沐寻:……
宁十安伸出手指搁在唇上:“嘘,阿寻,莫出声。”
沐寻:……
宁十安退出屏风,走出去瞧,房间中央并不能瞧见屏风后的人,颇为满意,将自个儿整理好,头发丝儿都一丝不苟整理成看似随意实则用心的模样,这才拉开房门。
林不然瞧见她,眼眸骤然发亮,赞叹:“宁姑娘真好看。”
这家伙比起沐寻来说可太能提供情绪价值了,宁十安全身通畅,将他迎进来。
林不然将他带来的宝贝一股脑儿搁在桌上,笑眯眯:“都送你。”
一桌子符篆灵器,闪烁着奇异的光芒,宁十安忙道:“师兄破费了。”
“出门在外,总要保护自己,就像昨日那玄铁船身,若是砸到身上不堪设想。”林不然道,“今日别后,我便不在你身边,无人可依靠,危险来临,总得有些灵物傍身。”
这倒是真有用,宁十安感激:“林师兄周详,也是,我师兄虽武力值高,但也是天下为先,跟在他身边,倒的确很需要这些。”
屏风后的沐寻指尖微不可察的紧握。
“沐道友大义,我很钦佩。”林不然笑道,“对了,宁姑娘,昨日脚踝上的伤可好了?”
宁十安转动脚踝,只有轻微不适:“大多好了。”
“我可否再为姑娘换一次药?”见她神色犹豫,他劝道,“最好根治,不然会留下隐患。”
宁十安不经意扫向屏风,反正沐寻也不在意,他这会儿应当还不懂吃醋,问题不大。
于是她道:“有劳师兄。”
屏风后沐寻离得不远,纷杂细微的声响传入耳中,窸窸窣窣去除鞋袜的声音,手指握住纤细脚踝,与皮肤接触的声音,止血粉落在伤口上的声音,以及在药粉刺激下,姑娘忍不住微微喘、息的声音。
喉头蓦然腥甜,他取出白色丝绢捂住口,血渍蔓延,他将丝绢团成一团,用力攥在手心。
不知过了多久,外面重新变得安静,姑娘漂亮的脸蛋探进屏风内:“阿寻,你还好么?”
他看着她不说话。
姑娘瞧出他脸色不对,走上前来,伸手轻触他额头:“阿寻,你受伤了?”
他摇头。
姑娘跑出屏风外,很快取来一枚乳白色丹药:“你吃这个,林师兄给的,说是治愈内伤。”
他面无表情:“不吃。”
“对了,林师兄说为我们饯别,在清风酒楼设宴,你去么?”
他冷冰冰:“不去。”
姑娘便笑道:“早猜到了,知道你不想去,那我一个人去啦,林师兄还在外面等,那我就……”
姑娘转身欲离开,他蓦然伸手攥住她的手腕。
姑娘神情疑惑,片刻后恍然:“你是介意林师兄么?不希望我同他走的过近?”
他默了默,松开手:“不是。”
姑娘歪过头,神情可爱:“还是你介意我是你未婚妻,即便自己不喜欢,也不能同别人过于亲近?”
“没有。”这倒是冤枉他,他从未这样想过,“宁姑娘从来是自由身。”
“那?”
“宁姑娘可以做任何想做的事儿。”沐寻整理自己的情绪,发觉黑沉沉一片,太多他不明白的东西搅合在一起,理不顺,道不明,总不能因此要求宁姑娘,便道,“喜欢林不然也可以,同他在一起也可以。”
“哦。”姑娘拖长语调,眼眸弯弯,“阿寻,我知道了。”
姑娘转身退出屏风,快步往外走,他很快听见开门声,旋即是同林不然欢喜的交谈声。
他头脑一片混乱,无意识的走到门前,伸手拉开,门外两人吓了一跳。
他往姑娘身边一站。
姑娘便好奇的望他:“阿寻怎么了?要一起去么?”
他便道:“要去。”
要去,不去难受……
但眼下,看着两人欢快的气氛,去,好像更难受……
第26章
林不然悄悄向后看了一眼,同宁十安低声道:“沐道友醋了?”
