漫步到济人堂后院,司空星儿独自坐在石椅上面发呆,不料一回神,石桌上那一撮柔软如丝绸的青丝,瞬间骇得她一时半晌说不出话来。
“这是……”她瞠大了不敢置信的美眸,连鬈翘如褶扇的长睫,都忍不住微微的颤抖。
她用颤抖的指尖轻触桌上那撮青丝,像是在鉴定什么似的,脑海里飞快地掠过一些片段如雪花纷飞……
魔魅狂霸的白影、深沉峻锐的隼眸、手持惊心慑魄的红莲妖刀、浑厚低沉且富磁性的嗓音,以及那一串犹如誓词般的语丝……
娃儿,跟我走,你的仇、你的恨,妖刀释替你报……
她记得当时他对她伸出了手,而她却转身飞扑到无欲的怀里。
天!司空星儿无措地摇了摇美丽的螓首,心痛了起来。
娃儿,我要你永远都记得我!记住,是永远!
他狂妄霸道的话语像个魔咒似的,整整禁锢了她十年皆不曾忘怀。
而这撮青丝不是随着他一起坠崖了吗?她困惑不解。
妖刀释……难道他还活着?
答案直剌刺的撞入她毫无半点心理准备的心扉。当下,司空星儿免不了又是一阵错愕,然而错愕之后的她心中反而扬起一阵急怒,不加思索便对空气大喊:“出来!装神弄鬼的算什么英雄好汉?你出来呀,妖刀释!”
夜无风,红芒益发刺眼,呐喊的人儿怒气昂扬,挑眉怒瞪,气氛一度降到最低点。
蓦地!一抹耀眼白芒瞬间取代了红焰,猝不及防映入眼帘的震撼,使得原本怒气冲冲的司空星儿竟然噤嚅无声了。
虽说红月诡谲,但,怎么样也比不上他那一身勾魂慑魄的白啊!
司空星儿一愣,瞬间,神魂仿彿不在自己身上似的,任由这抹雪白慑得她的双腿一软,身子摇摇欲坠。
“啊!”她惊呼,紧张得闭上眼睛,正当她以为身体就要和冰冷的地面做亲密的接触时,一双强而有力的健臂更快接住了她,使她免去皮肉之苦。
妖刀释健臂顺势一扯,司空星儿便整个落入他怀里。
“你、你究竟是人是鬼?”惊魂甫定,她睁开迷眩仓皇的美眸看他,紧张的结巴成语。
因为害怕,所以她双手紧紧攀着他,因为紧张,所以她完全不知道自己向来令人称羡的美丽螓首,正贴着他微微起伏的胸口。
两人的距离好近,几乎是近到逾越道德礼教了。
可惜司空星儿并未察觉,不然她哪容许自己这样放纵下去!
“你都听到我的心跳声音了,怎么还会问这种无知的问题?看来你的医术还有待加强哪,娃儿。”妖刀释邪眸一灿,开口竟然是气死人不偿命的调侃,面具底下的他笑意更深,想也不想便放纵自己逸出了朗朗邪恶的轻笑。
“你、你快放开我!”她恼红了娇颜,急着挣脱他的怀抱,无奈却像落入了铜墙铁壁般动弹不得。
如此亲密的举措,使得司空星儿心跳得更快,芙颊迅上染上醉人绯红。
“给我一个放开你的理由?”他慢条斯理的反问她,语丝彷若调戏,双臂始终牢牢圈箍住她,不给逃。
“可恶,男女授受不亲啦!”她气得大吼,生气的俏模样全落入妖刀释专注的闻眸里。
“这个理由无法说服我。”他无赖的说,没有放开她的意思,迳自拉拢披风裹住地,好像她是他的囊中物似的,霸道得不可理喻。
“那是你的问题,浑人!你还不赶紧放了我?”她每挣扎一分,身躯便更贴他一寸。
“呵……小娃儿脾气真大,小心这样辱骂救命恩人会遭天打雷劈喔。”妖刀释不但无动于衷,还非常故意的将怀里的人儿抱得死死,用实际行动来惩罚她的出言不逊。
“你诈死骗我十年,就算要劈也是先劈你!”她气炸了,十年的思念与不舍,转眼全变成忿忿不平。
可恶的他!该死的他!诈死骗她到底是何居心?如果是个游戏,那么这游戏的期服未免也太长了吧,
“你舍得我死吗?”轻佻的口吻勾撩起她更多的怒火。
“你是死是活跟我无关!”她倔强的回应。
她气不过地想,他死了倒好,因为这才不枉她为他立碑悼念!
