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啊。”年纪大一些的大娘婶子们恍然大悟,方桃更是说道,“我记得玉芬娘嫁过来的时候,张成富还没起这房子呢。”
“对,是这样没错。”何花立刻附和自家老姐妹的话。
“对啊,老张头,你得把玉芬的那份给她,这是人家亲娘留下的。”杨立春也应和。
“没错,就该这样!”以田冬梅为首的一众大姑娘小媳妇也纷纷声援。
都说女人是无根的浮萍,她们都是人家的女儿媳妇,保不齐哪天就遇上了和张玉芬一样的事情。
只是同情,她们也许不会出声,但可能和自己有关的事情,她们是愿意说句公道话的。
写脱离关系文书的钱进停下了笔,因为,他也觉得安楚的话有道理。
不知道为什么,他上次就觉得安楚和从前不太一样了。
当然了,他从前跟安楚接触的不多,原来的安楚是什么样子的,他也是随大流的认知。
他儿媳妇田冬梅在家里说过什么心理学,什么例的,他也认同安楚是受刺激大发了才改了性子的。
这会儿,安楚会为了张玉芬出头虽然有些出人意料,倒也是在情理之中。
见这事还有异议,他也就不着急写文书了。
做混姓大队的大队长有一点很好,不用给任何人面子。
从某种程度上来说,钱进是所有大队长里最公正的存在。
也因为这个原因,他一直连任大队长的职务。
毕竟,安建业还徇私给儿媳妇搞了个轻松的记分员的工种,他可是什么好处都没有给家里人捞过。
当然隐形的好处是不少的,不然,他也犯不上劳心劳力做这个大队长了。
张玉芬原本凄惶的心,渐渐安定了下来:“没错,爸,你的东西可以随你的意思都留给弟弟,但我妈的东西,得给我。”
“你说什么!”张成富本来还对张玉芬有些不忍心的,听张玉芬这么说,那点不值钱的愧疚立刻就没了。
“这房子是我老张家的,你一个女娃子哪里来的脸分你兄弟的家产?”
“因为,张玉柱不是我妈的儿子。”张玉芬淡淡说道。
对于这个小时候也曾让自己坐在肩膀上的父亲,她已经没有什么感情了。
从前,她一直把父亲对她生疏冷淡的原因归咎到贾二翠身上,但这四次逃回家的经历,让她知道,父亲,早在再娶的那天,就是别人的了。
张玉芬看了眼小院,安楚说得没错,这里的一砖一瓦都有她妈的功劳,她有资格住在这里。
安楚见张玉芬是能自己立起来的,就不再插手了。
她就站在院门边,给素未谋面却经历相似的张玉芬压阵。
渐渐的,安楚的身边围拢了一堆人。
看热闹的年轻一辈的大姑娘小媳妇几乎都站在了安楚的身边,见证张玉芬为自己争取权益。
哦,李香桂除外,她没过去。
她想的是,还好她当时当机立断找了大队长了。
一想到安楚可能会分走她家耀宗的家产,她整个人都要不好了。
张玉芬的诉求在其他大队里,根本不会成功。
没别的,就是之前说的,其他大队都是大姓村,根本不会允许出嫁女分家里兄弟的家产。
即使情况特殊如张玉芬,也不会成功。
这事会在安楚一开始提出来的时候就被压下去。
但丰收大队不一样,张家和其他组成大队的人家一样,都是孤姓。
一旦这个事情被安楚点明了出来,并且得到了大多数人的认同,那么,张成富和贾二翠基本就没有翻盘的可能了。
张家的事情发展到现在,已经不是一家之事了。
第16章
当然了,贾二翠是怎么也不会允许自己儿子的囊中物被人分去的。
她恶狠狠瞪了张玉芬一眼:“事情不是这么算的!”
“你娘嫁过来就是张家的人,她的东西自然也是张家的……”
“张玉芬也是张家人。”安楚不等贾二翠说完,直接打断。
骂阵的重点不是什么又臭又长的依据,谁耐烦听呐,直击要害才是关键好么。
“就是,玉芬是张家人,玉芬娘留下的东西就该有她一份!”田冬梅接话。
“没错,论情论理都该这样!”苗红菊也说道。
“没错!”安楚身边的大姑娘小媳妇纷纷出言附和。
王晓娟欲言又止了一下,见大家都认同安楚的话,最终没有开口。
张玉芬感激地看着为她说话的女同志们,深吸了一口气后,说道:“我不多要,我就要一间屋子。”
“想的美!”贾二翠怒道,“大不了,不断绝关系了。”
想要房产,没门!
等门外堵着的人走了,她立刻联系伍留根让他把人领走,再不许放出来!
