争鸾——昔在野【完结+番外】
时间:2024-11-14 17:13:03

  陆沅止蹙眉,“你这是什么意思?”
  一个计划在心中酝酿着,明锦下定了决心,“你是他的亲妹妹,以后,你就是我的妹妹,我有责任替他保护你,我不会让你去送死。我已答应了皇帝入宫,在我入宫之前,我们必须装作什么都不知情的样子,稳住皇帝。”
  陆沅止难以置信,“我告诉你这么多,你还是要入宫投入皇帝的怀抱?还要离开他,伤害他?”
  明锦摇摇头,“不,沅止,我们现在还没有跟皇帝对抗的能力,不能跟他撕破脸,那第三个知道陆聿是魏长风的人还在暗中窥视着我们,为了陆聿,我也必须入宫。”
  陆沅止不解。
  “由我入宫接近皇帝,你在宫外跟我里应外合,我们一起找出那个人,找出皇帝真正的心腹,将他的阴谋大白于天下。”
  陆沅止睁大了眼,“你……”
  “沅止,我们可以联手,一起拯救我们的哥哥。”
  *
  天色将明。
  沅止离去后,明锦复又来到陆聿屋中。
  他体内的毒素逐渐排出,太医刚给他的伤口换完药离去,榻上昏睡的男子脸色苍白,微蹙的眉峰带着抚不平的愁思。
  她看着陆聿沉静俊朗的面容,想起他提起屠刀,沉沦炼狱,想起他带着自己亡命天涯,满身伤痕,不由泪落纷纷。
  曾经那惊才绝艳,光风霁月的天之骄子,如今竟堕落到那无边黑暗的深渊里沉沦,那曾经明亮单纯的眼睛中,也染上了一层化不开的淡漠阴翳。
  她想要帮他,把他从深渊里拉回来,无论付出什么代价。
  明锦轻轻躺在了他的身边,像一个脆弱的孩子,手臂勾着他的肩膀,依恋的靠着他。
  哥哥,以前有你守护我,现在换我保护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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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4章 别离开我
  明锦养的蛐蛐跑了。
  那是哥哥怕她无聊,入宫前抓给她,陪她玩儿的。
  哥哥今年入宫伴读,五日才能归家一回,她等的无聊,只是想打开竹笼看一眼,可蛐蛐却从笼子里跳到了她的手上,下一刻,就跑进草丛看不见了。
  明锦难过的直掉眼泪。
  兰陵长公主把她搂在怀里,边给她编著新的小竹笼,边哄她道:“都怪那笼子不结实,让蛐蛐跑掉了,阿娘再给芝芝编个更结实的笼子,让它再也跑不了。”
  明锦点点头,绽开了甜甜笑脸。
  等到陆聿从宫里回来这一日,明锦迈着小短腿,一路小跑着飞扑到他的怀里,胖乎乎的小手臂紧紧抱着他的腰,仰头甜甜唤他,“哥哥。”
  陆聿张臂把那甜甜糯糯的小团子拎了起来,刮了刮她的鼻子道:“哥哥不在家的时候,芝芝是不是又哭鼻子了?”
