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经牺牲成为吸血鬼的同伴齐聚一堂，原本的谈论在他们进门的一瞬骤然停止，两方人马遥遥相望，都窘迫得不知该说些什么。
拉耶兹最先开口：“我还以为只有你。”她看着自己的妹妹，那个曾对自己抱怨饮食单一的姑娘重拾人类时的容光自信飞扬，这与在座的每一位都脱离不开关系。
克耶菈笑着摇头，跃下桌沿走去迎接自己的亲人：“艾尔怎么只会救我一个。”
第89章 V88·我明明把他们全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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曾经同处一个阵营的同胞再次相见已是两个世界的子民，以康贝恩姐妹为枢纽，门外的血猎们蜂拥而入与过去熟识的战友握手相拥。担心的场面没有出现，两方出乎意料的心平气和，没有见血已是最好的结果。
他们有太多的话要叙，也有太多要骂的对象，热闹间环绕着一丝悲戚。
一众血猎惋惜过去行走于阳光下的伙伴就这样成了暗夜的眷属，但也庆幸即使成为喊打喊杀的一方谁都没有忘记血猎的职责；而那些成为吸血鬼的血猎们已然看开，劝导的同时不忘展露自身的力量，逗趣的样子活跃了低落的气氛。
血猎那边进展顺利，艾尔莉塔他们几个也就不再过多关注，聚在另一侧畅所欲言。
“你的咒具还有多久才能弄好？”艾尔莉塔直奔主题，他们的时间不多，城里还有那么多孩子，更是等不起。
“两天。”奇珂这次终于能拍着胸脯打保票，“咒语已经从琉璃蔷薇上释出更利于破解，之前我在几处破魔刻印摇摆不定，现在已经确认大体思路，很快就能完成。”
两天的时间不长不短但也让人倍感煎熬，可这已经是最快的速度，逆向推算咒文是个精细活，再催只能起到反效果。
“除此之外我们就没有别的可做了吗？”性子急躁的裘德不想白白浪费两天的时间，城里不过就是些吸血鬼和人类，与其干等，他更想冲进城去占据有利形势。
相处的这段时日让艾尔莉塔早早摸清了裘德的为人，他不喜欢等待，只在少数事上肯保留耐心，同情心也是如此，少得可怜。
“一味强攻解决不了任何事，我们不仅要消灭里面的吸血鬼，更重要的是尽力保护里面的普通人。”艾尔莉塔指出她的顾虑，她作为银爪定然不会对吸血鬼望而却步，被他们挟持的人质才是束手束脚的源头。
裘德还想再说什么，伊莎贝拉握住他的手拽了拽，面对疑惑的目光她张张嘴——至少为了我。在这个时候分歧都是多余，有效解决问题的方法有用就行，伊莎贝拉早不是那个单纯的爱哭鬼，拿捏裘德，她有的是办法。
争辩的火苗即刻被掐灭，裘德老老实实地站在她身边不再多发一言。艾尔莉塔投去赞许的目光，感谢对方为她剩去不少麻烦。
血猎那边还有些意犹未尽，艾尔莉塔本想出声提醒让他们早作打算，进攻的大体思路已颇具雏形，以防遗漏更该听取多方意见。
“诸位——”话语才刚起头，余光中沉默不语的希维拉紧蹙眉头的样子引起了她的注意。
“怎么了？”她收住话头，走过去掰开对方握起的拳头询问缘由。
“你……”希维拉犹豫半晌也没道出什么，委婉地指引对方，“真不觉得城里那些人的状态很眼熟吗？”
艾尔莉塔对他的话感到迷茫，眼熟？眼熟什么？
“行尸。不觉得很像吗？”
希维拉的话将她拉回古老的过去——灰败的皮肤，蒙白的眼球，还有怪异的行走方式与流淌下来收不回的口涎——那群被残忍杀害还逃不脱掌控命运的活死人。
