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会有发达的一天的……吧。
酒壶塞子被打开，一口酒灌入了喉中。
装在玉葫芦里的酒确实与装在酒葫芦里的不同，当清冽的酒液进入腹中，顾黎便感受到了灵气飞速的蔓延。
经脉中有滔滔江水在流动，顾黎的修为从金丹初期飞速生长，中期后期……
忽然间，天地间有咔嚓一声碎裂声响起，小小的金丹忽而碎裂，其中走出了个同顾黎模样相同的小人。
天上的雷霆呼啸劈来，却被那小人轻而易举的挡住。
酒精在此刻也后知后觉的闯入了识海中，让顾黎眼前混沌不清。
雷霆劈下的那一刻，顾黎只觉得天地在眼前颠倒，那一瞬间她甚至看到了整片大陆的模样。
她神识飘在世界的最上空，看着这世界的全貌。
原来，这竟是一个球嘛？
原来，这世上竟有这么多的海洋吗？
即便是修仙者，终其一生也不能走完的大陆，在这一刻被顾黎看了个透彻。
她像是个好奇的孩子一般，围着这星球团团转，看遍她每一处的美景。
从奔涌大江到广阔海洋，从森林再到城中的繁华。
凡人的自我修复能力向来很强，不过几年时间，离开战乱的城市便散发出了欣欣向荣的模样。
她看到曾经山谷中走出的孩子，神识在她身边调皮飞过，引得孩子诧异看向了周围空茫的天空。
玩够了，她便驾驭着神识朝上飞去，欲要去看着天有多高。
然而这样只能地上的东西离她越来越远，而不能让她飞升离开这个世界。
在飞的足够高的时候，顾黎突然发现有巨大的黑色痕迹如同伤疤一样横亘在大陆上，触目惊心。
顾黎看到那裂缝中涌出无穷无尽的黑雾，看到那些黑雾融入灵气中，再渗入人的身体，渗入修行者的每一寸灵脉。
她不由得想到了师傅的话，从前这世上还有分神大能，可到后来却不知为何都消失了。
顾黎心中有种莫名的预感，一切好像都是因为那些裂缝。
她看到，有凡人毫无知觉的接近那里，然后瞬间化为飞灰。
她看到人的寿命因着那黑雾变短，不过四十便满头华发。
那条裂缝犹如附骨之疽一般吸附在这颗星球上，逐渐吞噬她的生机。
而且，那裂缝还在变大，那黑色还在逐渐蔓延。
许久后她转眸看向了命，哑声道：“这个世界，快要毁灭了？”
在她看到世界本质的那一刻便发现，一切都是有迹可循。
那些天灾人祸，那些逐渐昏庸暴戾的君王，那些逐渐长不出植物的荒漠。
一切都是这颗星球在向他们示警，在告诉生活在这颗星球上的人，这里面所有的人都要完蛋了。
那一刻，命的神色陡然僵硬下来。
第367章 初见9
他这般模样，便是不说话也让顾黎肯定了答案。
垂眸瞧着手中温润的玉葫芦，她从未觉得酒这玩意儿有这么恼人。
早知如此，她就不该从命手中将这东西给接过来。
命神识笼罩着这星球，笼罩着那灾劫之气，却无能为力。
他能看透天下间的所有命运，却不能更改任何命运。
牵一发而动全身，若是有一人的命运之线被更改，这三千界中便会有无数人死在与他关联的命运上。
他听惯了命运之子说什么我命由我不由天，却不知那些个不屈和愤怒也早被命运早已预定。
命喉间干涩，古井无波的心中升起了一丝憋闷。
他早知顾黎的未来的，作为命运之子，她将拯救这个世界，让这个世界苟延残喘万年，等待这个世界孕育出新的世界之子再次拯救。
如此往返，数次之后才能让这个世界在灾劫中蜕变成高级世界。
这等生灭，在过去他不知见了多少，却唯独在这一刻感到难过。
也许是因为那些命运之子与他无关，而眼前人却是吃了他不知多少碗面。
顾黎沉浸在冰冷的事实中久久回不过神来，直到天色在眼前渐渐亮起，她才侧眸看向了身边人：“怎么不回去？”
按照往常的惯例，这家伙会在太阳升起的时候离开。
命摩挲着衣袖，定定的看着顾黎，不言不语。
与这家伙相处时间长了，顾黎总能从他的沉默中读出些他的情绪来。
“你这是干什么？”她好笑的推了一把命：“这是我未来面对的，又不是你要面对的，你苦着脸给谁看？”
“万般皆是命，半点不由人。”她忽而慢悠悠的吐出了这句话，轻嘲一般的道：“这话，也不太准。”
就是命，也无法干涉命运。
非是顾黎自恋，她觉得凭借她和命的关系，但凡有半点的转圜余地，命也不会任由她的世界变成如此的模样。
