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子出行,闲杂人等回避!”萧唤坐在马背上,拦住了送殡队伍的脚步。
为首的韦家人想要说话,萧唤挥动马鞭,毫不留情地抽在了那人的肩上。整个送殡队伍瞬间乱成了一团,其他韦家人纷纷露出愤怒的神情,死死地盯着萧唤,敢怒不敢言。
萧唤神色自若,冷静地说道,“韦家公子韦一白,生前残害了那么多无辜百姓,这样的人出殡队伍如此浩大,当真令人不耻!”
“本官数三个数,你们若不让开,今日韦公子怕是不能入土为安了。”萧唤拉了拉缰绳,那马儿似乎有些不耐,躁动地踢了踢马蹄。
韦家人知道他不是开玩笑的,彼此对视一眼,强忍着屈辱,命身后的队伍靠边。甚至为了让路,不得不将韦一白的棺木硬是塞到了旁边的小巷中。整条长街瞬间为之一空,云官瞪大了眼睛,抬起头,带着小红果顺着人流挪动。
萧唤再度挥动马鞭,后面的禁卫军迅速跟上,紧接着一辆华贵无比的马车在禁卫军的簇拥之下,缓缓驶入了长街。
萧景睿坐在马车之中,长街的风撩动了车帘。在这一刻,他看见了百姓好奇的神色,看见了韦家人眼中的怨毒,也看见了云官脸上悄然滑下的泪水。
精致的车辕之上,小巧的铜铃随风飘摇,发出欢快的响声。滚滚而来的车辙和马蹄,踩过的不只是长街的土地,还有整个韦氏一族的尊严。
“太子如此,简直就是欺人太甚!”一个韦家子弟再也忍不住,低声说道。
“低下头。”方才那个挨了萧唤一鞭子的韦家子弟咬紧牙关,“韦家刚在圣上面前被夺了爵位,尚书大人也被呵斥教子不严闭门思过。我们现在能做的只有忍耐,风水轮流转,太子行事如此跋扈,焉知不会被反噬呢?”
华贵的马车终于消失在了长街的尽头,萧景睿坐在车中,脑海中闪现韦家子弟那些愤怒的神情,心情逐渐的好了起来。愤怒吧,最好将这种愤怒的情绪也塞到韦正和的脑子里。人在事不关己的时候,都是清醒的局外人。只有深陷仇怨与愤怒,才会一叶障目,才会有不顾一切的疯狂。
送殡的队伍重新整了起来,哀乐声再度响起,围观的百姓散去。云官拭去脸上的泪水,低头对小红果说道,“小红果,你愿不愿意跟我去扬州?”
“去扬州做什么呢?”小红果有些好奇,她此刻穿着整洁的衣裳,头发也被云官细心的扎了起来,与过往那个瘦弱不堪的小乞丐简直是判若两人。
云官伸伸出手,温柔地摸了摸她的脑袋,“日子还长呢,我们不能够永远地活在仇恨里。等到了扬州,我们都取一个新名字,我们要好好活下去,我们要重新开始。”
第99章 究竟是谁背叛了你?
