钟夫人明了,“原来是这样。”但她心中清楚,这件事情绝没有表面上看起来这么简单,一个义卖,怎么会让当朝太子亲自向她开口?这里必然有不可对外人道的言由。但文国公府和王家已经绑在了太子这条船上,一荣俱荣,一损俱损。太子朝她开口,她便没有不应的道理。
因此她略微思索一番,便笑着应声道,“这事儿殿下就交给我吧,京城之前也是有过义卖的,只不过都局限于各个世家女儿之间,出点钱博个好名声罢了。”
“这事儿做也是好做的,可是妾身想着这样的事,总不好和东宫扯上什么关系。”钟夫人有些犹豫,所谓的义卖都是要拿自家的家当放出来,让大家出价争抢。东宫的那些东西,一个搞不好可是要犯皇室的忌讳的。
“舅母尽管放心这事儿,孤和太子妃自然不会出面。”萧景睿笑了笑,又接着说道。“拿去义卖的也尽是些什么珍奇古玩,这些东西从前都是东宫的侧妃管着,这次的事情也会由她亲手将东西交给姑母,姑母自可派人去找侧妃就是了。”
“既然殿下这么说了,那想必已经安排妥当了。妾身这就找几个世家的夫人一起琢磨琢磨,想必这样行善积德的事情,他们也是愿意的。”钟夫人连连称是,又接着问道,“殿下,是否要给几位宗亲贵眷的府上下个帖子,显得东宫不那么打眼儿?”
“舅母思虑周全,就按照您说的办吧。”萧景睿点头。
第20章 枕边人的背叛
相对于文国公府上三人的其乐融融,东宫的揽芳居中,白婉儿一脸的不可置信看着来宝。
“来公公莫不是在诓我?怎么殿下突然心血来潮要搞什么义卖呢?”白婉儿心中慌张,她在想是不是萧景睿发现了什么?
来宝带着笑意,说到,“老奴怎么敢拿侧妃娘娘寻开心,这自然是殿下的意思。殿下说了,太子妃初来乍到,从前的东宫的中馈都是由娘娘管着的,这次的义卖自然也要辛苦娘娘来接手。这是积功德的事,想必娘娘不会拒绝的。”
说罢,他转身便走,不给白婉儿任何反驳的机会。虽然所谓的义卖对于来宝而言也是第一次听说,可是既然殿下想做并且指明让侧妃来做,那一定是有所深意的。
白婉儿站在原地,目送来宝出门。心中的慌张和恨意滔天,但是此刻又没有什么好的办法。她连忙让碧痕关上门,自己则快步走进了内室,翻开梳妆台最下层的格子,里面赫然躺着几本厚厚的账本。
白婉儿咬紧了嘴唇,这些年她在东宫可谓是锦衣玉食。所吃的、用的都是最好的,但明面上记在账上的银子,一年加起来也不过几千两,还在萧景睿那边博了个勤俭持家的好名声。
可银子的事情也就罢了,凭自己父兄今时今日在朝中的地位,补上十几万两亏空又算得了什么?最棘手的是那些被她经年累月运出去的珍奇古玩,这些东西或是放在了白家,或是已经被送出了手。不然凭他父亲和兄长的微薄背景,哪怕搭上太子这条线,如何能在朝中如此迅速的平步青云?
从前萧景睿是向来不理会这些金银古玩之类的,怎么如今突然想到了义卖这个法子?白婉儿看的那些账本上的密密麻麻的账目,脑子里却想的是顾若清的脸。
一定是她,一定是她发现了什么,才想到用这样的法子来折磨自己。她强迫自己冷静下来,顾若清知不知道并不重要,重要的是萧景睿知不知道?这个所谓的义卖,究竟是萧景睿为博美人欢心,还是他已经知道了这件事情?
