怒火莫名上涌，希维拉对这名从远古存活至今的吸血鬼露出獠牙，将所有的过错归在她的身上，拖着这副千疮百孔的身躯也要撕掉她一层皮肉：“艾莉呢！你把她怎么了！”
梅莉莎发出一声长长的叹息，并指了指自己：“她就在这里，你可以称呼我为‘姐姐’。”
“我有一个姐姐。”久远的声音从记忆深处飘荡而起，希维拉怎样都没想到她的姐姐竟然会是……
“我们是捆绑在一起的双体双魂，是的，希维拉，吸血鬼也拥有灵魂，我就是最好的例子。”梅莉莎抬头看向逐渐刺眼的阳光，轻嘶一声收回视线，“艾莉她……破了誓言杀了人，在她崩溃前我接替了这具身体。回去吧，妹妹的吸血鬼爱人，等她醒了会来找你的。”
希维拉攥紧双拳不愿离开一步，吸血鬼善于谎言，他不能保证她没在骗他。
梅莉莎苦笑一声：“犟种，你跟我妹妹都是。”
接下来希维拉不记得发生了什么，眼前一黑陷入沉眠，等他再醒过来四面皆被泥土笼罩——他身处一处新掘的坟地里，手边放着艾尔莉塔最自豪的武器。他拿起银爪任由上面的银灼伤自己，痛苦的哀嚎回荡在这片墓场中，他再一次失去了他的爱人。
第92章 V91·最后的最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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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间并不会因为谁的痛苦停止脚步，祂大步向前又跨过几个世纪；人类经历了大大小小无数的战争换来现在的和平表象，在此期间科技彭博发展，驱赶黑暗带来崭新的时代。曾经被赶至黑暗的吸血鬼在光明照耀的现代重新踏进人类的舞台，这次他们长了教训，为求长远的存活之道收敛了凶残的本性，凭借各种文学作品在他们身上叠加的神秘色彩让人们比过去更快地接受了他们的存在，从而收获了一批自愿献身的信众。
当然这些都与希维拉无关，他沉寂几百年后等待时机跟随大部队走入大众的视野，远离权力，经过各种包装经营起自己。用极具现代的词汇来形容就是，他成为了一名网红。凭借优异的外表让他轻易获得一大批拥簇，受千万人瞻仰。
可这些都不是他想要的，他出名，干出各种出格的事，就是想要那个扎住在他心里的血猎站出来无可奈何的看他一眼，嫌弃他的所作所为再给他一个吻。他相信她肯定在哪里看着，等待时机隆重登场。
可这些都没有实现，只有那些送上门来的家伙令他烦躁。
看着监控里疯狂示爱的狂热分子希维拉给裘德去了通电话：“是我，把门口的轰走。”
剩下的事便与他无关，希维拉挂下电话把手机随手往旁边一扔，拖着疲惫的身躯倒在松软的沙发上，无力地看着天花板。
“什么时候是个头……”一声叹息伴着喃喃自语在空旷的屋内转瞬即逝。
希维拉过够了这样的日子，无时无刻想要埋进炙热滚烫的怀抱，倾诉百年来的想念。或许只有经历过的吸血鬼才能体会他的绝望与无助，任谁也不会想到思念竟是侵蚀吸血鬼的最佳毒药，随时都能要了他的命。
但希维拉不能真的就此一蹶不振，他相信只要有足够的耐心那个人终究会重新进入视野。或许她就躲在网络的万千用户之中，随时准备上传一则标题为“我回来了”的视频，从观看一变得家喻户晓，让人发现她的存在。这绝对是她能干出来的事
“还是看看书吧。”希维拉扔掉刚才的不愉快翻阅起可爱的童话故事集。
