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顾衍心里,雅莹心地善良,性情温柔,原是他心中最适合的妻子人选。
他的母亲,也是喜欢她的。
只是他后来心悦云舒,才未答应母亲。
而雅莹虽钦慕他多年,但知道他对她无意后,便再未到过长公主府,也没借着儿时情意纠缠他。
顾衍虽对她无半分男女之情,可也真心实意盼她好。
可张扬跋扈,做事全凭心意的乐公主,她可曾想过,她毁了雅莹的一生。
顾衍实在不敢细想,那么高傲的女子,余生都将要活在世人的指指点点中,她要如何自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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松禾院,宴客厅
消息跟长了翅膀似的,传得极快。
不消一会儿,女眷这边也全都知道了,好在许多人已经回去了,要不是顾衍交代要云舒等他,云舒也已经跟着SS回府了。
秦王妃出去后,其余人都被留在宴客厅内。
这会儿,云舒心慌得厉害,不愿在房里等着,便寻了个借口出来,说是到院子中庭吹吹风,王府的丫鬟婆子也没人敢拦她。
等没人注意到她,云舒赶紧从松禾院溜了出去。
云舒抬步往众人口中的西跨院走,待穿过一处抱厦,见到顾衍正迎面走过来。
一时之间,心急的云舒也顾不得周围是不是有人,径直奔到他身边,紧紧抓住他的胳膊,惶然道:“顾衍,出大事了。”
云舒的慌乱显而易见,这么冷的天气,连斗篷都未穿,便着急出了屋,鼻头也被冻得通红。
她的身边,竟不见杏雨的踪影。
顾衍轻蹙眉头,面无表情地睨了她一眼,有些生气她如此不爱惜自己的身体。
前次风寒,也才好了没多久。
顾衍伸出手,掌心贴上云舒的手背,不冷,这才放了心。
云舒如遇主心骨一般,三言两语便将事情跟顾衍说了,结果顾衍听完后,竟毫无反应,云舒急得直跺脚。
“顾衍――”
“你怎么这么淡定啊,雅莹郡主和平宁公主她们被乐公主设计了,之前她俩一直和我坐在一起,离席后就没再回来。”
“如今阿玖也被牵扯进去了,王妃故意拦着不让人过去,肯定想借机遮掩真相,打算包庇乐公主,不行,咱们得赶紧过去......”
说着,云舒便扯着顾衍,往前走。
顾衍赶紧拉住她,朝四周看了一眼,而今这府上乱做一团,许多人想去客院瞧热闹,不过都让护卫持刀拦着不让进。
如今,他们贸然过去,也定然进不去。
还不如先静观其变。
顾衍沉吟片刻,安抚道:“舒舒,你说的,我都知道了,你先别急。”
这时,杏雨追了出来,手上抱着云舒那件大红织锦羽缎白狐肷披风,见到顾衍后,朝他屈膝行了个礼,“世子爷。”
杏雨一向嘴严,不该过问的从来不问,追出门前,宴客厅内一直议论不止,她留心听了会儿,也知道些内情。
但云舒不开口,她不会主动去问。再说,梁公子所遇之事,她帮不上忙。
况且,于她而言,照顾好云舒,才是要事。
“小姐,天儿冷,快穿上。”杏雨将怀里的披风抖开,欲给主子披上。
“给我吧。”顾衍见状,伸手接过杏雨手上的披风,边亲自替云舒披上,边低声轻哄:“舒舒,莫慌,你先听我说。”
“此事蹊跷,你仔细想想,雅莹和梁玖毫无交集,且我刚才无意间听见王府下人闲谈,知道些内幕。”
顾衍将先前所听到的内幕,一字不落的复述给云舒,而云舒听完也是一阵沉默。
顿了顿,顾衍又接着说道:“雅莹的兄长――沈垣,他今日也在秦王府中,听说雅莹出事,已经赶了过去。”
“无双轻功无敌,她也已经被我派去悄悄打探消息了,咱们再等等,从长计议......”顾衍将自己的打算告诉她。
“郡主有兄长撑腰,可......可是阿玖怎么办?”
云舒关心则乱,“如今,梁妃娘娘在宫里鞭长莫及,阿玖他父亲,他,算了,不提他父亲了。”
“顾衍,你不懂,阿玖他身体不好,中了那种药,可能会害死他的。”
云舒急得快要哭了。
顾衍不知梁玖的隐秘,但也知道云舒不会乱说,“既已成事,梁玖肯定是没有大碍的。”
“舒舒你别忘了,梁玖虽不是官身,但他是七皇子的亲舅舅,又是皇商,秦王夫妇他们不敢随意处置。”
“况且,事情闹得如此大,如今西跨院那边,咱们恐怕是进不去了,咱们就先等无双回来吧。”
云舒冷静下来,脑中快速分析,的确如顾衍所言,现在只能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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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跨院,客房内
沈垣等人赶到时,屋内的动静尚未平息,一阵阵令人耳红心跳的呻│吟音不断从房内传来。
叫人分不清是难受,还是欢愉。
沈垣听着这动静,理智全失,抬脚便要直接踹门,结果却被秦王妃身边的婆子拦了下来。
“沈世子,不可。”
婆子怕受惩罚,埋着头,不敢看人,“里头用的是帐中香。”
怕沈垣不懂,秦王妃赶紧解释道:“此香是宫中秘药,无解药,世子爷进去也救不了郡主,他们......他们必须交......”
