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聿却是顿觉豁然开朗,身心都仿佛被洗涤过了一样。
他贪恋地想要打开她的唇齿,可她紧咬牙关,不给他任何可趁之隙。
陆聿有些失望的移开了唇,哑着嗓子道:“现在,知道为什么了吗?”
明锦愕然,天旋地转。
“我对你起了畜生不如的念头,我想把你一辈子留在我身边,我被这个念头折磨的快要发疯。”
“可你是妹妹,哥哥不能,不……”
话未说完,明锦就“啪”地打了他一巴掌。
陆聿被打的头一偏,嘴角竟是勾起了一抹阴恻恻的笑。
打的好,他是该打。
明锦捂着嘴,惊恐地看着他,仿佛听到了什么可怕的事情,飞也似的逃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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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锦:禽兽、畜生、你不是人
陆聿:哥哥是真不想做人了
皇帝:原来我才是你们play中的一环?!
第31章 落荒而逃
她走了。
院中传来嘈杂之声,似乎是婢女在焦急地追赶呼唤小姐。
陆聿平静熄灭了她房间的烛火,负手站在廊下,目送那个娇小的身影,一路抹着眼泪往府门外跑去。
他没有追赶,没有阻拦,就这样默默看着那道人影从视线中消失,也抬步离开。
夜色苍茫,月华洒落一地冷霜,落在他的脚步上。
李媪脚步匆匆,脸色焦急,在回廊拦下他的脚步,“公子,小姐跑出去了,这大晚上的,她是要去哪儿?你们是又吵架了吗?”
陆聿没有停步,“让她走吧。”
李媪面色担忧,看着他冷静离去的背影,觉得有些奇怪,公子明明很舍不得小姐,不想让她离开,此番怎么就这么轻易的撒了手?
她又去找到娄威,让他快带人把小姐找回来,大晚上的,小女郎孤身出门,别出了什么事。
娄威边应着,边让人去跟上明锦,自己又来问陆聿的意思。
陆聿趺坐于榻,一盏小烛闪烁着微弱的光。
他好似什么事情也没发生过一样,又在若无其事地翻阅公文,只是念珠在掌心无序地拨动着。
娄威走进来,“公子,要把小姐找回来吗?”
掌中念珠一滞,陆聿淡淡道:“跟着她,不用管她。”
娄威应了声是,看着陆聿的神色,总觉得怪怪的。
若是一般吵架,公子也不至于对小姐不管不问,原先还死活不让人离开,现在却放手的这般爽快。
他疑惑的退了出去,立刻带人去追小女郎。
*
明锦一路哭着离开了平南王府。
四顾苍茫,前路黑暗。
她跌跌撞撞,失魂落魄,偌大的天地间一时竟不知要去往何处。
原先的疑惑与不安,此刻终于得以解释,他不想让她走,他不让自己喜欢其他人。
他竟然,他竟然……
可他是她的哥哥,他怎么能对她生出如此卑劣龌龊的念头?她还有什么面目再面对他?她怎能再心安理得和他同居一屋檐下?
身后传来焦急的追逐与呼唤声,她转身,对追来的人道:“你们都别再跟着我了,你们回去告诉他,就说我走了,再也不会回去了!”
月光下,小女郎脸上泪痕斑驳,声调哽咽。
娄威脚步一顿,示意众人停步。
明锦转身,继续往前跑着,踏碎了一地清冷的月光。
娄威示意众人安静,默不作声的在她身后亦步亦趋地跟着。
夜色渐深。
明锦脸上的泪痕渐渐被风干,她一路漫无目的地逃离着,脚步纷乱。
她想去找父亲,可父亲肯定已经睡了,她不想让他这么晚还为自己操心。
她想去找她的爱人,可是他人在哪儿呢?
她仰头看着一片空旷的夜空,心中空洞怅然,天呐,她到底该怎么办呢?
不知不觉间,竟又来到了西直里的定北王府,大门紧闭,门前两盏灯笼被风吹的微晃,在暗夜中发出微弱的光。
她恍然松了口气,扑到大门前,用力敲着那朱红色的大门。
“开门,开门。”
王府内传出几声被打扰好梦后的叫骂声,一个老管家边吵嚷着边来开了门,看到门口的来人后,吃了一惊,“明锦小姐,怎么这个时候过来了?”
“我要见珠珠。”
她一身狼狈,哭的眼眶红肿,管家吓了一跳,连忙提着灯笼给她引路,请她入府,四下张望了一番府外后,才关上了大门。
娄威见小女郎进了定北王府后,提起的心算是落了地,抬手示意护卫们返回覆命。
贺云珠已经睡下了,听到婢女说明锦大晚上找来了,大吃一惊,胡乱裹上衣服便起了身。
厅堂中,小女郎孑然一身,发丝凌乱,双目红肿,裙摆和鞋子上沾满了泥污,狼狈不堪。
“祖宗,这又出什么事了,怎的搞得这般狼狈而来?难不成是你说了要搬出来,陆聿就大半夜把你给赶出来了?”
