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心炽红莲》作者:朝颜
文案:
这拿著红莲宝刀的人,也忒狂妄霸道了吧!
先是十年音讯全无,一出现就宣告她是他的人,
莫说她心中早有另一个身影,若无,她也不愿意任人摆布。
原应该狠狠推开他,将他逐出自己的世界,但面对他的痴情与等候,她竟无法断然割舍。
难道,在恨他的同时,她也情不自禁,爱上他……
仅短短一眼,他的眼光就无法离开她身上,为了她,
就算与全天下为敌,他也不皱一下眉头。
甚至为了让她永远记住他,他情愿跳下万丈深渊,
不料,当十年后他再见到她时,她却心有所属!
不──这辈子,她的人、她的心注定只能是他的,
不管用什么手段,付出什么代价,他誓言要得到她──
序幕
近几年来,川蜀一带流行着这么一句警世谚语:欲登坐忘峰,必经川蜀荒凉,秃石劣地,引天下英豪尽折腰,有命去,无命回,莫行、莫行……
川蜀的坐忘峰地势险峻难行,为世人公认之最!全长总计三百六十余里,其道蜿蜒曲折,崎岖颠簸,山径狭隘仅容得一人通行,稍有个不慎便会跌落万丈深渊,粉身碎骨!
再观其地势由下往上而走,逐渐攀升之势如同卧龙盘据,无疑的,更为此峰平添几许肃穆庄严的氛围。
风一吹,万里黄沙不见天地,尘沙掩目的干涩,伴随着几许劲风刮脸的痛楚,使得蜀道上的行人更加窒碍难行。
“爹?咱们要去哪儿?”女娃娃水一样柔软的声音,随着呼啸焚风的迤逦延伸至一望无垠的天际。
中年男子苍老面颊一凛,他掀了掀因为干燥而破裂的双唇,温温一笑,慈祥地回答怀中的女娃娃,道:“星儿,我们要上‘坐忘峰’。”男子拢了拢肩头上的披风裹住女娃娃,生怕娇嫩可人的她受到一丁点儿摧残。
“爹?上坐忘峰做啥?采药吗?可是星儿没看见爹爹背药篓呀,那就不是采药了对不对?”女娃娃斜仰着细嫩的小脸,偷偷探出半边红通通的腮帮子,一双连日月星辰都黯然失色的灿眸,瞬也不瞬的盯着中年男子瞧。
“星儿,爹要上坐忘峰求剑。”中年男子淡淡回道。垂下眼眸凝睇着怀中的女娃娃,他缓缓释出一笑,然而,这一笑却似尝到了风沙苦涩般,男子不由得皱起眉头来,眉宇之间尽是浓浓的深郁。
坐忘峰,一座路程虽然艰涩,但却能教天下英雄尽折腰的武林名地,大家趋之若骛、前仆后继来此的原因,乃是因为坐忘峰的主人无欲公子拥有一双鬼斧神工的巧手,凡是经他巧手所打造出来的兵器,每一把都是威震武林、叱吒风云的绝世神器!
“爹?求剑做啥?爹爹的一向手只拿金针和医刀不是吗?”女娃娃眯起了水漾盈盈的星眸,粉嫩嫩的小脸儿迷惑到不能再迷惑了。
“求剑保护星儿。”中年男子彷若轻叹,顾盼间隐约带着淡淡哀愁,黑眸默默地传递着一种几近无奈的讯息。
“爹?您要跟谁求剑?”女娃娃瞠大迷人的美眸,唇边漾着甜美的笑容,像个好奇宝宝打破沙锅问到底,一个问题之后又再衍生出另一个问题。
“无欲公子。”
“无欲?无欲公子……好怪的名字呀!爹,为什么他要叫无欲?因为他无欲无求吗?哇!那他岂不是可以当神仙了?可是不对呀,神仙的年纪应该很大才是,为什么不是叫无欲伯伯而是无欲公子?”女娃娃眨了眨浓鬈如折扇的长睫,一张小嘴儿吱吱喳喳的就是停不下来,一会儿惊叹,一会儿轻喃的模样实在可爱极了。
看着这张天真无邪的小脸,中年男子忍不住笑出了声,一张布满岁月痕迹的瘦颊堆起了笑容,一时间他忘记了忧烦。但可惜这样的心情未能维持太久,中年男子的笑容稍纵即逝,轻愁在下一瞬间掠攫他沧桑的脸孔。
“爹?那个‘无欲伯伯’会帮爹爹铸剑吗?”年幼无知的她自动改了对方的称谓,全然不知名满天下的天下第一铸剑师,其实不过是一名儒雅俊逸的少年,论年龄不过才大她十来岁而已。
“爹爹得求求他才知道呢……”语气充满了不确定性,也就是说男子根本毫无把握,想要天下第一铸剑师铸剑相赠谈何容易?
