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元洲站在旁边,点头称是。他看着萧景睿八风不动的样子,突然间有些心惊。他与太子一同长大,甚至自己还要年长萧景睿几岁,可怎么一夜之间,这位曾经带着少年意气和矜贵的太子爷,变得如此深不可测了呢?
萧景睿却没有管顾元洲怎么看自己,他有种莫名的直觉,这些银器的消失或许关系着梁王手中另一个底牌。此刻的萧景睿像是一个耐心的猎人,任由猎物跑上一跑,才能顺着踪迹找到真正的巢穴。如果仅凭一件事情无法将梁王彻底拖下水,那么数罪齐发呢,到时候皇帝,还有没有本事保住他?
第57章 叩谢太子殿下大恩
“殿下,那王茂学在牢中活得好好的,梁王似乎并没有斩草除根的意思。”顾元洲在屋中踱步,脸上带着疑惑。王茂学是梁王的人,这个事实双方都心知肚明。可是王茂学已然下了大狱,只要他说出一句对梁王不利的话,就有可能造成很大的麻烦,既然如此,为什么梁王不将其除之而后快呢?
萧景睿慢条斯理的穿好外袍,从内室走出来,“梁王不会对王茂学动手的,当日你我三堂会审,王茂学都未曾吐露出半个字,那么事后更改口供的可能性微乎其微。只要王茂学活着,兖州的事情便是他一力承担,我们再怎么推测,也无法将证据指到梁王的身上。除非,我们能找到梁王和王茂学之间真正的联系,也就是梁王拿捏王茂学的真正手段。”
顾元洲的心彻底沉了下来,太子党在朝堂之上被打压了两年之久,如今终于找到一个机会可以重创梁王,却眼睁睁的看着这个机会从眼前溜溜走,实在是不甘心!
萧景睿知道顾元洲的心情,可是一味的冒进,反而会被对手抓住破绽,“兖州的事便如此定论,现下,无论是我们还是梁王,都希望让王茂学活着。既然如此,便让他在狱中待着吧,顾元洲,孤有另外一件事情交给你去办。”
“殿下交给我就是。”顾元洲听完,点了点头,接着便转身出去了。
兖州城的云顶商行分行中,银叔正带着伙计们盘点运送到的货物。顾元洲风风火火的走了进来,身后是十几辆载着粮食的车。银叔迎出来,看见这些粮食的麻袋上面还印着官府的徽记,瞬间明白这恐怕就是太子殿下那边派人找回来的粮食。
“顾大人,怎么如此行色匆匆,是有什么事情需要老夫去办吗?”银叔有些不明所以,难不成,太子殿下也想借云顶商行将这些粮食变换成银钱吗?
看见银叔脸上诧异的表情,顾元洲就知道他想岔了,连忙开口解释,“殿下说了,这些被人劫走的官粮找回了大半,殿下明日便会启程回京,需要银叔帮忙收收尾,由云顶商行出面,在城中开设粥铺,将这些粮食施舍给灾民。”
说完不等银叔反应过来,顾元洲便指挥那些官差将粮车放下,又掏出一沓银票塞到银叔手中,就如来时那般行色匆匆地离开了。商行的伙计站在旁边,觉得有些想不通,这施粥的事情是积功德的事情,向来都是由官府去做的,怎么还会把粮食送到商行的手中,由商行来去施舍呢?这不是将大好的功劳拱手让人吗!
