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2章 初见4
顾黎蹲下来，指尖出现一块碎银子。
那有气无力的小乞丐在看到顾黎指尖银子的瞬间，便来了精神：“姑娘，姑娘行行好吧！”
精气神十足的声音，引来了不少人的侧目。
顾黎蹙了蹙眉，清醒嘘了一下，道：“我问你答，满意了就都是你的。”
小乞丐忙不迭的点头，便听顾黎指着那些人问：“她们……为什么这样？”
小乞丐像是看着什么从石头缝里蹦出来的人一般，挠了挠自己乱蓬蓬的头发，一脸习以为常的道：“没钱了就这样呗！”
“您不知道，前些年洪水之后这天下就一直这样。”
“几年几个王爷打起来了，明年几个土匪进村了，后年再闹闹蝗灾，一年一年就这么过去了，熟人也越来越少了。”
小乞丐嘿嘿直笑：“我隔壁的虎子，就那么被饿死在家里了，死前吃了不少观音土，肚子都高高的鼓起来呢，惨死的。”
顾黎觉得手中有些僵，原来那场洪水还不是最坏的时候。
“那地呢？”有地种，总不会如此。
她记得幼时家中虽然穷，但每到秋日却总能拿回家来许多粮食，能让他们勉强渡过一年。
乞丐用竹棍敲着饭碗，发出闷响：“地？没啦，都没啦！”
“都被官老爷们给抢走啦！”
说完，他猛地从顾黎手中抢过碎银子，逃也似的跑了。
顾黎抿唇瞧着他的背影，指尖动了动，终究还是没有去追。
她拿出腰间的碎银子，一个一个的走了过去，和那些人说什么。
她带着那些人到了棺材店，买了薄薄的棺木，又到了城外去将那些可怜人安葬。
棺材铺老板瘦长的脸在瞧见这么大桩的生意时候都多了几分生气：“姑娘，以后死了人还来我这买棺材啊，我给您打折！”
等人走了，却掂量着手中的银子：“怪人，怪人！”
有钱的老爷小姐哪个不是忙着揽更多的财，哪有这个傻小姐一样将钱傻傻的给别人？
顾黎带着一溜棺材出城的时候，有许多人在瞧着她。
等她安葬完人的时候，便见到了许多的人正跪在坟地外，口中全都是活不起了，全都是请小姐救命。
她如今修为已经是筑基，察觉出凡人的心绪再轻松不过。
她能发现，这里面真的有人缺钱，也发现这里有许多人想来骗她的钱。
他们觉得她是傻的，要将她的东西全都骗走。
第一次下山的小姑娘紧紧抿住了唇，身后却突然传来一股大力，抢过她腰上的长剑就跑。
可那人民没跑两步，便踉跄倒在了地上。
顾黎上前，将长剑从他手中抢了过来，开口：“为什么？”
她眼中是全然的疑惑，不明白这人为什么如此？
明明她帮了他不是吗？
那刚刚哭的撕心裂肺的汉子此刻理直气壮的道：“要你一把剑怎么了？你大小姐一把剑就能让我好好活上两年！”
“既然你这么善良，就把剑给我！”
顾黎黑白分明的眸子毫无情绪的看着他那张在此刻显得无比丑陋的脸，摇头：“我不能给你。”
她揪着那人的衣领，腾空而起。
在一众仙人的膜拜中，她将那人扔到了县衙前，微微扬着下巴：“他抢劫！”
这个世界中的百姓，虽然不知有修仙者，但官衙多少是知道些鬼神之事的。
他们没敢怠慢，只略略询问就将那如丧考妣的汉子给扔进了监牢中。
而瞧着顾黎飞来身影的百姓们，也不住的用余光看着她，心中不知在想些什么。
小姑娘的唇抿得更紧了，她有点想回山上了。
但是，没有哪个弟子下山历练会那么快回去，师傅会笑她的。
初识人间险恶的小姑娘垂头丧气，朝着城外走去。
她要去看看其他的城市，是不是也这样的……
她脚步猛地一顿，看着那些面带沧桑的人：“你们这是干什么？”
城外乱葬岗前，跪了几个相熟的面孔，对着顾黎连连叩头：“多谢仙姑，多谢仙姑！”
像是那个男人那般的人，终究是少数。
“仙姑买下了我们，我们以后就是您的人了！”
那些衣衫褴褛的人，期待的看着顾黎。
顾黎抿唇看着这些人，良久后才开口：“会种地吗？”
“会，我会！”一个刚刚葬了娘子的汉子连忙道：“我从前是好庄稼把式，村里就没有比我更会种地的人了！”
那为什么还会成了这样？
顾黎没有将这话问出来，也许答案早就被那个小乞丐说了出来。
她带着这些人到了一处荒山旁，用手中的东西买了些粮食，供这些人食用。
