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着她夸赞他，嘲讽系统，沈晏舟唇角微勾，脸上的冷凝消散些许。
他本来还想尽快破阵的。
不过他低头看到两只握在一起的手……
沈晏舟忽地想到，其实三妞也挺可怜的。
她跟他一样被剧情操控，经历悲惨人生。
同是天涯沦落人，何必互相为难呢。
他就难得发发善心，晚点破阵，让她多活一会儿好了。
池羽跟着沈晏舟在阵法里绕了好几圈，腿都酸了还没找到阵眼。
池羽：“统子，这阵眼怎么这么难找，舟舟可是男主都找不到它，你知道它在哪吗？”
系统：“我没对象，我不知道，让你对象接着带你找。”
池羽：“……”
这年头，系统都有小脾气了。
唉，她太难了。
直到最后，池羽实在转不动了。
她本来是想看看能不能借沈晏舟的气运找到阵眼，不想动脑子的。
眼下却不得不思考起来。
“阵法可以变化出人心最恐惧的事，那三妞最不想面对的是什么？”
她不知不觉撒开了沈晏舟的手，皱着眉头回想当时幻境里，三妞的表现。
沈晏舟看着空落落地掌心，笑意荡然无存。
池羽却激动地一拍手：“舟舟，我知道阵眼在哪了，跟我来！”
第70章 他说服不了自己了
池羽一边往前快步走，一边分析。
“阵法是叠加在青石村之上的，所以我们一直在村子里打转。”
哪怕他们击破幻境，它也会在瞬间恢复原样。
“这说明阵眼就在村子里，而三妞的最接受不了的事……”
“就是这个！”
她猛地停下脚步，看向面前的东西。
一座长满了草的坟头。
一块石碑。
上面写着两行字，看起来嘲讽又悲哀。
“刘长生之墓。”
“母刘吴氏立碑。”
世间最苦莫过于少年早逝，白发人送黑发人。
真正令三妞崩溃的，是长生的死。
她怨天怨地，怨那些仇人，但最怨自己。
若不是她，长生会娶一个好媳妇，生个胖娃娃，每天日出而作日落而息，过着祥和的生活。
但因为救了她，他的人生在十八岁戛然而止。
他把她从泥沼里拉出来，带给了她光明，而后自己陷入了黑暗。
池羽看着墓碑，心绪复杂：“都是可怜人啊。”
沈晏舟看着她，心绪复杂。
可怜？
谁有他可怜？
论起命运，他可比三妞坎坷多了。
池羽丝毫没发现沈晏舟心绪不佳，她问系统：“统子，你别耍脾气了，任务要紧，阵眼是不是在这？”
系统冷哼一声：“在棺材里。”
池羽立马撸起袖子：“对不起了长生老兄，虽然你确实很可怜，但我现在该刨坟还得刨，多有得罪，万望见谅，等我出去了给你奉香超度。”
谁料她刚伸出手去扒坟头草，一道黑气直冲她面门而来。
沈晏舟眉心一跳，厉声喝道：“闪开！”
他的身体更快一步挡在她前面，好在池羽在北峰挨那么多打，反应能力也不是盖的，自己躲避的同时还把他给拉开了。
黑气打在树上，数十棵树当场断裂，轰然倒地。
池羽心跳怦怦，看向沈晏舟：“你不要命啦，这也去挡？！”
沈晏舟怔然地看着她，而后脸色骤然沉了下去。
刚才他在做什么？
他竟然下意识去替池羽挡伤害？
这还是他吗？
回想这段时间的种种，沈晏舟脑子里轰的一声。
他试图说服自己：这只是为了演戏，取得池羽的信任，完成反攻略，更好的杀她而已。
可感觉着手心的冷汗，害怕盘盈在他心头，与以往的故意相护根本不一样，那是最真实的反应，这话现在他自己都不信了。
前几世面对那些任务者，他从来是算无遗策，运筹帷幄，永远是掌握主动权的那个。
他对池羽太纵容了，被她带偏了，忘记了自己的初心。
沈晏舟心头杀意骤生，虽然不懂他为什么会变成这样，也不想懂，但直觉告诉他，再这样下去了他就完了。
哪怕是提前结束游戏，他现在都要杀了池羽！
沈晏舟缓缓抬起手，她对他毫无防备，只要一掌，就可以灭了她的神魂。
明明很简单的事，他的手却落不下去。
在他望着池羽出神的时候，三妞突然出现在他们面前，她脸色极度愤怒：“不许动他！”
池羽立马蹿到他身边：“舟舟，我保护你。”
沈晏舟那只抬高的手几乎是瞬间落下反推，把她挡在了身后。