“不可能，他们都死了，不论是作恶的魔女还是那群行尸！在你之后我把他们全杀了！”拔高的音量也掩盖不住颤抖的语调还有隐隐的磨牙声，这么多年过去，艾尔莉塔自始至终都坚信自己早已斩草除根，不该留下这样的祸患。虽是这么说但她心中早已了然，城中发生的事源自完善的诅咒，是她遗漏了。
怒火充斥于胸膛，她前所未有的感到愤怒，气恼魔女从未歇下不安分的心思，不管在何时都想搅混安静的水面；但更多的，是气自己竟没有仔细筛查造就如今的局面。她的怒火超乎所有人的意料，同为魔女的奇珂和伊莎贝拉承受最多，庞大的魔力从艾尔莉塔体内迸发压得他们几乎直不起腰。
血猎被突兀的异常吸引，窗外骤然恢复的绿意和频频爆裂的玻璃器皿昭示着此处有个魔女即将爆发，不及时压制迟早牵扯无辜。
希维拉见状赶紧屏退众人只留他陪着。
被赶出来的人面面相觑，其中奇珂最为焦躁，她在大厅里转着圈思考艾尔莉塔那句话的意思。
“她说她把他们都杀了。”她攥紧拳看向这里另一个同胞，“我是不是可以理解为，她会攻击同类。”各种过河拆桥的桥段在头脑中争相演绎，她不想面对一个伪善之人，假如艾尔莉塔真要做出什么出格的事，她宁可毁了咒语。
伊莎贝拉本想反驳，可话到嘴边又一句都说不出，她清楚的记得斯契尔契纳一役之后有一个流传下来的传说——绿荫魔女降临于世，站在人类那边铲除同胞。她早已知晓艾尔莉塔就是绿荫魔女的继承人，换而言之那个待她温和的姐姐会斩杀魔女，斩杀同胞。但她又想起过往种种，艾尔莉塔待她不薄，把她当妹妹，把她当至亲，从未想过伤害她。
“不，不是。”伊莎贝拉摇摇头，反驳了奇珂的话，也反驳了自己的想法，“我还活着，我当时败露马脚被全城通缉，是姐姐带我脱离的危险！你该想想那些被她杀了的魔女干了什么天怒人怨的事！”
伊莎贝拉的怒喝敲醒了惊慌的奇珂，她终于冷静下来捋清前因后果，也从记忆中捞出曾祖母提过的禁忌。
“不要妄图复活人类。”
喃喃低语清晰地传入每一个人的耳中，钻入胸腔勾住心脏狠狠抓握，所有人打个了冷颤。
“魔女研究过复活之术？”
“疯了吗，违背自然法则能有什么好结果！”
“怎么突然说起这个？难道城里的人都死了，是被魔女操纵的尸体？”
一句话激起千层浪，众说纷纭什么猜测都有，独独忘记一开始的论题——艾尔莉塔杀害魔女的原因。不过这也不重要了，在普通人眼中这已是重罪，该杀个千百遍。
话语逐渐激烈，将有不好的苗头，恢复平常的人挤入中间制止了可能出现的审判。
“够了，我说够了！”她一语呵住所有议论，解惑真正的事实，“不是复活术，魔女在那个时候已经势微，他们想要的是听话的不死战士，为了获得新鲜的尸体屠了好几个村落。”
在全场的寂静中，艾尔莉塔下定决心：“把那个魔女交给我，我会再杀她一次。”
魔女的事有专人解决，人们把更多的目光转向躲在幕后的吸血鬼，商议该如何强攻才能保下更多的平民百姓。人一多就变得吵吵闹闹乱乱哄哄，在一个点上就能争得脸红脖子粗没个决定，他们刚从人员部署上统一决策，又开始在进攻时机产生分歧。但这个时间，不由他们掌控。
“两天。”艾尔莉塔打断他们的争执，“奇珂两天内就能完成咒具的最后工序，时间不等人，必须在她完成前制定好计划然后实施。”
“不行，时间太短了，面对吸血鬼我们应该……”
“应该什么？从长计议还是呼叫援助？”艾尔莉塔打断对方的话耐心解释，“时间拖得越久越对咱们不利，里面的人随时会被转化为新的吸血鬼，你无法保证他们会站在哪一方；还有那个诅咒，谁也不能保证会不会随着时间的推移扩大影响范围，咱们必须尽快决策做好准备。”
