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教你这么当宠妃的?——姜粥【完结+番外】
时间:2024-11-02 14:45:33

  秀丽的眸尾微微上挑,生的像尚娉婷,也更像年轻时候的尚母,透着股机灵劲。
  “姨母,对面有家卖整炸小烧的,味道又香又脆。”明明比陆云祉大不了几岁,但自小在商铺子长大,说话十分利索,仰头看她的双眼亮晶晶的,“姨母正好尝一尝!”
  熟练地从亲娘那里掏走钱袋子,尚初晴一蹦一跳就要离开。
  才走两步,尚清已经起身,不动声色跟了上去。
  今日要比往常人多,策试赶着散场的、过来接人的、趁热闹做生意的,来来往往鱼龙混杂,连袂成云。
  “这丫头……”
  尚娉婷嘴上念叨着,眉心却舒展开,目光移回尚芙蕖身上时又蹙了起来,“你也是,祉儿还在养身子,不好好待在宫里照看着,跑出来吹冷风。”
  “祉儿都养一个多月了。”
  早好了,人都吃胖一圈,昨日抱的时候险些闪到她的腰。
  尚芙蕖道,“况且,宫里还有陛下在呢。”
  她的语气,有种回娘家把孩子丢给丈夫带的随性自然。
  “哎,你这。”尚聘婷轻叹一口气,“没想到进宫进到最后,倒和寻常姑娘嫁人差不多了。”
  往前几年,家中还时常担心她会不会在宫里过的不好。
  尚父更是一提就嗷嗷叫,涕泗横流。泪失禁体质,枕巾都哭湿好几条。
  照尚母的话讲,好听点叫心疼女儿真性情,难听点就是脑子进水纯有病。
  陆怀先前天天听谏言,专宠一事早就无人不知无人不晓了。但尚娉婷属实没想到,公主都好几岁了,自家妹妹居然还不太懂怎么带孩子……
  已经不是宠了,是惯。
  但反正,妹妹过的好就是最好的。
  尚芙蕖不知道对方想了什么,只问,“阿姐这两年怎么都不应邀进宫坐坐了?我想晴儿都见不到人。”
  尚娉婷却压低嗓音,“居上位而不骄,在下位而不忧。故乾坤因其时而惕,虽危无咎矣……阿爹这番话说的很对。”
  “你如今说是盛宠都不为过,家中因你也是鲜花着锦烈火烹油之势。越是如此,越该谨言慎行,低调行事。这是为你好,也是为了我们尚家好。”
  君王薄情。
  有些话,她还不舍得和现在的妹妹说的太直白。但有些准备,总得提前做好。
  尚芙蕖心里其实明白她的意思。
  回想起太后近乎说情一样的那番话,尚清便领着外甥女回来了。
  小姑娘方才去的时候还兴冲冲,这会儿却撅着嘴。
  扫了眼尚清手里拎着的油纸包,尚娉婷笑道,“这不是买到了吗,怎么嘴还跟能挂油瓶子似的?”
  “我和小舅舅撞到人了!”
  她被女儿的话吓了一跳,赶忙追问,“怎么回事?撞到谁了?”
  “人太多了,没看清楚。”尚初晴一边摇头,一边不忘拿了油纸包送到尚芙蕖面前。
  “姨母趁热吃,可好吃了……我只知道是个阿姐,她手里提着只兔子灯,被我后退的时候不小心挤坏了!”
  “可我还没来得及叫住她,她就跟着人流走远了!”
  而当时,尚初晴正被自家小舅舅扯住后衣领,怕和那姑娘一样,被人群卷跑了。
  “是王御史家的女儿。”
  站在一旁的少年,忽地出声。
  尚芙蕖微讶,不由递去眼神,“清儿,你认识?”