等他回过神的时候，不由得咬牙切齿。
该死，习惯成自然了。
看着对面人气势汹汹地模样，沈晏舟想，他被她带偏了，下不了手，可以让三妞动手。
他只需要微微挪动脚步，偏转方向，就可以把池羽暴露在三妞的攻击范围下。
届时就算池羽死了，也与他无关。
思及此，沈晏舟挪动脚步，把身后的人……挡的更严实了。
他气急败坏，心情跌到了谷底。
池羽是不是给他下药了，否则怎么会行动与思想不统一？！
这种惊慌失措与烦躁袭击了他的思维，让他无法做出正确的判断。
算了。
大敌当前，先对外再说。
池羽突然戳他一下：“舟舟，快，释放出你的王霸之气。”
沈晏舟：“？”
池羽解释道：“就是你也说一句，动她者死！”
她想体验一下女主被龙傲天男主护着的感觉。
沈晏舟脸色一黑。
不可能。
他不会再被她蛊惑了。
池羽又戳他好几下：“声音要大，姿态要足，咱不能输排面，快快快。”
沈晏舟深吸口气，看向三妞，目光冷凝如刀，语气冰冷的如同寒雪，此一声，震耳欲聋：“动她者，死！”
池羽：“牛逼！牛逼！”
龙傲天就是龙傲天，断句都把握的更好，这气势直接把三妞秒成渣。
沈晏舟：“……”
三妞勃然大怒：“还敢挑衅我！”
说时迟那时快，她手中的绸带袭来，锋利无比，带着凛然的杀气，让人感觉只要碰到就会死。
沈晏舟一把推开池羽，抬手聚起灵力化作一柄剑，予以反击。
灵力与黑气交汇碰撞，周遭的树木全部断裂炸开，阵法制造的幻境也在摇摇欲坠。
三妞几乎是瞬间到了沈晏舟身前，打向他的心口，然而他反应很快，以灵力剑格挡开后反攻，你来我往。
她的绸带则是打向池羽，试图把她缠住吞噬，但始终未曾碰到她，反而是池羽像戏弄藤条一般，将它们溜着玩。
眼看着三妞没有注意到这边，池羽眼睛滴溜溜地转着，把绸带引到了长生坟前。
只听轰的一声，原本该打她的绸带被她躲开，将坟头给推平了，墓碑砰的一声倒地，露出底下的棺材板。
三妞惊慌回眸：“长生！”
池羽边动手开棺，边刺激她：“好家伙，你把长生坟给刨了，他棺材板要盖不住咯！”
“你胡说，是你的错！”
她怒从心头起，用尽全力杀向池羽，沈晏舟瞳孔一缩，迅速回防，硬挡下这一击，他只觉得五脏六腑都如刀刺般在疼。
他之前为了打破壁障，消耗太多灵力了，现在处于下风。
就在他坚持不住时，池羽声音惊喜：“找到了！”
棺材里的长生依旧是生前的模样，他的身侧就放着一块玉，灵气充沛到让人无法忽视。
这就是归山玉，也是阵眼！
闻言三妞加大了攻击，池羽刚想帮沈晏舟还击，他幻化的灵力剑扛不住攻击寸寸碎裂，黑气袭来，沈晏舟一把将她扣进怀里。
二人双双摔进棺材，沈晏舟心口一疼，吐出血来。
归山玉发出强烈的光，逼得三妞不得不退开，等她再上前时棺材里只剩骸骨，归山玉跟池羽他们都消失不见。
日上三竿。
树下。
当桃花落满池羽的脸时，她缓缓睁开了眼。
而后，就对上一张稚嫩又熟悉的脸。
少年看着她，眼里隐隐担忧：“姐姐，你们怎么了？没事吧？”
池羽一愣：“舟舟？”
这孩子长相，跟舟舟十分相似。
他也一怔：“你怎么知道我的小名的？”
池羽试探性问道：“你不认识我？”
他摇摇头：“不认识。”
“这怎么可能呢？”
池羽感觉浑身都在疼，她刚想坐起好好问问沈晏舟什么情况，手上却传来了温热的触感。
她吓了一跳，低头看去才发现沈晏舟面色苍白，嘴角带血，就躺在她身侧。
池羽傻眼了。
等等，怎么有一大一小两个舟舟？
难道这个小的，是他私生子？
第71章 沈晏舟的愿望世界
在池羽疑惑的时候，少年已经冲她伸出了手：“姐姐，先起来吧。”
她顾不上许多，先摇了摇身侧的人：“舟舟，醒醒。”
然而沈晏舟一点动静都没有，要不是还有呼吸，她都以为他死了。
少年：“我看他似乎是受了伤，我爷爷是大夫，不如姐姐跟哥哥先去我家休息吧？”
池羽想了想，眼下她什么都不知道，唯一认识的也就是这个小沈晏舟，就同意了。
她跟他一起把沈晏舟扶起，吃力地往前走。
等走到视野开阔处，池羽这才发现这里是一处桃林。