“我支持艾尔。”克耶菈第一个站出来，“咱们不能再耽搁了，给我纸和笔来绘制分布图，咱们该熟识每一条线路，记住每一个死角。既然要打，就要打个出其不意。”
一方响应，越来越多的人站出来表示支持没人再提出反对，而什么时候打变成新的议点。
“晚上。”艾尔莉塔在更多分歧出现之前捋出唯一的线摆在众人眼前。
如果说之前的条件都能让步，但这一点立即招惹不满，阿佐威最先站出来反对。
“你疯了吗，傍晚才是最佳时机，如果深夜开战，那些人类会成为要挟的筹码，对咱们十分不利。”
“你说得不错，如果选在白天也确实容易，恨不得只需要我潜进城毁掉诅咒之源就行，但一切的罪魁祸首会在你们打过去之前得到消息跑得无影无踪。这样的结果真是你们想要的？不解决真正的源头，不狙杀转化你们的真凶，未来会有更多的人惨死在那些吸血鬼的嘴下。”艾尔莉塔顿了顿继续道，“潜藏在暗处的吸血鬼有的是时间静静等待下一次的时机。咱们只能在夜间行动。”她看向屋内的那群特殊的吸血鬼，“你们是他们亲自制造出的利刃，拥有他们的优势也熟知他们的劣势，是这场战斗的关键。”
第90章 V89·战前准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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斯尔拉卓曼背起行囊独自离开庄园准备踏上路程，她有些心里没底，肩上的担子从没像现在这般沉重。
“两个白天，我真的办得到吗？”她对送行的同伴露出忧心忡忡的表情，周边城镇极为分散，要在两天尽可能多的通知更多的血猎前来相助，只靠她真的行吗？
“相信自己的能力。”艾尔莉塔拍拍她的肩膀给予鼓励，“咒语破解后需要大批人力解决遗留问题，现在这点人手根本不够用，你可是我们未来的希望。”
斯尔拉卓曼宁可艾尔莉塔不说最后一句，感觉压力更大了。她看向拉耶兹露出祈求的可怜表情，如果有拉耶兹这样的老手在身边，或者替她去才真叫人安心。
拉耶兹怎么能不懂对方心中的那些小心思，她揉乱斯尔拉卓曼的头发把人往外一推：“要学着长大啦，还是说你想做先锋部队？”
斯尔拉卓曼做出投降的动作老老实实地离开了庄园，踏出大门她回头看向身后，相熟的人还在挥手道别，其余的人已转头回屋准备接下来的大战。她突然心生悲凉，不安的情绪不断放大，好似不会再与他们会面。
不要乱想。
斯尔拉卓曼强撑笑意再次挥手道别并让他们快点回去，她则转身启程，努力将脑中不好的想法驱赶出去。
有了目标，人们有条不紊地进行部署，围绕着克耶菈绘制的地图商议最有效的布阵。参与攻城的前血猎们更是低头寻求希维拉与裘德的帮助，学习掌握自身的要领向外传播——庄园外还有更多的被转化者，他们同样是这次的主力。
艾尔莉塔更没闲着，她从没想过真的坐以待毙老老实实在庄园等上两天，没有威胁的吸血鬼在第一日不知会造成多少杀业，即使胃中盛满血液，贪婪的欲望也不会停止对无辜者的迫害。
黑夜再次成为银爪的舞台，久未浸血的利爪发挥应有的威慑，残破的披风下摆划过夜空带出猎猎风声，所有吸血鬼都明了收割性命的死神在百余年后依旧是他们的噩梦。她从未离开。
一方在偷袭中咬牙切齿，另一方在寒风中担忧。
“你应该休息，或者让我也去。”希维拉拦住去而复返的人，他闻得到她身上的血污，有她的也有吸血鬼的，揉杂在一起领他揪心。
