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快,她便随着宫人指引,进了皇宫,往太后的寝殿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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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再出来,已过晌午。外头阳光刺眼,晴空一片。
元汀禾此时正坐于书桌前,提笔快速写下一行字,待笔墨干透,又另取一张,重新写了几行字。
随后将其中一张拿了起来,走到房门外,托太后派来的护卫送至玉至观,态度好不柔和,浅浅笑道,“麻烦诸位了。”
护卫自不敢当,垂首拱手退下,很快便消失在院子里。
随后,元汀禾又转身进了屋,将房门关上,又悄然观察一番,这才将桌上放置的另一张信纸拿起,推搓入衣袖当中,从暗门里溜到后院去,接着召来一只鸽子,将信妥帖放好,才悄悄将它放出去。
此刻,兴庆宫内。一年事已高的老嬷走至殿内,上了台阶,附到高位上坐着的人身边耳语几句。那高座上的人静了片刻,方抬起眸子,直视着殿外,有人上来询问,只抬手随意挥了一挥,示意退下。
指上戴着寒玉所制的护甲,镶嵌几颗价值不菲难得的宝石。随后缓慢地笑了笑,道,“不愧是元家人,做事谨慎心细。”
一旁老嬷嬷脸上亦是带了点儿笑意,微俯身道,“太后,那元娘子想必是用了其他法子将真正想说的话递了回去,至于交给护卫的那封,多半只是客套话。”
太后慈和一笑,道,“便随她去吧,至少也晓得做个体面活,也不妨叫哀家多忧了。”
老嬷嬷笑而点头应是,后又道,“只是,元家人多半不同意太后您给元娘子安排的婚事,此信若是寄了回去,元家人势必会想法子挡回去。”
太后定道,“无妨。本就是为了...的心愿,哀家做到此地步,也算是功成圆满了罢,至于后续如何,便看他们年轻人的缘分了。”
老嬷嬷垂首一笑,不再提了,“太后自是做到极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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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过了些时日,一日清晨,元汀禾终于收到了鸽子衔回来的一片青叶,便知晓这是阿娘已经看过信了,且玉至观一切安好,便也终于放下心来。
来了这么些个日子,还没来得及出门走走逛一逛,瞧瞧这繁华长安城如今又是如何景盛之象。
有了念头便当即决定出门,叫来从玉至观一同回京的苡仁,简单准备一番便出了门。
此时已至申时,街上热闹非凡,小贩吆喝着新出炉的热包子,孩童举着糖葫芦蹦跳,几步便有人驻足在铺子前,再往前便是一家酒楼,二层窗台大开,可见一男一女对桌而坐,畅谈酣饮。
元汀禾觉着长安城处处稀奇,鼓乐喧天,目不暇接,简直能逛上个十天八天,不由觉得来此一遭也并非全无好处。
这时走到一家首饰铺子前,想起过两日便是宫里举行的百花宴,太后特意嘱咐她必须赴宴,本还欲赏赐一堆繁贵首饰,被元汀禾拦下,只说多谢太后好意,但她初来乍到,不如这几日自行去街上见识,顺便挑选首饰。如此一说太后便也应允,又命宫人赐她一堆银子,只道尽管挥霍,喜欢便买下。元汀禾见人捧着一整箱银子,差点便要双眼发光笑出声来,数次按捺这才压下。
这会儿来到这据说是长安城最为时兴的首饰铺子自然是财大气粗,准备大展身手。一旁苡仁掩面暗笑,娘子才不是想自个儿挑首饰,就是觉着银子拿到手里才算踏实舒坦,便也不拆穿。
没一会儿,铺子又进来几人,为首一位是一名年轻娘子,头戴帏帽,看不清长相,但瞧那肩若削成,腰若约素,尽显弱柳扶风之态,可见其帏帽下又是如何琼姿花貌。
掌柜的似与这娘子相识,一来便满脸含笑,低头哈腰道,“向娘子,您来了?先前您叫小的制的那金丝花头簪已经做好了,这便叫人下去拿!”