不远处，村庄里炊烟袅袅，田间老牛劳作了半天，正在水塘边休息。
田埂头上人们正在吃着饭，唠着家常。
钓鱼客一动不动坐在水边，只一双眼睛死死盯着水中鱼漂。
岸上花草丰美处，孩童们嬉笑玩耍，看起来格外热闹。
池羽不由得问道：“这儿是？”
少年朗声道：“这儿是沈家村，附近是尧山城。”
池羽诧异，这不就是舟舟的家乡吗？
可惜之前，她只见过被大妖毁了的断壁残垣。
可他们不是在青石村吗？
就在她百思不得其解时，系统总算是上线了：“宿主，你还好吗？”
“统子，你还在呀。”
她刚试探性叫了它几声，却一点回应都没有。
她还以为它死了呢。
系统没好气：“你才死了，我刚只是被归山玉影响了，信号不好而已。”
池羽好奇道：“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系统：“你记不记得我跟你说过，归山玉生成的阵法幻境，可以勾起人内心的恐惧？”
“记得。”
系统：“除此之外，它也可以勾起人心最深处的渴望。”
“沈晏舟刚才受伤，血落在了归山玉上，所以你们进入了它的本体幻境中，这幻境以沈晏舟为中心，把他的奢求愿望全都投射出来了。”
“你见到的少年，就是沈晏舟理想中的自己，他是他愿望的化身。”
池羽明白了：“那我们怎么能离开这里？”
系统：“这个要看沈晏舟，他内心渴望越深，幻境就越厚重，所以你只能等他勘破过往，原剧情里这一关也是对沈晏舟心性的考验。”
“还有一种办法，我可以给你开挂，强行破境收服归山玉，回归现实，但他的神魂会受到一定程度的损伤，前……”
池羽打断它：“等吧。”
眼下舟舟已经昏迷了，她不能再让他受伤。
池羽跟着小沈晏舟回了家。
那是一个小院子，里面有三间小屋，放了许多的杂物，但打扫得很干净。
他推开门，高声喊道：“爷爷，我回来了。”
不多时，一个干瘦的老头从正屋走了出来，乐呵呵地看着他：“给咱家桃树除完虫啦？累不累？”
他摇头：“不累，我还顺带给其他家也除了除虫，今年会大丰收的。”
村子里的人种了一大片桃林，每家都有份儿，靠着卖桃儿多挣点钱营生。
沈爷爷才发现他还带了两个人回来。
“这是？”
小沈晏舟就将遇到池羽他们的事说了：“爷爷，你快给这哥哥看看吧。”
沈爷爷是村里的赤脚大夫，村民平日有什么病痛都会来找他。
“快，把人扶到里面去。”
沈爷爷如此说道，他看了沈晏舟的脉象：“急火攻心，没什么大碍，小舟啊，你等会儿把淡竹叶，莲子心，还有金银草拿出来熬一熬，喂给他就成了。”
小晏舟点了点头，去拿存在罐子里的药了。
池羽道谢，沈爷爷摆了摆手：“小事一桩。”
等喝了那些药，沈晏舟总算是醒了。
池羽松了口气：“舟舟，你吓死我了。”
她凑过去，将一切告诉他，但隐去了系统，只说是她自己的猜测。
沈晏舟垂眸。
他原来的愿望，其实只有一个。
那就是做一个平凡人，跟爷爷一起在沈家村过着安宁的生活。
但这点永远不会实现，每次他重生，迎接的第一件事就是村子被毁，爷爷去世，而后他在收服归山玉时勘破过往，放下一切，走向修行大道。
梦做的再久，也始终是梦。
他已经麻木了。
池羽低声道：“我们现在暂时离不开这里，只能等等啦。”
闻言，沈晏舟抬眸看她。
对于她没有强行开挂破阵，他早就猜到了，她不会伤害他。
但随之而来的是烦躁。
他太相信池羽了，这种相信已经成了习惯，就像是下意识保护她那样，最后会成为本能。
他跟她之间不该是这样的，他该虚与委蛇，最后给她致命一击才对。
他要停止反攻略，还要跟池羽保持距离，免得再被她带偏。
这个幻境他也会尽快破除，之后就让一切回到正轨。
“舟舟，你怎么啦？”
池羽奇怪地看着他：“我叫你好几声，你怎么都没反应？”
沈晏舟语气冷然地开口：“没事。”
远离池羽第一步，从少跟她说话开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