“啧啧啧,瞧你这张小嘴伶牙俐齿的,还以为见到我没死你会很开心,没想到……欸,你呀你,口是心非,真是教人失望哪。”
妖刀释一迳以拇指轻点她红艳的芳唇,状似挑逗,其行为大胆妄为如骇浪般席卷了她,使得司空星儿当场又愣了下,一颗心不受控制的战栗,一种难以言喻的莫名滋味席卷了她。
片刻,她重新夺目理智,振词反问:“我几时口是心非?把话说清楚!”岂料微颤的声音彻底出卖了她,反而彰显得她欲盖弥彰、此地无银三百两。
“天绝山上的墓碑是你为我立的吧?”妖刀释不疾不徐的问,闇眸一丝邪炽若隐若现,魔魅的气质仿彿是浑然天成,不仅仅是慑人心魄,更是种不客人拂逆的笃定果决。
“……你怎么知道?”她声音微微颤抖,不打自招。
她立碑悼念他,这个秘密连无欲都不知道,而且,她甚至连为什么会想替他刻碑立墓的原因都不晓得,只知道全凭着一股傻劲与冲动,无畏风雨萧瑟,不惜翻山越岭,一个人独立完成了他的墓,等到碑上人名刻全后,她的一双小手也已是伤痕累累了。
“因为我看见一个泪娃娃,抱着刻有我名字的墓碑痛哭,她哭得伤心欲绝、柔旸寸断哪。”他低语,喉间逸出阵阵放肆的轻笑,指尖的进犯也从那两片艳若樱桃唇瓣,游移至她精致绝色的芙颊,短时间流连忘返、爱不释手。
她一定是疯了才会不排斥他如此无礼的举止!她懊恼自己居然不知矜持!
“你卑鄙!居然躲在暗处偷看!”司空星儿欲振乏力,因为双手早被他强而有力的一臂钳制住。
“是你太迟钝,怎能怪我?”他猛然俯首,阁眸近在咫尺,近乎真实的白色薄唇悬宕在她芳唇上方几许,吓得司空星儿顿时连大气都不敢喘一下,生怕大气一提四片唇办就会贴覆在一块儿。
那不过是假唇罢了,根本无需紧张!她告诉自己。
尽管如此,司空星儿还是屏住了气息,丝毫不敢大意。
“你把我耍得团团转,看我像个笨蛋似的你很高兴吗?”她战战兢兢道,一颗心七上八下的。
“没错,我是很高兴看见你像个笨蛋似的惦记着我、眷恋着我。”他的话潜藏着毁天灭地的威力,尤其是最后那一句“眷恋着我”,毫无疑问的,狠狠地震嗫了她,逼得她进退失据,方寸大乱。
“为什么?”闇眸一沉,他富磁性的嗓音有种醉人的魔力,像是世间上最美妙的旋律。
她关起心门,拒绝聆听他魔魅的声音,奋力一吼:“什么为什么?”她情绪激昂,导致芳唇移动几许,冷不防地竟贴上他栩栩如生的白色薄唇!
天哪!怎会如此?唇分明是假的,却又有着近乎真人的温度?
她神情恍惚的望着他邪魅的闇眸,不敢置信那一瞬间的亲密接触。
“为什么你这个小笨蛋肯为我流眼泪?又为什么要为我立碑?你我不过是萍水相逢而已,不是吗?”他低沉的嗓音喃出了认真的语丝,闇眸紧瞅着她水波荡漾的美眸。
“轰”地一声!她脑袋瞬间被炸成一片空白!
