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汀禾见此不由眉心一皱,这女子的妖力比之方才更上一层楼。她早在师父房里的书卷中见过相关记载,当年附骨邪灵被镇压前,是一女鬼所控,想来便是如今这只。
可当时那女鬼不过是一魅鬼,妖力并不高强,如今此魅竟是短时间里妖力增之又增,想必其中必有猫腻。只是不知这妖力到底从何....等等!
元汀禾忽然想到了什么,猛地转身,“世子,那位辛老板的房间里是否留有小门?”
席承淮很快也想到了,不由暗恼大意,沉声,“是,且直通此地。”
所以,这女鬼方才吸的是辛满房里其中一人的精气!
席承淮快速道,“你先回去截断,我留在这儿对付这女妖。”
只是,他话还没说完,却发现元汀禾早早就跑走了,还不忘回头道,“世子,我就先负责回房救辛满二人了,这女妖既然是你们皇家人,便由你们自己处理,我就不插手了!”
最后一个字说完,人影跟着也不见了。
席承淮收回目光,心中暗自发笑,又朝那女妖道,“取我性命?你自己的事何要捎带上我了?萧侧妃,你可知你为何只能以‘萧’相称?”
见它试图冲向元汀禾离开的方向,席承淮先一步上前,一粒火丸同时掷出,女妖堪堪一避,还是被灼伤了。
原本细白的手臂生生灼出一个洞,女妖顿时愤而仰天哭啸,恨道,“那人伤我还不够,如今后世也要逼我上绝路,我何其无辜阿!”
席承淮笑道,“你何其无辜?萧侧妃,你当年焚百名年轻娘子魂时,怎么不想想她们何其无辜?”
第17章 真相
女妖一顿,很快又恢复如初,神色甚至于更为恶狠狠。
“那是她们活该!我风光时各个趋之若鹜,低落时谁都来踩一脚。所以她们落得如此下场就是活该!我又有什么错?”
席承淮道,“捧高踩低确有不对,但你焚人魂已是虐杀,如此行径也能称之无错,那这世上还有没有王法了。何况据我所知,当时你杀的都是已经定了亲的少女,你究竟是为何杀她们的,我想是另有其因吧。”
女妖的瞳仁渐渐恢复了原状,只面上依旧可怖。忽然,她笑了一下,神情悲凉,“呵...已经好久没听人提起过当年了。”
“想我身为萧家女,自小众星捧月,人人夸赞,从未有过不顺心之时...”
女妖说着,脸上的裂痕也渐渐淡了些,“我以为往后都会如此。可那日,圣上下了旨意,要我嫁给那个人,做他的侧妃。我想,我为何只能做侧妃?凭什么。可我没得选啊,我哪有那个权力选。”
“这也是我第一次没得到想要的。”
席承淮忽然道,“我记得你分明也爱慕着那时的梁王。”
女妖笑了,“是啊,我爱慕过他。可那是在他娶妻以前。我从不屑于招惹这些心有所属之人,可那诏书下的又急又快,我又能如何呢?”
“既已如此,我为何不能为自己争一份属于我的东西?”
女妖的语气是那般理所当然。
“你既说不屑于招惹,却又说为何不能争。”席承淮看着她,“好的坏的全叫你说了。”
“行了,我也不和你废话。”他架起金弓,银黄色的弹丸往上一并,瞄准那女妖,“不管你有千般万般的狡辩,害了人就该罚。”
席承淮手指一屈,“作祟妖邪就该被降伏。”
话落,金弹丸一瞬即发,击中那女妖。而那女妖即刻变化成一团白雾,想要故技重施。
可席承淮怎可能给它这个机会,即刻复又三弹齐发,指尖燃起一道符,直飞掠至她额上。
那女妖原想幻变的身体就这么被定在了原地,随即发了狠,脸上的裂痕再次出现,根根龟裂,恍然间好像看到有什么东西从里面流了出来...
席承淮盯着那女妖,见此不由讽笑,“你修禁术,融邪灵,都只是为了再见你口中的那个人一面。可你有没有想过,为什么努力了这么久,无论如何也见不到?”
那女妖不由一愣,全黑的瞳眸亦是没有了流光。
它默了默,随即喃喃道,“见不到...见不到...是啊,为何见不到...难道是,他不想见我?他...他不想....”
