宗鹤和苏邵礼大学毕业后一个在政府当秘书助理,一个在大学任教,宫希文为他们置办了一身得体昂贵的西装三件套,自那之后他们都搬出了那间老房子,再也没有回去过。
宫希文也当了三年的老鸨,日常的繁忙让她没时间再去医院,时不时感到疲劳和腹痛,当是不舒服,吃了点中药就歇下了。
一段时间后实在顶不住这种不适,就去洋医院看了看,检查出来是宫颈癌,已经中期了,医疗并不发达,宫希文砸光所有积蓄看病也不过是缓解疼痛的折磨罢了。
她已经没有钱了,打听到宗鹤和苏邵礼工作的地方便去找他们借些钱。
她看见宗鹤跟一名千金小姐亲密地上了辆黑色轿车,宗鹤脸上的笑容是她从没见过的。她又去找了苏邵礼,对方下了课,从校门走出来,看见她像是看见陌路人,擦着她的肩走过,她感到一股背叛感油然而生,拉住他,敞开天窗说亮话是来借钱的。
苏邵礼敷衍着说过几天再给她,他的工资还没下发下来,他现在也没有钱。
宫希文想着对方也才刚工作,住外面也得花钱,没多想问,叫他自己好好照顾好自己就走了。她没有看见她一转身,苏邵礼立马冷下来的嫌恶眼神。
天气转冷,开始下着雪,苏邵礼始终没有来看宫希文,她的药吃完了,没钱再买药,不得已又一次来到宗鹤工作的政府大楼,见到了西装革履的宗鹤。
宫希文不是政府人员进不去大楼里,被人拦在玻璃门外,她一撇眼,看到坐在大厅里头,和一名女子喝着咖啡的苏邵礼。
宗鹤嫌弃冷漠的看着她,淡淡道:“不认识,扔出去吧。”
宫希文急了,叫到:“宗鹤你不能没良心啊,我就借钱,以后会还的!你不能这样对我啊!”
宗鹤徐徐开口:“我和苏邵礼的家人已经去世了,你不过是个下贱的妓女,怎么配当我们家人。”
这句话深深刺痛了宫希文,她全心全意的付出,换来的尽是这么个结果,多年养育,养出两个白眼狼来。
宫希文嗤笑,忍无可忍,“你们从小到大花的钱,不也是我这个妓女提供的嘛,你们住的地方,你们穿的衣服,你们吃的食物,全是用我这个妓女的身体换来的,现在倒嫌弃起来了,又当又立!把钱还我!”
宗鹤恼羞成怒,一巴掌甩她脸上,叫她滚,以后别再让他看见她,却只字不提还钱的事。
宫希文觉得好笑,笑自己傻,说什么不信命,结果真就落得这般下场。
她看不到希望,她早晚都是要死的,她见过太多得了病卷个草席就扔在路边慢慢等死的人,她不想这样死掉老上海是座不夜城。
雪夜里,她慢慢晃悠到江边,周围的人也越来越少。黑色江面幽深浑浊像是要把她吞噬,她没有留下遗书,坚定地一步一步朝江里走去。
冷,刺骨的冷。
冰冷的江水没过她的头顶,从水下看到路边没打烊店铺霓虹灯招牌像是天上的星一闪一闪。
江水从口鼻灌入,胸腔生疼,她没有求生的欲望,身体慢慢下沉闭上眼睛,走马灯似的回顾自己的一生。
「你逃不出宿命的纠葛。」
如果真的有来世……愿不复相见。
宫希文的死像是最后一颗星的陨落,他们的运气也到尽头了,千金小姐的父亲不过是想找个替死鬼女婿,一些强制性的手段让宗鹤丢了政府机关秘书的工作,直接进了监狱,他当时正在翻译海外文件,连为什么被捕的都不知道。
苏邵礼骨子里透着上流阶级对下层人的鄙夷,因在报纸上登出隐晦的看不起妓女、农民的字眼,被农民自卫军叩门而入,关押进了牢房里,处以死刑。
当他们锒铛入狱,蓦然回首,好像自从宫希文离世后,自己青云直上的命数也骤然崩塌。
宫希文从来不是他们的累赘,那是对处于危难之时对他们伸出援手的贵人,也是时代的洪流里的可怜人,如若不遇到他们两个白眼狼,或许早可以凭努力给自己赎身,去读书翻身,哪还会年纪轻轻就得癌症,死在冰冷的江水里,死在他们的漠视中。
死得那么不甘。
她愿意对没有血缘关系的人这么尽心尽力,只是她是个善人,所以最后才落得这么个凄惨的地步。
这是第二次他们穿这么粗制滥造的衣衫,可已经没有人会可怜他们。
只有这个时候他们才会念起宫希文的好来,她绝对会不忍心的。
真是一个软心肠的女人。
宗鹤摇头讪笑。
自己的结局也算是好的,被宫希文的善意生生拖了近20年。
苏邵礼却不能坦然的接受了,他像是没脸再遇到宫希文,平生第一次低下头颅,一直求着狱卒。得到的也不过是一顿打,慢慢的被打老实了也就没有力气不再闹腾了。