  明锦鼓鼓嘴,难为情的把脸埋在他的颈间。
  陆聿抱着妹妹,一起去见母亲。
  兰陵长公主难得清醒,她编著笼子,含笑看着陆聿道:“芝芝的蛐蛐跑了,晚些儿你再给她抓了来。”
  明锦也在他脸上亲了一口,勾着他的脖子撒娇,”哥哥,给我抓蛐蛐。”
  陆聿看着玉雪可爱的妹妹,心里软成了一团,他捏了捏她的脸,带她去了后花园。
  晚间,两个小人影趴在草丛里,认真听着蛐蛐的叫声。
  兰陵长公主坐在亭上编笼子,看着一双儿女在草丛中嬉闹,嘴角含笑。
  明锦看到一只硕大的蛐蛐,兴奋地在草丛上爬来爬去。
  陆聿看准时机,一个猛子扑了上去,把蛐蛐抓在了手心。
  明锦开心的直拍手。
  这一次,陆聿给她捉了一只更大,叫的更响的蛐蛐,关在阿娘编的笼子里,让它再也逃不出去。
  后来,陆聿就总会做梦,梦到阿娘的笼子,他和妹妹像两只蛐蛐一样被关在里面相依为命。
  有一日,妹妹从笼子里爬了出去,他在后边一直追着、喊着妹妹回来,可她却像那跳出笼子的蛐蛐一样,一转眼就消失在草丛的深处,再也看不见了。
  阿娘没了,妹妹走了,只给他留下一个笼子。
  他一个人,守着里边的蛐蛐,每日听着它的鸣叫,从天黑到天明……
  画面一转,他又看到母亲平静柔和的面孔,微凉的手指贴在他的额头。
  “聿儿,该醒了。”
  陆聿眉峰紧蹙,陷入梦魇,不能自拔。
  “阿娘……”
  东方泛起了鱼肚白,朝阳从窗格洒在榻上相依偎的两个人身上。
  明锦听到他在喊娘,猛然惊醒,抬头看着榻上被魇住的男子,轻声呼唤着他。
  “哥哥,哥哥醒醒。”
  陆聿听到呼唤,用尽全力睁开了眼,小女郎趴在他的床头,担忧的神色映入眼中。
  窗外蛐蛐声叫的聒噪,他便以为自己还在做梦,不然,怎么会看到她的幻像?
  “妹妹。”他意识昏沉,抬起冰凉的手指,想要去触碰她的脸颊,“别离开我。”
  明锦心里一揪,握住他的手,柔声安抚着他,“哥哥,我在这里。”
  陆聿安心闭上了眼,不愿从妹妹还在的美梦中醒来。
  明锦蹙了蹙眉,怎么又睡过去了?
  她看着他的睡颜,叹了口气,现在,她竟然只有在他不清醒的时候,才敢露出几分关心的模样。
  给他掖了掖被子后,又来到偏厅跟太医们询问情况。
  徐迁入内把了把脉,说情况已经稳定下来了,只是毒药都会有些致幻致昏的作用,清除的过程人是会昏沉虚弱一些,需要多休息,再吃上上几剂补气安神的药便好了。
  开了药方,吩咐了两个小医正去熬药后,徐迁便要告辞回宫跟皇帝覆命。
  明锦点点头,让下人们相送。
  ……
  近午间的时候,陆聿才悠悠转醒。
  昏睡了一天一夜,脑子还是昏昏沉沉的,他看着四周的陈设,这是他自己的房间?
  陆聿掀开被子,坐起了身子,准备下榻时,肩膀上的伤顿时疼的他倒吸了一口凉气,他看着包扎完好的伤口,微微蹙眉,也不知自己昏睡了多久。
  “你醒了。”
  明锦端着药走了进来,看着坐起身的男子,脚步顿了一下。
  陆聿闻声抬头,看着明丽娇艳的小女郎,眼底闪过一丝愕然。他以为自己还在做梦,闭了闭眼,再睁开时,小女郎的身影依旧。
  这一次,不是梦,她真的在这里。
  “你怎么在这儿?”
  明锦端药的手指攥了攥,现在还不能让他知道自己陆沅止的计划,那暗中窥视他们的眼睛还没有找到,她此刻和陆聿相认,是把他们双双都置于危险之中。
  她的神色一如既往,做出一副什么都不知道的模样,一脸淡然道:“陛下让我留下照顾你,哥哥,你该吃药了。”
  陆聿神色黯了一下,自嘲一笑,果然,他为元晔挡了这一剑,元晔定是心里愧疚才让她留下照顾他。
  而她,也不过是奉了皇命,不是心甘情愿。
  “他让你留下你就留下?”