贺云珠扶着哭的凄然绝望的小女郎,脸色震惊,他也未免太绝情了吧?
明锦摇摇头,泣道:“珠珠,我现在就搬来跟你住,我不能忍受再跟他住在一个屋檐下了。”
贺云珠脸色不解,“又出什么事了?”
明锦哽咽着,眼眶红润,咬牙切齿——
“他就是个畜生!”
一语惊人,如雷贯耳。
贺云珠一副被雷劈了的表情,睁大了眼睛。
一旁的婢女们闻言,皆愕然闭嘴,大气不敢出,管家张大了嘴,手中的灯笼吧嗒掉在了地上。
贺云珠回神后,便捂住了她的嘴,给左右使眼色。
下人们会意,立刻都悄无声息地退了出去。
贺云珠搂着她的肩膀,把人带回了自己房间,二人坐在床上,明锦还在抽抽噎噎不停。
她执帕给她擦着眼泪,正色道:“阿锦,到底怎么回事?”
明锦自幼乖巧温和,与人为善,不会轻易放狠话,能被她骂作畜生,那陆聿一定是对她做了什么很过分的事情。
可以陆聿的品性,也不至于做出什么出格的事吧?
“他……”
明锦埋下了头,脸上滚烫一片,很是难为情的模样。
贺云珠不依不饶地追问着,明锦才边哭边简单跟她说了一遍晚上发生的事,把贺云珠听的是一惊一乍,一愣一怔的。
最后,明锦又指着自己的嘴唇,哽咽着,“他逼我嫁给皇帝,我不愿意,他突然就亲了我,我……”
明锦说不下去了,掩面而泣。
贺云珠瞪大了眼睛,以为自己听错了,捧起她的脸,让她直视着自己的眼睛,“阿锦,你再说一遍,他怎么着你了?”
明锦眼眶红润,一字一句,铿锵有力的控诉着——
“他亲我,他禽兽不如!”
贺云珠大张着嘴,听完她的控诉,呆滞片刻后,竟是哈哈大笑了起来。
“哈哈哈,不是吧,陆聿那么正经一个人,他竟然跟你表白了?他真敢啊,我以为他不喜欢女人呢!哈哈哈!”
没想到平时看起来那般端正自持,不动声色的一个人,竟然也有这般疯狂失控的时候。
明锦难以置信地看着她的反应,她还笑?她难道不该跟她一起骂那个禽兽不如的畜生吗?
她匪夷所思道:“他是我哥哥,他怎么可以这样对我?”
贺云珠拍拍她的肩膀,开导她道:“阿锦,你这么漂亮,这么可爱,你们住在一处,朝夕相对,除非他不是个正常男人,否则喜欢上你多正常啊。”
“可他是我的哥哥啊!”
贺云珠一本正经道:“阿锦,你们没有血缘,你姓崔,他姓陆,你是女人,他是男人。”
明锦抹着眼泪,抵触强烈,“我不能接受,他是我哥哥,他怎么能对我生出这般禽兽不如的心思。”
贺云珠憋着笑,拍了拍她的背,安抚着她惊恐的情绪。
的确,突然被一直视作亲哥哥的人表达爱意,她可能还是一时无法接受,对双方身份的变化无法适应。
“阿锦,他跟你早就不是亲兄妹了,而且分开了这么多年,你也会长大,会改变,早就不是他记忆中那个妹妹了。你们久别重逢,你对他来说,可能就是个全新的陌生女人,而不是妹妹,他对你生出男女之情也是正常。”
明锦沉默着,眼泪依旧吧嗒吧嗒掉。
贺云珠继续道:“我觉得陆聿应该是早料到你会有这个反应,害怕你不能接受这份感情,所以一直压抑着不肯说,想着给你找个好归宿,让自己也淡了心思,可你又这般不知好歹,这才把他逼急表白了。”
明锦沉默着。
贺云珠拍了拍她的背,宽慰道:“我要是你,有人爱我爱到愿意捧我做皇后,给我无边权势富贵,我肯定乐呵呵去做,再心安理得地驱使他给我卖命,你倒好,还不肯了?这好事儿,我怎么就遇不上呢?”
“可我有喜欢的人啊。”
贺云珠翻翻白眼道:“你就别想着那姓魏的了,他对你始乱终弃,不负责任,你还想他干什么?”
明锦眼眶红润,张了张嘴,却无力反驳。
“三条腿的□□不好找,两条腿的男人还少吗?你干嘛非吊死在那姓魏的身上?跟着他浪迹天涯,哪里比得上在平南王府吃香喝辣?”
明锦默然低下了头。
当初,她也是这般劝穆兰若放弃陆聿的,可到了自己身上,怎么就偏偏想不通呢?
