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今洛安城最有权势的非晋王莫属,所以知道眼前的一队人马护送的是晋王的夫人和孩子,守城的哪敢怠慢, 麻溜地给一行人放行了。
而裴家的车队则被忽视了,直到那队人马都入城了,守城的才注意到, 赶紧安排他们过去。
裴三郎和周四娘已无力计较这些, 冯六娘成了晋王夫人这件事让两人一下失了章法。
“我得去告诉家里, 一个侧室岂能如此张狂。”周四娘几乎是挤着嗓子说的
裴三郎却无心管她,亲见了晋王身边的人待冯六娘是那样恭谨敬服,他心里就一阵紧似一阵的发沉。
常乐坊冯家大宅门口, 门房听到动静跑出来, 见到黑压压一直排出巷子口的骑兵, 还以为自家老爷犯事了,魂都要吓没了。
开路的骑兵退到两侧, 显出中间枣红马上的女子,眼前的派场和气势,女子必是贵不可言之人,门房没瞧清长相就赶紧低下了头。
冯妙嫦却认得这门房,“甘五,是我回来了。”
门房不由抬头,抖着声,“是……是……是六小姐吗?”
这两年府里总往河西捎东西,而河西那边也有东西过来,府里就有话传出来,说是六小姐没死,只因着凤翔的老夫人容不下就去了河西,在那边又嫁人了……
不过冯升管家严着,府里的任何事都不能传到外面,但露了一丝一毫,这府里就不用呆了。
所以,这事儿只私下猜猜,却一句不敢往外传的。
这会儿六小姐真到了家门口,甘五哪还会怀疑了。
赶紧招呼人给大门开了,又使人飞跑着往里报信儿。
只是六小姐现在是什么情形?怎么会有这么些人这么些骑兵护着?
看着跟她一起下马的纪先生、西岭、玄八这些人,冯妙嫦无奈极了。
“诸位的心意我领了,冯家小门小院的真住不下,西岭玄八你们还是护着纪先生往晋王府去吧。”‘
甘五吃了一惊,晋王的大名如今洛安城的三岁娃娃都知道,那就是洛安第一等权势人,听着六小姐好似和晋王府里有牵连。
瞅着站得笔直的两列骑兵,大多数竟是异族人,该是六小姐嫁的是晋王手底下领兵的。
转头却听那位看着就不俗的先生模样的人和六小姐说道,“谋士择定了主公岂可再有二心,我这人认死理,做不来半途换主公的事,夫人不叫我跟着,我只好回老家去了。”
西岭和玄八也一起道,“我们是护着夫人的,不能擅离职守。”
冯妙嫦能怎么着,只能找正主掰扯明白了再说吧。
什么谋士?什么主公?
纵算甘五再不懂,也知道这样的称呼非同小可,所以六小姐倒底是……
不过也没时候观察了,大门里一连串的脚步声响起,冯府里一大家子人全小跑着迎了出来。
从不出二门的夫人,五娘子,八小姐竟是奔在最前头,什么规矩都抛到脑后了。
老远就认出了人,不容冯妙嫦拜下去,三夫人过来一把抱住了她,沈氏和冯八娘也挤过来,三个人搂着冯妙嫦,很快泪水就糊了眼。
西岭多伶俐个人,迎上去给阿眠往冯三老爷怀里一送,“阿眠,喊外祖父。”
冯三老爷颤巍巍抱过阿眠,对着眼前同晋王一模一样的小脸,听小家伙的一声“外祖父”,他是真不敢应啊。
阿眠又转向在冯老爷身边站定的冯五郎几个,立时就分辨出来。
他朝冯五郎、冯九郎,冯十一郎一一作揖道,“阿眠给大舅,二舅,小舅见礼了。”
小小人儿作揖做得似模似样的,给冯五郎三个喜欢的不行。
三个人没见过晋王,所以比冯三老爷随意多了。
“小阿眠你怎么认得出舅舅的?”
