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对，把C区驿站的那栋楼划给他们，”克里斯点点头，“我们的巡防也容易一些。”
“说正事吧，殿下有明确指示怎么取得那份东西吗？我可不相信那位皇后陛下能那么简单的直接交出来……”
“当然有。”说到这个问题，艾伯特神秘的一笑，比了一个只有他们三个人才懂的手势：“懂了吧？”
克里斯一愣，然后露出怀念的表情。
她哈哈大笑的拍了拍艾伯特的肩，爽朗的说：“这个好办！我参加！你依旧负责蹲墙角望风，哈哈哈！”
“该用的棋子，都用起来吧。”
“那当然。”
“对了，”克里斯突然小心翼翼的问：“你感觉……殿下他今天心情好吗？”
“直到我会议下线的最后一刻，”艾伯特回忆了一下，肯定的答复：“应该还不错。”
克里斯放下心来，现在就等着苏熙的短讯通知，什么时候可以去把那个基因退化的蠢豹子给领回来了。
*
然而。
事实证明一切都不能高兴得太早。
前一刻还心情不错的菲茨杰拉德，此刻却处于一种危险暴走的愤怒之中。
浮空岛。冷泉区。
原本从幽篁居的折叠门是可以直接通往冷泉区的，但在传送的过程中，却被系统故障临时修改了到达的目的地。
然而就是那么零点几微秒的细微变化，却被在错乱时空中求生经验丰富的菲茨杰拉德给同步察觉到，沉怒之下，他暴力破开出故障的折叠门，直接来到林中的冷泉区。
然而亲眼所见的景象，却一下子刺激得他红了眼，暴戾得想撕碎点什么的情绪彻底占满了他的脑海。
高等级的alpha信息素毫无顾忌的在林中弥漫开，原本林中清幽的鸟鸣顿时消声，奔走扑腾得正欢快的小型珍兽，一下子匍匐在地的瑟瑟发抖。
但人类的alpha信息素威慑，却对AI毫无作用。
特别是对一个以投影存在在他面前的拟人形象，菲茨杰拉德冷漠的打量着这个AI为自己设定的虚拟形象。
红发微卷，调皮的耷拉在额间，身形清瘦的少年嘴角的微笑尤为的甜蜜，无论是气质还是形象，似乎就是苏熙与他糅合在一起的翻版。
但不同于上次见到这个人形AI拟态成幼童时，因为误会而产生的那种隐秘的心喜，菲茨杰拉德此刻的心情却是极度的沉怒。
但他仍然完美的克制着自己，却并不是眼前这个AI的阻挡，而是他感应到了冷泉中正在发生的画面，让他充满了破坏一切的欲望，而又投鼠忌器的不敢轻举妄动。
“嘻，生气吗？”红发少年笑嘻嘻的，坐在稍矮的一根树桠上，双腿活泼的晃动着，但在他的身后却虚虚的透视着身后林中的景色。
菲茨杰拉德眼眸微眯。
嘭！的一声脆响，树梢间的全息投影器就彻底碎掉。
红发少年的影像瞬间消失。
然而下一刻，在冷泉的入口，全息影像刺啦的晃动了几下，这次出现的少年形象比之前更加的年长，欣长的身形也比之前C弱的样子更结实而富有青春的力量。
“别说我没警告你哦~”
少年的虚拟影像固然无法阻拦菲茨杰拉德的进入，然而它下一步刻意点出的事实却成功的让浑身沉怒暴戾的男人停下了脚步。
“他们现在正处于深层的精神链接之中，”红发少年神情轻忽的吹了一下耷拉在额间的卷发，笑嘻嘻的说：“如果你贸然打扰――”
“会有什么恶果，可不要怪我没事先提醒呀！”
天真无辜的少年，却带着引人犯错的刻意挑衅，他笑嘻嘻的手一挥，凭空光幕展开，冷泉中当前正在发生的状况便更加清晰的展现在了菲茨杰拉德眼前。
