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蔻蔻听不清他说的话也看不清他的脸,她往前走了两步想去看清他是谁的时候,四周的场景瞬时变幻成了一座桥。
她的手里突然多了一碗黑乎乎的汤,站在桥上和一名陌生女子在说话,陌生女子的嘴巴一直在动,但她听不到任何声音。
张蔻蔻急得单手叉腰,一直说听不到大点声。喊了几声后,后背被人大力推了一把,她身体倾斜倒霉悲催掉下桥,落入冒着热泡的水里。
河水滚烫无比,她屏住呼吸努力狗爬式往上游。可不论她怎么游都游不上水面,反而腰上似乎还绑着一根绳子,被什么东西大力牵引着往下沉。
越往下沉河水的温度就越高,热水不断灌进张蔻蔻的嘴巴鼻子里,就在她以为自己要呛死时,四周场景再次变幻。
张蔻蔻变成了一朵干枯的血红色莲花,奄奄一息歪倒在石头堆里,在被灵火猛烈炙烤。她快要晕厥之际,耳边传来阵阵呼唤声:“老板,老板,老板......”
张蔻蔻猛然睁开眼,小兔趴在扶手边歪头望着她,笑眯眯地说:“老板,两个小时到了,小吊梨汤做好啦。”
她捂着闷闷发痛的胸口,眼珠子呆呆转了一圈,是熟悉的环境熟悉的人。她长舒了一口气,原来只是做梦。
张蔻蔻缓了缓神撑着扶手坐起来,沙哑着嗓子说:“去倒出来吧。”
她现在嗓子眼干到冒烟,正是喝梨汤的好时候。由于家里人口多,所以她买的大汤锅容量极大,足足炖了一大锅小吊梨汤。
张蔻蔻让小兔给每个人倒了一杯纯梨汤,再舀出一碗含有银耳梨块等食材的梨汤。剩下锅里的等放凉后放进冰箱里冷藏,到第二天便可以喝到冰镇的小吊梨汤。
纯梨汤颜色澄澈透亮,汤水带着一点点粘稠的胶质感,蕴含着食材的精华。喝到嘴里,味道细腻清甜爽滑夹杂着清香,余味悠长。
张蔻蔻一口气喝了半杯,干哑的嗓子瞬间润了不少。长时间的熬煮下,雪花梨和银耳被炖的软糯可口,嚼在嘴里甜甜糯糯的很好吃。
三个人围着小圆桌喝梨汤,小白一如既往安静进食,小兔小口小口喝着梨汤身心美滋滋极了。
她欢快地说:“老板,这个梨汤好好喝哦!银耳也好吃,我听说银耳可以美容养颜对女孩子特别好,我要多吃点!”
张蔻蔻笑着抬眸看向她,刚想说好喝就多喝点,话到嘴边愣是没说出来。她的目光停在小兔头发上,整个人呆住。
张蔻蔻深呼吸了一口气,垂下眼睫然后再次抬眼看过去。
没错,她没看错。
此时此刻,小兔的头顶立着两只纯白色的兔耳朵!!!
而且她的左耳还在动,像是很无聊似的弯下来几秒又再立回去,反反复复十分灵活的模样。
张蔻蔻想起下午的贪吃蛇,还有白虎脚腕上的黑色发圈,无数个想法在她脑子里闪过。她的右手不受控制微微颤抖起来,手里的汤勺频率均匀碰撞着瓷碗,发出叮叮当当的声音。
她转头看向正在埋头喝第三碗梨汤的小白,努力咽了咽口水,强行让自己正在反复坐跳楼机的情绪镇定下来。
小白听到奇怪声音抬头寻找声音的来源,很快便发现是张蔻蔻的手在抖,他困惑问道:“老板,你的手为什么在抖?”
张蔻蔻默默放下碗把手缩到袖子里,嗓音四平八稳回道:“哦,抽筋了。”
“抽筋?”小兔立马放下手里的碗,态度积极说,“老板,要不要我帮你按摩一下?最近新学了一套独门按摩手法。”
她摩拳擦掌,跃跃欲试。
小白嫌弃啧了声:“三脚猫功夫就不要拿出来丢人现眼了,万一把老板的手按摩伤怎么办?”
小兔生气拍桌道:“滚开,我怎么可能伤到老板!”
张蔻蔻的嘴角扯出僵硬的微笑:“按摩就不用了,我之前送你的兔耳朵发箍还在吧?”
“在在在。”
“在哪儿呢?”
“放在房间里,需要现在拿过来吗?”
张蔻蔻摇了摇头,对她说:“你坐过来,我刚好在购物网站上看到几款好看的发箍,你过来看看喜不喜欢,喜欢的话我送给你。”
“真的吗?谢谢老板!”单纯的小兔乖乖搬着屁股下的凳子,挨坐到张蔻蔻身边。
张蔻蔻抬手,假意摸了下她的头发说:“你这头发好像有点......”