是呀,为什么?她会这么做一定有理由,可笑的是,她竟然不知道啊!
她垂下美眸,心虚低喃:“你救过我一命,立碑只是不希望你变成孤魂野鬼罢了。我没有别的意思,你不要想歪。”她知道答案绝对不止如此而已。然,此时的她实在是心乱如麻,根本无暇多想了。
“很冠冕堂皇的借口嘛,怎样?”妖刀释嗤笑道,咄咄逼人。“那么……那些眼泪又该怎么解释?”
“那些泪是为我爹而流,不是为你!”
哼!他不信。
“总有一天你会承认那些眼泪是为我而流的!”他信誓旦旦的昭告,一如十年前他要她永远记得她那样,再一次地,霸道狂妄的在她身上施了魔咒,牢牢圈套住她!而她,则完全没有反驳的余地。
“你……”她的心弦重重一震,被他不容人置啄的霸气震慑得语不成言,不能理解他怎能狂妄到如斯田地?
妖刀释冷然一笑,圈钳住她的双臂已然松开。
他松开她,她浑然不知,一直到她不小心触摸到他腰际那口红莲妖刀,纤指徒地被一股无名力量吸引住,她才真正意识到要从他身上跳开。
她讶然的看着他腰间的妖刀,感受到一抹刺痛从指尖蔓延开来……
这刀,好邪门儿哪!她暗自惊叹,却佯装出一副若无其事的样子,绝不让痛楚破坏了她的傲然!
孰不知妖刀释其实早就一目了然了,唇边直刺刺的扬起了道完美无瑕的笑弧,只不过碍于为面具所掩,司空星儿看不见罢了。
见他悠哉地收起石桌上的青丝放入怀里,司空星儿美眸不由得一灿,想到那撮头发可能躺在他怀里十年,心情便凌乱起来。
他为何那样守着她的断发?她迷惑,却不敢问出口。她黛眉微微一拧,正努力整理紊乱的思绪,然后才对他的深夜来访产生好奇心。
“你也是来找我看病的吗?”她的眼眸闪烁着轻愁,可惜却不是为眼前的他而愁。
也是?妖刀释是个聪明人,立即联想到那一色绝尘蓝影,终于知道她为什么看起来闷闷不乐的了。
哼,原来,“他”受伤了呀。
妖刀释笑声冷魅,带着点耐人寻味的况味,沉声反问道:“我看起来像是有病吗?”他醋意翻腾。
该死的她!心思全系在别的男人身上。他不允许!
“那你来做什么?”好吧,她承认刚刚的问题的确很蠢。
“来看你呀。”他低柔地道,轻佻的语丝撞入司空星儿的心扉,但邪俊的脸庞却无一丝笑意。
他来,原是想送份“大礼”给她,但是现在他已经没有那个心情了,所以连提都懒得提。
“无聊!”她扯唇骂他,藉此掩饰心里面的不知所措。
“你也是这么骂‘他’的吗?”他走近她,闇眸无情的逼视她,白色颀长的身影英姿飒然,浑身上下散发着一股骇悚妖氛。
“不懂你在胡说八道些什么!”她的眸,仓促地从他逼视的峻眸逃了开,完全是不战而败。
“你懂的。”他自信满满的说,探出长指轻佻地抬起司空星儿的下颚,一双深沉锐利的黑潭子,一瞬也不瞬地凝睇她这张无可挑剔的脸庞。
她震愣,强自镇定地说道:“夜深了,我要休息,你走吧。”
不再言语了,司空星儿提步便走。
“爱落红尘心不死,愿将此情寄蓝羽……”他若有似无的轻喃,成功的留住她渐行渐远的倩影。
果不其然,司空星儿步伐猛然一顿,怒气冲冲的折了回来。
“你怎么可以偷听我说话?”站定在他面前,盛满怒气的美眸狠狠瞅住他那一张血纹面具,不止一次地对他面具下的五官产生莫大的好奇,差一点点就要探出玉手摘下他的面具。
像他这样集狂焰霸气于一身的男子,面具底下的他,究竟该镶嵌着什么样的五官,才配衬托出他的狂霸?
