
白薇走到诺兰身旁, 一眼便看见了玻璃柜里的魔方。
“这是……”白薇想起先知书上新出现的魔方。是柜子里的这个吗?她感知不到魔方的特别之处,但观诺兰的神色,应该不会有错了。
诺兰没有打开玻璃柜门, 眼下并不是将魔方取出的好时候。
卢克在二楼的房间转了一圈, 也走入了这间少女闺房:“想必这就是女主人曾经的卧房了。”
他走到玻璃柜前,忍不住喟叹:“真是让人羡慕啊, 那位小姐的童年一定很快乐。”满满一柜子的玩具是寻常人家孩子所无法想象的, 更不提其中大半皆是当年的稀罕物。
白薇忽然想起什么:“那位小姐的闺名是不是叫爱丽丝?”
“不。”卢克摇头,“她叫芳汀,芳汀·特纳。”
白薇一愣,这与她预想的不太一样, 那么落地窗框刻下的爱丽丝会是谁?
“特纳家族里有没有哪个成员叫布鲁斯?”白薇想了想,补充道,“或者与他们相熟的人中有没有哪个是叫布鲁斯的?”
卢克皱了皱眉头:“印象里没有, 不过这是个寻常的名字, 我也不确定。”
白薇只得作罢, 或许那只是两个不相干的名字吧。
彩虹巷的砖瓦房内里是联通的,三人不知不觉已走完了这一侧的房子, 但没有找到任何有用的线索。房子里能藏人的地方, 他们都里里外外翻了个遍, 这些房子里确实没可能藏着那么多大活人。
但如果, 失踪的人已经不是活人了呢?
这个念头令卢克拧紧了眉头, 看来得让人来挖一挖房子的地基, 或许能发现些什么。
白薇没有找到帽子, 只得和诺兰离开了彩虹巷, 但眼下她更记挂的是砖瓦房里的魔方。
“我们该怎么把魔方从房子里带出来?”白薇思来想去,如今巷子里都是警署的人, 也只有等夜里潜入房子才能带走魔方了,但她领教过魔方幻境的威力,怎样才能在不触动幻境的情况下把它带出来?
诺兰沉吟片刻:“把魔方取出来不难,只是我不知道能否完好地把它带出来。”
这条巷子不太寻常,似乎很排斥外人改变巷子里的一草一木,如果他就这么把巷子里的东西带了出去,只怕那个“幽灵”不会善罢甘休。
若在争执中魔方损毁,他不知有没有足够好的运气把魔方的碎屑收集齐全。他很清楚,那些碎屑大概率会被巷子吞噬殆尽。
“先不急着取魔方。”诺兰说,“先弄明白藏在这条巷子里的到底是什么东西。”
***
白薇回到查令街58号时已做好了要被希德冷嘲热讽的准备。
然而她踏进院子,却发现希德一反常态地立在喷泉中央,一动也不动,看上去与寻常庭院里的雕塑没什么两样。
院子里也安静了许多,往常插科打诨的人都不见了,连最喜欢在院子里跑来跑去的拇指精灵也不知躲去了哪里。
查令街58号正常得就像普通人家的院子。
这实在过于反常。
“守钟人来过了?”白薇茫然了片刻,很快警惕起来。
诺兰轻咳一声:“不至于。”眼前静谧的庭院实在不像是被黑魔法师扫荡过后的样子。
白薇压低嗓子,喊了几声:“希德?希德!”还没等她喊第三声,一颗松果砸上了她的脑袋。
“叫什么叫,我还没死呐!”
雕塑依然分毫未动,熟悉的声音从雕塑的牙缝中溢出:“今天来客人了,莱昂老大让我们安分些。”
客人?白薇愕然。从她来到查令街58号那日起,就没见过这里有客人。什么样的客人非得让大家安分成这样?她心里有了计较,来的应该不是其他族裔,而是人类。
正想着,便见莱昂和老霍普从中庭走了出来,与他们一道往外走的还有个年轻的男人。
那男人有着深麦色的皮肤,五官笔挺,眼窝深邃,高大的身躯裹在一件开襟镶金丝的长袍中。
白薇暗忖,这位客人的容貌和着装可不像寻常的多伦人。
莱昂看到了白薇,于是笑着向男人引荐:“那位是我的养女,白薇。接下来的演出她也会一同参与。”
转头又对白薇道:“这位是我们的客人,西大陆奎尔沃的麦昆先生。”
麦昆对白薇笑了笑,眼角浮现出温和的笑纹:“薇小姐,幸会。”接着看向诺兰,“这位是?”