宁十安思索片刻:“不算吧……”
三人加上重月一道往清风酒楼去,沐寻走在边侧。
林不然同宁十安咬耳朵:“平日没这般殷勤,你去哪儿他是不管的,这定是上心了。”
宁十安啧啧称奇:“你单身多年,懂的倒是不少。”
林不然眼神幽怨。
宁十安忙道歉:“错了错了。”
林不然好哄,只觉姑娘活波可爱,又同她道:“要不再同我亲昵些,搞不好沐道友能与你更进一步。”
“你人还怪好的。”宁十安道,“可这样利用你不好吧?”
“有什么不好。”林不然道,“我愿意的。”
宁十安颇为动容:“若多年后你没道侣,我定来找你。”
林不然哈哈大笑。
两人在这里亲亲蜜蜜咬耳朵,沐寻走在边侧默不作声。
重月黑洞洞的眼睛没有情绪,小声嘀咕:“心如刀割,心如刀割。”
沐寻瞥她一眼:“没有。”
重月便道:“去求嫁妆吧,这眼看着要成了。”
沐寻:“成了再去。”
这家伙真是……
重月低声:“你不主动些么?姐姐要被抢走了。”她虽故意气他,但心底是喜欢他的,他杀了楚凌知,完成了她的心愿,她希望他能和姐姐在一起。
沐寻道:“林不然与她更相配。”
“那你在这里做什么?”重月道,“不是耽误他们甜蜜相处嘛?离开喽。”
沐寻硬邦邦:“不走。”
啧啧,重月想,真是活该受折磨。
·
一碟碟精美菜肴端上桌,掌柜还额外送了几坛酒。
四人间隔落座,宁十安想起昨夜与沐寻的亲亲,便想起重月给的解【九重月】,那到底代表什么?是指重月本人么?无论如何,算是应验。
这些日子遇到的所有事儿都同初酒有关,这家伙似乎在四处放火,总要找到他,也许可以借助重月。
宁十安便问:“重月,你能占卜出初酒的方位么?”
重月抬手,掌心便盛开数枝九重月,她握着花束往宁十安面前一递,苍白的小脸带着难得的笑意:“给你,姐姐想许什么愿,自己测便是。”
宁十安伸手接过,她眼角便弯了一弯,很是雀跃。
小姑娘命途多舛,性子却如此可爱,宁十安忍不住揉揉她的头发,她微微愣住,没有血色的皮肤悄悄爬上微红。
说起来,她一生并未得到过什么关爱,唯这素未谋面的姐姐帮了她,便想再亲近些,她坐在宁十安对面,身侧是沐寻,这家伙也不主动,委实浪费,她便看向沐寻,试图同他换个位置。
认真剥盐水虾的青年头也不抬:“不换。”
重月愤愤然,小气,自己不亲近还不给别人机会!
沐寻默默剥好一盘虾,想递给身侧的姑娘,不曾想林不然先他一步,一碟虾肉已经送到姑娘面前。
他盯着眼前的虾肉沉默,这东西他不吃,是给她剥花生剥栗子剥一切剥着剥着习惯了。
他早说了,习惯是个很可怕的东西。
一张桌子,宁十安自然察觉,见沐寻眼睫微垂,神色黯然,想来受到一定冲击,说不好就此开窍,于是她将碟子推到中间:“师兄一起。”
林不然便推拒:“姑娘吃。”
这番做派刻意又令人不适,但刺激沐寻来说刚刚好,他神色比方才更沉,忽而抬眸,两人动作下意识顿住。
他抬起手,宁十安本能的缩脖子,沐寻却只是将自个儿剥好的一盘推给林不然,迎着众人惊异的目光道:“给你们,不够我还可以剥。”
一桌人皆沉默。
林不然没想到他来这一招,颇有些招架不住,低声在宁十安耳边道:“我不忍心了,你呢?”
宁十安叹息:“我也……”
她豁然起身,拽住沐寻的便往外走,青年疑惑,但也没有反抗的跟上了她。
宁十安拽着他一路出了酒楼,停留在僻静的巷弄。
长风穿过狭窄的巷弄,将远处的废竹篓卷的四下滚动。
宁十安倚在墙壁,将纷乱的发丝别在耳后,慢悠悠问:“阿寻,你怎么想的?”
沐寻站在她面前,只道:“林不然人不错,很适合你。”
“那我同林不然结为道侣,你也没有意见了?”
