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往窗外看,后面停着几辆黑色的车,车里坐在眉眼冷肃的安保。
有点快,但是很安心,
不用再提心吊胆上电视了。
乌涅塔装哑又装聋,伊莱斯的声音充满疲惫:“你……昨天晚上跟康纳没发生什么吧。“
“算了。”伊莱斯的语气变得漠然,略带困惑地说:“我为什么要关心这种事啊。“
他已经不指望随便几句牢骚和质问就能改变她的想法了。
先把人带回来再说。
伊莱斯已经无法忍受她再在外面多待一秒。
两边都没说话,电话里只余一片清浅的呼吸声,他把这沉默理解成对抗,率先结束通话。
半分钟后停在附近监视乌涅塔的车齐齐启动,把她和律师的车堵在中间。
从通话开始后,律师就一直暗暗观察她,从周围的异动和她紧蹙的眉头中嗅到有事将要发生。
“抱歉,连累到你。”乌涅塔瘫在座位上,不自觉地望向她轻声道歉:“家里人要来抓我回去了。”
“猜到了。”
乌涅塔满脸慌乱,刚才跟她斗气时的理直气壮消失无踪。
“所以你的斗争这么快就结束了?止于第一步。”律师好奇地打量她,低笑着问道:“被抓回去之后,你把恶人绳之以法的第二步好像也做不到了。”
“怎么这样啊。”
“刚才还语气激昂信誓旦旦的,结果是个家里人一通电话就束手就擒的绝世废物。”
放在方向盘上的手指像敲击琴键般伸展着,律师的心情很是愉悦,语气轻快地说:“刚刚不是很能说么。”
在面对乌涅塔的时候她的态度格外恶劣。
长腿被西裤包裹,布料摩擦时她松开脚下的离合,车子一冲一冲地往前顶。
前面堵住她去路的安保的车屁股,被撞得一耸一耸的。
明明戏谑笑着,眉眼间却带着锐利的弧度,她把油门一踩到底,前面的车屁股被撞到凹陷。
律师不顾她眼神里的惊恐,扯着唇角倒车。
“等等!”
在乌涅塔变调的语句中,伴随一声巨响,两人被重重地甩到椅背上,后面的车头冒出黑烟。
她像是找到了称心的玩具般来来回回地撞,安保们只得弃车出逃,又碍于乌涅塔在车上,只能将她们的车团团围住,捂着耳麦皱着眉头等待指示。
她的视线从乌涅塔紧皱的眉头上扫过,淡声说道:“一群从下七区和底层四区来务工被驯化成狗的贱民,有什么好怕的。”
“就算现在撞死几个,只要你还在车上,他们还是不敢上前。”
“只能着急又徒劳地围着我们的车子打转,吐着舌头等待主人的吩咐。”
如她所说,安保们下车后着急地在车外张望,第一时间确认乌涅塔的状态是否安好。
自己的说法得到印证,律师撑着下巴懒洋洋地说:“看,我是不是说得没错。”
她抬手看了眼手上的名贵腕表,提醒不明所以的乌涅塔:“距离你家里人那通电话已经过了五分钟,你不抓紧时间跟心爱的alpha见一面或者通个电话吗。”
“没多少时间了,对你这种没用的alpha来说,这次被抓回去后就是永别了吧。”
乌涅塔看着她摇头:“外面这么多人……”
“撞过去不就完了,以现在的医疗条件又死不了。”她说:“搞不好这些人的命还没我刚才撞坏的车值钱。”
“怎么样。”律师眼中闪烁着奇异的光,鼓动她:“只要你点头,我就带你走。”
她轻慢的眼神扫过乌涅塔咬住的下唇。
明明她只是个omega,给人的压力却不亚于alpha,带着上等人特有的傲慢,在如愿听到乌涅塔吐出那个“不”字的时候,畅快地笑出声。
“你的爱情也没有你嘴里说得那么伟大嘛。”
前面那么多的铺垫,就是为了这句居高临下的嘲讽,完成对她人格和选择的多重否定。
不是一般的记仇。
乌涅塔颓然地捂着脑袋,闷闷地说:“我只是不想伤害他们。”
律师冷笑。
她双臂抱胸,等着这个没用的alpha继续反驳,想看看她到底能天真到何种程度。
几滴眼泪掉出眼眶,乌涅塔眼睛微红地恳求道:“别说了,说到底我们就是只有两面之缘的陌生人,你这样戳我伤疤伤害我合适吗。”