莱昂好似终于看到了诺兰,笑呵呵地对麦昆说:“啊,这位。他是薇的侍从,排行第四,叫他四号就成。”
白薇暗自抹了把汗。她不知诺兰眼下用的是哪一张面孔,只祈祷二人别在这里打起来。
好在诺兰安安静静地站在她身后,并没有显露出半分不悦,仿佛是个货真价实的侍从,未等女主人发话,绝不逾越半步。
“四号先生。”麦昆笑着冲诺兰点了点头,“很特别的名字。”
“那么过几天的演出就拜托大家了。”麦昆欠了欠身,“我的祖母许久没有回归故土,一路上都在念叨黄金谷马戏团,她很想念莱昂先生的黄金狮表演。若能让祖母开心,价钱不是问题。”
老霍普笑得慈眉善目:“哪里的话,既是早年的老客人,我们自然不能怠慢,多谢老太太还记得我们黄金谷马戏团。”
送走了麦昆,院子里瞬间炸开了声。
“我的天呐,多少年没有人包场了哟!”
“这位是哪里来的财神,开了多少价?”
“哪儿能少啊,毕竟能让莱昂老大重新表演黄金狮嘞!”
白薇听得一愣一愣:“有人包场?”
希德抱着胳膊,啧啧直叹:“不止包场,包下了我们整整一个月。”
白薇一惊,那位麦昆先生着实财大气粗。
“喏,看到那边一排箱子了没有?”希德捅了捅白薇的肩膀,“定金。”
说罢又补充了一句:“都是黄金。”
白薇没出息地一哆嗦,饶是她身为瓦多佛小姐的贵族生涯中也没有见过这么多金子。
“那是得好好招待了。”她忍不住问,“我们是要给麦昆的祖母表演?”
“对,那也曾是一位顶顶有名的美人。”希德的语气里满是羡慕,“她是多伦首富的女儿,十七岁那年远嫁到了奎尔沃。喏,坎顿街有一整条巷子现在就在她的名下。”
白薇心里一咯噔:“麦昆的祖母叫什么名字?”
“芳汀·特纳。”
芳汀·特纳,彩虹巷的女主人。
白薇还来不及梳理这突如其来的信息,便听莱昂在中庭的石阶上喊她。
她匆匆和诺兰说:“你等等我,我一会儿就回来。”
诺兰笑了笑,执住她的手背印下一吻:“侍从自然要等女主人回来。”
白薇脸颊一红,拍开他的手,提着裙踞就往莱昂跑去。
莱昂站在高处,远远地望向那个有着千般面孔的男人。他也望了过来,不闪不避地对上了莱昂审视的目光,甚至摘下帽子不失礼貌地行了个简单的问安礼。
呵,倒沉得住气。
莱昂瞪着小跑而来的少女,不免有些郁结:“跑什么跑,赶着回去陪你那四号先生么?”
白薇一脸茫然,黝黑的眸子里透着几分委屈。
莱昂登时没了脾气。
白薇再一次来到了莱昂的室内斗兽场,只不过这一次,莱昂没有带她走上观礼台。
“过来。”莱昂示意她走到一排幕布前。
猩红色的灯芯绒幕布覆盖了四分之一斗兽场的长度,不知幕布后藏着什么。
莱昂看着翘首以盼的女孩,不禁笑了笑:“听布莱恩说,你想跟我学格斗术?”
白薇连连点头。
“冰原狼一族本就擅长格斗,布莱恩更是其中翘楚。他说他没有什么可以教给你的,那么说明你的格斗术已经不算差了。”
“我也可以教你格斗术。”莱昂说,“但那并不能给你提供多少帮助,所以我想,我应该教会你一些更实用的东西。”
白薇的心跳不自禁地快了起来:“你打算教我什么?”