  明锦边给他倒药边道:“你是我的哥哥,我应该照顾你。”
  陆聿冷冰冰道:“我不是你哥哥。”
  明锦神色无异,端着药走到他的床边,“吃药。”
  陆聿没有接药,避开她的视线,沉声道:“如果你不愿意留下的话,可以走了。”
  明锦看他那任性的模样,心里不由好笑,就把药碗放在床前的檀木几案上,背对着他,漠然道:“本来你的死活也不关我的事,你既然醒了,想来已是大好,我这就入宫向陛下覆命,你好自为之。”
  起身时,腰间的绦带扬起,那轻薄柔软的带子轻轻从陆聿的的手背上滑过,柔软的丝绸触感,好似那年轻娇嫩的皮肤在指尖绽放。
  陆聿低眼看着那绦带一寸一寸从自己手背滑过,鬼使神差的,翻手攥住了她的绦带。
  明锦身子一僵,回头看着他拉着自己绦带的手,那两指宽的两条带子在他指尖缠绕。
  她攥住另一端,扯了扯,可他丝毫没有要松手的迹象。
  “放手。”
  陆聿不放手,无声望着她,面无表情。
  明锦回望着他,亦是一言不发。
  “你是不是很想让我去死?”陆聿自嘲,“因为我让你恶心、生厌,所以要离开、要逃避我?甚至恨不得我一死了之,再也不打扰你的生活,是吗?”
  这话听的明锦尤为不喜,不知何时他竟也变得如此刻薄,反驳道:“如果我真要逃避你,根本不会留下照顾你。如果我真要你死,为什么还要追上去给你找解药?”
  陆聿唇角勾起一抹讽刺的冷笑,那天他受伤的时候,她分明连看都不想多看他一眼。
  “你去追那刺客,不是因为他是你心心念念的那个人吗?”
  明锦一怔,这才恍然大悟,他这一醒过来就对自己冷言冷语的态度,原是在介怀那天自己丢下他去追了‘魏长风’。
  他是吃自己的醋,还给自己较上劲儿了。
  她心里莫名觉得可笑,故意反问他道:“哥哥,那个人究竟是谁,你心里不清楚吗?”
  到底是不是她的意中人,他自己不知道吗?
  陆聿一怔,脸上神色变幻。
  明锦看着他,继续道:“他若是我的意中人,我怎么可能会认错他?我就算没见过他的容貌,也不会错认他的身形,我当时就知道刺客不是他,哥哥,你不是很清楚是谁在假扮他吗?”
  陆聿眼底微动,和她的视线对上的时候,竟不自觉地缩了缩身子。
  明锦手指挽着绦带的另一端,走近他,把握在他手心的绦带从他手中拿走,目光在他身上游走,怎么先前被他抱住的时候,就没认出他是他呢?
  “她是你的亲妹妹,她不想杀你,你不是也一直在找她吗?”
  陆聿攥住她想要抽回绦带的手指,盯着她的眼睛,“她在哪儿?”
  刚问出,便觉得不妥,恐她又要多心,以为自己有了真妹妹,就不要她了。
  明锦若无其事地摇了摇头,如果陆聿知道了当年的真相,知道沅止是被先帝暗害,而他还被皇帝蒙蔽,为他杀了那么多人,做了那么多事,他会痛不欲生的。
  她只有暂时离开他,做出恐惧逃避的模样,才能降低皇帝的防备,暂时保全陆聿。
  如果现在就告诉他一切,他若因此跟皇帝翻脸,反倒是把他置于危险之中。
  “不知道,她把解药放下就走了。”明锦下定决心,脸色淡然,“哥哥,她回来了,我该离开了。”
  陆聿手指攥了攥,拉住她的手,不许离开,“她是她,你是你,她就算回来,你也可以留下。崔明锦,你为何要这般对我避如蛇蝎?”
  明锦轻轻地道:“哥哥,你是天上月,而我不过是草木之人,月光或许曾经照亮过我,但也只是短暂的明亮了一下。我们之间的距离太遥远了,即便没有兄妹身份的束缚,我们的家世差距也没有在一起的可能。我现在要去追逐太阳了,只有太阳才能让草木茁壮成长,我已经决定要入宫了。”
  追逐太阳。
  陆聿听她这话,犹如被泼了一头冷水,沉声道:“不怕烈日灼身,阳光刺眼吗?”