“够了,你别说了,我知道了。”沈垣已经听不下去了。
在得知乐公主给妹妹使用的是,如此下三滥的秘药,沈垣简直恨不得杀了乐公主泄愤。
他万分痛心的一拳砸在门框上,砸断了菱格框架,那双手破了,顿时鲜血直流。
沈垣红着眼,对随行的心腹冷声吩咐道:“去,回府上将我爹娘请过来。”
乐公主安排事情太过草率,又存了让众人抓奸的念头,当时这处客院没设防,消息早就不胫而走了。
秦王妃早知事情瞒不住,也在第一时间,让人赶紧进宫去通知庄贵妃,她这位婆婆溺爱幼女成性,如今闯下这桩祸事,她倒要看看,庄贵妃要如何收场。
秦王妃本可以想办法,不将事情闹得这么大的,甚至她出手帮着乐公主遮掩善后,也不至于让事情愈演愈烈。
可庄贵妃先前的所作所为,不值得她如此。庄贵妃既盼她死,她又何必叫她们母女好过。
秦王对这件事确实不知情,虽说乐公主是他的胞妹,但沈垣也没不理智到牵连无辜的地步。
秦王夫妇固然也有错,但君臣有别,他不能找他们的麻烦,哪怕是乐公主就在眼前,他也不能手刃了她。
皇家公主,除了圣上,无人敢随意惩处,那是株连九族的重罪,沈垣担不起。
只是,他心中终归是憋着一股恨意的。
他的妹妹,被他们毁了。
站在屋外,等着里头传来的动静,实在煎熬,几人无奈转步去了旁边的厢房。
等着隔壁房内事毕。
两炷香后,
房间里的一切终于风平浪静,热意平息后,梁玖撑着床沿下了榻。心如死灰地捡起散落一地的衣物。
一场不能自控的欢好,让他彻底见识到,自己的身体坏得有多厉害。
忍着疲惫,强撑到药力耗尽,此刻,梁玖连抬手穿衣都成了难事。屋外来过几波人,梁玖是知道的,只是那时的他们停不下来。
她缠着他,意识不清地求他。
而他的身体,对她的渴望,根本无法自控。
要不要清醒着沉沦,是梁玖此生遇到过最难抉择的难题。以往觉得放任情│欲泛滥,是无能之辈。
可真真凭借药力,体会过食髓知味的爱欲,攀过高峰,梁玖觉得,他也只是个彻头彻尾的凡人。
床上的少女眼神已经恢复清明,她睁着眼,眼眶里热泪翻滚,正无声地落下,破碎得令人心疼。
这一场露水姻缘,于男子而言不算什么,可对雅莹郡主来说,便是奇耻大辱。
发生如此不光彩的事,就算梁玖想负责,以两人之间的身份差距,想必镇国公府也不会答应。
雅莹郡主的名号,梁玖知道,也曾在去岁宫宴上远远见过她一面,梁玖身无爵位,亦非官身,而世家贵女,他高攀不起。
他娘自小教育他,“好男儿,要从一而终,娶了娘子便不能再招惹她人。”梁玖一直牢记着母亲的这条训诫。
若沈雅莹愿意,梁玖发誓,他会努力让她幸福。
屋内灯火通明,隐秘无所遁行,就像他们之间的事,只怕明日整个上京都会知晓。
梁玖安慰自己:既已如法全身而退,索性坦然面对。
外头再次传来动静,他们万不能以这副样子见人。
梁玖:“你还好吗?能起来吗?”
“先把衣服穿上好不好,有人过来了,我们......”
雅莹郡主不说话,抬起通红的眼眸看了他一眼,下一瞬眼泪又簌簌落下,她艰难地背过身,不愿看到梁玖这张脸。
她在逃避。
她也不想同他说话。
因为,她试过了,药效虽然已过,可她眼下浑身无力,哪哪儿都疼,没法自行穿好衣裙。
需要身边的男人帮忙。
脚步声渐近,不能再拖了。
梁玖叹了口气,对着少女的背影,无奈地说道:“得罪了。”
下一瞬,梁玖将雅莹郡主从被子里捞出来,背靠在怀里,心无杂念地替她将衣裙一件一件穿好。
整个过程,两人沉默无言。
她因屈辱,泪水一刻也没有停过,梁玖心里也不好受,他没想过,有一天自己和一个陌生女子,会以这种方式,行夫妻之事。
无媒苟合,节行已亏。
他与她,此后将一生被人评头论足。
少女满身印痕难以忽视,脖领附近更是夸张,梁玖将自己所戴的白色貂鼠风领取下来,替她围上。
他自嘲,一切不过是欲盖弥彰罢了。
“郡主,对不起!”