无欲公子虽名为天下第一铸剑师,可实际上他的作品并不多,年纪尚浅是原因之一,最主要原因还是在于他本人追求作品完美毫无瑕疵的坚持。
“哇!那个无欲伯伯这么厉害啊!连神医爹爹都要低声下气的求他?”女娃娃端出一副不敢置信的表情,水眸晶晶发亮,不加思索接下问:“可是爹,万一无欲伯伯不帮爹爹铸剑怎么办?爹爹没剑还能保护星儿吗?”
“傻孩子……”中年男子怅然一笑,伸手将怀中的女娃娃按进了胸腔,压沉了嗓音轻哄道:“星儿,先睡一下吧,路途还遥远呢。”
未来的事情谁都没有办法预料,一切随缘吧。
原来中年男子便是人称“药王神医”的司空药。司空药医术精湛高超、旷古烁今,当今世上无人能出其右,一双妙手回春不知从阎罗王手下救回了多少无命魂,说他是中原武林百年难得一见的医界奇才,那可是一点也不为过。
然,也正为如此,正道中人闻之色变的天魔宫宫主——玄幽冥,因为忌惮药王神医出神入化的精湛医术,唯恐他日后成为天魔宫统一中原武林的一大阻力,决定先下手为强、斩车除根,因而派出座下三大高手之一的“索命帖·尘玉萧”夺其性命,两人将在一个月后的午时,于天绝山顶上一决生死。
讽刺的是,此战的胜负其实早已判定,司空药必死无疑。
司空药不愿辱没“药王神医”之名,决定豁命一搏,而这也就是他为何坚持要上蜀山坐忘峰求剑的原因了。
只有藉助神兵利器的帮助,他才有机会力挽狂澜,转败为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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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途跋涉的司空药早巳气空力竭了,之所以能行步至此,全凭过人的意志力,所幸,皇天不负苦心人,终于让他熬到柳暗花明又一村了。
云雾缭绕,空气中弥漫着淡淡怡人清香,随即,忽见一抹优雅脱俗的蓝色身影踏着轻杳自信的步伐,从容不迫地云雾之中走了出来。
男子天生肤白,面如玉冠,气质高雅脱俗有如出世仙人,手中羽扇轻摇,快意挥洒,顾盼中偶尔流泄几许慵懒气息,剑眉轩昂潇洒,凤眼镶嵌星辰,温和内敛且带三分清冷,仅以一双冷眸看尽人间世态炎凉,唇薄如蝉翼,隐约勾扬,语丝彷若轻烟虚无飘渺。
“坐忘红尘心下染,笑卧人间任逍遥……”蓝衣公子爽飒的笑声于空气中轻漾了开来。
此人就是——无欲公子!传闻中的天下第一铸剑师?
司空药一愣,讶然全写在脸上,若非亲眼所见,打死也不相信传闻中的天下第一铸剑师,竟是如斯俊雅的翩翩少年,浑身上下完全找下到一丝铸剑师的气息,一身蓝衣整洁飘逸,彻底颠覆了世人对铸剑师印象。
他不是第一个露出这种表情的人,也绝不会是最后一个。
无欲置之一笑,淡然启口道:“阁下是谁?登坐忘峰所为何事?”语丝依旧轻淡,而且淡到像是风一吹便消散了般。
无欲终年不出坐忘峰,武林中的名人他泰半不相识,但由于每年上坐忘峰求剑的人多如过江之鲫,导致他想不增广见闻都困难,久而久之,人名自然也就听了不少,甚至连一些江湖轶事他都了若指掌。
“在下复姓司空,贱名不足挂齿,来此是为求剑,还望公子成全。”司空药因为抱着司空星儿所以无法拱手作揖,仅以颔首表达初识之敬意。
“原来阁下便是药王神医,请恕在下眼拙,失敬、失敬了。”无欲翮然一笑,拱手回礼的同时,无欲留意到司空药怀中的娃儿,一向清冷淡情的他,俊颜竟掠过抹稍纵即逝的讶然,好个晶莹剔透的娃儿哪!他暗叹。
很快地,无欲敛去了心中的波动,神色一如往常,平淡得像是个没有七情六欲的仙人,他问道:“神医求剑莫非是为了天绝山一战?”