妖刀释下予理会,迳自问道:“这就是你心情的写照吗?”
他眸光灼灼,司空星儿再次逃了开,只能藉由言词上的反驳来挽回颓势。
“是不是都与你无关!”不可否认的,他确实观察入微,她的心思他居然了如指掌。
“你的逃避只会害了他。”他的话别具深意,司空星儿当下就会意过来,她瞠目瞪他,咬牙道:“妖刀释你……”
一语未尽,妖刀释修长的温指已然按住她潋滥的芳唇,低沉的嗓音仿若宣誓一般,他缓缓说道:“我允许你恨他,但,绝不允许你爱上他!否则,后果自负!”妖刀释眸露狠芒,一字一句霸道得教人无所适从。
“我会再来,但愿下次见面你的答案不会令人失望呐……哈哈……”这笑声就跟他的人一样狂妄不羁。
可恶!他凭什么钳制她的思想?又凭什么威胁她?他凭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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妖刀释疾风般的身影在无人的树林中奔驰,背后一名身着艳红衣裳的女子穷追不舍,他分明可以轻而易举的甩开女子的纠缠,却始终没有这么做,反而故意让距离忽近忽远,拿捏分寸,收放自如,全凭他个人的喜恶而定。
倘若妖刀释是猎物,那么他身后的红衣女子便是猎人了,只不过她这个猎人似乎渐感力不从心了。
这也难怪,因为面对像妖刀释这种猖獗棘手的猎物,红衣女子纵使拥有一身的好本领,照样也是英雄无用武之地,一筹莫展。
想和他近距离交谈就必须以身犯险……女子暗忖。
蓦地!几道锐芒从女子袖里间急速窜出,绵绵不绝的毒针直逼妖刀释,意在挑起他的好斗之心,激他返身一战。
无奈妖刀释却只是抽刀飞旋挡退毒针而已,丝毫没有停下一战的念头。
“不准走!”见状,女子怒嗤一声,用尽全身力气振臂一挥,数不清的毒针瞬间如流星破空一般长驱直入,叫战之意甚笃!
“哼,无聊!”妖刀释冷冷一哼,不畏其势凶猛狠辣,手中红莲妖刀宛如秋风扫落叶,七分快意潇洒之中且带三分癫狂之劲,刀光针影轮迭交错磨擦出更多炫烂星芒,映耀得黑夜顿时彷如白昼一般,更加衬托出他那一色魔魅白影若即若离,玩世下恭的戏谑态势。
“原来狂人妖刀释,不过是畏首畏尾的胆小鼠辈罢了!”红衣女子持续叫嚣,毒针全数耗尽,于是急忙抽出蛇腰间的长鞭欲缠妖刀。
奈何事与愿违,但见他手中的妖刀利索快闪,总是教她希望频频落空,屡试屡败。
“好过你练冰心只会逞口舌之快呀,哈哈……哈哈哈……”月华下的他白影风姿飒然,笑声不止轻狂,王者气息更是浑然天成。
此时,映入练冰心眼帘的,绝对是一种不折不扣的震撼!
正是因为这般狂妄、这股气势凌人的王者风范,她,销魂脂·练冰心才会苦恋了他十余年之久,不惜将女子视为芳华正盛的青春全部投注在他身上。
这一个赌注,赌的是她的青春、她的心,代价是——一睹他那张活人禁止观赏的真面目!
她不止一次的告诉自己,也许在见过他的真面目后便不会再依恋着他了,因为她深信像妖刀释这样已经集狂妄自负、洒脱不羁于一身的男人,老天爷绝不可能再赐予他一张无懈可击的脸孔,面具底下的他必然是其貌不扬的,甚至是教人深恶痛绝的狰狞!只需看上一眼,她便可彻底挣脱他的囹圄,一颗心从此不再被他所束缚了。
“杀了尘玉萧,宫主绝对不会放过你!”练冰心潋滥的红唇进出阴柔的字句,警告的成份浓厚。
追逐片刻,妖刀释不知为何突然慢放脚步,练冰心转眼便追上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