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听失笑:“说的好像我不回来了,看拍戏时长吧, 要是有时间会回来看你们的。”
沈却闷闷道:“哦。”
客厅内的空气尴尬地沉默了几秒。
一众人像是不知道在这个氛围里说点什么,就连平时会主动调节氛围的沈随安也靠在沙发上, 沉默寡言地看着她。
顾听即使是一个钝感力再怎么强的人, 也迟钝的感受到目前这种氛围的古怪了。
她有些心不在焉地在想, 别等她离开后,他们几个就一直保持这种氛围吧。
说起来这也算是她这么长时间以来,不带家里任何人,独自离开。会有点不习惯,但顾听并不觉得这是一件难以接受的事,她始终觉得每个人都要学会接受离别。
回过神后, 顾听朝着沈随安眨了眨眼睛,示意他说点什么调节气氛。
而男人也不出意外地看懂了她的眼神,原本漫无目的闲游着的思绪回归, 他开口道:“太太有发展事业的想法, 我必然全心全意支持。”
顾听:“多谢。”
“不客气,只是……”男人的视线投过来, 带着若有似无的侵略,询问,“能探班吗?”
他像是随口问了一句,也不在意这句话的答案。
但目光却一寸寸扫过她的脸,视线在告诉着她:哪怕她的回答是不能,他也会去看她。
见此,顾听有些无奈道:“能。”
沈随安满意收回视线,浅笑回了她两个字,“多谢。”
顾听:“……不客气。”
姜且和沈却听到这声‘能’后,纷纷放下心来。
只要能探班就行,就算顾女士忙,他们也可以去见她啊。
……
晚上。
顾听拉出两个行李箱,为自己收拾行李。
她在衣帽间里挑挑选选,好不容易选好了自己要带走的衣服,衣柜一关便看见男人长腿撑着地,倚在柜边安静地看她。
顾听有些无奈:“麻烦让让。”
沈随安从善如流地跨越一步。
他只是从这个角换到另一个角,姿态散漫地倚着墙角,眼神悠悠停留在她身上。
顾听瞧见 他这幅模样,忍住不开口。
从某方面来说她是一个还算循规蹈矩的人。
她家从小家规就严,父亲小时候约束她的站姿、坐姿,于是她也继承了这么一套。
哪怕是顾疑在面对她的时候,也会下意识调整自己的姿态。上一秒要是懒骨犯了没什么正形的话,下一秒看见她就会立即收敛自己的举动,乖乖站好。
顾听把自己这种看不得别人散漫的习惯,归纳为‘骨子里的说教行为在蠢蠢欲动’。
不过自从她成为顾听后,面对两只崽这种行为有所收敛。
但,她可以站在长辈的立场上去提醒两只崽,却想不到自己能以一个什么立场约束沈随安。
大多时候顾听只能装瞎当看不见。
今天是个例外。
顾听桃花眼轻轻上睨,有些无奈:“你能不能不要站在这里。”
沈随安:“?”
“为什么?”他随口问,“我挡到你了吗?”
“那倒没有。”
【就是引人分心。】
顾听眨了下眼:“但是,你站在这儿的话,我怕我会忍不住开口提醒你。”
【强迫症要受不了了,我是真的想上手让他站好。】
沈随安饶有兴致:“提醒我什么?”
他甚至调整了下姿势,双手环抱,斜斜倚在墙角。
顾听扯了下嘴角,忍住不去看。
“没什么。”
沈随安轻笑:“是吗?”
顾听:“……”
【不是。】
似乎是被她这幅不回答的模样取悦,男人又笑了一声。
顾听忍无可忍,抬手拉住他的手腕。
她的指尖摩挲了下他的腕骨,温热的触感透过皮肤传来,让两人都下意识一栗。
男人一顿,但没吭声,从善如流地配合着她。
“站好。”
她拉着他站正,将他的双手乖乖放在身侧。
然后抬眸问他:“怎么样?”