那伙计看向银叔,而银叔看着顾元洲远去的背影,心中明白了过来。太子殿下这是要抬举他们云顶商行,至于为什么要抬举,原因应该是在自家若清小姐身上。
“银叔,这么高兴啊?”伙计见向来不苟言笑的银叔破天荒地露出了一个和蔼的笑意,似乎是为自家女儿找到了好归宿而开心。
“好好干你的活!没听见吗,要将这些粮食开设粥铺送给灾民,你小子别整天盯着人看,还不赶紧干活去!”银叔收起笑容,又变回了那个严苛的掌柜,“太子殿下明日便离开兖州城了,这些粥铺要今夜连夜赶工。”
“当真是以我们商行的名义吗?这些可是官粮啊!”伙计还是有些忐忑。
银叔点了点头,似乎又想到了什么,低声对伙计说道,“施粥的时候,这些粮食的袋子不用更换,由着官府的印记在上面也没有关系。另外,再从商行中取出一些今年的新粮和棉衣来,算是商行给兖州城的一点心意。粥铺今夜便开始施粥,明日清晨再来一轮。你亲自过去盯着,若是那些百姓问起来,你便这样说吧。”
伙计听着银叔的话语有些惊讶,但看见银叔严肃的表情,便立刻点点头带着人走了。
第二日正午,东宫的仪仗马车从兖州刺史府出发,慢慢朝着兖州城的大门驶去。萧景睿坐在车中闭目养神,顾元洲在外面骑着马替萧景睿开道,马车刚到城门口,他突然看到了什么,伸出手来,示意赶车的马夫将车停下。
在车中的萧景睿睁开眼睛,他皱起眉头,以为外面出了什么事。没过多久,顾元洲的声音便在马车外传来,他轻声道,“殿下,外面跪了好些百姓,您要不要....”
萧景睿一愣,他伸出手掀开帘子,映入眼帘的是,是兖州城大门口跪了一地的百姓。这些百姓有男有女,有耄耋之年头发花白的老人,也有被娘亲抱在怀里的孩童,此刻正睁着一双大眼睛好奇的打量着他。与萧景睿刚刚来到兖州城时看到的不同,这些人虽然形容疲惫,但是此刻面色大都红润了起来,身上似乎还穿着簇新的冬衣,不少人手中还拿着一小袋粮食。
“草民,代表兖州乡亲父老,叩谢太子和太子妃大恩!”头发花白的老者挺直脊背,浑浊的双眼溢出一点泪花。多日的大雪压垮了房梁,冻死伤者无数,而暴动和战乱让他们的处境雪上加霜。有人饿死,有人冻死,本以为他们这些人也熬不过这个冬天,是太子殿下的出现,改变了这个局面。
“叩谢太子和太子妃大恩!”在老者的带领下,跪在地上的百姓们异口同声,懵懂的孩童在娘亲的带领下,一齐向萧景睿行了大礼。
萧景睿走下马车,亲手将领头的老者扶了起来。冬日的寒风还带着肃杀的冷洌,但城中积雪已经不见了踪影。
胡逑郑被人搀扶着站在城墙之上,看着眼前的这一幕,不知为何,两行热泪顺着他的脸颊流了下来。
多年前的春日,他高中状元,胸前戴着红花,打马走过繁华的长街,是何等的意气风发!乃至后来日月颠倒,朝夕之间,他带着怨气被贬到了兖州,曾经心里也怨恨过文国公,甚至怨恨过太子。而直到今天这一刻,他才明白,为官者,当为生民立命的真正含义。
他看着人群中年轻的太子殿下,耳边似乎又响起了萧景睿平和的声音,这个世上分无用的好人和有用的坏人,好官和佞臣的区别从来不在如何行事,而是能不能挑起手中的担子。
胡逑郑甩开旁人搀扶他的手,目光坚定的看向萧景睿,郑重跪下,声音微微发抖,大声道,“臣胡逑郑,叩谢太子殿下大恩!”
第58章 回家了
“好啊,兖州的事情总算告一段落,虽然还是没能全部将那些银两和粮食追回来,但景睿和景崇此次办事也算得力,辛苦了,早些回去歇息吧!”太和殿中,萧奕坐在书桌后面看着下方跪着的太子和梁王,脸上带着慈父般的笑意。
萧景崇听到这话,微微的抬起头,悄悄的打量了一眼萧奕的神色,见萧奕的确没有再说些什么的打算,才不甘心的把头又低了下去,跟着萧景睿行礼退出了太和殿。
“皇兄,此次在兖州城如此奔波劳苦。父皇只是说了几句,便让你我兄弟二人退下,这是什么道理?”刚出了太和殿,萧景崇就快步走到萧景睿的身边,低声道,“平息兖州城之乱,皇兄出力最多,连句封赏也没有,弟弟我实在是为皇兄鸣不平!”
萧景睿转过头,淡淡的看了他一眼,脚步不停,“皇弟这就想岔了,你我身为天潢贵胄,本就身负皇室的职责,封赏都是身外之物,何必在意这些?”