他说他没脸遇到宫希文,他想起了那台唱片机,那是他的一己私欲逼迫她买下的,还认为她是个守旧、天生劳碌命的女人,更准确说剖开说他那时看不起她的身份,可又不能失了她的庇护。
比起白眼狼更像是两条寄生虫。
人只有处于绝境才会开始相信玄学。
如果有下辈子,他们还想遇到宫希文,只求她能允许他们在她身边就好,只有这点小小的期望,他们才能直面自己的死亡。
上天到底是怜他们多一些,无论相隔多远,哪怕是异世界都会再次相遇,可是他们的品性却依然糟糕透顶,等良心发现,宫希文早已被伤得体无完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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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是真的一点都不喜欢民国时期,太黑暗了,人吃人都是常态,前两段的卖孩和配冥婚是有依据的,这些也不过是民国历史的一角罢辽。(其实后面那段倡伎那些事情,下到咸肉庄上到老鸨军阀串通一气怎么作弄馆里的倡伎,管理方式,大部分倡伎是怎么死的俺啥都知道,但是一想我这是写小说,就写轻松一些好了……第一版大纲是文文得尖锐湿疣,被苏邵礼和宗鹤扔江里淹死的西八,然后被我改成这版……理想化一点)
感谢袁隆平爷爷,让我们不再挨饿,不要浪费粮食啊
第26章 故人
宗鹤给宫希文整理衣服时浅抿了下嘴唇,口中奶味已荡然无存,许是泌乳太仓促,奶汁淡如水,alpha始终放心不下,在beta恓惶的眼神中给医生打去了电话,说明了病情。
听着alpha像是汇报公事一样的口吻来描述一个未孕beta产乳的事,宫希文自己都不好意思听下去,alpha堵在她的双腿之间,逃又逃不掉,她只能低下头埋在他的胸膛里,从乳白的发里露出烧红的耳尖。
宗鹤抱着跟无尾熊一样挂在他身上的宫希文出了卫生间的门,温声细语不停地安抚着,beta身体很差又怕医生,当真是心疼她,又放柔了话语,不想beta来了句:“这就是一米九身高的视野嘛!哇塞!”
语气里荡着欢悦,没像之前那般蔫蔫的,Alpha都被她逗笑了,又跟她说在每日喝的中药里添了几味药材进去,宫希文点点头,说是知道了。
来到客厅的一刹那,alpha敏锐地捕捉到空气残留的一丝甜腻腻的信息素气味。前后阳台的窗大开着通风,几名beta工作人员正拿着一瓶快速除信息素喷雾消除房间内剩余的信息素分子,片场已不见女主演和导演的身影,询问过一名工作人员才知他们在卫生间里的时候omega女主演突然发情,导演是个30多岁的男性alpha,因此受到簸箕一起去了医院急诊。
宫希文担忧着小声地对宗鹤说:“原来Omega和alpha都这么麻烦的嘛?那你没事吧!都送医院去了一时半会儿也赶不回来了哇……”
“我有贴阻隔贴,没事的。Alpha因吸入发情期Omega信息素而去挂急诊一般要两三天才能出来,Omega的话最少也得一个星期。”
“唔——”宫希文思索了下,说道:“那你们拍戏的时候发生这种事算意外吗?发情期算生理性的没办法控制的吧,但是这得延误好几天啊,剧组拍戏可烧钱了,哗哗的银子流出去。”光想想就心疼。
宗鹤没想到宫希文一个外来世界的人了解得还挺全面,“这算违约,而且剧组的基础医疗箱里都有备抑制剂。”
“那她是故意的!”宫希文斩钉截铁道。
宗鹤笑笑:“很多剧组拍戏会先让演员熟悉了之后最后再拍亲热戏等尺度再大一些的戏份,刚好我们还有最后两条亲热戏就杀青了。”
宫希文瞪大了眼睛,想到了一个天大的计谋,女演员发情,恰巧又是最后的亲热戏,如果她那时没有跟宗鹤离场去卫生间,宗鹤又没有贴阻隔贴的情况下,必然会在拍摄过程中爆发,吸入信息素最多的就是离女演员最近的宗鹤,背后的经纪团队稍加运作,又有新晋影帝的热度加持,必定是很好的话题流量,即使支付高昂的违约金都是稳赚不亏的。
“不过她和她背后经纪公司打的算盘跟以往的那些都如出一辙,娱乐圈就这么点大,都想往上爬。”
“嗯,都脏,都混娱乐圈了哪个不是省油的灯。”宫希文撇撇嘴。