然后，那些有经验的庄家把式就开始开荒种粮。
在期间，有好几拨人来这里看过，都在看到顾黎那柄带着寒意的剑下灰溜溜离开。
许是这里能吃饱的消息传了出去，不过两个月就聚集了许多人到这里。
有了从前的教训，顾黎不敢将所有人都留下，只选了些心性纯良且真的很需要救助的人。
殷切来到这却没能进门的人不满的堵在山口前破口大骂。
不等山中人生气，顾黎便冷脸提着剑出去了。
这段时间以来，她已经不是刚下山的白纸一张了，在对付这些小流氓上有极其丰厚的经验。
当粗布衣服被剑气一道道撕开，皮肤上渗出点点血珠的时候，那些小混混便话都不敢说一句的灰溜溜走了。
随着人的增加，这小山谷中也多了许多的热闹。
秋日来临的时候，终于收获了第一批晚粮。
顾黎瞧着那些农人脸上的笑，崩了许久的脸也露出一抹笑来。
她蹲在田间地头，身上是与老农一般无二的粗布衣衫，若不是那张过于出色的脸，任谁也想不到她就是这里那个被传得神乎其神的仙女。
听着身边的大哥叨叨来年的事情，顾黎突然开口：“办个学堂吧。”
这里的孩子太多了，总跟在大人屁股后面打闹不是回事。
当年爹娘最想让她读书了，她想这些个爹娘和她爹娘也是一样的。
于是这个冬日，小小的山谷中出现了第一所学堂，顾黎担任山长和唯一教书先生。
第363章 初见5
整个冬日，小小的山谷中都充满了朗朗书生。
春日来临，垂柳抽出了嫩芽，在第一场春雨落下的时候，顾黎回到了长剑门。
她等在山下小小的厨房中，依旧未等到那个人影。
第二年，第三年……
当她的第一批学生学会算账之后，顾黎就不再回山中了。
年少时候的念想，总会随着时间消散。
于是，当命终于能来到这个世界的时候，看到的就是空空如也的厨房。
他顿了顿，神识扫过了这片大陆，最后在一个小湖旁找到了顾黎。
此时的少女，或许不该称之俄日少女，而是女人。
她身着粗布青衫，懒洋洋的躺在山间巨石上，手中还拿着个粗糙的酒葫芦。
七年过去，顾黎教导了许多人，也学到了许多。
比如喝酒……
那种辛辣味道她从前是不喜欢的，但后来，等日日看着无数人死在自己面前后，她又喜欢了。
“小欢喜啊，”听到身后的声音，她懒洋洋道：“今天先生懒得动，帮先生将羊赶回去。”
凡间待着的时间长了，她也就懒得用神识来探查来人了，反正能找她的也不过那么几个人。
然而，这次身后那个调皮的小姑娘却是没有当即应声，而是依旧脚步平稳的走向她。
顾黎回眸，唇角懒洋洋的笑有一瞬间怔忪。
片刻后，她才笑：“怎么是你啊？”
她遥遥的对着命举了举酒葫芦：“好久不见。”
命见着眼前的小姑娘，是有些陌生的。
在他心中，几日前的小姑娘还会哭着找他要爹娘，今日居然就成了亭亭玉立的女子。
他微微蹙了蹙眉，开口：“今日你生辰。”
生辰该好好过，再不济也该有一碗长寿面吃。
这还是小姑娘从前教他的事情，如今竟也不好好遵循了吗？
“生辰？”顾黎挑了挑眉，一拍额头：“这我倒是忘了。”
这些年中，没了人在这日给她煮长寿面，倒是让她险些忘了今日是什么日子。
长剑山下已经建立起了由外门弟子组成的城镇，那曾经的小厨房也早已废弃。
命想着那挂着蛛网的小厨房，抿了抿唇：“过去这些年，我……”
“没事，”顾黎只一眼就看透了他眼中的歉意，哂笑：“我也只等了两三次，就不等了。”
酒葫芦里装着几十文钱一斤的酒，除了辛辣外还带着浅浅的苦。
辛辣划过喉咙，顾黎微微蹙了蹙眉：“多久的事情了，还提这个做什么？”
命定定看着她：“终究是我答应过你的。”
他很少承诺过旁人什么事情，更从未曾失信过。
漫长的生命中，有了一个不怎么好的新奇体验。
顾黎狭促的看着他不自在的模样，笑道：“既然如此，那就将你这些年欠我的面都补回来？”
见多了悲欢离合，顾黎再不觉得少一碗面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情，更不会因此哭泣难过。
她吹着山峰，神识扫过远远的战争和死亡，那些眼泪早在从前就流完了。
命点了点头：“好。”
只是一个瞬间，他就带着人回到了那处已经破败的厨房。