“碧痕,你派人去府上告诉哥哥一声,让他将本宫之前送去的那些东西,悄悄的再送回来。”无数思绪在白婉儿的脑海中飞过,想着实在不行就说丢了。可这些东西丢个一件两件倒没什么,丢个几十件那可就是大问题了,她一定摆脱不了干系。
为今之计,只有想法子把那些东西弄回来,并且要在太子的眼皮子底下,妥当的交给文国公府。放在白府的都好说,至于那些送出去的,便只剩下一个办法了。
她又叫住碧痕,“告诉哥哥,太子可能发现了丢了不少东西。让他想法子,不行就高价再把那些送出去的东西买回来。”
碧痕点头称是,知道此事一旦暴露非同小可,连忙小跑着出去了。
白婉儿坐在内室的榻上,心中暗恨,想起黄全告诉自己,顾若清看似出自商贾之家,实际上对账本一窍不通,自己还沾沾自喜。如今想来,都是底下那些蠢货办事不力!
可无论白婉儿如何的愤怒,文国公府要举行义卖的消息,还是像长了翅膀的鸟一样,飞进了京城每一个有名有姓的人家。向来清高的文国公府,要做这样的义卖,本身就够引人注目的了。而知道内情的一些夫人又放出消息,据说连东宫和长公主府上都添了不少东西,这就更加让人心生向往。
不仅仅是因为东宫和长公主府上出来的东西,品相必定不会差,也是因为买了这些东西,或许就能和东宫以及长公主搭上线也说不定呢。
因此,许多高门世家的妇人和贵女都卯足了劲头,要在这个义卖会上大出风头,连带文国公家的门槛都快要被这些人踏平了。
而皇城另一头的华丽府邸中,一个长相白净阴柔的男子笑着捏起一张包着锦缎的请帖,冲身边的太监说道,“本王就说,为什么那个白崇安竟然私底下安排人将之前送出去的那些东西高价收回来?原来是因为这个事。”
“王爷说的是,奴才也派人去打听了东宫的消息。虽然东宫明面上没有参与文国公府的义卖,可是实际上谁都知道东宫和长公主府上是出了好些东西的。”那太监身形高大,气息沉稳,竟有些不像是个阉人。
“哼,这次算他萧景睿反应及时。可惜了,本想借着这个把柄拿捏拿捏白家那对父子,甚至设个局告他个萧景睿结党营私之罪都绰绰有余。没想到他竟能想出这样的法子,可惜这一步好棋。”男子笑着摇头,只是这笑意不达眼底,看起来有些阴冷。
那太监躬身说道,“虽然告不了太子结党隐私,但是王爷可知白崇安安排人高价回收这些东西,心里也是发虚的。”
“白崇安拿这些珍奇古玩去打点关系的这件事情,萧景睿实际上是不知道的。王爷不如以此作为要挟,毕竟一旦东窗事发,他和白侧妃,都是要遭殃的。”太监低着头,小心翼翼的说道。
“白侧妃?你倒是提醒了我,还有这么号人物。”男子从踏上站起身,走到窗边,看着外头盛放的梅花。
“好奴才,你倒是提醒了我。白崇安这步棋丢了不打紧,但若是...”剩下的话他没有说完。只是走到书桌旁,摊开一张纸,在纸上写了几行字。
“你去随便买一个什么物件,将这张纸放到里面,送到东宫的侧妃手中。”男子的心情瞬间变得极好,仿佛是想到了什么好玩的事情。
那太监接过纸条点头称是,推开门快步的离去了。
只剩男子一人坐在书桌,唇角含笑,轻声道,“一个白崇安算什么,枕边人的背叛才是更为致命的呢。”
在这个世界上,没有人比他更加了解白婉儿的绝情,在那幅冰清玉洁的外表之下,究竟藏着一副怎样的贪慕虚荣的心。
第21章 当年真相
“义卖?本宫倒是第一次听说。这么新奇的想法肯定不是你想出来的,是你那个新娶的太子妃吧。”长公主萧长乐坐在太师椅上,手里漫不经心的捏着一张请帖,萧景睿坐在她的对面。
“的确是若清的主意,想出这个法子也是不得已而为之。想必姑姑已经隐约听到了一些风声,白家的人似乎在高价收购一些珍奇古玩。”萧景睿笑了笑,亲自给萧长乐续上一杯茶。
“是,难为你了,到了这个时候才发现你曾经的枕边人是个什么样的人。”萧长乐的唇角勾起抹讥讽的笑,她看向萧景睿,“你打算怎么处理?这种事情有一就有二,今天是偷运御赐的古玩,到了哪日,怕不是能在你的东宫里搜出龙袍来?”