岂料,那娘子竟是开口制道,“慢着。我看这位娘子正挑看着首饰,你便先看顾好了不是。我先随意转转,稍后再来。”
掌柜的愣了一下,很快便反应过来,忙朝着元汀禾笑道,“诶呦,瞧小的这笨脑子!这位娘子实在对不住,刚您挑到哪儿了,小人这就给您取。”
元汀禾正看着方才那娘子的背影,听罢转回视线,只垂眸微微一笑,和声细语道,“不碍事的。”
掌柜松了口气,心想这位娘子真是温柔心善,便继续带着笑脸招待。
与此同时,铺子正对着的一家茶楼,二层靠窗处站了一人,此人眉眼冷冽,身形劲瘦,倒是个练武的苗子,见罢收回视线,朝里头走了两步。
厢房内还有一人,此人眉目俊朗,正坐于桌前,手执一玉白茶盏,茶面冒着热气,前边摆着一碟精致糕点,并未动过。
余竹道,“郎君,那女子举止虽与当时不符,但属下确定她便是我们在江南时遇到的那位。只是没想到,这位娘子竟就是太后的远房亲戚,还是道家人,远在江南一带。”
席承淮未言,只低垂视线琢磨着什么,半晌,方道,“你去应了皇后派来那宫人的话,就说三日后我自会去。”
余竹微微一顿,随后拱手退下。
方才那铺子里的一抹倩影已然消失。席承淮睨了一眼便收回,心想,此人真是惯会装模做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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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晚,元汀禾便接来了宫里的圣旨,应太后前日所言,封郡主称号。应诏期间礼数丝毫不出差池,叫人挑不出错来。
宫人心中一惊,然眉目慈善,末了补上一句,“郡主端庄淑睿,想必皇后娘娘也早已好奇,三日后将于宫中举办百花宴,还请郡主务必前来。”
元汀禾仪静体贤,行了一礼,“臣女晓得,万谢皇后娘娘青睐。”
第04章 是你
这两日,元汀禾一回想起太后口中的婚约便直觉脑袋胀痛。夜里想出门吹吹风,却也被暗处探访的宵禁武侯拦在府中,于是止不住地念起还在江南时的逍遥快活。
一连熬过几日,终于到了百花宴。元汀禾起了个早,任由苡仁给她梳了个发髻,打扮一番,便随引路宫人入了宫。
逢春之时,百花争相斗艳,一眼望去只见花海绵延。花园里已有不少贵女,三三两两,衣着不凡,举止谈吐大方得体,世家风范尽显。
许是念着元汀禾并未在众人面前露过面,或是其他缘由,于是在她方至宫中便被叫去了太后殿里,岂料还未到殿门口,太后便又到圣人那边议事去了,于是偌大的宫殿里便只余她一人。
又过了许久,好不容易才熬到了筵席上。
筵席设在一座亭子里,此有一精心铺设的曲径小道,顺着红砖青石交错蜿蜒而上。亭中左右两边各置木制长条凳,人人面前摆了张矮桌。
元汀禾随安排入了座,自始至终礼节未曾有过错处。
隔壁坐着一位贵女,亭亭玉立,仪态婉约稳重,不知是哪位官员家的娘子,除却方坐下时点头示意,后便未再主动交谈。
此时,只听宫人高昂宣声,接着走进来一位高贵从容,神态端庄之人,身后跟随着两排宫人,直至踏入其中。
元汀禾垂首,安安静静地候着,这位便是当今皇后。待皇后走到中央高座之上,众人又起身请安行礼,一来一回,这才结束。
“本宫今日设此今日百花宴,为的是叫各位尽兴,自不必拘束过多。”皇后语气和缓,却是自成威仪,然又道,“对了,怎得不见太子?”
