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天都在早出晚归,几乎天没亮就起床了,晚上很晚很晚才回家。他的电话越来越多,也不跟以前似的,每天都会陪陪晴安,基本上回家了又再出去,开着车去学校实验室。
公司没了,但他们的生活质量方面依旧没有什么改变,陆屿白晚上回来的时候,经常会带一些香水包包给晴安,学校实验室的开销也没有就此降低。很快,实验室里就又有流传,说陆屿白这些日子不怎么去学校,是为了东山再起,重新拉拢资源。
这毕竟不是七年前,七年前陆屿白身无分文时,想过颓废,想过就此这样了。但现在不行,他结婚了,他需要保障晴安的生活质量。他是个男人,男人就需要在婚姻中承担着保护妻子儿女的责任。
所以陆屿白每天真的忙得团团转,诬陷他的那件事还是给他的名誉造成了极大的损失,这让他重新开启新的事业,遭受了不少的困难。
每晚陆屿白回家的时候,就已经很累很累,一两点钟。晴安似乎是睡了,他就悄悄地回到卧室。陆屿白总觉得最近晴安也变安静了不少,但是他太累了,上了床倒头就睡,也就没有仔细关注。
晴安问了秦雨,秦雨一听说她离婚还什么都不要,都要还给陆屿白,沉默了半天。
“我接过不少离婚咨询。”秦雨道,
“还是第一次,见到你这样的。”
“什么都不要。”
“……”
晴安哭着,内心揪着般的疼,
“我对不起他啊……”
“我好像,一直什么都做不好。我好像一直一直,都在伤害他。”
“做什么都在伤害,做什么都是在给他徒增累赘。从高三那年起,我好像就是块毒瘤,寄生在了陆屿白的身上,吸着他的血和营养,让他满身狼狈。”
“我不应该再继续耽误他了,我不应该再这样继续抓着他不放了。他明明那么优秀的一个人,在遇见我之前,是那样耀眼的存在。就因为,就因为遇见了我,人生留下了那么多的污点。”
“秦雨,我感觉我好像连‘爱’这个字,都没资格对他说了。我的爱只有累赘,对他来说只有负担。他应该离开我了,我们七年后就不该再重逢。那些东西我不该要,我也没资格要,那都应该是属于陆屿白的东西,我没资格离婚后还占据着……”
离婚协议秦雨那边在国内给晴安拟订的,因为他们结婚就是在国内结的,所以离婚,还是要回国。
这件事除了秦雨,晴安谁都没说,就连父母都也没有告诉。她觉得没脸告诉别人,都是她的不对。晴安其实每天都很难过,看到陆屿白每天劳累得倒头就睡,心里直泛酸。
渐渐的,陆屿白也有点儿察觉到晴安的沉默,他以为是不是最近忙事业忙到没怎么顾及上晴安,又让她伤心了。
他问晴安有没有什么想要的,给了她一张额度更高的卡。晴安抱着腿,坐在沙发上,沉默不语。陆屿白就把又从国内辗转好多次买到的各种毛茸茸大娃娃给她推出来,想着晴安喜欢这些东西,可能会让她开心一些吧。
“等陆叔叔忙完这一阵。”陆屿白抚摸着晴安的脸,把她抱在怀里,
“忙完了,陆叔叔空了,陆叔叔带你再出去玩,好吗?”
“我看你上次挺喜欢丹麦的,是喜欢佛伦斯他们家的小熊饼干吗?对不起啊,陆叔叔也不会烤小熊饼干的,要不明天早上陆叔叔给你烤一次试试?”