蛛网和灰尘充斥鼻尖的感觉并不好，命大袖一甩，厨房再次恢复了从前的模样。
甚至还有不知从哪里来的水嫩嫩的青菜，上面还有着露珠。
顾黎找了一把破椅子坐下来，饶有兴致的看着命在灶台前忙活。
他垂眸认真的揉面，认真的将面条拉长，细若丝线，在水中缓缓荡漾开来。
当那碗面放在自己面前的时候，顾黎笑吟吟抬眸，眼中带着显而易见的狭促。
这碗面，要比从前那些都要更用心些，也更精致些。
命神色未变，淡淡道：“赔罪。”
既是他不对，自然是要给顾黎赔罪的。
“行吧。”久违的食物香气传入了鼻尖，顾黎也懒得再和命计较什么，狼吞虎咽的享受着大能的赔礼道歉。
不得不说，几年不见，这家伙的厨艺更好了些。
而命瞧着顾黎这模样，只觉得心中那抹不适也消失了不少。
顾黎吃过那碗面，一抹嘴便道：“送我回去吧。”
过去的无话不谈，在几年后也成为了生疏。
比如与老友叙旧，顾黎如今更担心山中的那些人。
没了她，那些人怕是没几日就会被周遭的军阀们抓了壮丁，十不存一。
命瞧着她眼中的沧桑和疲惫，突然摸了摸她的发顶。
在顾黎诧异的神色中，他道：“长大了。”
再不像从前那般的喜欢哭哭啼啼。
顾黎扬了扬下巴：“士别三日，刮目相看！”
“咱们都隔了多少日了？”
七日。
命在心中回答，不过是七日，曾经的那个小姑娘Ian成了另外的模样。
即便已经习惯了沧海桑田，命心中还是忍不住遗憾。
重新回到山石上，命瞧着顾黎不用半点法力，走到各处将羊赶回来，开口：“抱歉。”
顾黎脚步一顿，声音中透出小小的怨，更多的则是释然：“有什么抱歉的？”
是她从前无知，大能一次闭关便要百千年，她怎么能要求这样一个人来年年都给自己过生辰？
命不喜欢她这个样子，小小年纪学什么大人的沧桑模样？
他重重摸了一把顾黎的发顶，道：“羊赶回去，我看看你剑练得怎么样了？”
顾黎脚步一顿，有些诧异的看着他：“你不回去吗？”
从前，这个人总在夜晚出现，又在天色将亮的时候，消失，怎么今日就这么有时间了？
命淡淡道：“不急。”
从前与他有那般多的话要说，怎么今日就着急要他回去？
顾黎察觉到他隐隐的不悦，只得叹气：“行吧行吧，你如果真想看的话。”
大能的心思，总是让人看不懂。
命信步走在顾黎面前，纵横交错的小路中人群熙熙攘攘，却没有一人能看到他的身影。
将羊交给旁人，顾黎叮嘱过孩子喝羊奶必须煮熟才又跟着命到了没人的地方。
这次，她手中多了一把剑。
那把剑秀秀气气，还挂着闪闪的宝石，与她的粗布衣衫有些不相称。
第364章 初见6
顾黎瞧着手中的太和剑，笑中带了些无奈：“这个吧……我师兄给我打的。”
前些年，她师兄爱上了炼器，在她回山的时候说什么都要塞一把剑给他。
在剑就是老婆的直男剑修中，女孩子就该用这样精致的宝剑。
顾黎如今尤记得被这柄剑给闪瞎眼的那日，手中长剑像是感受到了她的嫌弃一般，重重的震了震，似是在诉说不满。
曲指弹了弹太和，顾黎长长叹了一声：“嚷什么嚷，我还没嫌弃你呢！”
她当时想着先暂且对付几日，等自己会炼器了就打一把威风的宝剑出来。
可谁料，千年她误入一个秘境，和这长剑在灵泉池中一起泡了三天。
三天过后，这剑生了灵智，与她神识相连，她再没有了更换宝剑的机会。
顾黎瘪嘴：“一点都不威风。”
这一刻，命从她神色中看到了些小时候的影子，心中那微微的别扭消失不见。
他垂眸看着宝剑中柔弱的灵识，指尖弹过去一抹灵气喂给它：“还不错，好好养着吧。”
天生灵识，能在这个世界产生已经是不容易。
顾黎吹了下被太和切的奇奇怪怪的发丝，一脸郁闷：“不然我能怎么样呢？”
扔了吗？
这脾气大的大姐，非得将她这山谷给掀翻了不成。
命弯了弯眼睛，神色又严肃起来：“来吧，让我看看你这些年的长进。”
长剑划破虚空，凌厉的剑气在寂静处升起。
这些年顾黎虽然沉迷救助普通百姓，但从未将修为落下。
甚至因为体味红尘，剑中更有几分潇洒怜悯的味道。
命定定的看着顾黎的长剑，忽而在其中弱点一点。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