下一秒,手掌一把抓住小兔弯曲下来的左耳,冷静问道:“这是什么?”
第77章 小吊梨汤二
小兔呆滞了好几秒, 才反应过来自己被张蔻蔻抓着兔耳。小白看到这一幕瞬间惊呆,嘴里的梨汤全喷了出来。
小兔整个人僵住,极其缓慢的一点一点抬头看向张蔻蔻, 颤声问道:“老板, 你.....你看到了?”
“嗯,看到了。所以这是什么,你的耳朵吗?”张蔻蔻捏了捏她毛茸茸的耳朵, 是温热的, 手感还挺好。
小兔害怕极了, 怕到兔耳在疯狂发抖,她智商不高的兔脑又一次死机, 完全不知道该怎么解释。
她下意识看向小白,小白被梨汤呛到涨红着脸一边咳嗽,一边强行挽回场面:“老板, 其实这是......”
张蔻蔻面无表情斜了他一眼:“不要讲话, 还没轮到你,下午我都看到了。”
三句短话结合成一颗重磅炸弹, 在小白头顶原地爆炸。
他被训得呆愣住,不禁怀疑起虎生怀疑起自己的能力。老板看到什么了?难道她看到了他的本体是白虎???
不应该啊, 灶神明明布下结界的!
小兔默念口诀想把耳朵收回去,施法的时候兔眼变成了妖冶的红色, 张蔻蔻轻飘飘说了句:“眼睛还能变成红色, 所以你不是人,难道是兔子精?”
“我......我是......”小兔扁着嘴巴眼眶湿润, 都快哭出来了。
张蔻蔻彻底沉下脸, 轻扯了扯她的兔耳朵,威胁恐吓道:“趁我现在好说话的时候, 都给我说实话,否则......”
二人在张蔻蔻身边工作至今,虽然小白时常会挨骂,但张蔻蔻对小兔从没重口气过。认识这么久,小兔第一次见到老板对自己露出凶神恶煞的表情。
眼神攻势下,小兔心理防线彻底崩溃,自暴自弃地说:“我不是人,我是兔妖。但是老板你别害怕,我是有合法居住证的兔妖,是良妖,不会害人的!”
张蔻蔻松开抓着兔耳的手,质问道:“之前经常翻窗到我房间的那只小兔子是你么?”
小兔快速收回兔耳,怯怯点了点头。
她偷瞄了张蔻蔻一眼,惴惴不安解释道:“老板你开了阴阳眼,我怕你哪天突然看到我的本体会害怕,所以就用本体提前和你接触,我的本体很可爱吧?”
还提前给她打预防针......张蔻蔻不知道该哭还是该笑......
她冲小白抬了抬下巴,严肃道:“你呢?”
“我......”小白摸了摸鼻尖,在说与不说之间挣扎,表情十分纠结犹豫。
张蔻蔻拔高嗓门:“下午法事整个过程我都看到了,别想蒙混过关,老老实实和我说清楚!”
其实下午她并没有亲眼看到小白幻化成白虎,让她起疑的关键一点在于白虎脚腕上的黑色发圈,和小白车上递给她的发圈是同一个。
就像敏锐的第六感一样,张蔻蔻也不知道自己怎么回事,那一瞬间突然脑子灵光一闪联想到了一起。并且做法事的时候,小白在房间里凭空消失,紧接着白虎又突然冒出来,就很诡异啊。
在看到小兔的兔耳之前,张蔻蔻还不敢完全确定,现在么套套话就等他亲口承认了。
小兔看小白一直装哑巴装死,本着要死一起死的想法把小白拉下水,主动替他说:“他的本体是白虎。”
小白狠狠瞪了小兔一眼,怪她多嘴。
小兔委屈道:“瞪我干什么,反正老板都看到了。我们又不是干坏事,干脆早点解释清楚啊。”
说完,用可怜巴巴的眼神看向张蔻蔻,讨好说:“老板,都相处这么久了,你应该知道我们性格纯良友善真诚吧?”
张蔻蔻哭笑不得,一时之间竟不知道说什么好。如果抛开偏见回忆过去,两人跟着她从最初简陋的路边摊做起,一起奋斗到现在开饭店。
相处这么久,的确没做过什么伤天害理的事,也从没有伤害过她,反而大多时候思想比人类还单纯许多。可以说除了身份上不是人类,其他方面和人类毫无差别。
可是为什么要隐藏身份呢?
张蔻蔻默了许久,惘然道:“难说,员工入职表上有一栏写着员工所填信息必须属实,如果信息虚报造假可以解约开除。你们一开始就隐藏了身份,欺骗老板。”
之前小兔一直强忍着没哭,这下听到自己有可能要被开除后,猛烈暴哭出声:“呜呜呜呜呜呜,老板,你不要抛弃我!我不想被开除!!!!!!!”