“索命帖·尘玉萧”岂是易与之辈,单凭他无欲一剑就能挽回颓势吗?无欲不禁轻叹。
“正是。”司空药回道,佩服他冷眼明媚洞悉世情,更加欣赏他的快意潇洒,一语切入重点完全不拖泥带水。然,司空药万万没想到他的回答竟是——
“神医还是请回吧。”无欲语气虽然轻淡,但却是不容人置疑的果断。
是谁在说话……女娃娃鬈密如褶扇的长睫轻轻一颤,好生急着睁开星眸看清声音的主人。
“看在稚儿无辜的份上,请公子务必得答应老朽的请求!”司空药语气几近哀求。
“正因为稚儿无辜,所以在下更加不能替神医铸剑。”无欲虽语带双关,但司空药听得出来他心意甚坚。
铸剑相赠是害他,不是救他,无欲不愿做推波助澜的刽子手。
司空药不甘心向命运低头,振词反问:“公子何出此言?难道公子认为老朽必败?”司空药不能自己的轻颤,意识到自己坚强的伪装正在逐渐崩裂。
“在下绝无藐视神医之意,而是神医心中胜负已定,在下爱莫能助。”轻描淡写的语丝却暗藏毁天撼地之能。
“未到最后关头,鹿死谁手犹未可知!”司空药愤然吼道。
“神医何苦自欺欺人?带着稚儿退隐山林岂不更好?”无欲双眸温和平静,仅对着半睡半醒的司空星儿释出淡然一笑。
此时,司空星儿悠悠转醒,眼珠子覆盖着薄薄水膜,教她一时看不清蓝影公子的长相。
不片刻,好奇娃娃终于如愿以偿,看清楚蓝衣公子的长相,水眸不由得一灿,猛然倒吸口气,原本该随着视觉震撼惊呼出声的叹息,硬是鲠在喉咙里发不出来,司空星儿一反常态的安静了下来。
爹的脸有种说不出来的严肃,她好怕。司空星儿精致的五官凝皱在一起,幼小的心灵从未如此忐忑。
“公子要老朽弃战潜逃?”司空药蓦地瞠大了双目,声音颤得更加厉害。
“为了‘她’,神医必须如此。”无欲别具深意地望了司空星儿一眼,一向清冷的眸子隐约带愁。
司空星儿不知道这种眼神代表什么意思,她只知道他拒绝了爹爹,所以,她讨厌他!
“不!司空药一生光明磊落,绝不会苟延残喘!”司空药一身正气凛然,早已将生死置之度外。
“神医又何苦?名利如过眼云烟……”无欲一语未尽,司空药便先声夺人——
“公子当真不愿相助?”
其实,司空药又岂会不白明无欲的用心良苦呢?他若贪生怕死一点,或许就会听了无欲的劝,带着女儿一起退隐山林,可惜司空药车愿一死,也不愿做个畏首畏尾的缩头乌龟!
药王神医一生受人景仰,弃战潜逃必永受天下人耻笑,教他情何以堪?何况,躲得了一时躲不了一世。
以天魔宫的神通广大,不出三五年,必定能找到他们父女,届时不仅自己难逃一死,恐怕连星儿也无法幸免于难,既然天意如此,那他何不正大光明一战?哪怕是死也是死得有尊严哪。
“不是不愿,而是不能。”无欲言尽于此,平静无波的黑潭子流泄几近惋惜的轻愁。
他惋惜的是即将逝去的生命?抑或是感叹年幼失怙的她?