一旁宫人听罢垂首拱手道,“回禀皇后,太子殿下来前叫圣上唤去了前殿,此刻想必便要到了。”
皇后这才满意颔首,又提及方定了亲的国公家的娘子,谈到她如今年纪恰好,正是相看人家的好时候。
听到这儿,元汀禾心中便隐隐有种预感,果真,下一秒,皇后便将话引到了她的身上来。
皇后笑道,“本宫听闻,前些日子太后诏一远房家的娘子回了京,圣上更是赐封了郡主,本宫颇感好奇却忙于后宫之事,一直未能寻得机会见见,今日终于得了空,不知可否叫本宫见了模样来。”
元汀禾早知有此一遭,倒也不扭捏,便起了身,奉命走了出来,站在亭子中央。随之,众人视线纷纷落了过来。
只见少女梳了个百合髻,上头叉了支银镶宝凤钗,精巧细致。面上粉黛未施,却明澈玲珑,水灵秀气。
上着豆青色襦衫,下穿杏红长裙,束至胸部之上,两臂缠着月白色帔帛,举止丝毫不显局促,反倒落落大方,任由众人目光落下,瞧着只纤巧削细,旖旎如画。
元汀禾拱手行了一礼,缓声道,“臣女元汀禾拜见皇后。”
皇后笑道,“真是个不可多得的明丽人儿,便免礼罢,抬头叫本宫好好瞧瞧。”
元汀禾于是放下手臂,抬首看了过去,便听皇后又笑着开了口,“不愧出自江南一带,养出来的孩子果真水灵稚嫩。听闻你家乡那一块儿的人极擅棋艺,正巧本宫皇儿钻研棋术多年,不日大可进宫同他切磋一番。”
元汀禾垂首浅然一笑,轻声应道,“臣女谢皇后厚爱,只是臣女才疏学浅,何能与太子殿下同台切磋。”
这时,一旁有人爽朗一笑,道,“母后怎的总叫人同大哥切磋棋艺,我就搞不明白这棋有怎么个弯绕道理了!”
皇后笑骂,“本宫岂容你这孩子说了,还不快住嘴!”
郎君又是一笑,自如应对二句,随即将目光放到元汀禾身上,道,“不过,听说江南有一水乡善酿花酒,那味儿醇香留齿,早些年我三弟有幸尝过一回,那是连声夸赞,引得我心生向往,不知元娘子可否告知那花酒真有如此滋味?”
开口这人衣着丝毫不掩华贵,又称皇后为母后,想必便是宫中皇子其一。再思及今朝统共出过四位皇子,太子未至,三皇子随舅父至塞外,四皇子尚且年幼,那么这位便应当是二皇子了。
元汀禾面容内敛,语气低稳,回道,“二皇子见多识广,天南地北酒酿琳琅满目,只此江南花酒实有一番滋味,引了二皇子的注意,若有机会,二皇子确可饮试一番。”
二皇子于是仰天一笑,继而将视线重又放到元汀禾身上来,一双丹凤眼并不显得冷傲,亦非魅惑,反是有着几分难得的孩子气,然并不显得幼稚。只是叫人初次见他,便总要生出几分好感来。
“元娘子说得对,若有机会,的确可以尝上一尝。”
话落,却闻对面有人好奇道,“元娘子,这花酒当真如此滋味?我虽从未听说过江南有此善酿花酒的水乡,但此来二去,倒真是勾起我的好奇来了!”
“是啊是啊,我总饮酒,日子长了不得换换口味?”