“不,我要断绝关系!”张玉芬预判了贾二翠的行为,“如果我妥协了,你转头就会叫伍留根来把我抓走。”
“到时候,我肯定会被打死的。”
“被打死也是活该,谁叫你是个不会下单的母鸡!”贾二翠口不择言地说道。
这话安楚可不爱听,她没有搭理贾二翠,而是认真地对张玉芬说道::“姑娘家的价值可不仅仅是生孩子。”
张玉芬愣住。
结婚这几年,她几乎天天被人指着鼻子骂是个不会下蛋的母鸡,她虽然顽强求生,但内心深处对自己也不是不怀疑的。
但安楚告诉她,女孩子的价值不仅仅是生孩子!
张玉芬的眼泪夺眶而出,安楚不会知道,这句话对她来说有多么弥足珍贵!
这几乎是信仰和三观的重建!
她的脊背微微挺直了几分,感激地看了眼安楚后,对贾二翠说道:“我要屋子,无论断不断绝关系,我都会住在这里。”
“谁都没有资格赶我走!”
贾二翠一口气憋在心口,哽得她抖着手指了张玉芬半天,却说不出半句话来。
最后,还是张成富发话结束了这场闹剧。
“行了,分!”张成富眼神复杂地看了眼张玉芬,指着西边的小间,“那间给你。”
“大队长,你写脱离关系文书吧。”
钱进看了眼西边的小屋,见张玉芬没有反对,在已经写完的脱离关系文书上注明了小屋的归属后签了见证人的名字。
见状,张玉芬接过笔,郑重签下了自己的名字。
之后是张成富,然后是不情不愿的贾二翠。
张家的闹剧落幕,围观的人渐渐散去。
安楚牵着安西的手走在回家的路上,被田冬梅喊住:“安楚,明天咱们一起上山摘野果吧。”
“对啊,安楚,一起去吧。”苗红菊热情说道,“马上要双枪了,趁着最近事情少,咱们一起上山玩吧。”
安楚刚刚帮张玉芬争取利益的事情,让在场的女同志们对她充满了好感。
这瞬间,她们心中安楚的形象顺利刷新。
安楚听到上山,就想到行走的六十块,没有什么犹豫就答应了。
“行,那明天早上,我去你家里喊你。”田冬梅说道。
“好。”
安西:……原来她妈妈在大队里的人缘这么好啊!
至此,安西把上辈子安家人说安楚的那些不好听的话彻底抛到了脑后。
他们都是骗人的!
回到家后,安楚和安西就开始着手处理野鸡。
干这些活,安西可比安楚熟练在行多了。
安楚现在是安西最信任依赖的人,安西也没有再藏着掖着,拉开鸡脖子放血,煮滚水,褪毛,剖肚子……
这些,当然是安楚干的,但几乎都是安西指导的。
没办法,安楚她,只会烤肉。
遗憾的是,安楚的烤肉手艺还是没能展示。
主要是烤肉味道太香了,她们没办法解释鸡肉的来源啊。
安楚家里又没有养这些家畜,而镇上供销社,是公认的买不到肉的。
最后,娘俩关上院门,堵上厨房门,把野鸡给炖了。
安楚很自然地掰下野鸡腿放到安西的碗里。
安西愣住了,习惯使然,鸡汤刚端出来的时候,她甚至不敢往碗里伸筷子。
鸡肉的鲜香扑鼻而来,热气氤氲中,安西的眼眶红了红。
“快吃啊,不香吗?”安楚咬了口鸡腿肉,虽然比不上她烤的肉,但很好吃啊。
安西笑了,真正释怀的笑了。
她对着鸡腿狠狠咬了一口:“香!”
母女俩相视一笑,一起美美享用晚餐。
隔壁的方桃鼻子使劲嗅了嗅:“奇怪,刚刚好像闻到鸡汤的香味了?”
安家,李香桂心不在焉地扒拉着碗里的饭,猜测着安楚她们会不会又在吃大油煎鸡蛋。
从前,饭桌上就她的话最多,现在突然安静了下来,大家还有些不习惯。
不过,因为张家发生的事情,安家人包括安耀宗都被人追着打趣,问他们有没有东西分给安楚,他们心里都不痛快,就都没有说话。
事件中心的张家。
等围观的人都离开后,张玉芬就去了分给自己的小屋。
贾二翠想要追过去骂人,被张成富阻止了。
“你还护着她,她分走的是咱们玉柱的房子!”
“行了,别闹了!”张成富呵斥,“真把玉芬逼死了,这房子,你能住得安心?”
贾二翠:……吓唬谁呢?
贾二翠抱着手臂摩擦了几下,把鸡皮疙瘩抹去:“你明天在这里砌道墙。”
她四处看了看,不知道是说给谁听的:“从今天开始,这里就全部是咱们自己的屋子了。”
说完,她快步跑到张成富身边,拉着他的衣摆,跟着他一起进了屋。
张成富转头看了贾二翠一眼:“既然断绝关系了,以后她的事情,你就不要管了。”
“知道了,跟谁稀罕管似的!”