莱昂咧开嘴笑了起来,用力扯下了幕布的拉绳。
“我可以教你驯兽术。”
随着巨大幕布的展开,迎面而来的是一排手臂粗细的铁栏杆,以及栏杆后黑洞洞的空间。
当光从敞开的幕布间照了进来,黑暗中沉睡的猛兽逐渐苏醒。
黄金狮从笼子里踱着步来到了白薇面前。
它足有七英尺高,白薇需要仰着头才能看到它的眼睛。它张开血盆大口,咆哮了一声,抖了抖金色的鬃毛,似在舒展因沉睡而惫懒的筋骨。
随着它的咆哮,黑暗中又陆续走出了两头黄金狮。这样的猛兽,竟不止一头。
白薇的小腿肚子微微抖了起来。
莱昂抄着手立在一旁,嘴角上扬:“在漫长的生命中,你的实力不可能永远凌驾于对手之上。总有那么些时候,你会遇到比你强大数倍的对手,这个时候,你需要做的不是以蛮力对抗,而是抓住他的弱点,驯服他。”
白薇一时怔住。
莱昂隔着铁栏杆抚摸黄金狮的脑袋。凶猛的庞然大物在他手下仿佛听话的小猫,乖巧地舔舐着他的手掌。
他深知,那位身份成谜的“四号先生”有着不亚于翊的强大力量,而这只小猫儿又这样纯良,遇到喜欢的人和事便恨不得把一颗真心都捧出去。
眼下的诺兰无疑痴迷于白薇,但往后呢,在经过漫长的数千年数万年的岁月后呢,如何能保证一颗心永远不变?他不敢赌,她是翊唯一的血脉,是他不可推卸的责任,他不允许她受到任何伤害。
“来。”莱昂握住白薇的手,带着她感受黄金狮的温度。
白薇的手从一开始的颤抖,到后来渐渐稳了下来。
“不要怕,与它的眼睛对视。”
“驯服它。”
莱昂不动声色撤开手,打开了隔绝着黄金狮和斗兽场的铁栏杆。
***
直至深夜,白薇才回到了塔楼。
诺兰穿着浴袍,倚在她的单人床上,正翻看着她的童话书。
“这么晚?”他微微蹙眉。
狭小的房间里,只有床头一盏烛台灯晃晃悠悠地闪着微弱的光。诺兰看不清白薇的表情,但敏锐地觉察出今夜的她似乎有些亢奋。
那是涌动在血管中的叫嚣着的躁动。
“对不起,回来晚了。”她俯下身,吻了吻他的脸颊。
诺兰闻到了薄薄的汗味和一股淡淡的血腥气。
“我去洗个澡。”白薇说。
塔楼的浴室很小,只用一块幕帘与卧室隔开,但薄薄的帘子根本掩不住若隐若现的窈窕身躯。
诺兰翻页的手停了下来。
他往四面看了看,终于找到了个好理由。
“你的浴袍忘记拿了。”诺兰拿起浴袍,脚步轻快地向浴室走去,“我给你拿过……”
话音未落,一只纤细的手扯住了他的领子,将他整个人拽进了浴缸中。
诺兰毫无防备,猛地跌进水中。
热气氤氲中,雪肤乌发的少女欺身上前,钳住了他的下颌。
“你怎知是我忘了拿?”黑眸里蕴着促狭。
而不是我故意没有拿?
诺兰满目愕然,唇舌间却已弥漫着独属于她的芬芳。柔软的身躯缠了上来,令他湿薄的浴袍显得那样不堪一击。
“薇……”
他又听见了她血管中躁动的叫嚣声。
但太迟了,他已目眩神迷,完全地陷入了她湿热的温柔中。
真是,要命。
呵。
第094章 08
Chapter08. 眼珠
丰厚的定金让整个黄金谷马戏团振奋了起来, 众人拿出了前所未有的热情筹备接下来的表演。
希德在喷泉中抛着彩球,恨不得化身小丑去到麦昆先生的场子。
“麦昆先生一定出手阔绰。”希德心痒难耐,“一个小费就能顶我们一个礼拜的收入。”奈何他只是个雕塑, 除了留在院子里看家, 哪儿也去不了,真是亏大发了。
姑娘们兴奋地聚在练舞室里, 叽叽喳喳地比划着明日要穿什么样的裙子, 该选哪一支舞才不辜负了这样的好机会。金币和小费倒不是最吸引人的,那些俗物在英俊的麦昆先生面前便显得微不足道了。
杂技组也不甘落后,空中飞人、蒙眼扎飞镖、赤身钻火圈……十八般武艺全往台上凑。
大伙儿练得热火朝天的时候,安格鲁盘腿坐在舞台边的阴影里, 皱着眉头缝补一条破破烂烂的黑色亮片短裙。
“这得玩儿多大才能把裙子糟蹋成这样?”安格鲁一边灵巧地穿针引线,一边啧啧称奇。
“四号先生看上去斯斯文文的,没想到骨子里是个烈性的。”安格鲁偷着眼瞥向坐在一旁的白薇, “我原以为在床上, 他该是被压着的那个, 没想到啊没想到。”
能徒手撕碎坎昆喉咙、把格斗组的大男人们揍得嗷嗷叫的小猫儿竟也有被压制的时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