“不，”艾尔莉塔压下攥着的手，柔声劝阻，“这里需要领头人，你最合适。”
“一群血猎，我能跟他们说什么？”
“你将会与他们一同奋战，这里不会有比你更合适的人。”
“你呢？”
“我会在入城后与你们分别。”
“等等！”拉耶兹在走廊另一端唤住准备跳窗离开的人，“不是说好让我们在城外候命，诅咒一解除就冲进去杀他们个措手不及吗！为什么又改变主意！”
艾尔莉塔收回踩在窗框的脚，眼前的血猎正如她性格般风风火火地走来，就连神态也如点燃的火焰。了解情况的人理解怒火的由来，一直冲锋陷阵的急先锋头次站在战火无法企及的后方，她不接受这样的安排。
“最初是我的疏忽，我重新想过，这个庄园从未被怀疑过，你们待在这里会更安全。”
“我们不需要这种安全！”
见理由说不通，艾尔莉塔只能换种方式来帮对方想通。不过眨眼的功夫，前一刻还皱眉怒视的人倒在冰冷的木地板上，脆弱的脖子被手肘压迫，尖锐的利刃悬于眼睛上方，只差分毫便能将其捅穿。
心脏失速地跳动着，种种过往在脑中飞速划过，迅速演绎完了一生，拉耶兹意识到自己正与死亡肩并肩。
“里面坐镇的老古董连让你回忆往昔的时间都没有。那些家伙狡猾又阴险，让他们知道城外还有你们，我不敢想象会是什么结果。留下吧，为了让你妹妹安心。”
拉耶兹打了个激灵，压在身上的人早已离去，未合上的窗在晚风的吹拂下开开合合发出哐哐的轻响。她揉着脖子缓缓起身，那一瞬的杀意叫人汗毛直立，这就是他们的差距。
度过焦虑的一天一夜，大战前的最后一日随着太阳的升起与众人见面，庄园内挤满了被转化的吸血鬼，就等这日的结束。
悬挂于高处的太阳随着时间推移逐渐下沉，关键的一夜即将到来，庄园内环绕着紧张的气氛，谁都不愿多说一句，连玩笑话都不敢轻易脱出口生怕说错了话一语成谶。
就连艾尔莉塔都躲在庄园最高的塔楼里，看着即将落于地平线下的太阳。她想起从前，人生的最初，沿着轨迹一步一个脚印走到现在。
“紧张？”熟悉的声音从后传来，她转身看向自己的小漂亮。
“很可笑吧，我从没怕过什么，今天却紧张得食不下咽。”她抬手勾勾，握住搭上来手。
“斯契尔契纳的时候没怕过？”希维拉才不信她的鬼话，他见过对方游刃有余表象下的叹息。
“怕，怕你死了。”艾尔莉塔看向远方，遥想当年，“当时我只有你这一个牵挂，现在……太多了。”逗留的这几年一桩桩一件件的事在脑中闪过，这是她的牵挂，不再像过去潇洒自如。
“人无完人，事无完美，都尽力了。”希维拉开导着身边人也开导自己，艾尔莉塔害怕自己的死，自己何尝不是如此呢？他只能艰辛他们会有一个好的结局。
“我……”他缓缓开口讲述在心中一点点筑成的梦，“我这几年一直想找处山水秀丽的地方买一栋庄园——比这处更好的庄园，里面就你和我。庄园后身是广袤的树林，里面有溪流经过；春天咱们占据高位欣赏万物复苏，夏天在溪间嬉闹——还可以做杆钓鱼，秋天收获各式野物水果；前院再放几只羊让它们随便跑，再种点菜，一年四季都有口福。”
他话语真诚，眼中闪着光，仿佛每一个字都已落成现实。
“冬天呢？”某人发觉少了一个季节适时做出提醒。
“冬天——”希维拉看似陷入回忆，但不过片刻便脱口说出心中早有的答案，“我们会躲在林间小屋里围着壁炉取暖，地上铺满秋天捕获的皮毛取代床铺，各种烟熏的野味悬挂在屋梁，等着谁饿了就去取上一块。里面的温度永远如春，没有外人的打扰，是只属于你我的空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