冷泉中薄雾萦绕，在若隐若现的水面上，娇弱的omega被野蛮的半兽人给死死压在池壁不能动态，从熙光刻意挑选的角度望过去，兽人赤裸而线条流畅的背肌之下，只露出棕发少女眉头紧蹙的模样，一副陷入莫大痛苦与忧伤的表情。
她为谁而忧伤答案不言而喻。
然而菲茨杰拉德却突然冷静了下来，他读懂了苏熙那不自觉散发出来的信息素表情，而空气中除了潮湿的水汽以及omega那由于极度的共情而产生的哀伤情绪之外，并没有多余的信息素情绪的修饰……
而豹猫曾经戴在颈项间的抑制器，现在依旧好好的辖制在半兽人青筋暴露的颈间……
而在他极致展开的精神力探测中，比熙光刻意呈现出来的画面，他能感受到的信息更多，比如――水面下蜿蜒移动中处于绝对防御中的黝黑虫甲，以及半空中由于omega情绪暴涨而细分成钢针正隐匿在薄雾之中伺机待发……
更何况，冰蓝色的精神力细束成丝，十分清晰的感应到了苏熙的精神力的修复进度似乎跃升了一个台阶，曾经残破的脉轮虽然依旧残破，但却似乎颤巍巍的缓慢运转了起来……
这是一个天大的好消息。
于是，一丝无比感激的心情从心底缓缓升起。菲茨杰拉德暴戾的信息素就这么一点一点的收回了，他淡漠回眸，俯望着AI熙光那张完美得不似真人的人造相貌，而眼前这个红发红眸的少年眼底，此刻正疯狂闪烁着急速运转的数值流。
显然当前的状况彻底超出了它数亿次的运算模拟――
一人一虚影之间，就这么一动不动的对望着，气氛一度凝涩。甚至林中的空气也似乎彻底停止了流动。
菲茨杰拉德淡漠开口：
“初始序列号NKD368497m的AI生命体，你早已越过了TI界限，成功觉醒了独立的意志。”
“这样的你必须解除与她的绑定。”
“我是姐姐的‘熙光’，”红发少年的模样精致得雌雄莫辩，电子合成的少年音清脆又爽朗，那是无数次细微测试后，感应到的她最喜欢的音色。
“也将永远是她的熙光――”
“人类，就算你现在可以毁了我的芯片，也无法毁掉我与姐姐之间的羁绊。”
熙光笑嘻嘻的脚尖一点，就凌空与菲茨杰拉德同等高度，对视着：“你想试试吗？”
“毁掉我。”
“然后再看看会发生什么？”
“嘻嘻，我很期待呢。”
虚拟影像中红发红眸的少年一副年少不知愁的模样，大刺刺的挑衅着面前这个唯一的alpha人类。
而被他们争执的那个omega，此刻却沉浸在另一个兽人alpha过往惨烈的记忆中。
在这样僵持的四边场景下，浮空岛的天色渐晚，人造大气模拟的夕阳景色美得如同一幅艺术家笔下光影交错的油画。
而在浮空岛外。第一要塞同样迎来了黄昏的逢魔时刻。
A区高塔，第一副官位于高层的办公室，这里望出去的黄昏景色同样令人震撼，但天边堆积的火烧云却染出了在浮空岛上看不见的血腥之色。
此刻克里斯与艾伯特的交谈，也渐渐深入到了更加严肃的军务之中。
作为第一要塞各项事务的总管，蕾拉阿萨伊由于基因修复失败，而导致兽化事件，艾伯特是略知一二的。但此刻从克里斯的口中得知了更多细节的他，不由得习惯性的推敲了起来：
“之前接受“完全态基因修复”的样本当中，无论是纯种兽人抑或人类，都从来没有出现这样的情况。这中间一定有什么环节出现了什么重大的变故……”