  王家夫妇膝下的确有个钟灵毓秀的女儿,只是平日不常出门。
  两人又统共就这么一颗眼珠子,那都是捧在掌心里怕摔着,含在嘴里怕化了。
第138章 娘娘当真敢用我?】
  “不认识。”
  少年依旧面无表情,如一方屹立不动的青石,“我是从她腰间佩戴的玉饰猜的,那是一双白鹭。”
  而王家的女儿。
  名双鹭。
  白鹭的玉饰本来并不算罕见,但成双在一个看起来未及笄的姑娘身上出现,就显得罕见了。
  有这样的玉显然不是普通人家出身。再结合年纪,对京兆这个阶段的姑娘筛选一下,不难得出答案。
  “晴儿。”尚芙蕖伸手揉了揉小姑娘毛茸茸的脑袋,“既然这样,改日宴请相聚的时候,要是有再见到那位王家姑娘,姨母替你转达歉意,赔她一个兔子灯。”
  暮色渐沉,霞光从云层里漫射而出,如胭脂抹匀半边天。
  几人聊了许久,那包整炸小烧已经见底。准确来说应该是她和尚娉婷聊了许久,尚清有问必回,惜字如金。
  生意上的事尚芙蕖不懂,只抱着关怀的心态过问了两句。
  尚娉婷莞尔一笑。
  “我和阿娘商议过了,等再攒些银子,明年回南水州再开一间!”
  “那我这里出点……”
  “哎不用不用,阿姐现在不缺银子。”尚娉婷按住她蠢蠢欲动的手,示意女儿,“晴儿快过来,你姨母对你这般上心,一有什么好吃好玩的都紧着你,你也该给你姨母一点表示。”
  “那当然,姨母最好了。”小姑娘蹦蹦跳跳上前,去拉她的手。
  刷啦一下。
  斗篷下那串松松垮垮不符合孩子手腕尺寸,一看就是事先准备的镯子,瞬间推到她手上。
  望着那一串叮当作响晃瞎人眼的金玉,尚芙蕖默了下,怎么总觉得……这个场景有点似曾相识?
  归巢鸦鹊掠过春枝。
  尚未破萼的芽苞灰绿一点,透出蓄势待发的生机。归程马车缓缓驶动,空气中弥漫着一股尘土被水汽湿润后的气息。
  快要下雨了。
  小蝶才要放下车帘,突然呀了一声,颤抖着手,指向不远处,“娘娘,那里有个人!好像是死了!?”
  尚芙蕖蹙眉,两指抬高帘子,往外探了一眼。
  乌云如翻墨,暗沉沉压了下来。
  雨水未至,白雾先起。从长道吹来的风拂乱她的发丝,透过雾色,她望见深巷角落里靠着一个人。
  血水浸透那人身上的粗布衣衫,已经分辨不出原来是什么颜色。
  对方低垂着脸,凌乱的头发从束不住的布巾里争先恐后钻出,连同暗影一起,遮挡住削瘦的面庞。
  尚芙蕖目光缓缓下移,落在他怀中紧抱的那口断刀。
  因为看不清脸,所以只能从对方身形以及伤痕累累的双手判断,这应该是个练家子,年纪在四十左右。
  天越来越黑,闷雷涌动。
  似乎察觉到有人盯上自己,中年男人微微动了动指尖。
  ……他还活着。
  尚芙蕖道,“屠雨去看看,小心点。”
  要是不能留的,正好补个刀。
  “是。”
  马车顶上传来声音,小蝶下意识抬头,只见雾蒙蒙的巷子内,多了道没有见过的漆黑身影。
  那名蒙面的女子走至角落,抽出长剑,方要去挑那男人的脸。下一刻,对方却猛地抬起头——
  他比想象中年纪还要轻些。
  只是满面风霜,一圈冒青胡渣,左半边脸上更是有道从眉角贯穿至嘴角的长长伤疤。
  凶相毕露,令人心生骇然。
  “想杀我?”