小阿眠却又跟褚十八见了礼,“阿眠见过小姨父。”
竟是一位都没认错,家里阿缜比阿眠还大两个月,人见着都说少有的聪慧,这会儿跟阿眠比就差些了。
那边母子、姐妹、姑嫂见过了,冯妙嫦又红着眼眶过来见父兄们,褚十八又给姨姐见礼,府里过年都没这样热闹过。
虽褚十三没少说,这会儿亲见了,冯家人还是被冯妙嫦的变化惊到了。
说是脱胎换骨也不为过,那样慑人的上位者气势,若不是眉眼未变,真的和当初温婉寡言的冯六娘是两个人一样。
刚没瞧清就跟着婆婆小姑子一起抱了过去,这会儿退开了,沈氏就不敢放肆了。
冯妙嫦给父兄引见了纪先生,西岭和玄八跟着一起见了礼。
晋王来洛安,身边跟着闵先生,才知道齐王韩王等招揽不来的江南大才闵先生和纪先生都在晋王那里。
那位闵先生确实名不虚传,听说晋王手里的很多事都是闵先生在抓,至今未见有什么纰漏。
所以,很多人都想见识下和闵先生齐名的纪先生会是如何,却一直不见他现身。
如今见了,果然风采不凡,还是在家门口见着了。
冯家父子和褚十八都有些激动,还有些放不开。
纪先生忙道,“冯公可不好拿我当外人,我是夫人的谋士,和一家人一样呢。”
冯妙嫦扶额,“纪先生,咱能别张口闭口就谋士行么?”
纪先生一本正经地点头,“夫人教诲的是。”
冯妙嫦觉着自己就多余说。
冯家父子来回瞅着,已经不会应对了。
玄八瞅准机会上前请示,“夫人,家里住不下山胡和石奎部这些人吧,得找个大营里……”
西岭觉着他要蠢死了,不知道夫人现最听不得和七爷关联的事物么。
一脸嫌弃地拍开他,“玄八你还是站一会儿吧。”
转头对着冯妙嫦,笑的那个讨喜,“夫人,我去找赵兴吧,咱们在洛安那么些铺子买卖,还有几处存货的大
院子,各处分散着该是能住下。”
冯妙嫦就是这么想的,遂看他顺眼了不少,“那你去安排吧。”
一直老实陪站的褚十八听明白后,上前道,“是要给外头护送的兵士安排住所么,哪用那样麻烦,我家里在咱这常乐坊里现成就有处大宅子正空着,夫人不嫌,就叫住进去吧。”
和褚家当然不用客气,冯妙嫦谢过后接受了,西岭和玄八赶紧过去调度去了。
山胡带队的盖次说什么也要带着一百人留下来守护,问了家里安排得下,冯妙嫦就叫留了下来。
所以一整个山胡部是冯妙嫦私人的部属?
一件件的摆在这里,再不敢信也得信了。
纪先生真的是冯妙嫦的谋士,而西岭这样的太监只能是晋王身边伺候的,别看玄八在冯妙嫦面前话都说不好,冯家父子连同褚十八却一点不敢轻忽。
洛安人都知道,玄字一系的都是晋王跟前最器重得用的,站出去个个都是统兵的将军。
知道燕七爷就是晋王后,家里就一直揪心着,想不明白怎么就这样了。
现见冯妙嫦竟是这样的气派,晋王身边的人全看她的眼色行事,连上万的部族都归她了。
这已不是他们能理解的范畴了。
这边一行了进了冯府,由褚十八陪着纪先生安顿后,一家人往后院正堂聚了。
只刚坐下,茶还没喝上几口,就有婢女小跑着进来报,“说是晋王殿下已到了府门口了。”
除了冯妙嫦母子,冯三老爷一打头,一家人全跟着慌了神不知所措起来。
实在是晋王的威名太盛,都能止小儿夜啼,百姓们没面对过都这样,更别提领教过他爆脾气的朝臣了。
这还是褚十三早替晋王带了话,原话是,“不想家里遭议论,等夫人来了再认亲更好些。”
虽心里有底晋王会通融他这里,可见天在朝会上见晋王发作人,冯三老爷是真怵呀!
见家里人这样,冯妙嫦站了起来,“我到前头去和他说。”
可已经来不及了,就见一身玄袍的男子绕过影壁往这边大步走来。
避无可避,冯三老爷带着三子忙忙迎上去。
待要拜,被七爷伸手拦住,“小婿不请自来,又擅入后院,这里跟岳父告罪了。”
来都来了,谁敢再给他请出去,引着他进了正堂,沈氏和冯八娘已回避到侧间。
七爷又正式给冯三老爷夫妻见了礼,和冯氏兄弟问候了。
一家子全都是懵的,不知如今倒底算怎么一回事。
还是阿眠给解了围,上前抱住七爷的大腿,“阿爹,你怎么惹阿娘生气了,她都不想要你了。”
七爷抱起他,“那你没在阿娘那里给阿爹说好话?”