“烤的不好吃,不要怪陆叔叔。这些日子项目也不紧,你早上睡充足了,再起来上班。等起床的时候,就可以看到烤好的小饼干了。”
晴安低着头。
陆屿白一说,她就心里难过,越说越愧疚,她感觉自己就是不配得到陆屿白的好。眼眶一点点就红了。陆屿白见状,瞬间慌了。
她在他心中一直就是还是个孩子,好多事好多时候,她不愿意说,他也不知道该怎么猜。看着晴安眼睛红红的,陆屿白心里难受,想着是不是最近真的太忙了,让她一个人在家里太孤单了。
“那要不……你跟陆叔叔,白天一起去上班?”陆屿白捧着晴安的脸,有些不知所措,不知道该怎么去说话,尝试着让她不要太难过了。
“白天基本上都在西边,有时候也会坐飞机。坐飞机太累了,不过要是你跟着陆叔叔一起,这样晚上我们还可以在那边住一宿。”
陆屿白拿着旁边的嘟嘟猫,安慰着晴安,
“你看啊,上次你说那个店,又出了新品,感觉这次的这个后面翅膀比之前要大了一圈。晴安……你,你抱抱嘟嘟猫。你抱一下。”
晴安啪嗒啪嗒掉下了眼泪。
……
一个月后,陆屿白复了工。商业方面,他本身资本还是过硬的,他大概知道了上次的举报究竟是那些人干的,为了以防万一,以前的那些东西他都不要了,干脆重新启航。
他需要去英国一趟,谈一个融资。但是这大概需要接近两个星期的时间,陆屿白问请安愿不愿意跟他一起去,他可以给她在学校里请假。
晴安不去。
陆屿白其实这阵子心里有些晃晃的,他总觉得晴安哪些地方不对劲儿,但是又说不上来。去英国迫在眉睫,他也只能不再问她,她不去,他就嘱咐了一下办公室的人,让她们帮忙照看好晴安。
陆屿白一走,晴安在学校正常工作了一个周,每天也照常跟陆屿白视频,心情也看起来好好的。
第二个星期。
晴安突然跟物院那边请了个假,她请的很无征兆,回办公室拿了点东西,就走了。
完全看不出什么莫名的情绪。
秦雨那边说离婚协议已经拟订好了,但还是需要双方回一趟国。晴安问秦雨,陆屿白那边也会请律师么?秦雨有些艰难,她觉得陆屿白应该不会,但她其实更觉得,陆教授大概不会同意这个离婚。
晴安打电话时都是呆呆地,捏着手机,声音语无伦次,像是魂都被抽离了,看不清方向。
“……”
“我大概,两天后回去。”
“我会让陆屿白过来的。”
“你再寄一份离婚协议给他吧……地址我发给你。”
秦雨:“行。”
“只要你那边都能过来,一切都好说。”
晴安:“好。”
晴安找了个跟机场很近的出租屋,把自己的那些东西都搬了过去。她麻木的干着这一切,差不多把陆屿白别墅里她自己买的那些东西都搬走后,晴安订了一张回国的机票。
想了半天,晴安终是没有给陆屿白订。
陆屿白会同意离婚吗?
她不知道。
晴安抱着枕头哭了好久,可就算不同意,还是得离婚啊。她不能再继续这么耽误着他了,时间过得久一点儿,他一定会同意的。
总会……能消磨掉他的耐心的。
陆屿白从欧洲回来,回到家,发现晴安不在家。
因为回美国后,事情仍旧很多。陆屿白直接去了学校实验室,准备安排一下实验室的六期任务,再按照接下来的行程,去一趟纽约。
他从英国往回走的时候,特地绕道去了趟丹麦,买了晴安喜欢的小熊饼干。
暑假,学校也没什么人。空空荡荡的楼,只有科研楼各个实验室还灯火通明。
电梯门向两侧缓缓退进去。
不是周末,所以大家都在安安静静上班。
乌琪琪没想到老板回来了,她并没有收到行程。事实上陆屿白自打重新开始商业上的事情,乌琪琪基本上就半隐退了,陆屿白几乎都在跟商业那边的助理秘书联络。她只是一个小小的TA,插手不到老板学术科研以外的工作。
“陆老师……”乌琪琪喊了一声。
瞬时间,办公室内所有正在低头工作的博士生们,一个个都抬起了头。陆屿白往日也经常突然出现在办公室内,大家有时候该收东西收东西,该继续工作继续工作。这还是头一次,听到陆教授来了,纷纷目光聚焦过去。
像是有什么事情发生了,发生的很不美好。
晴安不在办公室内,桌面都收拾的干干净净。
大概去了学校别的地方?
陆屿白回办公室放一下包,推开门那一瞬间,乌琪琪忽然就停在门口,不继续往里进入了。后面的博士生们一个个伸长了脖子,在陆教授看不见的地方,悄悄打量着陆教授的神情。
有窃窃私语的。
“老板他……还不知道吧?”
“看样子是,不然怎么可能这么平静?”
“天啊,那你说老板要是看到了那个快件,会不会直接疯了……”
“到底发生了什么啊?我到现在都还没吃明白这个瓜,师母怎么突然就要跟老板……”
“嘘——别说了,别说了。低头低头。我感觉马上咱们办公室就要炸了……”
……
陆屿白的办公桌上,放着一个快件。
陆教授的快件,一般都是TA帮忙签收,大都是一些学校的东西,这半年来更多是晴安从国内网购的小可爱。
乌琪琪悄悄把门给关上了。
陆屿白连衣服都没有换,办公室的窗户都没有推,两个星期的离开,积下来的尘埃,在落日的余光下,浮起一层沙沙的白沫。
他垂眸,翻了翻那蓝白黑色的快件。
看了半天。
他忽然就笑了。
……
……
……
门一关上,外面的学生们完全就按捺不住八卦之心,激动的像是瓜田里的猹,双窜下跳。八卦之心全世界通用,更别说自家老板!本身陆教授跟小晴安结婚这件事,就足够震撼他们八百辈子,他们完全想不清楚这俩人为什么会在一起。
然而更更更震撼的是——
陆教授,似乎要被甩了。
因为那份离婚协议书是以晴安的名字寄过来的,陆教授的快件和晴安的快件还是有点儿区别,两个人填地址不一样。
晴安写地址是具体到科技大楼前面那条街,然后再是楼号。陆屿白则不会具体到街,直接是楼层以及门牌。
当时乌琪琪帮老板取快件时,看到【离婚协议】四个字时,直接以为自己是不是拿错了。然后又翻了翻写快件的地址,以为是老板要跟晴博士离婚。
却没想到,居然是,老板娘提出的!