  他嗓音嘶哑不成调,喉咙里像掺了一把粗糙的沙砾。
  尽管已经没有反抗之力,但那双眼睛依旧流露出锐利。
  尚芙蕖隐约觉得对方面容轮廓有些熟悉,又不上来在哪见过。她靠在马车里,鬓边流苏轻晃。
  “敢问壮士尊姓大名?”
  男人没有回答,反过来问她,“你是宫里的人?天子后妃?”
  观察十分细微的一个人。
  今日出宫与亲人一聚,尚芙蕖并没有大张旗鼓。反之衣着素雅低调,马车上也没有任何象征身份之物,也不知道对方怎么做到这么快看出来的?
  对上她眼中升起的警惕,男人笑了笑,“你这个暗卫,她手上的剑是宫中之物。”
  暗卫如影,他们以手中的剑为名,亦为命。
  所有的名字都不是本名,而是一个代号。上一任持剑者死亡后,新一任的暗卫便会继承这把剑,这个名字。
  “我没记错的话,这把剑好像叫——”男人顿了下,吐出两字。
  “屠雨。”
  惊雷乍响。
  大雨倾盆而下,淌过森亮的剑尖,滴落在对方咽喉间。屠雨眼神冰冷至极,“说!你到底是谁?”
  中年男人没有看她,也不在意随时都能抹断脆弱脖颈的利刃,只看向坐在马车中若有所思的女子,不紧不慢道。
  “这位娘娘若是愿意救我,在下定然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事实上他没见过陆怀的后妃。
  全凭细节猜测出面前之人的身份。而当今天子嫔妃中,盛宠之名在外的——只有贵妃尚氏。
  女子低着一张清丽脱俗的芙蓉面。
  可并没有看起来那般好说话,没问出想要的答案也不执着,只换了一个,“救你可以,但你总得告诉我,你是怎么变成这副模样的?”
  “万一是招惹上什么棘手的仇家,那我岂不是给自己收留了个麻烦?”
  他笑,“贵妃娘娘还怕这个?”
  车前水珠落成一线,雨幕朦胧,沾湿燕子双翼。尚芙蕖坦荡点头,“是的,我怕麻烦。除此以外,我还有一个条件。”
  “不管你先前是做什么的,听命于何人。既然这条命是我救回来的,从今往后就只能效劳于我。”
  她有预感。
  这人绝对能用的上。
  对方已经接近失温状态,面无血色,全靠一口气硬撑着。若无人相救,只怕熬不过今晚。
  “家中弃子,斩草除根罢了。”风轻云淡的一句话,男人明显对后面的问题更感兴趣,“娘娘当真敢用我?”
  “娘娘。”趁此机会,屠雨已经检查完他的伤势,“他中了药,应该是软筋散一类。身上的伤也不是刀剑钝器所留下,而是被什么猛兽抓咬的。”
  “属下记得……最近宋公子一行人在后山斗兽。”
  如此巧合。
第139章 旧伤复发】
  大辰搏兽下场是出于自愿。
  好勇尚武之风盛行之时,为展示自己的强大与勇猛。
  但这个男人是被喂了药,断了刀。奔着要命去的。尚芙蕖蹙眉,回想起跟在宋广嗣身后的那一群狐朋狗友,心底对他的身份隐隐有了猜测。
  “我若是不敢,今日便不会让人停下马车。”
  递了个眼神,屠雨当即收起长剑,一身杀意也收敛的干干净净。
  尚芙蕖道,“看你的样子,之前身份应该是门客。既然改换门庭,另择新主。这把断了的旧刀,不如就留在我这儿吧。”
  这不算一个不合理的要求,也没有拒绝的理由。
  男人似乎顿了下,才松开手让屠雨将东西拿走。
  拿的近了,尚芙蕖方看清那把刀的真正模样。样式是她曾经在长公主残党手上见过的,大辰的环首刀。
  应该用了不少年头,刀柄处略微生锈。她用指尖轻轻擦了擦,认出上面镌刻的那个小字——宣。
  “这是你名字?”