听见萧景睿的话,萧景崇的神色僵了僵,心中愤恨,萧景睿是东宫的储君,本来就封无可封。可他这个梁王还只是三珠亲王,本来想着能借着兖州的加封七珠,没想到被萧景睿插手,白白的损失了这样的好机会,实在是可恶!更何况,这次吃亏的不仅是他,连带母后也被那个小门小户出身的顾若清摆了一道,这笔账,他一定要连本带利的讨回来!
“皇兄教训的是,弟弟晓得了。”梁王笑了笑,扯开话题,“马上就立春了,按照宫中的规矩是要摆家宴的,皇兄大婚,弟弟我还未拜会过皇嫂,趁着家宴的机会,刚好见上一见。”
“那就家宴再见吧。”萧景睿停住脚步,十分认真的说道。“如此,孤便不陪你了,早些回去还能陪太子妃用个晚膳。”
萧景崇停在原地,看着萧景睿远去的背影,皱起了眉头。他实在是看不懂萧景睿对他那个太子妃的态度,倘若说完全的不在意,可太子愿意拿文国公府来为顾若清铺路;可若说十分在意,太子又敢拿顾若清冒险,摆自己一道。这两人,实在是有意思。
“殿下,皇后娘娘在未央宫中等您呢。表小姐进宫了,说是让您前去见一见。”周云生不知道什么时候走了过来,站在梁王的旁边小心翼翼道,“皇后娘娘的意思,是...”
“本王知道母后的意思,倘若是担心我对叶芜有什么情愫,告诉母后,大可不必。”萧景崇冷着脸,抬脚跟着周云生,向未央宫走去。
未央宫中,一个穿着水蓝色衣裙的少女端庄地坐在椅子上,正陪着皇后说话。莹灯站在皇后旁边,悄悄打量着这位叶家二房的小姐,绰约窈窕的身段,精致如画的面容,如此人物,难怪皇后喜欢。
“儿臣自兖州归来,向母后请安!”未央宫的大门被推开,萧景崇带着笑意走了进来。叶楣看见自己的儿子,只觉得连日以来胸中积攒的郁闷之情一扫而空,不由自主的也跟着笑了起来。
“景崇回来了,来见见,这是你表妹。”叶楣保养得当的脸上透露着慈和,似乎对叶芜十分的满意。而叶芜抬头看了一眼萧景崇俊朗的模样,脸颊爬上一抹绯红之色,害羞的低下了头。
“都是自家人,害羞什么啊,日后还能见得着呢!”叶楣打趣道,萧景崇对她对这个说法也不置可否,更加深了叶芜心中的猜测。当今圣上的皇子并不多,其中出众的,一位是太子,另一位便是面前这位梁王殿下。太子前些时日刚刚大婚,而这位梁王殿下还是没有娶亲的。梁王妃的位置空着,皇后忽然召见自己进了宫,其中的含义不言而喻。叶芜心中深深记的父亲和母亲对自己的嘱咐,一定要将梁王妃的位子收入囊中,于是站起身,含羞带怯地对萧景崇行礼。
“几年不见,没想到表妹出落得如此的大方。”萧景崇走上前,拉近了和叶芜之间的距离,转头对皇后说道,“过几日便是宫中家宴,母后这宫里啊常年没有什么人气儿,便让表妹在宫中小住几日,参加过家宴再出宫吧!”
“这自然是极好的,想必阿芜也是没有什么意见的!”皇后笑着应了下来,和萧景崇交换了一个心照不宣的眼神。
未央宫中三人气氛融洽,而东宫也因为萧景睿的回来,同样热闹了起来。
最先看见萧景睿的是春桃,她先是愣了一下。反应过来之后想要行礼,就见萧景睿脚步匆匆,飞一般的从自己身旁走了过去。这位向来沉稳的太子殿下,似乎有些迫不及待,意识道这一点后,春桃不由自主的弯了弯眼睛,正对上来宝笑眯眯的视线。
想起前几日她私底下大骂萧景睿正被来宝听见,春桃尴尬的咳嗽了几声。她倒不是怕来公公会跟太子殿下告状,而是知道了白婉儿怀孕从头到尾都是一场假象,自己骂太子殿下那些话,可当真是冤枉了人家。来宝似乎猜到了他心中所想,慢打慢摇的走过来,低声道,“春桃姑娘,去准备些好克化的糕点,我刚刚让福林去准备了热水。小别胜新婚,今晚怕是有的闹腾。”
春桃眨了下眼睛,闹了个大红脸,她毕竟还是个未出阁的姑娘,乍一听到这样的话,难免有些不适应。为了避免尴尬,迅速的跑开了。
萧景睿站在房门前,抬起手,似乎有些犹豫。明明在兖州的时候心中牵肠挂肚,这一刻却有些畏惧,不敢上前。他的确通过书信与顾若清联手做了一出戏,将了皇后和梁王一军。可他到底是硬着心肠没有回到京城,他的若清虽然坚强,可是心中是否也会有些失望呢?更何况,白婉儿怀孕的事情虽然是假的,但自己到底跟白婉儿有一段过去。从前他并不觉得这有什么,如今他也会担忧,若清会不会因为这件事情疏远了自己?