  明锦抿了抿唇,狠下心道:“那也总好过在阴暗中前行,不见天日吧?”
  陆聿心口抽抽的疼,眼底浮现一层阴翳,第一次为接下魏长风这个身份,只能永堕黑暗而感到后悔。
  他紧攥着她的手,道:“所以你从始至终介意的都是我们曾经的关系?你觉得我们曾是兄妹的关系会让我们被被世人唾弃、谩骂,所以害怕,逃避,连试一试都不敢?”
  “没错——”明锦心里疼,嘴上还是一字一句道:“不伦的恋情,是不为世俗所容的,是会被神佛惩罚的,哥哥不也信佛吗?”
  陆聿脑中轰然一声,那一年在无顶寺对她说的一句句话,最终竟又化作一把把利剑,刺入了他的胸膛。
  “不为世俗所容?”他冷笑着,“那你和他又何尝不是?难道你和魏长风就很光明正大吗?”
  明锦猝不及防被他问到,一时哽住。
  “你有为了他和天下人对抗的勇气,却没有和我一起面对世俗非议的勇气,如果你可以为了一个恶贯满盈的杀手与全天下对抗的话,那为什么我们不可以?”
  明锦睁大了眼睛。
  下一刻,陆聿攥着她手腕的胳膊一用力,就把她揽到了怀里,翻身把她压到了榻上。
  明锦猝不及防,看着离自己越来越近的脸,推着他的身子,斥道:“陆聿,你疯了吗?”
  “我没有疯,我很理智。”
  陆聿冷静道,浅淡的棕眸中翻滚着浓烈的欲望。
  “崔明锦,我想要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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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5章 渡人自渡
  一片阴影笼罩下来。
  她的绦带被他攥在手掌绕了几圈,只要轻轻一扯,衣裙就会尽数散落。
  陆聿沉重的身子压在她的身上,冰冷的唇落在她的耳后。
  明锦全身颤抖,意识到他想做什么后,情急之际,用尽全力推开了他,从榻上翻滚到地上。
  陆聿被她反抗时勿碰到了伤口,疼的咬牙,重重倒在了榻上,伤口上的纱布又隐隐泛出血迹。
  明锦心有余悸的从地上爬起来,看着木然倒在榻上的陆聿,痛心道:“都伤成这样了,你就不能安分一些吗?”
  陆聿茫然躺在榻上,眼睛看着天,入定般默然不语。
  明锦整理好衣服,看到躺在床上一动不动的陆聿,心里一咯登,他还有伤呢,怕不是又撕扯到伤口了,便又下意识爬到榻上查看情况。
  二人四目相对,明锦移开视线,看到那伤口又渗出了血迹,便把他扶起来,准备给他重新上药包扎。
  不想上一刻还把她按倒在床的陆聿,面对她此时的主动关怀,竟是一把推开了她。
  “你既厌恶我碰触你,那你也别碰我。”
  明锦一懵,被他气的是哭笑不得,“你这是在跟我耍小孩子脾气吗?你怎么也变得这么幼稚?”
  陆聿默不作声,似是在为自己刚刚的一时冲动而不知所措。
  明锦看着他那模样,没再靠近他,而是转头吩咐小医正过来给他重新包扎。
  小医正闻讯儿入内,小心翼翼取下了渗血的纱布,露出那被微微溃烂的伤口,本来剑伤不深,只是一个小创口,可因毒素的腐蚀,伤口便蔓延溃烂了一大块。
  明锦看着他半裸的上半身,想起自己也曾怀疑过他的身份,那时看到他毫无伤痕的皮肤后,便打消了疑虑。现在想起来,大约是当年他离开之时,就下定了决心和自己分割,不知用了什么法子,把那些伤痕都给抹去了。
  她心里很不是滋味,去掉那些疤痕所受的痛苦,必然不会比他受伤的时候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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