沈随安:“有点……不太舒服。”
他随心所欲惯了,从年少轻狂的十几岁到沉稳有度的三十几,性格变了很多,唯有仪态几乎没怎么变。
他从小就野,父亲因为他那副散漫姿态,不知道教训了他多少次,但他从来没改。
照他自己的话说,人装着已经很累了,要是再连仪态也得端着,那得成什么样?
人呢,就好好活着就行了。
没必要在意那么多。
但现在——
沈随安垂下眼,眼神悠然地望着顾听的手指在他身上摆动,他顺从的按照她的要求站好。
她问他怎么样的时候,他如实回答不太舒服。
但,能忍。
“不舒服的话就算了。”
顾听松开他的衣摆,委婉地提示,“就是你能不能不要在我面前晃悠。”
沈随安的目光顺着顾听的指尖收回,他视线下移了一些,望着近在咫尺的人,折眉。
“好啊。”
“不过我有点事要找一下太太。”
顾听好奇:“什么事?”
她稍抬眼睑,意外撞入一道蕴含笑意的眼眸当中。
沈随安唇角漾起弧度,语气懒懒地说,“想要——”
“邀请太太喝酒。”
他低头凑近她耳边,眉眼浅笑:“算是为太太举行饯别礼了。”
顾听抿了下唇,没有揭穿这人的阳谋。
【我喝完酒是什么样子,这家伙又不是不知道。】
【他都快把想亲我这三个字写脸上了。】
沈随安眉眼弯的越发深邃了。
-
上一次在露台对饮还是在几天前。
没想到时隔不久,再次迎来了月下小酌。
顾听姿态优雅地坐在镂空椅上,今天天不热,气候有些温,日光也没有那么大,她穿了件宽松一点的长裙,坐在沈随安身边。
“有什么想对我说的?”顾听抬了下杯,轻易看穿了对方的打算,但没有戳破,佯装不知。
沈随安:“没有什么特别想说的。”
顾听:“那你喊我喝酒?”
沈随安从善如流:“嗯,我的错。”
顾听:“……”
这个家伙自从跟她关系拉近以后,就越发的……放的开了。
“沈随安。”她忍不住喊他的大名。
沈随安:“嗯,在呢。”
见她脸色有些愠色,沈随安收敛神情,轻声道:“我只是想和你说会儿话,没话说的话,坐一会儿也行。”
他低垂眼睑:“太太,我也需要小且和小却的待遇。”
他虽然没有直面去说,可每个看向顾听的眼神里都在说明:‘太太,这不公平。’
这是今天第二个跟顾听说她不公平的人,顾听不自在的移开视线,心里有点心虚。
“你似乎一直很忙。”
“我找不到和你聊天的时机。”
“难得有空又会被小且和小却分走注意——”沈随安说的很慢,语调上扬,他单手支着下颌,慢条斯理的投以视线。
然后一字一句控诉,“可我毕竟是个大人,要是和小孩计较的话难免太过幼稚。”
“你说呢?听听?”
顾听淡定启唇,好似讨论的话与她无关,“我说是的话你会怎么样?”
沈随安:“不会怎么样。”
男人的视线低低下移,漂亮的眉目半垂着,端起酒杯,指骨微折。
“就像我说的,我是个大人,我们总该具有一点包容性,和小孩计较算什么。何况,我并没有其他意思,我只是想听你的回答。”
他举杯轻抿了口醇酒,“随便说点什么都好。”
顾听一顿。
放在酒杯上的指尖轻轻摩挲,她长睫垂下,思绪有点乱。
成年人的世界大多弯弯绕绕,新鲜感四溢,清醒又擅长打躲避球。他们往往看重结果,而忽略过程。
顾听一直以来秉行的就是这样的人生观。
——闭嘴,少说话。
这样往往会减少很多不必要的矛盾。
她也不会主动和任何一个人建立亲密关系,亲密关系这种东西听起来就很麻烦。任何一段关系从友好走向分崩离析,都脱不开建立亲密关系的这个过程。
她其实也是一个怕麻烦的人。
在听到今天这番话后,顾听本应该推搡装傻,像以往那般,可不知道为什么,她心里有种莫名的直觉,要是她不戳破的话,这个家伙也会像小且那样藏起来。
思虑至此顾听垂了眸。
她双手捧着酒杯,手指不自觉紧了紧。
因为从未有过这方面的经验,所以说话时不像以往那般镇定自若。
她避开他的视线,轻舔了下唇,然后开口询问:
“沈随安,你是不是喜欢我啊?”