在京城引起轩然大波的安宁郡主之死,最终以其癔症发作碰巧跌下戏楼这个由头做了结案。萧景崇虽然对外撇的干干净净,但是他丢了梁王的亲王封号,在朝堂上可谓是受到了伤筋动骨般的打击。好在这风头很快被白氏出嫁女在天牢中手刃生父的消息盖过去了,萧景崇惊诧之余松了口气,终于熬到了萧奕解了他的禁足。
今日的早朝,局面格外的激烈。萧景睿像往常一样,站在朝臣们的最前方,萧景崇虽然后退他一步,可是之前在朝中的声望已经隐隐压过了太子殿下。但今时今日,好像双方的地位掉了个,钟家和顾家一派的官员所剩不多,但个个跟打了鸡血一样。先是痛斥吏部尚书生前结党营私贿赂朝臣,接着便是御史台辛浦参奏韦氏作恶一方鱼肉百姓,再有便是今日,御史台的言官继续参奏兵部尚书曹吉炳之子强抢民女霸占良田的事。过往沉寂已久的御史台如今十分高调,雪花般的折子一道道飞进内阁,仿佛憋屈了很久终于得了机会在朝堂上大展身手。
这些场景一一落在萧奕的眼中,但他并没有说些什么。梁王刚刚被贬为慎郡王,户部和兵部便遭受到御史台的攻讦,颇有种树倒猢狲散的意味。这些事情必然不是刚刚才发生的,只是之前一直都没有暴露出来。至于为什么没有暴露,萧奕心知肚明。毕竟自己将偏袒梁王这件事情摆到了明面上,无论是京城还是民间都有所耳闻,只要有了梁王的庇佑,有些人自然便以为高枕无忧,行事也会更加的肆无忌惮。如今梁王封号被夺,过往被他庇佑在身后的腌臜事情自然也要被迫见了光。
“行了,御史台最近的发现的事可真不少。既然事情被翻了出来,那便由太子一并处理处置吧。”萧奕坐在高高的龙椅之上,看着下方心思各异的众人,又看了一眼萧景崇所在的位置,决定还是给他一个教训。
“儿臣领命。”萧景睿拱手行礼,接下了这个差事。他心里清楚,萧奕现在纯粹是想要给萧景崇一个教训而已,可是对于他而言,这不单纯是教训仇敌的一个机会。根据他前世所知,萧景崇的人占据了朝廷当中大半要职。这些人或是师承恩德,或是姻缘连襟,像复杂的树根一般纠缠在一起,形成恐怖的力量。而他就是要借着这次机会,将这力量尽可能的削弱。没人比他更清楚,天下熙熙皆为利来,天下攘攘,皆为利往。萧景崇暂时失去了地位和权力,曾经因为利益站到他身后的人跑的比谁都快。他要做的,是让那些人跑掉再快一些。
殿外的云板一响,早朝便散了。萧景睿带着一帮朝臣跪地行礼,恭送萧奕离开,紧接着便站起身,朝殿外走去。
“皇兄,等等我。”萧景睿的脚还没有迈出大殿的门,就听见萧景崇压低着声音,在背后叫住了自己。
萧景睿微微的侧过头去,看着萧景崇的脸,挑了挑眉毛,“有事?”
“瞧皇兄这话说的,你我是亲兄弟,血浓于水,没有什么事情,我便不能叨扰皇兄了吗?”萧景崇拢着手,带着看似真挚的微笑,“我只是想着,我禁足在王府里这么久,许久没同皇兄说话了。有些事情我想了很久也想不明白,还是希望能向皇兄讨教讨教。”
“那就不必了,从前你也教了孤不少。如今这境况,只不过是孤学以致用了而已。”萧景睿说完抬脚便走,萧景崇听到这话咬了咬牙,压住胸中翻腾的怒火,快走几步跟了上去。
整个大齐最为尊贵的兄弟二人走在殿外的宫道上,下朝的朝臣和来往的宫人看见二人走在一起,纷纷低下头,匆匆的避开。
“皇兄,你瞧,他们把我们看成什么了,洪水猛兽吗?”萧景崇死死地跟在萧景睿身后,随意扯着话题,“皇兄,你说他们怕的是你还是怕的是我呢?”
“你长得很丑吗?为什么一定要让别人怕你呢?”萧景睿斜着看了他一眼,“景崇,你要是有什么话,不妨现在说吧。都走了这么久,这里不会再有父皇的眼线了。”
“皇兄真是个爽快人。”萧景崇笑出声,但这笑声没有持续多久便戛然而止,取而代之的是仿佛从他嗓子眼里挤出来的声音,“皇兄既然这么爽快,不如直接告诉我,我那六合戏楼里什么时候售卖过白玉散了?那个叫云官的戏子是不是你的人?”
“你亲口在父皇面前认下的事情,还要孤再告诉你?”萧景睿伸出袖子,掸去上面不存在的灰尘,漫不经心地说道,“白玉散这东西,难道不是出自于你的手里吗?倘若不是你,莫不是...福州刺史?”
萧景崇的瞳孔蓦然放大,他伸出手死死地拽住萧景睿的衣袖,“皇兄,你都知道些什么?”
“你猜猜看?”萧景睿笑着伸出修长的手指,将自己的衣袖硬生生从萧景崇的手中抽出来,“孤会说,你会信吗?”