“他不想见我!!!!”女妖蓦然发出一声长啸,周围顷刻如有暴风骤雨即临,树木连根拔起,被飓风卷向空中。
暗角里,元汀禾眸色深了深,抬手捏决加重了屏障。一旁芈姬缩在阴影里,孟娘则靠躺在地上,脸色不太好,整个人像是随时都能晕过去。
席承淮是在故意激怒这女妖,为的是要她把体内通过禁术贮藏的妖力全部刺激出来,好一举拿下。
然而一个处心积虑,不惜自降身份只为达成目的的妖怪所贮藏的能力何等繁多,加上看它目前的状态,使用那禁术的次数应当已经不下十回,可谓是到了走火入魔的状态,席承淮若一时不查,很可能会被反噬。
此法虽简单粗暴,然实施起来却并不安全,许是为了更快更多的刺激这女妖,他还布下了阵,此阵极为耗费元神,。
虽说她平日里同这个人总达不到一块儿去,处处针锋相对,但她宽宏大量,慈悲心善,这回就帮他一次好了。
元汀禾从怀中取出一把折叠弓,随即放上三箭,分别朝着席承淮事先布下的阵周围,各射一发。
只见方才周遭无形的网亮了一瞬,随即又恢复如初。
这边,被激怒的女妖被定了身,只能将满腔的怒意以释放妖力发泄,面前站着的席承淮面上一动不动,实际却在暗自安定阵眼,稳住身形。
“为什么?为什么!”女妖哭的作响,满含滔天委屈,“他终日冷落我,不受待见,可明明人人都说我容貌倾城,往后定能得夫君呵护,没有什么是得不到的....我何时受过这般待遇。”
席承淮道,“你被迫赐婚,原是无辜。可你滥杀无辜,凌虐性命,便是你第一罪。死后怨念横生,处处杀害生灵,惹人不安,是你第二罪。”
“你恨谁就去找谁解决,何必伤及无辜之人。你说你委屈,那那些无辜而亡故的人又何尝不无辜。”
那女妖疯狂地释放着黑气,只不住地重复着,“她们活该....她们活该....我没有错!”
看着差不多了,席承淮一跃而起,至房梁之上,取出金弓,往上一掷,随即那金弓涨大数寸,泛着阵阵银光,直至如半扇门这么大。
席承淮便将腰间青葫芦取下,打开木塞,低声念了一段咒,随后那葫芦兀自升到空中,倒转朝地,将女妖释出的黑气全部吸了进去。
于是,一瞬,风平浪静。
先前那些因幻术而纷飞的树木草枝,也已归于平静。
席承淮轻跃而下,走到那女妖面前,对上她枯败的不复往日神采的眼眸,只说了一句话。
“没有谁的一辈子都能顺风顺水。”
女妖惨败一笑,“席承淮,那你呢?你难道不期望一辈子顺风顺水吗?”
席承淮说,“我这一辈子到目前为止都很顺利。往后即使有不顺利的时候,我也会去摆平。”
女妖无力地抬眼,“那是你还没经历过情坎,话可别说的太满了。”
席承淮笑道,“我一辈子都不可能为了情而寻死觅活。”
这一句话说完,那女妖彻底不动,没了生息。
席承淮上前一步,弯腰将那张符取下,于是那道粉色的身影一瞬化作了灰烬,飞向了空中,再不见踪影。
“解决了?”
这时,元汀禾走了过来,收回目光,看向席承淮。
身后跟着芈姬,脸上后怕的神色还在,靠近席承淮时,又赶紧缩了缩,紧紧地贴在元汀禾身后。
席承淮唔了一声,又睨了眼芈姬,“你胆子挺大的,这会儿了还敢走到我面前来。”
芈姬已是后悔万分,可她实在不敢单独待着,只有跟在这位何娘子身后才安心。
芈姬怕道,“世子,奴家....”
席承淮径直略过,问道,“辛满呢?”
元汀禾扬了扬下巴,“方才中招的就是她,恐怕是那日她半夜见到这女妖时被下的手。”
席承淮点了点头,随后顿了一下,又道,“刚刚是你布了三发固神箭?”
元汀禾没否认,又笑了笑,“是。怎么,世子想说什么?”
席承淮看出她想听什么,偏也不说,只跟着笑道,“没什么想说的,就是现时辰不早了,何娘子还不回去吗?”
“还有你,到我眼皮子底下了还想逃,胆子挺大啊。”
芈姬在一旁听着,见二人没注意到自己便想偷偷溜走。谁知还是被抓到了,不得停下步子,悻悻走回来。
“官兵应该已经到了前楼,你自己过去。别费时间叫人去找,我还有其他事要去做。”
刚说完,便见司法参军走了过来。
二人交谈了几句,末了,席承淮嘱咐,“满袖楼的主家先不要审,待我回去以后再做定夺。”
说着,便将芈姬他们带了下去。
天象已恢复平常,只见黑夜中有繁星点缀,如墨色幕布上撒了漫漫碎钻。
邪祟一除,方才的阴风森森也不再。
席承淮看向元汀禾,见她不言语就只看着自己,勉强凑出点儿耐心,“你想说什么?”
无非是刚刚帮了他,想要些报酬。想来不过是一些银钱,他也不在意。
元汀禾甜甜一笑,“世子,我想知道刚刚你说的那个故事。”
席承淮挑眉,“什么意思?”
“就是你刚说的,什么侧妃,焚魂之类的。”元汀禾说,“魅鬼极少会有灰飞烟灭的下场,我倒是好奇她犯了什么罪。”
席承淮看着她不为所动,他太了解她了,每次只要一笑盈盈的准没好事。
“还是说,其实世子也不知道原委,刚才只是出言刺激?”
