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想舒缓一下心情，谁知一到餐饮层落座，不速之客便悄然而至。
“楚总，这么巧。”
一天没见的贺春朝带着人走进来。
语气做作，演技稀烂。
“很巧吗？”
于是肖争第一个接过话，毫不留情反击。
“刚才就听说今晚有人花大价钱加塞，现在看到贺总，倒也一下子就不觉得意外了。”
下属对下属，贺春朝收回视线。
身后的眼镜男则立刻跟着开口，一边低头拉开椅子。
“贺总，您请入座。”
于是贺春朝便舒舒服服坐下，距离不远，正好能看到隔壁楚椒波澜不惊的表情。
但也就现在波澜不惊了。
他微微勾唇。
毕竟公司内已经安排好，一声令下就会揭开当年的猥亵案件。
届时，铺天盖地的新闻营销也会跟上——从她的可怜身世引入朦胧桃色，也从一个社会新闻变成一片全民狂欢。
楚椒会被打个措手不及，回国却发现也无计可施。
毕竟没有人不好奇绯闻八卦，没有媒体不想追求流量。
届时这股针对受害者的风潮一旦刮起来，她有多少能耐，也必须先处理好手头的一堆烂事。
而想要追责贺家？
他所做的也只不过是举报了个坏人而已。
有了完全正义的立场，他自然站在不败之地。
至于新闻怎么说，营销怎么引导。
抱歉，这都是大众的想法，和他又有什么关系呢？
此时此刻，一条完整的猎杀环节已经在贺春朝的脑海里流转。
兵不见刃，却无比恶毒。
而此时此刻的系统，自然也身在曹营心在汉地窃喜起来。
它只能通过驯化值了解男主情况，如今便巴不得贺春朝多说几句，了解了解它心爱的南沈北贺动向。
在这样极度振奋的心情中，两边沉默的晚餐终于到了尾声。
楚椒带着众人先一步起身，贺春朝紧随其后。
最后在大厅的电梯前又一次碰面时，他戏谑的声音随之响起。
“突然想起来……”
“今天我们贺家招待了一位朋友，听说和楚总还有点关系。”
[哦！是指沈诫吗？]
它比楚椒反应还要快，立刻手舞足蹈地激动了起来，
[太好了，你们合作就好！]
[强强联合，碾压颂声！]
对于系统来说，南沈北贺是它一手促成的，也是唯一的希望。
现在看到他们的进展，自然有种与有荣焉的骄傲。
而包括楚椒在内的颂声众人，则全都没给眼神。
贺春朝也不在乎，继续往下说道。
“不过听他说，楚总交朋友很强买强卖。
甚至把人家都吓到了，千方百计投诚到了我这。”
“好在我们贺家都是好人，刚才吃饭的时候就去接他了。”
“楚总也不用担心，我们会好好相处的。”
[当面截胡！贺春朝干得漂亮！]
话音落定，系统又是第一个兴奋起来的。
[宿主你看看，你不在乎沈诫的感受，现在却有贺家的总裁在乎！]
[不仅在乎，他们甚至会合作！会拿下你的项目，会让沈家再次复兴！]
[南沈北贺，才是真正的朋友！]
此时此刻，它俨然已经被这种翻身打脸的剧情爽翻了。
一边痛快讥讽[后悔了吧！后悔了吧！]，一边迫切回头去看宿主的表情。
然后楚椒勾了勾嘴角。
等等，勾了勾嘴角？
此时此刻，系统甚至是贺春朝都一起懵了一下。
然后楚椒也终于从电梯面板挪开视线，伴随着一个逐渐扩大的冷笑。
这还是贺春朝第一次见到楚椒露出这种表情，比不笑时却要来的更具有压迫力，一边勾唇一边终于对他开口，
“贺总真的接到人了？”
这有些出乎预料的镇定让贺春朝眉头一皱，来不及多问，电话铃声便恰如其分接上。
身后的助理去接的，急急忙忙回来便对着他耳语几句。