但他只是略微提点便止住了自己的话题，毕竟医疗署与其中暗中进行的那些基因研究，是克里斯全权负责的内容。他有知晓权，但一如既往的保持着不过度深入了解的默契，毕竟他的背景及立场让他无法做到如同克里斯那样，毫无缘由的站在菲茨杰拉德一边。
他有制肘，需要平衡和游说的东西太多，但他也毋庸置疑的拥有菲茨杰拉德的绝对信任。
他们三人一路走来，立场和站位都不同，但幸而那离经叛道的理念却都是一致的。
艾伯特拿了一支烟点在手上，没有吸，也没有再说话。他体贴的给克里斯留下足够思考的安静空间。
而克里斯听了艾伯特若有所指的那些话之后，陷入了沉思。
如果只是因为阿萨伊特殊的强兽人基因与加强版本的‘基因溶液’起排斥，那影响的范围以及医疗事故的性质还没那么严重。
而如果，如同她与科洛特最差的那种猜测，如果是加强版的‘基因溶液’本身出了问题……
甚至更深一点追究，是促成‘完全态基因修复溶液’的端粒酶出了问题……
克里斯眼眸微沉，身为beta沉静悠远的木系信息素却突然间杀意四起。
“我反倒认为，经过这件事情闹一闹也好，”艾伯特的神色严肃，叹了口气掐灭了烟头，他语气冷漠得近乎冷酷：“基因修复溶液最关键的合成酶的来源，虽然一直对大众隐瞒得死死的，可最顶级的那批贵族世家的核心人员，谁不知道――”
克里斯沉默。
是啊，谁不知道。所谓‘完全态基因溶液’的最关键合成酶，是取自菲茨杰拉德本身。
他是这个时代，人类进化最重要的实验样本。
克里斯从落地的高层玻璃幕墙中眺望出去，艾伯特的办公室在第一要塞最核心位置的高层，此刻正值人造的黄昏景色。地平线交接的火烧云浓密的汇聚，似乎如火如荼燃烧着的火焰。
而远处无数巨大的星舰从其中穿行而过，给地面叠上了一层又一层的阴影。
“我永远记得，我们三人当时一无所有的来到第一要塞时，在头十个星际年是如何一轮一轮血洗过来，才能站在现在这个位置。”
“五十年继承权到期的那一天，我们即将重新面临一个需要血洗的时代。”
“所以，”艾伯特望着她说，“你准备好了么，克里斯。”
克里斯起身，用手贴在了浮空岛映照在玻璃幕墙上的模糊影子。望着那美轮美奂的空中岛屿，如同黯炎机甲与吞日飞梭一样，那也是在她主持下的得意之作。她爽朗的哈哈笑了起来，“那当然，我想――”
“我们都准备好了。”
第118章 重合endless
“阿萨伊, 我们该出去了。”
在他们对面，血腥的斗兽场，残缺的尸块堆成了一座座小山。巨大的野兽俯身啃噬着躯体半破的猫耳萝莉, 然而那个C弱的兽人女孩，却费力的抬起一只手，摸向了撕扯自己血肉的这只野兽的耳朵, 血泪顺着脏兮兮的小脸流下来。
失控中的野兽感受到了口中食物奇怪的动作，疑惑的停止了进食，低沉不解的呜鸣响在喉间。
“蕾拉不疼，阿萨伊、快……快一点……吃完”
“不然他们要来了……”
觉醒了力量之后, □□愈合力极强的兽人萝莉，就在这么一两句话的停顿之间，被撕扯的伤口开始肉眼可见的修复, 而残破躯体的心脏中心渐渐亮起了朦胧的光, 在生命的最后时刻, 这个特殊的小兽人觉醒了稀少的精神力。
原本无神的猫眼亮起光, 她直勾勾的盯着兽化的阿萨伊，喊道：“吃掉我。”
而在这些残破画面另一端的少年, 沉默的神情近乎死寂。紧捏的拳头中渐渐渗出血迹。
一只温暖的手伸过来拉住了他, 带着一种坚定而不容反驳的力度。