张蔻蔻:“......”
小兔紧紧抱住张蔻蔻,哭得上气不接下气。她一边哭一边说:“呜呜呜呜呜呜,老板......我喜欢你......超级超级喜欢你的!”
张蔻蔻愣了下,面色惊恐道:“人妖殊途,你的感情我无法回应......”
小兔抽抽嗒嗒说:“不是,我是喜欢在老板身边工作......老板你就是我的家人......我还想留在张记饭店!工作使我快乐,我爱工作!!!”
张蔻蔻:“......”
小兔闪现回房间,光速翻出自己的居住证,再闪现回来把居住证强行塞给张蔻蔻:“老板你看,这是自然研究所给我办的居住证,我真的是良妖!”
是一张类似身份证大小的硬卡片,张蔻蔻接过后正反看了两眼后,注意到卡片上的颁发机构写着自然研究所。
她呆呆盯着这五个字,沉默数秒问道:“这个自然研究所,该不会就是距离我们饭店八百米远的自然研究所吧???”
小兔点了点头:“嗯,就是那家。”
张蔻蔻麻木道:“所以自然研究所的真实身份是?”
沉默许久的小白,解释道:“是专门管理妖怪的官方机构,化人后的妖怪都归自然研究所管理。研究所负责监管妖界的秩序,妖怪在人间生存必须遵守法则。不可以向人类透露身份,不可以伤害人类,不可以随意使用妖术,否则就会受到惩罚,被研究所抓起来去踩缝纫机。”
张蔻蔻的认知从今天下午开始,不断被高频率的颠覆刷新。既然自然研究所是监管妖怪的,那所里的工作人员岂不是......
她颤声开口:“所以......研究所的工作人员也是妖?狗哥、胡菱、熊所长都是妖?”
小白点头:“对。狗哥是中华田园犬,胡菱是红狐狸,熊所长是熊猫。”
好吧,好吧......原来电视剧里的妖怪就在她身边......
她的员工是妖,顾客也有妖......
小兔补充道:“老板,妖怪不会主动伤害人的,我们只不过比正常人类活得久一点而已,平常大部分时间都在修行。”
张蔻蔻问她:“你几岁?”
小兔的耳朵重新冒了出来,耷拉在头顶,不好意思道:“我还是孩子呢,才两百多岁。”
“......”张蔻蔻又慢吞吞问,“普通人类都能看到你们的本体吗?”
小白摇头:“如果妖怪不主动暴露本体的话,大部分人类一辈子都察觉不到,除非是修行特别高的人类。”
张蔻蔻很不理解:“那为什么我能看到?我并不是什么修行大师啊......”
小白推测道:“还有一部分开了阴阳眼的人类,也能看到鬼魂妖怪本体,这都取决于开眼程度的深浅,所以大概率是你的开眼变深了。”
张蔻蔻震惊道:“这还能变深?能变回去或者关上吗?”
小白为难摇头:“都是天生的。”
张蔻蔻再度陷入沉默。
“老板,你能看到我的本体,这不就说明我们有缘嘛!好多人想看都看不到呢!”小兔轻轻摇了摇张蔻蔻的手,试探问,“老板,你应该不会开除我们吧?”
张蔻蔻没有正面回答她,站起来疲惫摇了摇手:“那个,很晚了,我想静静......”
小兔不解:“老板,静静是谁?”
“......”
从厨房到房间的路上要经过会客厅,现在已经快要凌晨,厅里灯火通明还能听到说话声。张蔻蔻本想直接回房间,但身体违背本能下意识往会客厅走去。
今晚小兔和小白把老底全交代了,俞仁是鲛人玄宇是仙鹤,但当她问到圻胤的时候,两人支支吾吾怎么都不敢说。
张蔻蔻站在会客厅门口,手指放在门上犹豫不决。她垂下眼睫,深呼吸了一口气,推开大门。下一秒,她僵站在门口,眼前是从未见过的奇幻场面。
诺大的会客厅里,规规矩矩站着不少人。这群人统一头戴黑色乌纱帽,身上穿着一摸一样的红色仙袍,有人手捧着黑色或红色的圆罐子,有人手里拿着毛笔。
而圻胤束发戴冠,穿着华丽威仪的云纹仙袍,眉眼冷厉端坐在上首位置。身旁站着的玄宇,同样穿着仙袍,眼神惊讶盯着她。
这并不是张蔻蔻第一次见到圻胤古装的样子,她像从前一样闭了闭眼再睁开。而这一次,什么都没变,他没有变回现代装束。
屋内的人也没有消失,所以眼前的一切并不是幻觉。如果张蔻蔻第一次来这里,一定会以为自己误入某古装剧拍摄现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