萧景睿无奈一下,他这个姑姑真是嘴上不饶人,但眼光倒是毒辣。“这事儿说大不大说小也不小,就是怕有些人拿这个来做文章,告侄儿一个结党营私之罪。”
萧长乐靠在椅子上,冷哼一声,“这回算你聪明,提前破了局,免得后面难以收拾。”
“别说我这个盟友不体贴,昨日梁王府上的奴才,悄悄地买了其中一件赤玉金尊花瓶回去,不知道是打算做什么用途。”萧长乐眼皮都没有抬,随手将请帖放在了桌子上。
“本宫知道你的意思,自然会让青叶从公主府里挑选些御赐的金玉之器,送到文国公府上添彩。连带那些宗亲,本宫也自会帮你去打点打点。”
萧景睿笑着点头,“那就多谢姑姑了。”
他站起身,想着赶回东宫和顾若清用晚膳,萧长乐却出声叫住了他。
“景睿,顾铭的事,你当真没有骗本宫?”萧长乐的声音有些低沉,萧景睿转过头去,只见她那张可谓是国色天香的脸一半隐在阴影中。
“姑姑。我没有必要骗你。倘若我说的是假话,姑姑只需要派人一查,便能寻出破绽来。”萧景睿走过去又坐了下来。“当年玉门关一战,顾家军死伤惨烈。顾家的大郎和二郎,在城中守了整整七日。而在这七日中没有援军,没有粮草。最后无奈,顾将军只得放百姓逃往幽州。自己和顾铭则率领三千顾家军引敌入城,战死沙场。”
“纵使当年匈奴气势汹汹,可为何整整七日,幽州宿州刺史按兵不动,活生生的看着顾家军送死呢?”萧景睿的脸色有些阴沉,大齐本是国富力强。顾家军铁骨铮铮,满门忠烈,最后竟然是死在了自己人的手中,这是何等的讽刺?
“可当年,幽州宿州,接连天灾,灾民暴动。又要接收从玉门关中逃出的百姓,这才无暇顾及玉门关的战事。”萧长乐转过头,紧紧的看着萧景睿。似乎想从他的话中找出破绽来。
“天灾?顾家军全军覆没之时,侄儿年纪尚小,因此对当年的细节不得而知。但姑姑是否知道,那一年幽州和宿州的赋税,却是比往年翻了一倍。”
萧景睿的话音刚落,萧长乐已经猛然站起身。他的声音当中带着一丝不可置信,又仿佛早就有此猜测。“果然。原来是这个样子。”
“那年顾家军出征之时,顾铭才十七岁,他跟本宫说,一定要在在战场上拿到军功,才有脸面向皇上求个赐婚的圣旨。”萧长乐颓然的坐下,似乎又想起了当年长亭送别的场景,眼眶不禁微微的红了起来。
“这么多年,本宫一直以为,当年是镇国公下令,让他们死守玉门关。这才害得顾铭,白白枉送了性命。”萧长乐的声音越来越低。自玉门关一战后,镇国公身居简出,而自己沉溺在失去顾铭的悲痛当中,也不愿再与他相见。
“最后一个问题,这些事情你是怎么知道的?”萧长乐声音沙哑,“你可知为了让本宫相信顾铭是死于镇国公的刚愎自用,咱们那位陛下做了多少功夫?”