于是这头的颂声众人就得以欣赏贺家家主的笑容是如何消失、然后往前逼近一步，脸上重新换上一片恼羞成怒的。
“你把沈诫带走了？！”
[你把沈诫带走了？？！！]
系统立刻跟着难以置信地抬高了声音。
这可是它处心积虑谋划的旷世合作，还没开始怎么就被宿主打破了？
系统如今代码都紊乱了一瞬，却听到宿主波澜不惊的声音再次响起。
“不是我，是沈诫原本的合作伙伴。”
在贺春朝逐渐铁青的神色中，楚椒脸上的笑容更浓。
“人家也很舍不得他，所以托话要一个B司研讨会的名额。
一换一，贺总愿意吗？”
“……”
[愿意！！]
此时此刻，系统已经先一步尖叫了起来。
不仅愿意，甚至迫不及待。
毕竟这可是它心血规划的一切。
只要沈诫和贺春朝能够强强联合，自然会让项目到手，让颂声破产，让沈家复兴！
它为此付出了这么多，怎么可能比不上一个小小的研讨会名额！
这个时候系统唯一庆幸的，就是对面的人是贺春朝。
南沈北贺的贺春朝，在此前世界里和沈诫一笑泯恩仇的贺春朝，cp数量都能在读者里形成规模的贺春朝，如今在漫长的沉默后，终于在系统全然的期盼中开口了。
“……楚总胃口还挺不小。”
贺春朝表眸色深沉盯着楚椒半响，然后转过身去头也不回离开。
“这次是你赢了，我们走着瞧。”
[？？？？？？]
望着他果断离去的背影，这一刻，系统陷入漫长的沉默半响，然后后知后觉得彻底崩溃了。
[不可能。不可能！]
[沈诫不都给你……所以你们应该已经强强联合了才对啊？！]
[贺春朝，贺春朝你个贱人，你回来！]
“他不会回来了。”
楚椒懒散解除屏蔽，语气还有些遗憾，“B司研讨会可是个好东西。”
到场才能谈合作的名额，自然是个好东西。
颂声还没拿到，所以贺春朝一旦放手，就是给自己引进了一个新的敌人。
他可舍不得。
[但就算什么研讨会有多重要，南沈北贺都应该……]
此时此刻，绝望的系统已经顾不得被宿主嘲讽，只是难以置信地重复着。
而楚椒也在离开此地之前，顺便给了它最后一击，
“看来你和贺春朝意见不太统一呢。”
是了。
在系统的世界，沈诫和贺春朝是各有性格的商业天才。
是男主和分庭抗礼的宿敌，是所有人赞颂的亦敌亦友。
所以它心中的双方合作，就是能把宿主彻底干翻的强强联合。
但对于贺春朝来说，沈诫只是楚椒的情人而已。
仅此，而已。
他不在乎他的商业方案，不感兴趣他的折辱之仇。
甚至双方见面的第一件事，贺春朝就是用话术对沈诫狠狠摸了底，确定不能提供新的信息之后，立刻就决定让他成为一个靶子。
现在竖起来，好方便未来舆论爆发后的楚椒泻火。
这就是系统无比期待的、真正冷酷的现实世界。
是以在贺春朝心中，沈诫别说值一个研讨会名额了，甚至远远不如营销计划重要，所以他才会一点皮都没扯就匆匆离开。
如今一路走到停车场，贺春朝才猛地顿下，身后的贺家团队也跟着停住，看着他皱了皱眉头。
“等等，那楚椒也不应该护着沈诫才对啊？”
明明可以继续布局埋线，却要先一步显露锋芒。
如今贺春朝像是一瞬间抓住了什么，但也实在没心情仔细琢磨。
最后也只是揉揉太阳穴，庆幸着让沈诫签了保密协议的同时匆匆上了车。
这一幕倒映在旁边的黑色路虎里。
副驾驶的蒋风和缓缓放下车窗，一边忍不住对后排开口讥讽。
“这就是你选择的好合作伙伴？”
[驯化值：32%]
望着远处驶离的车辆，沈诫抿紧嘴唇一言不发，手心却已经掐出了血渍。
耻辱，绝对的耻辱。
他其实也不是傻子，没想过和贺春朝马上一拍即合。