“与其在这里浪费时间,不如你自己去查查看。这些消息究竟是何人,通过何种方式传到了孤的这里呢?”萧景睿看着萧景崇那张阴沉扭曲的脸,继续火上浇油,“之前你不是怀疑白家吗?可如今白家已经消失了,那么你身边还会有什么人,还能源源不断的替我传这消息呢?”
“萧景睿你别太得意!”萧景崇冷着脸,威胁道,“月满则亏,水满则溢,话如果说的太满,当心打的是自己的脸面。”
“看,就算孤说了,你也不会相信,何必多此一举呢?”萧景睿听到这话,只觉得有些无奈,他耸了耸肩,整个人居然有些痞气,“人心隔肚皮,谁知道旁人都是怎么想的呢?”
“旁人怎么想的,本王管不着,我只知道我同皇兄你,走到不死不休的地步了!”萧景崇看着他,怒火燃烧到了极点,可这里毕竟还是皇宫,他不能显露出一丝异样,只能强行忍着。
萧景睿看到他这副模样,摇了摇头,像一个慈和的兄长一样伸出手拍了拍他的肩膀,说道,“景崇,何必如此要强?倘若心中有气,便发泄出来吧。发泄完了,才有那个脑子去想一想,究竟是谁,背叛了你?”
第100章 我能不能见她一面?
“娘娘,今天长安街上好像挺热闹的。”春桃坐在马车的边上,伸长了脖子,看着长安街上熙熙攘攘的人群,一旁的紫兰则比她稳重的多,带着和善的笑意看了春桃一眼。
那赶车的马夫笑着说道,“今儿是春闱放榜的日子,此刻榜单刚刚贴上,满城的学子都挤在下面找名字呢!除了那些榜上的新科进士们,也还有不少人家的父母在那地方蹲着,就等着来一出榜下捉婿!”
“哎呀,还有这样的事?”春桃瞪大了眼睛,想了想又觉得十分合理,“这倒是个好法子,那榜上的进士倘若是还没有娶妻的,可以说前途无量,这应该也算是天赐良缘吧!”
“那可不一定!”钟沅的声音从帘子后面传出来,充满朝气的少年嚷嚷道,“你可不知道这些书生肚子里有多少坏水,前几年还出过这样一桩事情,那登榜的进士在家中已经有了妻室,甚至都有了一双儿女。到了京城,却谎称自己还尚未娶妻,居然让他成功地蒙骗到了一桩好婚事。”
“啊,这可怎么办?”春桃愣住了。
“没有办法啊,那世家已然将家中娇滴滴的小姐嫁给了他,只能忍气吞声,将他在老家的妻室抬为平妻,又送去不少金银,让她带着孩子继续在老家生活罢了。”钟沅叹了口气,故作深沉,“所以啊,这些书生一个比一个坏,姑娘家找夫婿,可得擦亮眼睛。”
“你小子年岁不大,说话这么老成!”钟若云忍不住笑出声,伸出手不轻不重的拍了一下钟沅的脑袋。
钟沅不服气的撅起嘴巴,转向顾若清撒娇,“太子妃嫂嫂,你说我说的对不对?不都说男怕入错行,女怕嫁错郎吗?”
顾若清笑着伸出手打圆场,“快吃你的吧!买了这么多扬州的糕点,说是要给你母亲用,这一路上啊,都快被你吃完了。”
钟沅不好意思地笑了笑,“这永安坊里的师傅手艺真当真不错,我看比那徐记都要强!”
“少爷,那书生好像又来了。”紫兰的眼神很好,她看见了一个熟悉的身影从人群中挤出来,正直勾勾地看着他们。
“书生?”钟沅擦干净嘴角的糕点渣,撩起帘子伸出头,正与徐正对上视线。
“哦,是他啊。”钟沅来了点兴趣。跳下车,对身后马车里面说道,“嫂嫂,姐姐,那个叫徐正的书生站在那,我过去同他说几句话,你们在这里稍等片刻。”
“徐正?”顾若清想起来这个人了,似乎是之前一直要送回衣服的那个书生。听说他也是参与今岁春闱的,不知道在榜上的名次如何。说实话,她对这人倒是很好奇。钟若云转过头,低声对她说了之前这书生冒着危险将密信藏在衣物中送到文国公府的事情。
“这书生倒是有几分胆识。”顾若清点点头,心中对这个徐正有了些许钦佩。但这丝钦佩还未完全升腾起,她看着钟若云精致的容颜,突然心中冒出一个念头。那个叫徐正的书生,不会是看上若云了吧?不然何至于要冒着这么大的险送信呢?