阿眠老实摇头,“西岭都和我说了,谁要惹了阿娘就别想在咱府里混了,就是阿爹也不行,我还是算了。”
七爷点着他的鼻尖,“小白眼郎,阿爹白对你好了。”
他抱着阿眠走到冯妙嫦面前,“我知道我不对,老早也想和你说,只你那会儿的态度我实在摸不准,怕说了你带着孩子就跑没影了,一拖就拖到了这会儿。”
想想又道,“那事儿我不认,你也知道我不和别的女人说话,那家的人我也不想理,我是想着你住到晋王府正院里,别个自然再没屁话说了。”
第113章 家有河东狮
113章
冯妙嫦双手互抠着, 不这样她实在忍不得手上的痒意。
转头看到坐立难安的家人,冯妙嫦过去对阿眠伸出手,“阿眠跟外祖父外祖母去侧间逛逛好不好?”
七爷却给阿眠放下来, “阿眠又沉了不少, 你别压着手。”
随后按着阿眠的小脑袋,“去吧,自己去找外祖父外祖母。”
阿眠跟个小大人一样背着手,“不就吵架不想叫我瞧呗,也好,省得我还要为难帮谁不帮谁了。”
自己过去牵住了冯三老爷的手。
冯妙嫦退开一步,转头对父母道,“阿爹阿娘,你们带阿眠进去说话,我和晋王殿下有些事要说。”
刚父子俩的对话都听到了,和想的全不是一回事儿。
听意思, 好似冯妙嫦才是家里作威作福的那个,这太颠覆了。
晋王竟是压根就没想迎娶周家女,反而是当冯妙嫦当正室待的意思。
自家人眼里冯妙嫦当然是一等一的好, 可她和离这事抹不掉, 当初在洛安可说是人尽皆知。
再嫁到平常人家还好, 可她偏嫁到了天家,还是差不多锁定皇位的晋王,所以, 知道燕七爷是晋王时, 家里才忧心不已。
冯家三房虽不显, 却绝不想家里女儿做妾,就天家的也不想。
现见晋王是这个态度, 虽知道这事儿皇帝和朝臣那里有得扯,一家子心里也下去不少。
以为冯妙嫦会就坡下台阶,却见她摆出一副清场要和晋王算账的架势,一下又都提了心。
三夫人想过去劝下她,却被冯三老爷一个眼风阻止了。
没见晋王给孩子都放下了,显然是不想别人插手两人的事呢。
只也不敢远离了,若冯妙嫦吃亏了,一家子拼死也要顾着她。
冯三老爷抱起阿眠,三夫人抓着他的小手,一家子默契地去了东侧间,平日一家子常在这屋里闲坐,堂间里一般是三夫人待客才用。
一干人等都回避了,七爷往前靠过来些,“有气不好憋着,我就站这儿给你骂个痛快好不好?”
“我哪敢对晋王殿下不敬。”冯妙嫦恭敬回了。
她实在不愿和这人相对,只想快刀斩乱麻,遂道,“我想着西边儿那些生意也不好扔着,希望殿下许我带着阿眠回去,生意上我保证每年给殿下交上来百万两银子。
当然殿下要是愿意给河西一带交给阿眠更好,那样赋税上也可以商量。”
出发时得山胡应了会一直站在她身后,冯妙嫦就想好了要带着阿眠继续留在河西。
燕七爷的家底儿她握得住,能保着交到阿眠手里。
晋王是要做皇帝的,掌的可是天下,到时多少世家卿贵会盯着他的后院和子嗣,她可没那么大的本事和那么些人相争。
没有根基的就做了皇后又如何,何皇后不就是现成的例子么,世家围剿下,她连自己的孩子都保不住,还是求助于玄空大师才让眼前这人保住命的。
就算有争的资本又如何,冯妙嫦不想自己和阿眠陷到无止境的争斗里变的面目可增,还不如开始就表明了不争,母子俩在河西那边逍遥度日。
却不想她这一番话,刚还挂着笑的人立时炸了。
七爷双手按在她肩上,质问道,“果然你还是想撇了我,只要稍有个风吹草动你就想着跑路……你想都不要想,你只能做我的婆娘守着我……”
对上冯妙嫦目无表情的脸,再重的话又说不出,他挫败地放下手,来回转了一圈后,
“你这是始乱终弃知道么,我不和你说了,我找岳父岳母给我做主,我管不了你,有人能管得了你。”
转身要往侧间里去找冯三老爷夫妻评理。
手上的痒意再控制不住,冯妙嫦上前一把薅住他的衣袖,由于用力过猛,刺啦一声衣袖被拽开了一个长口子垂下去,七爷的手臂从半截袖里出来了。
两人都愣了一下,七爷随手一扯,直接给垂落的半截扯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