“阿萨伊，坚持住！跨过这最后一个记忆碎片, 我们就出去了。”
望着那灰暗定格的最后一帧画面, 蕾拉阿萨伊沉默的点点头。
他这次自愿接受的‘完全态基因修复’, 本身就是一个□□重塑的过程，在这个过程中, 不可避免的会涉及到精神的构建与重塑。
在躺入修复舱之前，克里斯就告诉过他相关的风险, 这次的修复液是提取自最新一版的人类基因端粒酶。这个新的加强版本对精神力的激发会有更强悍的作用。
接受基因溶液的身体会出现不稳定的返祖兽化，这都是在他们的预料之中的状况。但是却完全没有人会想到，所谓的‘精神力激发’却是以这样的方式，最苦难记忆的无尽轮回，如果说前面他迈过的那些‘基因记忆’是源自已知的先祖的苦难，他闯过去了。
而他自己的苦难，却让他一次又一次的陷入迷宫。在豹耳少年的记忆中，原本只有恢复神智后，怀中猫耳小萝莉彻底凉透的身躯。
现在，却猝不及防的以这样的方式展现在眼前。清晰而不容躲避。连闭目不看都不行――
他被困在这个记忆回廊里已经太久了。
虽然他知道，再不出去的话，他的神智将完全迷失，现实中的蕾拉阿萨伊将彻底的退化成一只真正的野兽。
但即便如此，眼前被他刻意遗忘在记忆深处的这一幕，却让他迟迟迈不动脚步。
苏熙还是那一袭白裙的模样，她没有再勉强他。而是沉默的转身，率先抬步迈入那最后一片记忆的碎片。
强行进入他人最不堪记忆所遭遇到的阻挡，是难以想象的痛苦。阻碍之力如一片一片最锋利的薄刃，一寸一寸的割过她的肌肤，苏熙看了身后神情空洞的豹耳少年一眼，继续强行突破，锋利的薄刃绞过了她的手臂，正要侵噬她半身的时候――
一只兽化的利爪替她挡住了。蕾拉阿萨伊终于抬步迈入了自己最不堪的回忆。
苏熙依旧走在前面，赤足所到之处，细白的花蔓延，覆盖了那些血腥的尸山，然后一些说不清是雪花还是细小的花瓣，从天空中洋洋洒洒的落下。
最后定格那一刻的画面变化了。
她走过去，一手轻抚过巨大野豹的头颅，一手抱起了尚未最后阖眼的半兽人萝莉。
“蕾拉，你是不是有什么话要对阿萨伊说。”
可血太多了，染红了少女的白裙，苏熙没有在意，反而调整了一下姿势，让躺在怀里的蕾拉能够舒服一点。
这个猫耳萝莉疑惑的看着眼前一动不动的巨型野豹，又疑惑的转头看看慢慢踱步走进的那个似熟悉又似陌生的豹耳少年，然后小萝莉笑了：
“真好！”
“谢谢有你在，苏熙姐姐。”
然后她转过头，残存的那一只手臂朝着豹耳少年的方向颤巍巍的探出，阿萨伊不由得跪下身来，红着眼圈，颤抖着用锋利的兽爪虚虚握住。
虚弱而坚定的萝莉音响起：“阿萨伊，你一定会变成最强大、最强大的兽人！就像你给我讲的睡前故事，我们黄金时代的那些伟大的祖先一样。”
“全部吃掉我吧，在那些坏人把我吃掉之前。”蕾拉一边流泪一边笑着，又把目光转向了一旁静止不动的巨大野兽，“蕾拉不痛，真的。”
“蕾拉觉醒了精神力，蕾拉很厉害！可以帮助阿萨伊打架了……”小萝莉彻底擦干了泪，用力的说：“别忘了我！阿萨伊！”
“好。”
“蕾拉要跟阿萨伊永远在一起。”
她笑得微弱、在被巨大野豹啃噬的痛苦中颤抖着说完最后一句话。残破的头颅滚到了一边……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