“哎,你叫徐正对吧,又见面了。”钟沅踮着脚步,轻快地走到徐正面前,大大咧咧地说道。只是他这话音刚落,周边闹哄哄的人群瞬间安静了下来,数十道炽热的视线调转过来,直直地盯在了徐正的身上。
钟沅有些不明所以,他看着周围人逐渐狂热的神色,伸出手挠了挠头,磕磕巴巴道,“那什么,看他们这反应,你不会是...”
“徐公子,可我们好找!”一个穿着青布衫的中年人走了过来,他长着一张看起来就十分精明的脸,朝徐正拱了拱手恭敬道,“徐公子年少有为,年纪轻轻便摘得会元的桂冠,实在是前途无量!不知道徐公子是否有时间赏个光,我家里有个女儿,正是好年纪呢!”
听到如此直白的话语,徐正伸出手理了理自己的衣襟,冷淡地说道,“在下已然有心上人,只能冒昧地拒绝了。”
中年人有些不甘心,钟沅却看不下去了,他伸出手拽住徐正的胳膊走到一旁。隔绝了其他人的视线之后,钟沅咬牙切齿地威胁道,“徐正,小爷警告你,你要是在外面说心上人是我姐姐,我必然不会放过你!”
“为什么?”徐正皱着眉头,但任由钟沅抓着自己的胳膊,认真地解释道,“我知道,我现在的身份在文国公府面前是不够看的。可是倘若我在殿试上夺了状元,钟少爷能否让我同钟小姐见上一面?”
“见一面?你要做什么?”钟沅依旧抓着他的胳膊,神色不善。
“我倾心于钟小姐,可不知道钟小姐对我的意思。倘若钟小姐对我无意,我自然不会纠缠。”徐正的话还没有说完,钟沅便已然出声打断了他。
“这是你情我愿的事情?”钟沅的身上向来带着一股天真的少年气息,但此刻的他脸上却带着严肃的神色,丝毫没有之前浪荡子弟的模样。徐正看着目前气势陡然拔高的少年,心中一沉。如同藏于匣中的三尺春水铮然出鞘,面前这少年此刻带着属于一等国公世家子弟的贵气与锋芒。但这敌意毫无来由,让徐正有些摸不着头。
“你要是不懂,那我便告诉你,”钟沅松开他的胳膊,与他拉开距离,冷淡地说道,“倘若现在,要是让人知道了,你同文国公府有姻亲纠缠。那么在殿试之上,你绝对不会挤进前三的位置。甚至于,最终只能落个不中不下的名次,在翰林院修一辈子的书。”
“为什么?”徐正张了张嘴,话刚吐出半截就停了下来。他看着钟沅的脸,突然明白了这少年真正想表达的意思。皇帝忌惮太子,也忌惮太子身后的文国公府,在如此情境之下,必然不可能将一个同钟家有姻亲关系的人钦点为今科状元,也必然不会让他有进入权力中心的机会。
“徐正,我让人查过你。你身家清白,像你这样的寒门子弟,在殿试之上有着天然的优势。倘若你想平步青云,那么我奉劝你与文国公府撇清干系。”钟沅转过头,低声说道,“上次的事情,文国公府欠你一个人情。这份人情,待你进入翰林院,钟家自然会想办法还给你。至于其他的,倘若你没有任何的准备,那便不要出现在我姐姐面前。如果你选了那青云路,又再继续对我姐姐纠缠不清,我保证,一定会杀了你。”
第101章 说完了吗?
“娘娘,叶夫人来了。”咸福宫外,伺候叶嫔的宫女青姝推开房门,身后一个衣着华贵姿态雍容的中年妇人走了进来。
叶嫔从梳妆台前站起身,转过头来,眼中带着欣喜,“母亲,你可算来了!”
叶家的二房夫人解下身上的披风,放在了青姝的手中,青姝会意,点了点头捧着这衣服退了下去,并替二人带上了房门。
“娘,怎么说?”叶嫔放下手中的梳子,连忙走过去,握住叶夫人的手,急切地问道,“那些郎中可有什么法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