向来杀伐果断运筹帷幄的太子殿下,生平第一次思绪混乱了起来。他看着紧闭的房门,下意识的抿紧的嘴唇,还没等他将脑海中乱糟糟的思绪理个清楚,房门便被人拉开,那张在梦中描摹了数百遍的脸出现在他的面前。
顾若清抬起头,看着他,脸上带着温柔的笑意,“殿下,回家了。”
第59章 难为他们舍得
春桃悄悄的推开房门,正撞见萧景睿站在床边为顾若清掖好被角的场面,顿时将因为白婉儿升腾起的对萧景睿的埋怨,丢到九霄云外去了。
“殿下,要不要叫娘娘起身?您这都散朝回来了...”春桃压低声音,她也不想这个时候进来打扰太子和小姐。可是,这都快日上三竿了,自家小姐要是再不起身,便直接到了用午膳的时候了。
萧景睿看了一眼春桃的表情,本着为顾若清身体着想的原则,还是硬下心肠,修长的手指缠绕上顾若清的发丝,凑近了她的鼻尖。因为极度的疲乏而昏昏欲睡的顾若清感受到鼻尖的痒意,勉强地半睁开了眼睛,就看见罪魁祸首正把玩着她的发丝,顿时有些无奈。
“殿下,什么时辰了?”不说话还好,一说话顾若清才意识到自己的声音已经沙哑的不成样子。她抬起眼尾还泛着绯红之色的眼睛,怒视萧景睿。而后者自知理亏,心虚的松开手,摸了摸自己的鼻尖。
“快到用午膳的时间了。”春桃抢着答话,打趣道,“娘娘再不起身,怕是能一觉睡到晚膳去!”
顾若清一听,眼睛猛然睁大,连忙强撑着坐起身。但劳累过度的身躯十分酸痛,她差点没稳住身形,一旁的萧景睿连忙扶住她。顾若清心中有气,赌气般的撇开他的手,拉扯之下,衣襟大开,露出了锁骨之上密密麻麻的红痕。萧景睿的眸色瞬间变暗,大手毫不客气的探进顾若清的怀中,并凑上去吻住了她小巧的耳垂。
春桃见状,倒吸一口冷气,迅速关门逃之夭夭。
“萧景睿!”顾若清气急败坏,伸出手想要推开他,奈何身上实在是没力气,只能任由某个登徒浪子青天白日之下胡作非为。
萧景睿含着金汤匙出生,自打被封为太子之后,便鲜少有人能连名带姓的唤他,如今被顾若清这沙哑的声音一叫,竟瞬间勾起了欲念,几乎整个人都要覆在顾若清的身上。顾若清挣扎不得,红着脸颊被他按在柔软的锦被之中,白皙的脚踝顺着挣扎的动作露了出来,上面星星点点的痕迹更是增添了一分旖旎的色彩。
“殿下,饶了我。”顾若清忍着羞耻,不让自己叫出声,“我实在...实在受不住了。”
“叫我什么?”萧景睿的声音比此刻的顾若清更为沙哑,直勾勾地看着顾若清的脸,手中动作似乎并不打算停下来。
顾若清抿着嘴唇,眼看又要被他彻底拖进另一个世界,才强忍着羞赧,闭着眼睛开口叫了一声,“景睿,饶了我吧。”
听到这声景睿,被天下文人誉为君子典范的太子殿下终于停了下来,满足的勾起了唇角,“这才乖,来,我为你穿衣,再怎么着,也不能够错过了用膳的时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