像是感受到到她的想法一般，命淡淡的道：“我没有办法。”
他定定的看着顾黎，无比认真：“我对命，无可奈何。”
他是命运的堪透者，却不是命运的掌握者。
就如同那酒神能酿出世上最好的酒，却不能让世上所有人都酿出同样好的酒一般。
顾黎推了推面色沉郁的男人，笑道：“知道啦，知道啦！”
“不是还有段时间呢吗？说不准到时候能想出别的办法呢？”
“等我修成前人无法修成的大乘修为，也许挥手之间那些东西就被我消灭了呢？”
小姑娘还是保持着从前的乐观模样，命却无法违心的去赞同她说的话。
因为他知道，根本不可能。
他看到，顾黎会修到大乘，然后因着这个世界而消亡。
“好啦，你该回去啦！”顾黎推着他的手，像是驱赶羊群一样将他赶走。
“我可以试着想想办法。”为了唯一的朋友，命轻声开口。
“不用。”被他施以好意的朋友并不领情，反倒是翻了个白眼：“自己的世界自己搞，不要你们外地人来掺和。”
将人赶走，顾黎又重重灌了一口酒，口中笑骂一句：“妈的，贼老天！”
真是一天好日子都不让人过。
她将手中花里胡哨的宝剑收起来，化作凡人走到了城镇中。
战火的沧桑此刻已经从人间消失，凡人脸上挂着久违的笑容。
停在一处小摊前，顾黎瞧着那精美的银簪，笑眯眯问：“这个多少钱？”
“三两银子，客官……”小贩抬头瞬间一愣，脸上露出笑来：“仙人，是您？”
她也是山谷中走出的人，跟着家人来到这处城市扎根。
虽然如今依旧早出晚归，但好歹能吃饱，孩子还能去学堂，比从前好上不少。
顾黎指尖触过那有些粗糙的簪子，笑眯眯道：“日子过得还好？”
“好，好极了。”女子无措的蹭蹭衣角，将簪子朝着顾黎塞去：“这个……这个不要钱！”
若不是仙人，他们一家早就死在灾难中了，怎么能要仙人的钱呢？
顾黎无奈：“你不要钱，我这个也不要了。”
她是来买东西的，又不是来抢劫的。
女子脸上一愣，随即坚定道：“一两银子，不能再多了！”
成本价就是这个，她一分钱都不肯多收顾黎的。
一场别开生面的砍价结束后，顾黎总算以一两半银子的价格将簪子给买了下来。
走过繁华的街道，顾黎又陆陆续续买了许多东西。
有娘曾经心心念念的银簪，有爹爹想吃的糕点，还有几尺不算好却漂亮的花布。
手中拎着大包小包，顾黎悄悄出城御剑而去，到了城外的小山坡上。
那里有个小小的坟包，是她以滴血寻亲之术为寻到的父母骸骨而立的坟墓。
她蹲在地上，一点点将坟包上的杂草给除掉，又烧了些黄纸祭天，才将他们想要的东西摆在墓碑前。
时间过去许久，她已然记不清父母的模样了，但还记的他们托着那小木盆让她活下来的殷切模样。
指腹抚着冰凉的墓碑，顾黎轻笑道：“爹娘，我活下来了，还活的很好。”
她眼角有着丝丝的笑纹：“知道神仙吗？现在你们女儿成了神仙啦，还救了不少人！”
“如今朝堂上的大官，有不少就是你们女儿教出来的人呢。”
她絮絮叨叨的说着，像是个没长大的小姑娘一般的向父母汇报着过去许多年的种种。
许久之后，她脸上的笑才淡了些：“但是我还是没有找到你们的转世身。”
因着劫难而死的人不入轮回，或者说这个世界的轮回已经坏了。
死去的人不入轮回，自然便不会有新生儿淡声。
不知这个世界的朝廷是否发现，但顾黎已然发现如今的新生儿照往常的太平年足足少了三成，这对于一个世界来说是极为致命的事情。
百年千年对于人类漫长， 对于世界来说却是弹指一挥间。
也许过不了千年，这个世界上的人就会全部消失。
她额头抵着墓碑，不满的嘟囔：“凭什么就我一个人知道啊。”
第368章 初见10
头轻轻的撞着冰凉的墓碑，顾黎愤愤不平：“救世主已经做过一回了，再也不想做第二回 了！”
凭什么她遭受苦难的时候没有人来救她爹娘，她如今去要救旁人的爹娘。
小姑娘不满意的哼唧着，微风轻轻吹拂在她的脸上，像是在无声的安慰。
顾黎丧了一会儿，又笑了起来：“但谁又不想做英雄呢？”
她那时没有等到英雄来救她的爹娘，却是希望别人能等到奇迹的。
反正活个百十年也算够本，没有什么舍不得的不是吗？
许久后，她才摇了摇手中的酒葫芦，脸上浮现了出长剑门前才有的恶劣和天真：“是时候让旁人也知晓这世上发生了什么。”