“我就是追求自己想要的东西,你不也一样吗,明明是个o却干着被A垄断的职业,游刃有余地周旋在众人中间,冷酷狡诈。”
“虽然我们站在对立面,但是我没有伤害过你,甚至很佩服你。”
“你是一个优秀的人。”虽然难堪,她还是在律师的注视中顶着压力把话说完:“你优秀的同时,也要允许世上有我这样没用的普通人存在。”
“没有我,怎么衬托出你的从容强大。”
她一双眼睛湿乎乎的,连睫毛也被打湿。
律师没想到她连反击都这么笨拙,且蠢的无可救药。愣了一下,有种一拳打在棉花上的无力。
践踏了背叛阶级之人的自尊,是件值得开心的事,律师却高兴不起来。
用手帕捂住那双让人心烦意乱的泪眼,她烦躁的偏头看着窗外:“别哭了,擦擦。”
惹人心烦的眼泪不仅没有止住,抽抽搭搭的哭声越来越大,配上她抖动的双肩,心碎的味道充满整个车厢。
淡淡的柠檬香混着潮湿海水的味道顺着在这个窄小空间里蔓延。
一些A和O在巨大的情绪波动下,会散发信息素,律师是知道的。
这种连信息素控制都做不到的人,在她眼中等同于窝囊废。
眼前嚎啕大哭的窝囊废,连味道都比别人淡,她一个omega坐在旁边,都没感受到任何侵略性。
“别哭了,我说。”律师揉了揉眉心,头痛地提高声音。
泪眼朦胧没什么攻击力的漂亮窝囊废,再哭下去就要踩在她的择偶标准线上了。
她把车窗降下来,点了根烟,眉眼阴戾地不耐烦骂道:“再哭我就把烟头按在你手上,正好车上没有灭烟的东西。“
律师夹着烟的手恫吓般靠近她,然后高高举起。
半截烟灰落在她衣服上,烧出个边缘焦黑的洞出来。
窝囊废哭得更凶了,珍惜地扯着衣服咬牙不敢出声。
她烦躁地解开安全带,越过扶手箱,俯身帮窝囊废解开安全带,顺便把车门扣开:“快点滚下去给你的亲亲女朋友打电话。”
“滚。”律师咬着滤嘴含糊骂道。
车外的安保忽然按住耳麦,向日葵一样冲着一个方向扭头。
后视镜远远地看见几辆车驶来,乌涅塔摇头:“来不及了,我家里人已经到了。”
她眼泪一滴滴地往下掉,落在没来得及坐回原位的律师肩膀上。
衣服被弄脏,乌涅塔惊惶地伸手把她衣服上的泪珠拍掉,又忍不住频频扭头看向窗外,像只快被猎枪击中又求助无门的鸟,无意识地叨叨着怎么办。
律师吐出烟圈,把滤嘴上印着齿痕的烟随手按在座椅上弄灭。
真皮座椅被毁坏,和火反应后发出难闻的气味,律师毫不在意。
说不上是什么心情,她拿出自己的手机,拨通尤利娅的电话,塞进乌涅塔颤抖的手里,厉声说道:“接。”
漫长且机械的嘟声中,乌涅塔后知后觉地看向屏幕上备注的名字,问道:“你怎么会有她的电话。”
律师没有说话。
一片忙音中,乌涅塔沮丧地把手机还给她,轻声说:“她没接。”
盯着她眼下雨丝一样的泪痕,律师面无表情地骂道:“没接就继续打啊,还要我教你吗,窝囊废连谈恋爱都不会还学别人离家出走。”
乌涅塔被困在她手臂和车座之间。
omega冷艳的眉眼中写满鄙夷和不耐,两双眼睛视线交错,明明平时对方,她仍给人一种居高临下之感。
乌涅塔摇头,把手机还给她,小声说:“谢谢你,你是个好人。”
“车座椅损坏的部分我会赔偿的。”
她脸色傲慢:“我缺你这点钱?”
她快讨厌死这种一滩烂泥一样的窝囊废了,跟个没脑子的粪球一样,非得配个屎壳郎在后面推着,才知道往前滚。
讨厌废物,更讨厌废物不是自己的。
那几辆车缓缓停下,里面的人没下车,安保们接受到命令来拉车门。
乌涅塔抓住律师的手臂,快速说道:“我知道你人很好,后天开庭的时候你能联系我家里人,让他们放我出来吗。”
“这属于国家机构传召,你口才这么好,一定能做到的吧。”
律师笑了一下,把垂落的额发捋到脑后,低声嘲道:“你也没有我想象中那么老实嘛。”
“前面那么多眼泪做铺垫,就是为了这个?”