这一面有人起了个头,接着便陆续有人附和起来,不过短短一刻,元汀禾已算是同过半的人打了照面了。
也是,此话题最能挑起人的兴趣,何况男女酒饮在本朝非罕见事,此为人津津乐道,极易便能同人攀扯上话来。
想至此,入座后,元汀禾若有所思地抬眸一瞥斜对着的那人,而对方正巧看了过来,随后付之一笑,便又扭过头去,仿佛无事发生一般。
待随后太子终于到亭中时,筵席已过半,随之的似乎还有什么人,但元汀禾并未认真去听高座上几位在交谈什么,而是低头闷吃着糕点,以解腹空之感。
与此同时,袖中似有什么动了以下,元汀禾面色不改,张口抿下一口玉露。
散席后,元汀禾被叫到了皇后的殿里。她老老实实地低着头,坐在安置的椅上,暗自猜测大抵是要与她那位婚约之人会面了。
果真,此时殿门口进来一人。元汀禾虽只觉头疼,但面上丝毫未显,待皇后开口唤她时 ,从善如流抬头看去,欲好好观察一番。
谁知,这一抬头,却是微微怔住。
对方眸光只落一刻,随即便收了回去,于是她亦敛了视线。
皇后笑道,“汀禾,这便是Z王的长子,Z王世子。”
还需皇后引荐,此人的傲气难不成是不分场合地位的?
元汀禾于是点头应道,“臣女见过世子。”
席承淮略一点头,应了一声,算是过了礼节,随后又朝皇后道,“臣还有要事,便下次再来见过皇后了。”
皇后嗔怒,“你这孩子,话总说不过两句就要走了。”
一旁嬷嬷适时上前,拱手道,“皇后,奴婢以为不如便叫他们年轻人自己聊聊,许会有所不同。”
皇后听罢,也觉颇有道理,于是点点头,道,“那淮儿便带着汀禾到外头走走,谈谈话,你不也方才江南那边回来?便聊一聊罢。可不能中途就跑了,明白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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元汀禾跟在席承淮的身后,一副任听安排的样子。不过几步,便到了外头游廊上,此处四下无人。
席承淮今日依旧束着玉冠,一袭青色圆领澜袍,竟与眼前的人撞上了色系。
他略扬下巴,“此地无人,不必再拘着。”
这话乍听,旁人或许当是对方体贴,可元汀禾却深切明白,这是在讽她“端着”。
倒也不怵他,元汀禾歪着头笑道,“何为拘着?世子此话差矣,这里是皇宫,自是要规规矩矩的,切莫乱了规定。”
席承淮抱着臂,气定神闲,“元娘子所谓规矩,是指不经人同意便擅自探人物什?”
元汀禾默了一瞬,后开口,“世子似乎也对我的飞针颇为在意。”
席承淮打量着面前的人,听罢面色不改,而对方更是直直地看着自己,丝毫不避。
自己那日接过飞针以后不过是暗自察看下有否毒物附在其上,到她这儿倒是成了打量了,当真是颠倒黑白。
而后,他浅浅勾唇,淡道,“这道婚约不会作数。”
元汀禾眸光一转,“是圣人所言?”
席承淮收回目光,转身欲走,“我不答应,没人能强压过来。”
元汀禾就这么看着他的背影。待走至游廊末尾,消失在视线里,方回过身去,朝着另一个方向走去。
方才筵席上,她袖中罗盘隐有异动,心中不禁觉意外。此地乃皇城之中,当有天命之子的真气所护,寻常妖物不敢接近,有些本事的精怪更是不会无故接近。
何况百年前的那场动荡里,那位高人加固了皇城防护,其中蕴有道家之力,凡有精怪靠近大门,其妖气便会引起防护的反噬,使其受到皮肉之痛,灵魂之灼。除非.....
元汀禾微眯双目,某个片段霎时闪过脑海。
她不再犹豫,寻了借口,便绕路避开巡逻侍卫,一路朝着方才亭子后的那口湖去。
除非,那东西非走寻常路,而是善匿水中,以此泯灭妖气。
她神色不变,心中却不禁暗笑。也好在是这道天子真气,这东西才出不来,只能徘徊水面之下。
第05章 合作
湖面水波粼粼,日光下如碎钻般璀璨耀眼。只那微风轻拂,却发觉湖面波澜丝毫不变,再多细细观察,才反应过来此波澜不似寻常,正中偶有大小水泡冒出后破裂。
元汀禾冷眼暗笑,面上平静,状若无事转身离开。
此时辰尚早,要有动作难免不叫人轻易发现,还是待到夜半,皎月被云层遮住时行进,方颇为稳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