席承淮冷笑,激将法对他不管用。
“G,连世子都不知道,那真是太可惜了。既然如此我就先回去了,明日还得入宫去见太后,还是早早歇下吧。”
说着便准备离开。
席承淮抱着臂看她,顿了顿,道,“没什么故事,无非是爱而不得又心比天高,最后自甘堕落成了怨魂。”
元汀禾步子压根没迈出去,好奇转过身问,“那焚魂呢?”
“有本古籍上记载了,若想要夺一人心,先需焚百人魂。”
元汀禾点点头,“这个我也听说过,不过好像极少有人尝试,毕竟这事儿需要施法者有极高的毅力同不惧灰飞烟灭的决心。”
夺心之术有很多种法子,但对于法力低下的施法者却并不能使用。只有这类邪术才不必施法人有多大能耐,只要心够狠便足矣。
席承淮挑眉,“那你还想知道什么?”
元汀禾说,“你方才说的侧妃,是指...”
席承淮笑道,“这是皇家秘闻,你真想知道吗?元娘子,有些东西知道了可没好处。”
元汀禾气定神闲,“我也不是皇室子弟,这有什么的。”
席承淮哦了一声,“那就没什么吧。总之,我不会告诉你的。”
一听,元汀禾胸口不由冒了点火星子,瞪着席承淮不说话。这人分明知道她想问的就是这个,兜了这么大一个圈结果就说了个无可奉告。
行,她就不信了,这世上这么多的东西,总有他席承淮不知道的。到时候他要想问,别指望她说一个字。
席承淮笑的如沐春风,“那便就此别过,元娘子。”
第18章 出城
这段时日过的太安逸了。以至于元汀禾都快忘了,她乃是身负婚约之人。
就在这日傍晚,她收到宫里传来的消息,说是要进宫一趟。
大抵就是要再次提及婚事了。这回势必没往常那般好应付,加之阿娘还没来京,只她一人太后的攻势只会更加直接果断。
来之前阿娘告诫过自己,不要同太后生了间隙,所以如何处理明日也真真是一件不太容易的事。
虽说席承淮说过这婚事不会作数,不成问题。但那也只是于他而言。
她不清楚席承淮作为Z王世子的话语权有多少,但她如今在长安城不过是一个没有任何重量的“挂名”郡主,所以她必须为自己做好打算。
元汀禾靠在塌上,双手垫着头,开始思考可行之策。
想着想着便有些困了,眼皮也快要支撑不住。罢了,先不管了。
大不了走为上策。
这么想着便打算入睡,下床走到窗边,轻一扬首,准备吹灭烛火。
就在这时,窗外忽掠一阵风,元汀禾敛眸取出飞针,指尖微动,抬头却见窗台靠着个少年郎君。
那一张脸俊美过分,嘴角带笑而神情倨傲,一头墨发被玉冠高高束起,显得利落干净。
正是席承淮。
元汀禾略一扬眉,收回飞钉,忍不住打了个哈欠,转身坐在月牙凳上。
“世子夜闯民宅,有何贵干。”
席承淮没想到她这般无所谓,寻常娘子若叫人夜里趴了窗,非得惊异慌乱一会儿。
“你还挺淡定的。”席承淮将手一撑,翻了进来,拍了拍手,“我还怕你不小心叫出声来,惹来侍卫。”
元汀禾觑他一眼,“世子有所不知,于我而言人人都是一张脸两只眼,没什么区别。”
席承淮道,“元娘子说什么话都是这般一本正经的吗?”
元汀禾有些不想说话了。她确实是在胡言乱语,为了堵住他的嘴。也确实不在意夜闯房内,毕竟她自小在观里长大,规矩算不上多,又有自保的能力。何况这儿与她而言称不上是家。
见对方就这么坐在窗边也不说话,眼皮渐渐地更沉了,元汀禾有些不耐烦,“世子到底有什么事想说,直言便是,夜闯女子闺房可不是什么好听事。”
席承淮这才慢条斯理道,“明日进宫你可知是要做什么?”
元汀禾懒懒点了点头,又觉得头疼,“你不会也要进宫吧?”
席承淮说:“是,不然我也不会这会儿来找你。”
眼前的人身上穿的是官服,显然刚忙完公事便过来了。
元汀禾起了点儿兴趣,“所以世子是想来同我商量的?”
席承淮笑道,“元娘子一点就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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宫里规矩多,太后并未特地叫宫人去教,而是随时派人跟着,不出错便足矣。
但元汀禾早早便做足了功课,叫人挑不出毛病来。
太后见此亦是满意至极,回回见了都得先夸上几句,这次也不例外。只是此时不比往日,在场的并非只她们二人。
太后慈笑道,“阿禾,这些日子在长安过的如何,已经适应了吧?”
元汀禾一派温柔婉约,常笑而不语,或轻声细谈。闻言,微微笑道,“回太后,长安城自然是极好的,商铺茶楼、酒肆小摊处处琳琅满目,能叫人逛上一整天也不觉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