乌涅塔扒住车门,低声恳求道:“行吗。”
律师没有说话,跟之前牙尖嘴利不肯服输的形象比起来,她更喜欢乌涅塔低姿态恳求她的样子。
有种能随意支配他人的愉悦感。
“你有我电话的――给我打电话――”
乌涅塔声嘶力竭地给自己再上一道保险,这次回去后伊莱斯一定会把她关起来,但是她还有很多后续的事情要做。
被按着脑袋推进车里,嘶哑的声音带着哭腔,远远地传进律师的耳朵里。
被棒打鸳鸯后的悲鸣,好像她承载着她最后的希望似的。
第35章
倚在车旁重新点了根烟, 等着拖车来把堵在路边的几辆破铜烂铁弄走。
她的车除了前后凹陷,倒是没别的问题。
开着这种东西上路有失格调和体面,佣人送车过来要些时间, 好在她上班时间自由,在路边挑了家还算看得过去的咖啡店进去。
手机狂震, 以为是某人期盼的回电,结果是克劳德在不间断地往这边发图片。
随手点开,有男有女,旁边还附着详细介绍。
接起电话, 克劳德的声音响起:“发给你的照片都看见了吗……我看看还有没有遗漏……”
那边很快确认完毕, 说:“都发完了, 你抽空见见。”
“你早就到适婚年龄了,再拖下去作为omega的价值会大打折扣的。”
她冷嘲道:“你什么时候还当起皮条客了, 你一个涩情犯, 开银趴的事情都没解决,少操点别人的心。”
克劳德一噎, 语气也变得冷凝:“你当我愿意?你把你妈从黑名单放出来不就没这破事了。”
“再说了,我上次问你的时候你自己也同意了,说要利用婚事达到利益最大化,现在又翻脸不认人, 什么毛病。”
她坐在窗边,咖啡店的玻璃窗映出她的倒影,昂贵的西装昭示财富, 冷艳到锋利的眉眼极具侵略性。
一丝不苟的朴素盘发看起来有些古板,仍然挡不住她散发出的魅力。
金钱和美貌, 再加上第二性别为O的加成,落进人群里备受瞩目再正常不过。
好几个路人因为她进店, 借着店内绿植和鲜花的遮掩,频频往这边看。
这些人里甚至还有年龄不大的O。
“你就随便见两个吧,贝瑞丝。”克劳德说:“我都快被你妈烦死了,她找不到你就来折磨我。”
和咖啡一起上来的,还有一份精致的甜点,贝瑞丝叫住服务生:“我没点这个。”
对方红着脸表示这是赠送的。
“啧。”她不耐烦地说:“恶心的alpha。”
“我记得你年龄比我还大。”
“你刚才是在骂我吗。”克劳德说:“A跟O的价值又不一样,就算我年龄大了,只要我一直保持处男之身洁身自好,就还有议价的余地。”
“给别人精神洗脑、开银趴也算洁身自好?下贱。”
克劳德:“你发什么神经,有火冲着我发?反正我话已经带到了,去不去你自己考虑。”
贝瑞丝压着火,说:“跟我妈说,这一批我统统看不上,卖货也要挑客人喜欢的吧,这良莠不齐的都什么玩意。”
“要说你自己说,真当我是拉皮条的?”克劳德语气一肃:“案子怎么样了。”
贝瑞丝懒洋洋的:“没怎样。”
指控人都被抓回家了,她不出面指控,这边操作起来就很简单。
话在舌尖滚了一群,贝瑞丝没说出来,她愤愤地想,凭什么克劳德这个傻逼alpha能幸福快乐。
“挂了。”
她抿了口咖啡,电话再次响起,这次是尤利娅。
“贝瑞丝?你给我打电话干什么。”
对方的声音显得疏离而警惕。
她心情好转,茶色瞳孔显露出几分笑意,把早上”巧遇“乌涅塔的事复述一遍后,说道:“我们马夫之女真是飞上枝头了呀,忙到连恋人被抓走前的最后一通电话都没空接。”
着重描述了下她被抓走前的依依不舍,无处求助。
听着电话那头粗重的呼吸声,贝瑞丝愈发愉悦。
“我看看,她被带走到现在也就二十多分钟吧,你现在过来搞不好她洒在地上的眼泪还没蒸发。”
尤利娅忍着胸口的抽痛,艰难地问道:“在哪。”
……
贝瑞丝在咖啡馆多坐了会儿,从这里刚好能看到匆匆赶来的尤利娅站,站在路边,一脸的怅然若失。
她像个小丑一样把手机贴在耳边走来走去,像机器一样重复挂断拨号的动作。
数不清她打了二十次还是三十次后,贝瑞丝的电话重新响起。
“你再跟我详细说说,她被带走时候的情形。”沙哑的声音暗藏哭腔,连哽咽的频率都和乌涅塔一样。
omega的视力没有alpha那么好,隔得远,她看不清尤利娅脸上的表情,但显然尤利娅更为克制,仰着头、双拳垂在腿侧,起伏的胸腔昭示着她的内心并不平静。
贝瑞丝・诺拉捏着小勺在杯里搅动,声线比勺子撞在杯璧上的响声更脆更冷:“虽然你是家族的背叛者,但看你这么可怜,也不是不行。”
“还记得你们这些被救济者小时候经常玩的那个游戏吗。”
“你玩得特别好的那个。”
“趴在地上当狗,跟在主人脚边,等着主人逗你们玩,顺便帮忙喂食的那个。”
贝瑞丝说:“家里不让养狗,你可是曾经最得我喜爱的小狗狗,每次放假回家,我都会给你带好吃的顺便给你很多优待。”
“还记得吗。”
尤利娅扭头,四处寻找她的身影。
“你跪下吧,每爬一步,我就多告诉你一点细节。”
尤利娅毫不犹豫地跪下,她竖着耳朵,努力分辨手机里传来的声音,借此寻找贝瑞丝的方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