这些话,当然也入了张玉芬的耳朵里,但她没有理会,她第一次觉得自己的脚落到了实处。
这个小屋,给了她前所未有的安全感。
希望,她以后的日子也能安稳。
张玉芬是想安稳,可惜,贾二翠在睡了一觉醒来后,心里的不甘就一阵阵涌了上来。
趁着张成富用黄泥砌墙的功夫,她偷偷跑去了武家坡生产大队找到了伍留根。
“留根啊,玉芬已经想通了,想回来跟你好好过日子,不过她脸皮薄,拉不下脸自己回来。”
“这样,你亲自去一趟家里,把人带回来。”
伍留根冷笑着扔了一块钱给贾二翠:“让她等着,我下午就去。”
“哎,好。”贾二翠接过钱,转身就走。
伍留根刚刚的眼神好吓人啊,像要吃人一样!
这时,太阳刚刚出来,田冬梅和苗红菊拉着手来到安楚家的小院前喊人。
“安楚,走了。”
“哟,冬梅,红菊,你们要和安楚去哪里啊?”方桃听到动静打开院门问道。
“婶子,我们约好了去山上摘野果。”田冬梅笑着说道。
“也对,趁着双抢没开始,还有时间,是该进山一趟把野果子摘了。”
“是呢,捂两天就能吃了。”田冬梅又问起了叶锦书,“锦书也快回来了吧?”
“待会儿,我送些山杏过来,我记得,锦书最爱吃了。”
“哦呦,那可好,谢谢了啊。”
“我跟锦书是好姐妹,婶子谢什么啊。”
“安楚来了,那婶子,我们走了,不跟你聊了,回见。”
“回见,你们注意安全,半下午就回来。”
“知道了。”
“周西也一起去啊。”田冬梅笑着跟安西打招呼,“山上的路又远又不好走,到时候,可不要哭鼻子呐。”
“冬梅嬢嬢,我跟妈妈的姓了,你以后喊我安西噢。”
“安西?”田冬梅疑惑,“安楚,你同意周西改姓?”
见安楚点头,田冬梅和苗红菊都惊讶极了。
安楚当初恨嫁周蕴礼的事情可是被李香桂传得满世界都知道的。
这会儿周蕴礼才去了没多久,安楚直接就给周西改姓了?
这怎么看,也不像是当初李香桂说的那样,安楚贴着要嫁人的样子啊。
想到张玉芬,田冬梅有理由怀疑安家是收了周蕴礼的高额彩礼,怕坏了名声,故意把责任往安楚身上甩的。
李香桂:……天地良心!
当初真的是安楚哭着求着要嫁给周蕴礼的!
但是吧,安家确实也收了高额的彩礼,并且没给一分钱嫁妆。
自觉想通了其中关窍的田冬梅对李香桂更加不喜了。
同为丰收大队两大实权人物的儿媳妇,李香桂靠着安建业干着记分员的工作,每天轻轻松松的就能赚六个工分。
她呢,在田里辛苦干一天最多也只有六个工分。
光这个,田冬梅当然是不会跟李香桂结怨的啦,她没那么小气。
毕竟,没有给她安排好工种的是她公公,怪不到李香桂头上。
可李香桂欠啊。
每次给她记分的时候挑三拣四不说,还常常在她面前秀优越感,有意无意贬低她,说她在婆家不受人待见。
这不是明晃晃的挑拨离间吗!
这不,同样被李香桂刁难过的田冬梅和苗红菊自然就慢慢走近了。
其实她们还约了王晓娟的,但她吧,因为安楚是叶锦书邻居,还有些说不清道不明的心绪,不愿意来,找了个借口推了这次活动。
给安西改姓是安楚的私事,田冬梅即使心里有了些猜测,也不会当着安楚的面多说什么。
很快,她就转了话题:“安楚,一起去摘野果的还有好些人,她们会在山上等咱们,咱们得走快些。”
“安西要是累了,咱们轮流背她。”
安楚当然不会麻烦她们背安西,就安西那没几两肉的体重,她单手就能扛着走很远了。
不过,她没有解释什么,而是接受了田冬梅的好意,直接道了谢。
山风拂过,吹落了几片叶子。
许修桉和孙野在山里搜寻了几天,终于发现了那波盗墓贼的下落。
他们安排好了埋伏的人手,准备把对方一网打尽。
有心算无心,即使那帮盗墓贼再谨慎小心,还是难逃法网。
当然也有滑不留手的,那领头的见势不妙,撇下手下人一下子蹿出了老远,眼见着就要逃走了。
孙野正要去追,有个身影已经快他一步追着去了。
“老许,小心!”他只来得及说上这么一句,眼前已经没有了许修桉的身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