梁玖诚恳道歉,虽然此事二人都是受害者,但他确实没控制好力道,伤了她,这满身痕迹便是罪证。
雅莹郡主泪眼朦胧地看着身侧这个男人,她知道此事不该将责任都怪在他一个人的头上,可失身于他,她无法释怀。
此时此刻,雅莹郡主觉得命运惯会同她开玩笑,姻缘一事,从未遂过她的愿。
她喜欢的,不喜欢她。
撞过南墙,回了头,答应嫁给爱慕她日久的成郡王,结果又......
雅莹郡主白净的小脸上,泪痕斑驳,她抬手往脸上抹了一把,缓缓开口:“梁公子,对不起有什么用呢?”
语气里满是苦涩。
她失去的,是对女子而言,最宝贵的贞洁。
梁玖忽然觉得很难过,因为除了愧疚,他什么都做不了。
房门被人拍得砰砰作响,该面对的,总要面对,梁玖正好衣冠,走到门后,开门前,他回身看了一眼雅莹郡主。
她仍垂着眸,静默地坐在床沿边落泪,双手紧紧地抓着皱巴巴的裙摆,浑身轻颤着。
“别怕。”梁玖说。
这话,是安慰她,也是安慰自己。
下一瞬,梁玖用力拉开了门。
雅莹郡主抬眸,她看到梁玖决绝的背影,也看到她二哥毫不犹豫挥向梁玖的拳头。
他不偏不躲。
她的爹爹和娘亲也来了。
屋里一下子涌入好些人,镇国公夫人奔到床边,抱着雅莹郡主,哭得上气不接下气。
“我苦命的女儿,怎么会叫你碰上这种事,一切都怪那天杀的乐公主。你放心,爹娘定会为你讨回公道的......”
“娘,对不起,女儿令你蒙羞了。”雅莹郡主脸色灰白,又转头看向一向对自己疼爱有加的父亲,“爹......”
女儿受辱,做父亲的,岂会无动于衷。
镇国公痛心疾首地吼道:“梁玖――老夫绝不会轻饶你。”
怒不可遏的镇国公一脚将梁玖踹倒在地,身体本就孱弱的梁玖根本受不住镇国公的这一脚,喉间瞬间泛起猩甜。
殷红血液顺着他的唇角滴落。
一滴又一滴。
所有人都看着这一幕,虽知道梁玖也是中计之人,在场的却没有人敢拦着镇国公。
因为心中有愧,梁玖一句不为自己辩解,他抹掉唇边的血迹,强撑着身体,朝镇国公端正跪下。
“对不起,是晚辈冒犯了郡主,虽不是出于晚辈本意,但郡主失身于晚辈,是事实。”
梁玖不敢奢求镇国公原谅,设身处地,他若是有女儿,只会比镇国公更愤怒,更不理智。
镇国公怒气中烧,见梁玖承认了,毫不犹豫地抬脚又踹在他心口上。
梁玖再次被踹倒在地,这次,口中涌出一大口鲜血,喷溅得到处都是,血迹染红了旁边的白色窗绡。
梁玖倔强地撑着地上的毡毯立起身,顷刻,又如飘零的柳絮折腰再次倒地。
他又吐血了,血水浸染他身上的华服,他像没有生气的木偶,脸色苍白,唇色尽失。
“对不起。”梁玖看向镇国公,轻声说道。
梁玖的视线转向雅莹郡主,牵动嘴角,哑声道:“对不起――”
他满是血迹的手,垂落,继而疲惫地阖上了双眼。
“梁玖......”在场的人惊呼。
众人皆被眼前的一幕吓破了胆,就连镇国公也不例外,梁玖罪不至死。
他若死了,他的女儿怎么办?
“阿玖――”
云舒跨门而入,见到倒在血泊中的好友,只觉得心都碎了。
第45章 45
梁玖伤得极重, 镇国公与定国公一样,是武将入仕,戎马半生, 那未收半分力道的两脚, 以梁玖羸弱之躯根本招架不住,可他却硬生生受了。
如此硬气儿郎, 倒让镇国公的怒气,顿时消了大半。
只是镇国公怎么也没想到, 梁玖身子竟会这么差, 白衣染血,红得刺目, 破碎凋零之态令人生怜。
梁玖生得美,全上京人尽皆知, 而今,他倒在血泊之中,苍□□致的脸上挂着鲜艳血痕。
红与白, 极致的色彩冲击, 更衬得梁玖的美色, 风华绝代。
如此人间绝色,可惜生作了男儿身。
――此乃, 上京诸多儿郎,痛心之言。
镇国公以往也听过关于他的流言蜚语,什么男生女相,有龙阳之癖,不孝继母......
很多很多, 都不是什么好话。
可如今,见他毫无生机的模样, 镇国公又有些悔恨,刚刚那一脚,兴许不该那么重......
而梁玖刚刚倒下,雅莹郡主也跟着昏了过去,在见过梁玖那么惨烈的吐血后,她被吓着了,本就高悬的心弦,蓦地被扯断,人一下就失去了意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