这是与他合作的出版社前段时间寄来的试阅读物里的其中一本，花哨的书籍立刻吸引了生活无趣的吸血鬼，毫不犹豫地从一摞书报中将其抽出；配图的故事书有一定的厚度，读完整本放在一旁看着也颇有成就。不多的文字配着色彩鲜艳的图片很快勾起了他的兴趣，每天一则短故事足够让他安睡。留下这本书的原因也不仅如此，更是因为里面逗趣的短篇总能让他想起艾尔莉塔曾经讲给孩童们的故事。
几百年来他不停地购买各种各样的书籍，甚至因此与各个书商出版社打好了关系，他原本是想从出版物里寻找艾尔莉塔的影子，她那么喜欢收集故事随着科技的发展肯定会忍不住出版几册。可事与愿违，他什么都没找到，倒是缤纷多彩的故事让他暂时忘记烦恼，成为他闲暇时打发时间的爱好。他总会感叹人类在文学造诣上带来的惊喜，许是寿命短暂，在这方面迸发的激情不亚于太阳的光。
希维拉惬意地翻开书签品阅起新的一篇，但今天这本书没能带给他愉悦的心情，短短的开头就让他锁紧眉头，目光一瞬不瞬的顿在一行字上——猎人爱上了猎物，那是悲剧的开始。
一页、两页，希维拉快速阅读完整篇故事，任谁也不会想到这是一则包裹在可爱童话故事外皮下的悲剧，讲述他的悲剧。
故事围绕着猎人和吸血鬼展开。他们的相遇平平无奇，出于职责与食欲他们打过吵过，却从没想过杀死对方反倒逐渐熟稔在各自的心中占据了一席之地。最后他们互相靠近，猎人放下了武器，吸血鬼收起了獠牙，克服了重重困难并没有迎来期盼的爱情，种族之间的隔阂一次次地将他们分开。待他们最后一次重逢，以为可以安稳度日之时，危机再次爆发，猎人因此犯了滔天的罪行，她穷尽一生去赎罪，直到生命的终点。
书册从希维拉手中滑落，掉在地上发出沉闷的声响，就如他不断下坠的心摔在地上瘫成烂泥。
虽然故事情节与真实事件有很多都对不上，但里面描述的细节只有希维拉这个当事人知晓，讲述人的身份几乎呼之欲出。
艾尔莉塔。
“不对，这不可能……”希维拉翻身下地连连后退，对地上的书本避之不及，他强撑精神打心底不认同这个东西的存在。
虽是这么说，但故事的结局一遍一遍的在脑海里闪过。许是趋利避害的本能，希维拉的大脑让他刻意忘记了最关键的一点。不杀人是艾尔莉塔的底线，如果她怎样都无法面对自己犯下的错，那故事书里的结局就是她将会走向的现实。她或许会记录，也或许会口述，用种种手段把他们的故事流传下来变成这本书，在此之前她早就完成使命一般奔赴死亡。
“所以你再也不会出现了，是吗……”希维拉从未感受如此的痛，他心心念念等待几百年的人，可能一早就回归上天的怀抱，他还有什么继续等的意义？
他转头拉开厚重的窗帘看向泛起鱼肚白的天，下定了决心。
希维拉跃至朝阳的屋顶平静地等待生命的终结，他想起梅莉莎所说的，吸血鬼也拥有灵魂，不知道他这一生所为能去往艾尔莉塔存在的地方吗？
第一缕阳光穿透地平线洒向大地，灼痛刺着眼睛，但他舍不得合上，这大概是他最后一次直视太阳。随着太阳露出一角，他闻到一股焦糊的味道，身上也冒起白色的烟雾。死亡即将降临。
就在希维拉即将点燃的一瞬，粗壮的藤条以迅雷之势卷上腰腹将他甩到阴暗的角落，后背硌在铺满石子的地上发出令人牙酸的咯吱声。他还来不及喊疼，一个人扑过来拽着他的衣领大声咒骂。
“你有病吧，没事闲的晒什么太阳！早知道这样我当初就该亲手了结你！”
熟悉又陌生的声音传入耳中，希维拉略过那些叫骂，痴痴的看着。她瘦了一些，头发又变短了，耳上打了好几个钉，其中几个更是自己设计贩卖的款式。他笑了，她果然一直在关注着自己。
“早知道这样能把你逼出来，刚成名的时候我就该做。”他抚上她的面庞，是久违了的触感。