也许,两者皆有吧。
第一章
妖刀释一定是疯了,才会一直悄悄跟在她身后。
打从他在山下第一眼看见她时,他的眼睛就注定再也离不开她了,已深深被她那一张精致绝伦的小脸所吸引住了。但,为何呢?她只不过是一个发育尚未完全的小娃娃呀……
风起,云涌,雾渐浓了,日辉尽落了,残霞显得无限悲凉,天边一抹泣血樱红渲染得苍穹泫然欲泣,像是惋惜尘世间的变幻无常,也似是感叹江湖人无法挣脱的宿命。
天绝山,胜负已定,倒下的是一生行医济世的神医,独留下来的是索命帖的悼魂曲音,悠悠荡荡地弥漫了整个荒芜山间。萧音曲折幽怨,或泣、或嚎、或悲、或鸣,仿彿是为逝去的生命献上最后的巡礼,同时也是为了洗涤凶手一身杀戮的罪与罚。
忽然,一阵不敢置信的惊喊,从一名长相玲珑精致女娃娃嘴里进了出来。
“爹!”
风吹,发丝遮断她视线的刹那间,也几乎要夺去她的生息,司空星儿再也无法思考了,脑袋里面一片空白,昔日纯真的笑颜已经不复在,此时此刻的她只是一脸茫然的苦笑着,两眼空洞的睇视着,毫无意识的拖着因为长途跋涉而狼狈不堪的身躯,尽管浑身早就颤栗不已,但她仍然拖步走到至亲的面前。
紧接着,她的心支离破碎了,秀朗的月眉皱了,眼睛像被烈火焚灼过那样酸涩刺痛,泪水急涌出来,豆大的泪珠有如断线珍珠漱漱淌落,红润的樱唇也只余一色毫无生气的惨白,完全不能自己地狂颤着,几乎紧窒的咽喉颤巍巍地呼唤着至亲的名,虚弱地、飘渺地,甚至于,沙哑地,声如泣血。
“爹!爹!醒醒啊……”终于,她不知所措的伏在那具早巳失温的尸体上面嚎啕大哭,撕心裂肺的痛嚎。然而,再多的呼喊也唤不回已经逝去的生命,改变不了既定且残酷的事实。
蓦地!气氛骤变,一阵教人肝胆俱裂阴风袭来,空气中磨擦出阵阵尖锐刺耳的嘶鸣,声音由远而近——转瞬间几支飞旋的夺命银针破空而来,目的只有一个,那便是斩草除根。
眼见夺命针差几吋,就要没入司空星儿雪白的颈项,千钧一发,一道火红色的如光刀影,霍然跃入战局之中,但见神秘白衣人以气驭刀,划出一圈又一圈固若金汤的刀屏,护住司空星儿周身,急旋在半空中的红莲妖刀形同秋风扫落叶,“当当当”地!拦下了来人绵密的银针攻势。
夺命银针长三吋,针身细如雨丝,针尾处如黄蜂渗出剧毒,全数共九根,根根分明的插在司空星儿眼前那块湿濡寸草不生的泥地上面。
“你……”司空星儿猛然抬起泪眸,但却被眼前所见到的情景,骇怔得说不出半句话来。
男子手持红莲妖刀,刀芒刺眼,同时进射着红焰教人不敢正眼逼视,刀刃之处隐约噙着一道狭长红色血丝,逐渐与红莲妖刀融为一体,如残忍无道的噬血狂魔、来自无间炼狱的修罗使者,正在贪婪的吸吮着这抹怵目惊心的艳丽瑰红!
看到这里,司空星儿冷不防倒抽了一口气,瞠大了盛满泪水的星眸,一瞬也不瞬的凝睇着白衣男子。
一只诡谲异常的白色血纹面具罩面,由于看不见其真实长相如何,所以教人不由自主地,对他面具底下的那张脸孔产生莫大的兴趣。而他那一色如雪白的素衣,亦少了印象之中的超然脱俗,高大颀长的身躯直接将他整个人的肃杀之气推临至颠峰!
乌丝成墨纠缠在风里面,却是异常的冷魅孤绝,肩上系着的披风,被风吹得飒然作响,彷如一面飘扬耸立的旗帜,看来竟是那么的高高在上、不可一世,全身上下无不散发着一股狂霸之气,狂妄得教人不敢正眼逼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