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医院判恭声:“是。”
装病得有个装病样子,料想谢琅现在应该不会溜出宫来,温鹤绵直接回王府去了,调查得有几天,容她先清静清静。
偏有时候就是天不遂人愿,温鹤绵前脚踏进王府,后脚长竹就来说:“世子,通惠寺前些日子失踪了名小和尚,属下派人去找,至今仍未有消息。”
通惠寺,就是温鹤绵小时候住的地方。
谢琅长大后,另找了武师傅,长竹就不再负责教授他武艺,被温鹤绵派去通惠寺监守,为的就是不让有心之人摸到那边去。
想起系统说的话,温鹤绵逮住关键:“失踪这么久,为何现在才发现?”
已知派去的人不会背叛她,那这又是什么情况?
长竹脸色难看:“寺中人员流动简单,平日里那小和尚就与他人几乎没太大交集,大家都没注意到,谁知下山采买人就没了,在那之前,他刚去过西厢房。”
长竹手下的人都是经过千锤百炼的,出现如此疏漏,着实失责。
他没有逃避责任的想法,理清前因后果后,就回来告知温鹤绵。
“属下失责,还请世子惩罚。”
温鹤绵叹息:“先不谈责罚,把人找到才是当务之急。”
整件事透露着一股子怪异感,温鹤绵没想着贸然处罚长竹,她道:“长竹,你是父王身边的人,我相信你,所以我希望你能够倾尽全力,找到那名失踪的小和尚。”
长竹早就做好了接受惩罚的准备,温鹤绵这话,反倒叫他愣了,随后猛然抬头:“请世子放心,属下一定会找到人的!”
说得斩钉截铁,跑得也快。
温鹤绵无奈地笑了下,去青云那里捞走了系统。
这家伙装猫上瘾,成天在府中到处撒娇,吃得油光水滑的。
温鹤绵把通惠寺的事告诉它:“……所以这就代表,我身上的保护已经开始消失了?”
在这个节骨点上出事,哪里来得这么巧?
系统不敢糊弄:“是的。所以你想好没,是坦白还是直接走?”
坦白?温鹤绵不禁苦笑一声,想到自己正在纠结的事,坦白了会变成怎样?
“那个,容我提醒一句,你家小皇帝是不是好南风啊?我之前就想说,他看你的眼神,好像不太对来着……”
系统话刚说一半,就被温鹤绵揪住了命运的后脖颈。
女子清亮明丽的眼眸盯着它:“你再说一遍?”
系统破罐子破摔:“就之前在明州,他给你擦头发你知道吧,我看到了,他不仅闻你头发,还用那种……那种意味不明的眼神看着你!”
“还有还有!谁家好人和一只猫争风吃醋啊!”
系统一股脑把上次被谢琅打断没机会说的话全说了。
有本事和它吃醋,怎么没本事在温鹤绵面前光明正大表现出来啊?
系统说话的时候完全没管温鹤绵什么反应,更没注意到,在听到它说闻她头发的时候,整个瞳孔地震。
原本似有若无的猜测就这么得到肯定,温鹤绵心中复杂难言,她深深吸了口气,指尖颤颤地松开了系统,眼神微微涣散,扶在旁边桌上。
居然、居然真的是。
极致的震惊下,温鹤绵的情绪超前的平静,她飞速在脑海中思考着,到底是什么时候出现了这个迹象。
可从她的角度来想,一切都太正常了,她根本想不到,谢琅是何时起的心思。
“喂,宿主,你还好吧?”
系统摆烂完毕,终于后知后觉自己说的消息对温鹤绵恐怕有点太震惊了,可看她的表情,又不太敢说话。
“好,我很好。”温鹤绵顺了顺它的毛,声音甚至称得上平和,“系统,谢谢你告诉我这个消息。”
回想起少年一次次看向她灼热的眼神,温鹤绵闭了闭眼,随后变得更加沉静。
那可是她亲眼看着长大,一路教导扶持至今的孩子。
第62章 根本就分不清什么是喜欢,什么是眷恋】
系统毛骨悚然。
它小声询问:“你准备怎么办啊?”
“我是他的老师。”温鹤绵平静地阐述了这个事实,声音很轻,“当初接下任务的时候我就答应过,要引导他走上正确的道路,成为一位明君。”
强调一点,温鹤绵本身对于性向,对于身份没有任何偏见。
她活了两世,看着谢琅长大,只是不能接受,他将心思放在自己身上。
或许中间出了什么差错,才让他误将视线放到了她身上,总之,她不能放任谢琅在这条歪路上继续走下去。
这是原则性问题。
“可是……”系统怀疑地嘟囔,“真的会有那么顺利吗?”