“那你只能成为一把灰，我今天只是恰巧。”艾尔莉塔怒视着他，她好不容易把所有的事都做好了收尾，利用空档出了本童话故事想要把这个当作他们重新在一起的纪念，现在倒好惊喜全没，准备的事功亏一篑。
“我想你了。”希维拉拭去她眼角的泪，诉说自己的思念，“再见不到你我就要死了。”
“傻瓜。”艾尔莉塔捶了他一下，倒在他怀里闷声道，“我也想你。”
后来猎人的故事有了续写，她与自己的小吸血鬼长长久久地生活在了一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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还有一章番外就彻底完结了。
第93章 V0·介于之间的番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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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
伊莎贝拉在庄园坐立不安地等了一天，血猎那边集结众人在找杀死拉耶兹他们的凶手，裘德则不顾安危出去找姐姐和姐夫还没回来，新的夜晚就在这样的焦急中即将降临。她握着不知何时出现在窗台上的信，上面潦草地写着古老的语言，不像任何一个认识的人的字体，但她觉得是姐姐。
“让他等着别乱跑。”
只有这短短的一句话，“他”指的是谁不言而喻。
伊莎贝拉不敢去想背后的原因，姐姐没有带着姐夫回来肯定是出事了，或许就与拉耶兹他们有关。
“不要有事啊。”伊莎贝拉在夕阳中下跪，向早已摒弃的神祈求平安，但手中的纸被攥得皱皱巴巴揭露了她紧张的心。
漆黑的渡鸦落上肩头高叫几声又展翅飞出屋外悬停在半空，指引伊莎贝拉与其同行。在忐忑中她并没有找到艾尔莉塔只看到了希维拉，那个时候他缩在一处坍塌的废墟下，脸上不悲不喜，或者说没有任何情绪完全就是一个空壳。看他这样，伊莎贝拉不敢耽误半分赶紧找来了裘德，希维拉现在这个样子仅凭她一个人的力量处理不了。
之后的几天城市恢复往日的繁华，新的血猎协会扎住于此，聚集起来的那些被转化为吸血鬼的血猎们就此解散。有的寻找与人类共处之法；有的去环游世界；还有的借助吸血鬼漫长的寿命去研究新的学识。
只有希维拉留在庄园不闻不问，没个反应。
所有人都担心过，没想到艾尔莉塔的离去竟对他打击如此之大，甚至连克耶菈都不忍在这时询问拉耶兹的死因，虽然已有猜测，但她还是想从希维拉嘴里听到实情。最后他们还是一个一个离开了这里，留下联系方式展开新生活的新篇章。
希维拉那边一直没有消息，反而是克耶菈在过去不知多少个春秋之后收到了一封没有署名的信，上面写清了拉耶兹与其他几名血猎的遭遇与死亡。信上的笔迹太熟悉了，是艾尔莉塔，在这么多年后她终于从崩溃中走出来面对自己的罪责，一点一点的去赎罪。
克耶菈将信丢入壁炉，看着火舌一点点将其吞噬：“我从没想过怨你。”
二、
奇珂作为一名可以倾听大地之音的魔女有一套自己的寻人方法，确定艾尔莉塔消失后她是第一个离开庄园的人，打算试着用能力找到这个不省心的绿荫魔女。
然而，她遇见的是梅莉莎。还是进食版。血腥的场面让她一度晕厥。
“所以……就是说……你们两个是二位一体，你中有我我中有你的存在？”奇珂可怜巴巴的坐在树桩上等待自己接下来的命运，知道这样重大的秘密绝没有存活的可能了。
早知道昨晚该把那个发夹买下来，至少让我漂漂亮亮的死。她想得悲观。