大家都很想进去看看,想看看陆老板什么反应。
也是……蛮心疼的。
她们作为陆屿白的关门弟子,真的是看着自家老板,到底为了给媳妇儿一个好的生活。
有多么拼命。
他有多么的,爱晴安。
带着老婆最爱吃的小熊饼干,千里迢迢回来。
等到的,却是一纸离婚协议书。
乌琪琪作为最亲近看着老板和晴博士“恋情”的人之一,都在脑补着办公室里面,老板现在可能已经气疯了吧。
不一会儿,陆屿白突然从屋内出来了。
外面办公室的学生们连忙低下头去,拾起手中的事情。陆屿白出来倒了杯水,面容很正常。大家都在低着头,用眼尾的余光悄悄打量。
陆教授接完水后,就直接回了屋内,门却没关,外面的人都可以看到他的屋内。
那是很多人第一次近距离直观看陆教授的办公室,里面干干净净,很醒目的是桌子上那些毛绒娃娃。
陆教授坐在办公桌前,完全不像是受到了刺激,盯着前面的电脑显示屏。
屏幕上的光,反射到了他的脸面上,眼睛里。
屋内一片安静,明明那么平静,可渐渐的,所有人都感觉到了一丝寒意。是啊,大家都想起来了。
陆屿白真真正正生气的时候,就是这样。
一句话都不说。
一个字都不出。
“……”
恰逢门外有人敲门。
找陆屿白。
乌琪琪拿着文件,忐忑不安去找大老板签字。大家都用同情的目光看着她,乌助理简直欲哭无泪。
头一次这么不愿意当陆屿白的TA了。
陆屿白桌面上放着那本离婚协议书,似乎没有动一下。乌琪琪将那文件递交到了陆屿白的面前,大气不敢喘一下。陆屿白拿着笔在上面唰唰签了字,目光平静。
美女助理刚想要拔腿就跑,身后的大老板突然出了声。
“……”
“晴安什么时候请的假。”
“……”
“……”
“……”
乌琪琪一愣。
陆屿白语气平淡,语调平缓。
又重复了一遍,
“晴安什么时候请的假。”
“……”
乌助理:“额……”
“那个,七天前,6号……”
陆屿白:“很好。”
……
乌琪琪感觉自己的皮都快被屋内的窒息气压给剥离了,她忐忑忐忑再忐忑,终于离开了房间内。
不一会儿,陆屿白再次推开门,从里面走了出来。
他什么也没说,急匆匆从里面走出了办公室,手里拿着手机,和那份离婚协议书。
办公室的大门,“砰!”的一声被关上。
震的屋内所有人,心脏都快跳了出来。
……
陆屿白开着车,漫无边际麻木地往公路上走着。他嘴里夹着烟,一根接连一根的抽。陆屿白的烟瘾其实一开始不大,因为知道这个东西对身体不好。他早些年还是挺注重养生的,那个时候觉得自己还有一堆事情要做,要把父母留下来的家业壮大,要照顾好妹妹陆知言。
然而陆知言没了,那几年其实他还是有点儿痛苦的,但是他收拾情绪收拾的很快,一个人也要好好过下去,至少得对得起人生。
他不知道什么时候就突然这样了,就是从晴安出现开始,那一刻,他就感觉他什么都不想要了,就只想把晴安囚禁起来。那天在日本北海道,晴安不知道的是,那天他是带着手/铐去的。跟日本的海关那边打通了好半天的关系,拿了副手/铐,带了过去。
陆屿白想着,要是晴安不答应了,或者要跟安醒“重修旧好”,那么他可能真的就要疯了。他可能就会把晴安给拷回去,强上去,然后让她怀孕,多么下三滥的手段都用上,让她一辈子也别想再出去见到任何人。
他送晴安足环什么意思呢?
其实就是他内心深处,那一点儿最见不得人面的想法。他发了疯地赚钱想要好好养着他的妻子,他的小娇妻却在他日夜颠倒连轴运转的那些日子里,给他写出了一部史诗级巨作——《离婚协议书》。
很好,晴安。
真棒!
晴安最终收拾完了该回国办离婚用到的所有证件,她在A市订了个酒店,她不敢回家。也把手机里陆屿白的消息和联系方式都给拉黑了。因为也不敢面对陆屿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