  听到问话,男人转过眼珠。
  他瞳色极黑,以至于注视过来时,有些瘆人,“在下从前在家行五,娘娘直接喊宣五郎就是。”
  雨势渐急,湿淋淋漫了一地。他那身血衣被浸泡的颜色更深,发白的唇昭示能撑到现在已是极限。
  尚芙蕖放下纱帘,将簌簌雨声挡在外头。
  “务必请人医治好他。”
  …
  马车缓缓驶进侧门。
  疏雨方歇,从帘缝透入的那丝光线时明时暗。尚芙蕖低头看着那把断刀,神色难辨,静坐沉思。
  直到软帘被人打起,一双藕节似的软乎乎的小手伸了进来,“阿娘,你有没有见到晴儿表姐呀?”
  “见到了,她还请阿娘吃了整炸小烧。”
  让人将断刀收好,尚芙蕖伸手去抱女儿。但她显然低估了最近这段时间的喂食成效,肩膀都往下塌一截。
  得少喂点了……
  偏生小姑娘无知无觉,撒娇般搂住她的脖子,将重量都压过来,“那外面的比宫里的好吃吗?”
  “外面卖的会更酥脆一些。”尚芙蕖认真回答她,“但咱们东厨大方,给的多,能让你一口气吃到饱。”
  “好,那今晚就吃这个!吃到饱!”
  “……”早知道就不提了。
  红叶说的是七日之内,实则因陆怀和太后过剩的担心,陆云祉养了个把月,硬生生把自己养成现在这般沉手。
  倒是陆怀自己,冬寒刺骨,一天好几趟地来回跑。
  女儿早好了,他却歪着了。
  一踏入寝殿,便闻到丝丝清苦药气,医官的声音从屏风后传出——
  “陛下这是旧伤复发了。”
  尚芙蕖眼疾手快捂上女儿的嘴,默不作声使了个眼色给旁边的奶娘。对方会意,做贼一样赶忙抱着公主退下。
  里面的声音还在继续——
  “多为前些时日寒气伤体以及疲乏所致。陛下系江山社稷与天下万民于一身,望多加保重,切莫夙夜辛劳。您龙体康泰,那才是天下百姓之福……”
  “说重点。”
  陆怀截断的十分干脆。
  这样的话,已经听的耳朵都要起茧子了。
  老医官不敢再滔滔不绝,跪答,“药还是先前那一副,活血行气,祛风止疼,但短时之内有些偏性……”
  潮湿季又逢阴雨天。
  后背最严重的那几道旧伤,犹如蚂蚁啃噬又疼又痒。
  可即便这样,他还是硬撑着每日上朝。
  帝王面色苍白,愈发衬得眼中漆黑深邃,“从前可没人同朕说起此事。”
  他的疑心说起就起。
  老医官吓的一个哆嗦,急忙叩首道,“微臣所言千真万确,并非信口开河啊!从前无人提及,想必是因为陛下身边无姬妾。而这药的偏性,恰恰是会使人在短期内……”
  他卡了下,额头更加贴地,声如蚊呐。
  “肾脏精气不足。”
  陆怀额角青筋跳了跳。
  说完这句,老医官却像是卸下了什么重担,嘴瞬间变得利索好用了起来。
  “陛下这段时日注意调养精气、清静养神。另外此药性,易与其它药物相冲。所以用药期间,就不要再触碰其它的了……”
  小心翼翼抬眼看了下天子,脸色已经是快能滴墨的程度了,他压轻嗓音,“陛下,照着以往,也就半个月的事……”
  “行了,滚下去吧。”
  “是……”
  老医官弯腰低眉,一退再退。
  等退到屏风外,转头对上悄悄站在那里的尚芙蕖,顿时张大嘴巴,像是后脑勺被人重重敲了一闷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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