“差不多。”梅莉莎从喉咙里揪出一根羽毛，刚才喝太急咽下不少没必要的东西，“不用那么拘谨，我不会杀了你。”
奇珂挤出微笑点头称是，心里才不信呢，艾尔莉塔就有杀魔女的前科，她的吸血鬼姐姐只会更加贯彻这一点。
“艾莉只杀坏魔女，你是吗？”梅莉莎轻易看穿奇珂的小九九，毫不客气的点破。
“当然不是！”奇珂自认自己最遵纪守法。
三、
奇珂自此成了梅莉莎的跟班，要做的就是把白天发生的事讲给她听，如果有闲钱就多买几份报纸带回来。
“你读报做什么？”奇珂很是不解，吸血鬼需要知道人类的发展细闻吗。
“我不是为我读，我跟艾莉的信息是互通的，等她恢复过来的时候得知道人类发展到什么样了。”梅莉莎沾湿手指捻开下一页报纸。
“你真是个好姐姐。”
“那当然。”
四、
艾尔莉塔清醒过来后首先向奇珂借了一大笔钱。
“我会连本带利一起还你。”她如此保证。
但在知道她要用这笔钱做什么事后，奇珂拒绝收取利息。
“你打算只给抚恤金吗？”她问。
“不，我会说出实情。”
愤怒也好，冷眼也罢，她都要将那天的事说出来。
五、
“你不去找希维拉？”奇珂总算是把压抑许久的话说出口，她还记得离开前希维拉崩溃的样子，可那个源头从没提过一次。
艾尔莉塔今天刚被人骂了个狗血淋头，垂头丧气地脱下外套还没来得及喘口气，许久未闻的名字突然被人提起，心中的思念也同样被勾出。
“我还没想好怎么见他。”她给自己倒了杯水一饮而尽，之后的事她听梅莉莎提起过，希维拉对她的不辞而别崩溃得一蹶不振，“他现在大概是缩在某个阴暗的角落骂我混蛋。”
“不怕他想不开？”奇珂不理解艾尔莉塔的想法，想见就见了，闹什么别扭。
“我欠了太多，不把这些弥补回来我内心难安，这是一个漫长的过程，我不希望被一些外因干扰。”艾尔莉塔顿了顿继续道，“而且他不会有事的。”她很笃定这一点，为了未来的相逢，那个惜命的小漂亮舍不得抛下她去死。如果真这么做了，她一定用尽毕生所学把对方从天堂或地狱——她更倾向于地狱，双手沾染鲜血的吸血鬼哪有进天堂的可能，当然沾满杀业的她也一样——拉回来臭骂一顿，再给一个吻倾诉爱意。
六、
“奇珂你跟过来做什么？”艾尔莉塔双臂抱于胸前，对坐在地上呼哧带喘的人无奈劝阻，“你也知道我要去把我的书挖出来，那里早不知道变成什么样了。回去吧，接下来的路程不适合你。”
奇珂擦下一把汗想努力站起身，颤颤巍巍的腿又把她打回原地。
“同为魔女，你的体力太好了。”奇珂羡慕地看向艾尔莉塔，不过走了半天山路她就已经不行了。
“你也不想想我之前过的是什么样的日子。”艾尔莉塔坐过去，拿出解暑的小药粒递过去，“含嘴里。”
奇珂也不客气倒出几粒含在嘴里，甘甜的味道在嘴里化开又带着丝清凉，解暑又去乏。“没了魔力你也会是个合格的药剂师。”她在艾尔莉塔的万能上由衷赞叹。
“少逗贫了。”艾尔莉塔完后一仰，双臂枕于脑后，欣赏云彩的变换，“这次你要给克耶菈写什么？”
“游记。”
“我来写吧。”
“终于肯面对她了？”
艾尔莉塔翻了个身背对着奇珂：“嗯，她该知道……”
七、
艾尔莉塔离开后的头几十年希维拉按照信上所写在哀怨中等待，到后来等待变成束缚他的牢笼，尝试自杀的次数直线飙升。奈何伊莎贝拉和裘德看他看得严从来没有成功过，最后他放弃了，苟且的活在世上。
某年他心血来潮的重新走了一遍他与艾尔莉塔曾走过的路，但所有的地方随着人类的发展变了面貌，彻底诠释了什么叫物是人非。他失望的回了住所，只有这里是不变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