温鹤绵面无表情盯着它:“行了,别乌鸦嘴。”
系统被吓得一激灵,觉得温鹤绵现在是越来越可怕了,闭嘴不敢再说话了。
-
皇宫被层层把守着,里面的消息传不出来,外面的消息却能通过特殊的渠道传进谢琅耳朵里。
温鹤绵除了单独和阿丽娜谈话的那遭,后面就再没插手过霍平的调查,而且之后两天也闭府不出,安安静静处理着送来的公务,不给任何人打探消息的机会。
谁也不知道皇帝陛下到底是中了什么毒,参加过宫宴的大臣都坐立不安的,生怕这件事牵扯到自己身上来。
宁府。
与宁贺褚亲近的下属齐聚一堂,其中又以户部尚书为首。
“小皇帝不会真的中毒了吧?不过他要是中毒了,温鹤绵怎么一点都不急?”
六部尚书中,就属温鹤绵年龄最小、资历最轻,户部尚书一直很不满她和他们同堂共事,觉得她就是凭借着自己是小皇帝老师的身份,才捡了这个便宜。
宁贺褚坐在上座,高深莫测地敲了敲桌子:“不好说。”
本想借机恶心一下小皇帝,看这样子就知道没成,不过宁贺褚也不担心这件事牵连到自己头上,他倒是很好奇,小皇帝到底想做什么。
不过好奇归好奇,宁贺褚更多的视线放在了温鹤绵身上。
从有怀疑起,调查的步伐就一直受到阻挠,这让他更加笃定,温鹤绵的身份有问题。
“眼下小皇帝手中所有的奏折都移交给温鹤绵批复,她如此明目张胆手揽大权,难道我等就真的什么都不做吗?”
“他温家本就手握重兵,如今在朝堂上呼风唤雨,倘若任由她发展下去,之后还有我们的容身之地吗?”
“你这话莫不是长他人志气?淮陵王再如何手握重兵,那也在千里之外,远水解不了近渴。况且当年首辅于五军右都督有恩,若真到了必要时刻,他难道不该助我们一臂之力吗?”
“起兵岂是小事?你莫不是忘了那些远在封地的藩王?就算我们能够迅速稳住京中的局面,殊能确保他们不会带兵打过来,我们名不正言不顺……”
一行人吵得不可开交,但也都知道自己说的是见不得人的事,一个二个都压低了声音,不过说到这里,他们有些面带惊惶的看向上方不言不语的宁贺褚。
是啊,他们就缺一个名。
而这恰恰是最致命的东西。
“早知道当初就该想方设法让温鹤绵死……”
有人小声嘀咕了句。
宁贺褚闻言面色顿时沉了下来,眼中闪过一抹阴狠之色:“够了,现在说这些还有用吗?不如想想怎么补救。”
户部尚书眼珠子转了转:“要我说啊,还是要想个办法把温鹤绵调出京城去,她身边就只有那么多暗卫,不如我们……做了她。”
说着,他抬手放在脖子上,做了个抹脖子的动作。
底下人纷纷赞同。
在他们看来,如果没有了温鹤绵的帮助,想要继续把小皇帝拿捏住,不过是件易如反掌的事。
“其实这样都还不够稳妥,我们不如想个办法,把这制造成一场意外,最好让人以为是小皇帝做的,边关那两人本就与皇室不对付,这些年来更是一次都没有回来过,如此岂不妙哉?”
开口说话的人是兵部左侍郎,他也是朝中老人了,对当年发生的事略有耳闻,在谋算的同时,顺便想到了栽赃陷害的方法。
宁贺褚半眯着眼睛看过去:“说的不错。”
宁贺褚承认,自己当年确实看错了,也至于留着这么个心腹大患走到今天,不过现在处理,也不迟。
他眼里闪过一丝讥笑,不紧不慢地开口:“那就按你说的安排下去吧。”
兵部左侍郎顿时一喜:“行!宁大人放心,下官一定会安排妥当的!”