第093章
人类在进行社会关系途中, 大多数人不论是有意还是无意,总会不可避免的建立各种社交关系。
而爱情在顾听看来,是占据她生命比重中较少, 或者说是可有可无的一部分情感。
上辈子她满心投入在事业上, 琢磨着要拿大满贯影后, 成天都是拍戏、拍戏、拍戏,她身边的确不乏追求者,但她因为事业和身体原因, 自然也分不开精力去谈一段恋爱。
更何况现在社会发展的太快, 仿佛已经脱离了那个车马很慢的年代。
快节奏恋爱几乎成为了社会的主流。
见面就说喜欢,喜欢了就表白, 然后草草开启一段快餐式恋爱。当这种新鲜感过去,他们又果断放弃, 寻找下一个目标。
这种恋爱对于顾听来说畸形又病态。
她并不希望自己会陷入这样的一段恋爱里。
她希望的爱情是当新鲜感褪去, 不用权衡利弊, 对方永远是自己的第一选择。爱情不会淡而无味,而会赤诚又热烈。
顾听看着对方蕴藏着浓重情绪的眼神。
那双眼放在平时永远倾覆笑意,好似无论做什么事他都不会生气,他会一直用这双眼注视着被他划为自己区域内的人。
可今天他的眼里撕碎伪装,薄厉、隐忍,多年的积压仿佛在此被击溃。
顾听有一瞬间忽地漏了怯。
仿佛夏日里咕噜咕噜的气泡水, 被摇开瓶盖之后转瞬即逝的激昂。
她想,她不该就这么戳穿了的。
眼前这人根本就是一只无法被驯服的狼,哪怕他擅于伪装, 擅于装得合群, 但他本质不改。
顾听飞快收回视线,停顿。
“抱歉, 你就当我没说。”
方才下肚的那杯酒此刻才起了作用,酒意上脑,让她浑身有些酸疼。
顾听忍不住低低勾了下唇,“我先去休息一会儿,有些不舒服——”
话音戛然而止。
她站起身的那瞬间,手腕被沈随安伸手攥住,力道很大,仿佛要将她嵌入手骨之中。
顾听侧着身,垂眸。
他的手背很漂亮,绽起几根青筋,一根一根,像是人克制至极才能用力至此。
“你……不听我的回答吗?”
他用力攥着她的手腕,缓声:
“如果我说是呢。”
沈随安抬眸,重复了一遍:“如果我说……是的。”
空气骤然寂静。
顾听愣了几秒没有吭声。
如果说第一遍话是对方情绪冲动爆发后给予的回答,第二遍则是理智与情感拉锯,最终合二为一。
手指上的力慢慢捏紧,捏的顾听手腕发疼。
她乱飞的思绪被疼意拉回,语气平稳地回:“我刚才是在开玩笑,你就当我没说。”
顾听一直认为人与人相处间该有个度。
一旦跨越那条度以后,不论是友情还是爱情总会变质。
刚才,她受激素影响,有些上头了。
【我到现在也没确定自己的心意,无法辩驳它是喜欢还是好感。】
【我想他应该也是。】
【他为什么会喜欢我?不……我不确定,或许这并不是喜欢。】
【只是好感。】
【好感转移的很快,可喜欢或许会是一刹那,又或许会是永恒。】
【我不想因为一瞬间荷尔蒙激素的影响,造成一些没必要的后果。】
那对她来说太麻烦了。
顾听无声叹息道:“当作没听见吧。”
【这样对你我都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