只是一个研讨会名额就被抛弃，这种明码标价让贺春朝的空口许诺像是一个笑话，更让沈诫感受到了此生最大的难堪。
不行，要冷静，要镇定。
如今他咬紧牙关深压制着滔天的怒意，半响才终于开口，
“蒋总您放心，从此之后，我和贺家绝对势不两立。”
“让我留下，明天在见面会上，必然能给AB两司留下蒋家的印象。”
沈诫说得真情实感，蒋风和眼底嘲弄更浓。
然后呢？
然后他就能当什么也没发生？
蒋风和偷偷处理了楚椒身边那么多贪心的情人，如今还是忍不住感觉到了一丝荒唐。
但想起还在震怒的楚椒，如今他的恼火兴起又落下，最后也只能把他扔在车上独自出去。
蒋家人等在外面，如今一脸尴尬地放下电话。
“小蒋总。楚、楚总那边说不见，让您赶最近的飞机回去。”
“……让我和她说几句。”
吐出这句话的时候，蒋风和满是怒意的语气里也多了一份委屈。
他当然委屈。
他匆匆忙忙赶了十二个小时的飞机，没想到也没获得事发后楚椒的原谅。
蒋风和当然也不觉得这和沈诫有关，只是没想到自己陪伴了她这么久，只是插手了一次生意就会被如此冷遇。
“楚、楚总已经把电话挂了。”
此刻听着全然冷酷的判决，蒋风和心中徒然攀升起一股恼火。
对楚椒的眼光，对楚椒的无视。
这种恼火其实由来已久，甚至已经遮天蔽日。
但在脑海转了一圈，便被毫不留情安放在了沈诫的头上。
看着后车窗自作聪明的男人，这一刻，蒋风和真是恨透了他。
恨透了这个蠢货的出现，影响了他原本的、能够陪伴在楚椒身边的地位。
但又因为楚椒的吩咐，所以他只能仰头深深地呼吸了一大口。
刚刚落地半个小时的杉城空气从他高挺的鼻腔深深吸入，又克制地呼出。
半响，他冷冷开口。
“……去机场。”
[驯化值：33%]
*
[驯化值：35%]
数值又跳了一个新高的时候，颂声刚刚结束三个小时的晚间会议。
楚椒起身第一个离开，系统也忍不住开口了。
[……所以沈诫真的离开杉城了。]
明天的见面会是沈诫能在AB司面前露脸的唯一机会，是以他这一走，也代表着沈家复兴彻底无望。
听着它难以置信的语气，楚椒却难得没有一言不合就屏蔽，如今揉着脖颈往前走，语气甚至还有些无奈。
“所以你也该懂事了吧？”
[懂、懂什么事？]
系统的回复里带了点茫然。
楚椒抓住的就是这一丝茫然，如今吩咐完最后一件事，转身往会议室外走去，态度却又温和了几分。
“让沈诫搭上蒋风和，又让他去找贺春朝。”
“现在两家都针对他了，可你说这些麻烦的源头，是不是你故意闹小脾气捣乱？”
“闹小脾气”——目的是扳倒颂声的谋划被这么轻飘飘一笔带过。
系统原本以为会被嘲讽，如今就多了一分弱弱的愧疚。
[是、是的。]
楚椒笑笑，站定私人电梯面前，一边轻声询问。
“可蒋风和只把他当情敌，你也看到了。”
“而你找的合作伙伴贺春朝，是不是也对沈诫完全不在乎？”
[嗯……]
听着它越发弱势的回答，楚椒摁下按钮，同时继续笑盈盈道。
“那么现在，你知道我为什么不让沈诫插手生意了吗？”
[为、为什么……]
这一刻，系统声音更小了，心却被高高提起了起来，像是在期待什么似的。
然后在下一刻，便真的从宿主嘴里听到了想要的回答。
“因为我爱他呀。”
“爱他，所以要保护好他。”
“这么简单的道理，系统，你一次次把他推到风口浪尖时，就没有想过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