想起她当时对穆兰若说出那番话的嘴脸,若让她得知了陆聿对自己的心思,那时的自己,在她眼中大约就是个得志猖狂的小人一般吧。
明锦心中愈发懊悔。
贺云珠起身从柜子里给她翻出一套自己的寝衣,道:“你说你,多大点儿事啊?胡人民风开放,魏国还没建国的时候,八大部落间兄弟、父子收婚都是常态,太祖皇帝的生母,还是他爹的儿媳妇呢,你们一对假兄妹算得了什么?”
明锦目瞪口呆,脸上一红。
“对岸南朝正儿八经的汉人皇室都没你迂腐,人家亲叔叔亲侄女,亲哥哥亲妹妹都能搞一起,你好歹也是勋贵陆氏养大的女郎,怎么汉人迂腐保守本性就是改不掉呢?”
明锦始终一言不发,换完衣服后,她直直趴在床上,一动不动。
贺云珠和她并排躺在一起,支着头看着还嘟着嘴的小女郎,调侃道:“他不就亲你一下吗?你就哭成这样,我还当他已经把你推到在床,就地正法了,来,我也亲你一下,多被人亲几下,习惯就好了。”
说着,就抓住她的肩膀,作势要来亲她。
明锦难为情地推开她的脸,在床上翻了个滚躲避她。
“别闹。”
仔细想来,她倒也不是因为被轻薄了才难过,更多的是她突然发现自己和陆聿再也不能自欺欺人下去,继续以兄妹关系相处。
她要失去这个哥哥了。
他们对于彼此只是男人和女人。
明锦一想到这里,心口就是一阵揪疼。
“好了,不难过了吧?”贺云珠摸摸她的头,像是在安抚小猫儿,“多大点儿事儿啊,过两天带你出去散散心,风一吹,就忘了。”
明锦不哭了,也不理她了。
*
夜深了。
陆聿吃了药,心跳慢慢平复,趴在案上昏昏沉沉的睡了过去。
夜风卷起竹叶,从窗外吹入,吹到他的梦中,带他回到了千里之外的朔州。
风沙吹在脸上,干烈烈的疼。
一望无际的荒芜四野上,远处的阴山连绵不绝,雄奇巍峨。
接连数日的奔波逃命,小女郎娇嫩的嘴唇□□燥的风沙吹的皲裂,她拖着他,一步一步往前走着。
“魏先生,翻过这片山,我们就能逃出高车部,回到云中城了。”
他受了伤,不想拖累她,让她丢下他,自己回云中城报信吧。
小女郎不肯,把他拖到一处山洞,和他一起倒在了地上,她缩在他身边,安详闭上了眼,“如果还能回去,你就娶我好不好?”
他棕眸微动,没有作答。
“如果逃不回去,我们就一起死在这里。”
他伸出手臂把她搂到怀里,心中自嘲,如果就这样死在这里,她至死都不知道自己是谁呢。
她还小,她还有着光辉的未来,他不能让她就这样死在这里。
二人依偎在山洞里,迷迷糊糊睡了过去,朦朦胧胧之际,他好似察觉到有人靠近他们,他想拿剑,全身却没有一点儿力气。
那人一身黑衣,面容不清,他来到他们身边,给他处理伤势,包扎伤口,全程没有说一句话,救了他之后,便默默离开了,还给他们留下了一匹马。
第二日醒来时,陆聿的伤已经好多了,他叫醒了小女郎,终于带她逃出了这一片荒原。
那一年,魏国征调六镇兵马,对依附于柔然的高车部落发动了第八次战争,俘虏六十万余民,安置在六镇边境为营户,再度瓦解柔然势力,高车六部至此臣服魏国,称臣纳贡。
那一夜的记忆已然模糊,他不知救他的人是谁,朦朦胧胧之际,似乎听到一声小女郎的呢喃。
“哥哥。”
此刻,他好似又听到了那清澈优美的呼唤。
“哥哥。”
陆聿猛然惊醒,睁开了眼。
窗牖大开,明月高悬。
他听到声音,以为是她回来了,实则只是窗外那一丛修竹被风吹动。
陆聿闭了闭眼。
她走了,不会再回来了。
娄威推门走了进来,汇报小女郎的行踪,说她已到定北王府,去找贺乡主了。
陆聿没有吱声,默然看着窗外那一丛修竹。
娄威跟着他的视线,以为他是想要关掉那扇窗户,便走到了窗前。
陆聿制止了他——
“就让风吹着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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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2章 撇清关系
这之后明锦都没再见过陆聿。
她走的匆忙,也没来得及收拾什么东西,只是她原先穿的、戴的也都是陆聿给她置办的,如今真搬了出来,那些东西竟也都又给他留下了。
其他的也就罢了,可要命的是,她那支白玉芙蓉簪竟也忘下了。
她想回去把簪子拿回来,却不知道要怎么面对陆聿,二人就这么僵持着,谁也没再先搭理谁。
立秋之日,定北王府来了一位不速之客。
三公主元季遥的马车在一群豪奴健仆的前呼后拥下,浩浩荡荡停在了王府门口,她的驸马虽然不行,可陆太后恐人议论她刻薄寡恩,给她的嫁妆却是最丰厚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