-
一直待在府中肯定不行。
处理公务的同时,温鹤绵也更仔细思考了自己之后将用怎样的态度面对谢琅。
十八九岁的年纪,本就是情窦初开的时候,谢琅身边又没怎么出现过外人,况且前段时间他自己又看了些书,很容易将对师长的濡慕之情误会成别的感情。
而且,温鹤绵知道自己这张皮相尚可,又听过京中人对她男生女相、容貌昳丽的评述,也许谢琅只是产生了错觉,控制不住自己的念想罢了。
他见过的人太少了,根本就分不清什么是喜欢,什么是眷恋。
直接疏离肯定是不可能的,这样要不了半天谢琅就会发现。
要直面,还要不动声色地引导。
温鹤绵着实没想到,当了这帝师,除了在政事上要操心外,有朝一日还要操心皇帝的感情生活,头疼。
还没等她想出个所以然来,霍平那边的审讯结果就出来了。
经查证,是使臣团中有人心术不正,花重金收买宫中内侍,往皇帝喝的酒中下了毒,而这后面,又牵扯出一位朝臣,不是别人,正是兵部右侍郎曹杨。
而在此之前,他是众所周知的保皇党。
结果一出,除了使臣居住的驿馆,其他大臣家中都被暂时解封,大家听闻此事,都震惊不已。
只有得到消息的温鹤绵波澜不惊,她笑了:“阿丽娜公主上道啊,霍统领也干得不错。”
感谢宁贺褚送机会,让他们能顺理成章拔了这颗埋得最深的钉子。
第63章 狼崽子】
温鹤绵能查到曹杨,纯属机缘巧合。
这家伙藏得太深了,又是一开始就支持谢琅的人,根本没人会怀疑到他身上去。
而系统又除了原书剧情,什么都不给,温鹤绵把原本就能倒背如流的剧情给翻了一遍,才发现这个藏在犄角旮旯里的暗示。
被亲近之人背刺,饱受痛苦和折磨,似乎是每个反派的必经之路。
官员们的关系网大多有所牵扯,曹杨的夫人看似是没什么背景的良家女,实际上是户部尚书在外的私生女,他二人早就在私底下有所联系,就等着到关键时刻给予谢琅重磅一击。
决定好要装病的时候,温鹤绵就和谢琅知会过,要找个合适的替死鬼。
他们这次就反其道而行之,将刀子往自己人身上挥。
效果非常好。
曹杨被抓住,眼睁睁看着家里藏得最深的东西被搜出来时,整个人都非常不可置信,大声吼着冤枉。
管他冤不冤枉,霍平只负责教人拿下,再送去刑部,自有人为他定罪。
皇宫中依旧没传出任何消息,朝臣们谁也不知道皇帝陛下现在是什么情况,除了哗然的讨论外,有人试着往宫中递折子。
谢天谢地,陛下是终于肯见人了。
与此同时,温鹤绵也被传诏入宫。
能安安分分忍上两天,已经是她预料中谢琅耐心的极限,事实证明她确实了解,猜得一点不差。
温鹤绵调整好心态,从容入宫。
与她一同入宫的还有关心皇帝身体的近臣,大家面色肃穆,沉默不语。
谢琅本来就没中毒,大伙儿进入御书房一看,皇帝脸色不错,顿时悬着的心都放下来,几番面面相觑,才有人试探性开口:“臣斗胆一问,陛下身体可还康健?”
“嗯。”
谢琅淡淡点头,脸上看不出什么情绪,但在那些个大臣七嘴八舌开口的时候,视线却忍不住瞄向自进来后就一直沉默不语的温鹤绵身上。
大概是感知到他的注视,温鹤绵略微抬眼朝他笑笑,雍容平静,瞧不出半丝异样,和往常一模一样。
谢琅心头暗松一口气,看来就算是有所察觉,太傅也没有远离他的打算。
那他是不是,多了一丢丢的可能性?
原本因忐忑而失落的心情骤然明亮,连带着眼眸都变得亮晶晶的,像只讨人喜爱的小狗一样。
温鹤绵微顿,不自在地挪开眼,去听朝臣们讨论。
“……朝廷命官勾结外邦谋害陛下,就是通敌叛国,严惩,一定要严惩!”
“我们敬他们是来使,还好好招待他们,他们却在我们的地盘上做出这种事,该让他们给出个交代!”
“可是蛮族内部派系众多,这次来的也不止一支,我们要全部都扣下吗?”
自己人的背叛固然令他们生气,可外敌更需要防备,蛮族的人这么做,不就是以为他们的小陛下好欺负吗?
其中以叶照旋为首,纷纷都朝温鹤绵投去了询问的目光,想看她有什么意见。
温鹤绵放下捧在手中的茶盏,道:“我们是礼仪之邦,不冤枉人,犯事的扣下,大昭律法该怎么处理就怎么处理,剩下的放回去,然后他们告诉蛮王,自己做好赔罪的准备。”
谢琅深表赞同:“太傅说得对。大昭不惧蛮族,给不出足够的诚意,那该战则战。”
众人议论一番,又商讨了更为详细的规程,才纷纷起身准备离去。
眼见着温鹤绵也想跟着离开,谢琅及时开口:“太傅留下。”
没人觉得有什么奇怪的,毕竟这师生俩经常私下里商量事情,于国于民有利的,大家乐见。
等所有人都离开,御书房的门被关上后,谢琅方带了几分淡笑开口:“太傅没有什么想对我说的吗?”
温鹤绵挑唇轻轻一笑:“有啊,除了曹杨,陛下就可以继续往兵部安插自己的人手,这是件好事儿。”
“哦对了,还有阿丽娜,我和她聊过了,虽不可断定有几分真心,但一个公主而已,放回去看看也无妨。”
现在的走向和原书中可不一样,不管出于什么原因,阿丽娜临门一脚把自己摘出去,就是聪明的。
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温鹤绵更希望她说的是真的,这样也许会产生一些意料之外的效果。
“嗯,这些事太傅做决定就好。”
谢琅静静听完,没有发表意见,仿佛百依百顺般,温鹤绵说什么他都不会反驳。
表面是做得滴水不漏。
温鹤绵低叹一声,怪不得自己看不出来任何端倪。
两厢沉默,谁也没说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