青年眼眸静如湖水:“没有。”
宁十安忽而笑:“可是阿寻,我同林不然结为道侣,会亲亲的,就像昨夜你同我那样。”
青年倏尔沉默,望着她不说话。
“你不说话,我可去找他了。”
他依然不做声,沉如墨的眼睛盯着她,看不出情绪。
宁十安故意起身,佯装往客栈去,刚动,手腕便被青年攥住。
宁十安便问:“阿寻,做什么?”
他默了默,又松开:“去吧。”
好嘛,逼过头了,直接放弃,宁十安知道不能操之过急,沐寻已经有所改变,还需要时间。
于是她问:“阿寻,你丝毫不在意我么?”
“不在意。”
“那我同林不然结亲,你会来参加婚宴么?”
“不会。”
“若我要你来呢?”
“好。”
“你会给我和林不然的孩子起名字么?”
沐寻:……
青年明显停顿了很长时间,他不愿意回答这个问题。
宁十安便往他面前凑了凑:“你说啊,阿寻。”
阿寻逃避,阿寻不想说。
宁十安逗他:“那我同林不然的孩子能不能认你做义父啊?”
饶是毫无脾性的沐寻,此刻也忍无可忍:“宁姑娘。”
“啊?”
他伸手将她扣进怀里,手臂紧紧箍住她的腰,衣裙被坚硬的手臂压出褶皱,宁十安丝毫动弹不得,她略有惊慌:“阿寻。”
沐寻并不回应,俯身凑近她的唇,原本是要亲下去,却不知想到什么,在最后克制住。
“宁姑娘,我可以亲你么?”他将她的表情尽收眼底,礼貌的如是问。
虽然小巷僻静,保不齐会有人突然进来,宁十安脸皮薄,被他抱着已经小脸泛红,而且这家伙还问,问就是不行,她推拒:“不要……”
可话刚脱口,他便亲了下来,说话的间隙正被他逮个正着,横冲直撞的闯进来,不给丝毫躲避的机会。
“唔唔……”宁十安只能发出短促的无能为力的尾音,双手被他反剪握住扣在腰后,整个人被他压进怀里,与他紧紧贴合。
姑娘意乱情迷,害羞的闭着眼,眼睫无助颤动,脸颊红而滚烫。
青年却在这时睁开眼,他细细打量她的表情,将她死死摁在怀中。
不在意,不喜欢,没感觉。
但是……
想亲她……
·
摇晃的兽车中,沐寻靠着轿厢小憩,宁十安坐在他旁侧愤愤然:“我不是说不要?”
沐寻掀开眼皮,没什么诚意:“抱歉,我下次改。”
这话丝毫没有说服力,宁十安恼怒的瞪着他,沐寻便从储物袋中取出一袋糖青梅:“吃这个。”
宁十安接过糖青梅,冷笑:“好好好,不想听我说话,堵住我的嘴是吧?”
青年眸光从半敛的眼睫中望过来,轻声:“那有更好的办法。”
宁十安脸腾就红了,这家伙!真混蛋!
她抱着糖青梅坐在角落,一颗一颗吃着泄愤,忽而兽车颠簸,她猛然向一侧摔去,眼看便要砸上轿厢,被青年眼疾手快的捞进怀里,糖青梅都被他完好无损的接住。
宁十安趴伏在沐寻胸膛,衣裙同他的墨衣缠绕在一处,而颠簸还在进行。
眸光望向轿窗,瞧见一片漫漫天光,这是腾空了。
先前她同林不然与重月告别,通过九重月卜算出初酒所在地【云海之境】,便同沐寻坐上兽车出发,云海之境是悬于半空的城池,有一段空路需要御风。
而他们两人此刻便行进到这段空路上,今日气候并不温和,狂风席卷长空,将云层尽数搅碎,这渺小兽车便如暴风大海中的一枚小舟,摇晃的厉害。
宁十安还在同沐寻赌气,她一赌气便将任务抛诸脑后,几次想要起身,都被他扣住腰身。
宁十安气鼓鼓:“你放开我,这点儿颠簸我没问题。”
沐寻不放,温声:“宁姑娘,这样更安全。”
这兽车布有结界,横竖摔不出车外,再说她完全可以拽着铁制把手,也很安全!
“不安全!”宁十安奋力挣扎,可他不松手,便毫无用处,于是故意道,“你是真觉得安全,还是想抱我?”
“想抱你。”
“呵,就算这样真的安全你也……”宁十安一怔,大脑陡然死机,他说什么来着?她茫然抬眸看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