“你所说的事实真相,恐怕镇国公并不知情,这么多年,他怕是也生活在悔恨之中。”当年玉门关一战的亲历者都不知道这些细节,萧景睿又是怎么知道的呢?萧长乐看着这位侄儿,她总觉得,萧景睿仿佛一夜之间换了个人一般。
但任凭萧长乐聪明绝顶,也不敢相信这世上有死而复生一说。萧景睿知道他这个姑姑是向来不信鬼神之说的,哪怕说出事实真相,她也只会认为自己随便扯了个谎来搪塞他。
“姑姑只当是因缘巧合吧,从前是没有理由说出这些,而如今,我既然娶了顾若清当妻子,那么顾家的事便是我的事。”这倒也是萧景睿的真心话。他的确存了拉拢长公主的心思,而这一点他不曾做掩饰,想必长公主也洞若观火。
敌人的敌人便是朋友,更何况他对这位行事自由随性的公主,并没有什么恶感。前世哪怕夺嫡已经摆到了明面上,萧长乐也对继皇后和梁王爱搭不理,敬而远之。
听到萧景睿的解释,萧长乐沉默半响,似乎在考量这句话的可信的程度。
她又想起那日跪在雪地当中的女子,身姿挺拔,眼神明亮。说实话,仅是短短几日就让她相信两人已经情深似海,实在是一件过于荒诞的事情。
但自从那日起,顾若清的话总是偶尔回荡在她的耳旁。人生在世,行事随心,那样一个洒脱赤诚的女子,总不要被辜负才好。
“从前倒不见你对那个白婉儿这样。”萧长乐面无表情,“看来之前,你与那个侧妃都是逢场作戏了?”
这下子轮到萧景睿沉默了,但他并不想,也没有必要欺骗萧长乐,还是答道,“姑姑这话就是打趣我了,侄儿只不过经历了一些事情,付出了一些代价,便看透了身边之人的心。”
萧长乐深深的看了他一眼,“算你小子坦诚,你今天说的两件事,本宫都应了。一个文国公世子夫人还不够,还要让我这个公主亲自为你的太子妃铺路。难得啊,我们萧家居然出了一个情种。”
萧长乐这话说的十分随意,仿佛面对的不是东宫的储君,未来的皇上。而萧景睿也习惯了她这种态度,毕竟,连当今的皇帝萧逸都要对萧长乐礼让三分。
他站起身,同萧长乐告别,便脚步匆匆赶着回东宫用晚膳去了。
第22章 持鞭人
“下月初八立阳长公主的寿宴,下下个月要宫中家宴,三月要去长公主府上赏花,还有准备亲蚕礼...”顾若清坐在桌前苦着脸,掰着手指头数自己接下来要做的事情。
从前在扬州的时候,舅母和外祖父也会带着她去一些亲近的人家里吃吃酒,可毕竟不比皇城和宫里,没有那么多繁文缛节。
如今要去的宴会这么多,个个都马虎不得,实在是让顾若清有些头大。
萧景睿看她这个样子,笑道,“看来做个太子妃果真不易,若是日后要执掌皇城,可怎么得了。”
顾若清瞥他一眼,故意说道,“那殿下便多娶几个,人多力量大,总能把事情办得妥妥当当的。”
“这话可就冤枉我了,我什么时候说要多娶几个了?有你一个我就哄不过来了。”萧景睿放下筷子,捏了捏她的脸颊。
顾若清故作生气道,“这可说不准。等殿下荣登大宝,后宫七十二妃的位置怕是要填的满满当当的。”
这话她虽然说的坦荡,实则心里已经开始难受了。纵使男人三妻四妾是古往今来的传统,可这世上没有哪个女子是愿意同他人分享自己的夫君的。可她不愿意又能如何呢?倘若萧景睿是个富贵人家的公子,凭借自己外祖和祖父的地位,一生一世一双人也不完全是个妄想。
可萧景睿呢?他如今只是东宫的太子。便已经有了白婉儿的存在。若是他日真的做了皇帝,只怕很多事情都由不得他了。
想到这里,顾若清的神情难免有些低沉。萧景睿看见她这副模样,心中了然,可是这种事情,现在的承诺只会徒增顾若清的担忧。他干脆揽过顾若清,摩挲着她的白嫩的手,说道,“你尽管往后看吧。”
这个拥抱,让顾若清十分受用。她是个洒脱的人,便在心里想着,若是以后萧景睿真的三宫六院,心思放在了别人身上。那她也便干干脆脆的放手,做一个不争不抢尽职尽责的皇后。
如今二人情意正浓,她便不守着来日,杞人忧天了。
“孤今日见过了长公主,宗亲那边,她会出手帮忙打点。”萧景睿干脆挑起新的话题,转移顾若清的注意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