宗鹤没有回她,默认了下来。
他突然想到了什么对宫希文说道:“要不明天你来当替身吧,可以借位拍摄,不会拍到你的脸,当替身有钱拿的,之后没有替身剧组亏空的钱可比给替身的钱多多了。”最后那句是特意说给宫希文听的,宗鹤三年前仔细地了解过宫希文是怎样的为人,对待一个认真生活的人,打直球这种简明扼要的方式才是最好的。一个适当的美味吊耳,beta就会轻易的上钩。
正如他所想的那样,beta眼睛睁得亮晶晶的看着他,铿锵有力地回了声好。
片场突发的意外导致剧组提前收工,宗鹤跟副导商量后明日上午继续拍摄,就差这两条镜头,能用镜头借位达到拍摄目的,又是新晋影帝亲自塞人,副导得罪不起,况且又能解决突如其来的变故,节省剧组花销,何乐而不为呢。
回到酒店是晚上的7点,宫希文下车时吹了点晚风,为刚刚突然上头同意的举动懊悔不已。好歹也是这么大的人了,亲密戏又不是没看过,虽说是借位拍摄拍不到她的脸,但一想到有摄像头在后头拍,宫希文就突兀地开始紧张起来,不该盲目答应宗鹤的。
不过宗鹤兴致却很高,在跟助理安排明天的工作内容。
刷卡进门,宗鹤把人抱到沙发上,笑着鼓励:“不用担心的,很简单,文文肯定能做到,只要跟着我就好,我会带你入戏。”
宫希文都快抓狂了,“亲密戏有其他人在场啊!”
“辅导说给10万哦。”
“……嘶,我明天肯定好好努力!”真该死啊!被金钱狠狠拿捏。
早上7点,晨光熹微,苏绍礼出神的看着柔和的日出,他太想念宫希文,似乎是易感期的症状,分离的焦虑使他不可抑制的释放高浓度的信息素,但又跟被性欲支配的发情期有所不同,清醒的感知自身对宫希文的渴望而陷入混沌之中,切因环境因素遏制住。
Alpha静息片刻,天空也渐渐明媚起来,他住的酒店最高层,能看见远方的白雾缭绕,就像三年前那个山中冬天的白雾,宫希文从断崖坠落……苏绍礼如梦初醒般粗喘着回到现实,不愿再想下去,最后还是下了楼去餐厅用早餐。
他再次看了眼时间,才仅仅只过去了一个小时而已,他却觉得无比的漫长,才8点,那是宫希文洗澡的时间。苏绍礼讪笑,感叹自己无可救药。
在酒店大厅中如此命运般的重逢,双方具是一愣。
白雁瓷在两年前大学毕业后就离开了国内移民去了意大利跟Landry定居在一起,去年11月末生下一名健健康康的女宝宝,初为人父人母的白雁瓷与Landry全身心的照顾着宝宝,直到宝宝好带些后才交给家里长辈照料几天,俩人躲懒出门旅游放松一阵,非常戏剧性的在异国他乡、同一家酒店大厅内竟然与苏绍礼打了个照面。
Landry冷哼:“苏绍礼。”
苏绍礼自然听出了咬牙切齿的意味。
他是宫希文迈入死亡的帮凶,同宗鹤一样的天生坏种。他是善于伪装的鬣狗,机敏又适宜地推波助澜,宫希文就像是被围剿的草食动物,就这样被他们一步步逼入绝境溺毙而死。
苏绍礼颔首示意,面对与宫希文有交情的人自知惹人厌恶,便先行离去,只是被一股力量猛地拽住衣领,他与Landry身高相等,只是被拽得稍稍踉跄。
Landry恶狠狠的盯着他的双眼,却用极轻的、只有他们两人才能听清的音量问道:“苏文文是不是宫希文。”是绝对肯定的语气,而非质疑。
Landry的家族世代经营的都是灰色产业,近些年才慢慢洗白,但国内的数十家大型赌场都还在Landry名下,赌场鱼龙混杂,任何阶级的人群Landry都有所接触并安插自己的人渗透其中,通过某些手段查个人信息再容易不过。
苏绍礼也并不打算为此隐瞒:“对。”
“我会尽快来带她走,你休想动她一根手指头。”Landry威胁道,他从小沉浸在边缘地带,见过太多人性惨剧,比起被惯得不知人情冷暖的苏绍礼和宗鹤,更有人情味一些。
苏绍礼也动怒了,“带她走,然后呢?告诉她先前在这里所经历的一切?她现在已经失忆了,什么都不记得,你们真的忍心看她再次受到痛苦?她是我名义上的妹妹,我是她的监护人,想带她走,做梦。”
他用愠怒来掩饰自己的不安,宫希文是系在他脖颈的绳索,她轻轻的一动,就能扼住他的呼吸,他不能没有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