她可不是什么吃哑巴亏闷头苦干的救世主！
有人帮忙不用，才是傻子！
更何况，她未必会是唯一的解药不是？
顾黎心中乐观的想着，识海中却是清晰无比的知道：除了她，没有人能完成这个任务。
那一刻命的表情已经说定了一切。
被神眷顾的人，自然有她的特别。
而自己的特别，便是拯救世界。
哎……
顾黎灌了一口酒，喃喃道：“现在要是十八就好了。”
年轻时候会为了拯救世界而激动，现在却只觉得真他妈累。
顾黎回了长剑门，喂了掌门一口迷魂酒。
不知之后掌门是怎么说的，反正整个修真界的各门各派的掌门都来被顾黎灌了一口酒。
自那日之后，一潭死水的修真界突然沸腾了起来。
数个大宗门像是不要命的将老底都挖了出来，那些个一直在闭关的老妖精们更是从不知道什么地方蹦出来，在整个大陆徘徊。
修行界风起云动，突如其来的这般大动作让无数小宗门摸不到头脑。
与此同时，世界的灵气浓度陡然加强，像是在应和着这些人的行动，世界也随着人的动作开始求生。
金丹难求的世界突然变化，长剑门掌门十年突破元婴，百年突破分神。
而年轻一代，更是有数人脱颖而出，年纪轻轻便修成了金丹元婴，这在百年前是想都不敢想的事情。
年轻修士仗剑天涯，可谓是潇洒至极又风光至极。
可在这风云迭起中，最为显眼的依旧是顾黎。
她像是受到天地的钟爱一般，走路能踩到灵石，喝醉能碰到秘宝，便是想去找个地方躲清静也能碰到上古大能的传承。
此世界的天道像是个烦人的老妈子，跟在她身后孜孜不倦的朝她口中喂饭，喂得她肚子圆滚。
顾黎不胜其烦，却依旧朝着既定的轨道越走越远，走到了所有人都不得不仰视的地步。
所有夺目的天才在她的笼罩下都成了天上星子，在明亮的皓月下黯然失色。
渐渐的，众人都知晓修真界第一天才是长剑门的太和仙子。
她以剑为名，纵横修真界，将她那不大出名的宗门给带得人尽皆知。
修行界中不知有多少小辈因着仰慕顾黎的风姿，加入长剑门。
那个小小的剑宗，竟也因为一个出色的徒弟而卷入了风起云涌之中。
后来，有些刚出山的小辈们就干脆不叫长剑门，而是直接叫上太和宗，听着就威风。
长剑门的徒弟莫名其妙的就换了宗门，刚开始还有些莫名其妙，后来则是逆来顺受，甚至主动说自己来自太和宗。
反正掌门都不在意，太和宗就太和宗吧，听着还威风点。
有大师姐罩着，就是好！
此时，顾黎的师傅堪堪分神，已经无力应付已然即将突破大乘的徒弟，笑嘻嘻的主动让徒弟篡了位，自己到后山修炼去了。
“现在，这是太和宗了！”长剑门的山下，顾黎笑眯眯的对着赶来的命开口。
过去的十年中，她都躲在一处秘境中，命见不到她，她也过不成生日。
今年，她终于出了那个鬼地方，刚见到外面的太阳便被命抓回了这处厨房。
顾黎掐着腰，威风凛凛的道：“在我的地盘，你可要听话些！”
她抿了一口玉葫芦中似是永远喝不完的酒，嚣张跋扈：“不然，本座就将你扔到后山去祭剑！”
十日没有见到小伙伴的命脸色不佳，闻言淡淡的掀了掀眼皮：“哦。”
有什么了不起的，他一根手指就能让这太和宗消失。
顾黎瞪圆了眼睛：“喂喂喂，你对太和宗尊敬些，这可是我亲自建立的宗门！”
她砸吧砸吧嘴，觉得自己说的没错。
毕竟刚换上来的太和宗牌匾是她自己写的，四舍五入也算是她亲自建立的了。
命想到看似垂头丧气实则一脸骄傲的长剑门掌门，不由得摇头失笑：“他也任由你闹。”
他眼中笑意浮现，带着些许的赞叹。
凡人朝生暮死，却是这世间最为有趣的生物，他们总会出乎意料的给带来许多惊喜。
比如那位二话不说让了掌门位置的长剑门前掌门，比如眼前这位口中嘟囔着烦死了，却依旧朝着死亡路上前进的好友。
命微微抿了抿唇，心中有些不适。
在他的世界中，生死并非大事。
顾黎便是在这次灾难中陨灭，她的真灵也会因着功德而存留，千百年后又会出现一个有她真灵的人类。
心中这般劝告自己，命却不自觉闪过一个从前未思考过的问题：可那个人，还会是他的好友吗？
顾黎不知他的想法，只委屈瘪嘴：“你不知道他有多高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