围观的群众眼睁睁见证了这位柳府的诰命夫人,有着击败清河公主这样战绩的神奇存在,竟就这么在众目睽睽之下,被一下又一下掌嘴掌得什么都不是。
最后,还被关进牢里。
“啧。”众人忍不住咂舌。
“谁说黎家彻底完蛋了的?瞧见没有,不出手而已,一出手,一个这般厉害的诰命夫人就完蛋了!”
“那些可着劲要埋汰黎家的人,不知道这会子吓尿裤子了没有!”
“百足之虫死而不僵。到底是从先帝在位时便跟随的肱骨之臣,黎府即便被抄家,即便黎家那个太子妃真的被废,也不至于一蹶不振。”
“就是。再说了,之所以要废太子妃,不就是因为她不孝顺吗?说起来,不也是在替黎家的人寒心?”
——
周府。
黎半夏与周景之在灵前烧纸,突然见朱姨与朱玉翠母女一起进来了,后头还跟着陈神医。
“夫人听说了没有?宫里派人惩治柳陈氏那个老虔婆,掌嘴一百!她先前这般谋害夫人,可算是老天开眼了!”
“听你们说才知道。”虽是这么说,黎半夏脸上却无任何意外之色。
陈神医有些好奇地盯着黎半夏看了好一会,这才摸了摸胡须,问道:“瞧周夫人这神色,难道早就料到宫里要发落柳陈氏?”
黎半夏没说话,算是默认了。
陈神医越发困惑了,问道:“我实在想不通,夫人怎么会这般肯定,你与柳陈氏这般争端,宫里会为你出头惩治她?周夫人可否为在下解惑?”
黎半夏道:“陈神医说错了,宫里并没有为我出头。”
陈神医:“嗯?怎么不是为你出头?”
黎半夏:“我只是知道宫里要发落她,提前找上门去,殴打她一顿。有冤报冤,有仇报仇。”
陈神医愣了一下,随即便明白过来了,忍不住赞了一句:“甚妙!如此一来,旁人都会以为太后是在为你撑腰,便不敢轻视你!”
越想越觉得有理,自己方才不也以为宫里是在替黎半夏出头吗?
说话间,管家从外头跑了过来。
“夫人,外头来了一波宾客。”
黎半夏闻言眼睛亮了亮,自从府里挂白开始,虽然周景之费了心思揽宾客,然而,每次来的不过三五个,何曾用过“一波”这个数量词?
果然这波狐假虎威颇有成效啊!
黎半夏心神一震,站起身来道:“我去迎一迎。”
周景之也跟着起身,紧随其后,“我陪夫人一起。”
俩人并肩往外走去,周景之侧头看向黎半夏,忍不住道:“夫人胸中有丘壑,如今宾客纷纷,倒是我之前白担忧了。”
“不至于,还是要多谢郎君此番奔波。”
如果没有周景之,前期的灵堂上一个宾客也没有,场面也忒难看了。
周景之眼睛亮了亮:“既是如此,夫人有此谋划,怎么不提前知会我一句?”
黎半夏瞥了他一眼,忍不住揶揄道:“学你嘛,一问一答。不问不答,问了也不多答。”
周景之一愣,“我……我不是已经再改了吗?我之前已向夫人承诺过。”
黎半夏挑了挑眉:“如此,我以后便不学了。”
周景之:“多谢夫人。”
这一次来的宾客比以往加起来还多,纷纷到灵前吊唁。
只是,这狐假虎威能唬得住旁人,却唬不住知晓她根底的太子殿下。
不过,黎半夏是什么人,逮着羊毛就要薅的,趁机又来了一波狐假虎威,让人以为太子殿下是专程来祭拜的。
“殿下的孝心可嘉,大伯母在天之灵必会感念您。”黎半夏将香递了过去:“殿下千金之躯,不好屈尊。上几柱香聊表哀思便够了。”
周元茂到底没好意思拒绝,接过香在灵前拜了几拜。
这让前来吊唁的宾客激动极了,毕竟这和太子一同进香的机会可不是人人都有的。
上完香,周元茂不愿再耽搁,黎半夏也知道他的态度,便去了旁边的花厅单独招待他。
周元茂劈头盖脸便是一顿叨叨叨,带着几分气急败坏,责怪她真的把黎大夫人带回来安葬了。
黎半夏猜到太子周元茂应该是挨了太后的责骂,面上却装出一脸错愕的模样。
“不是太子殿下答应民女的吗?”
周元茂哑口无言,只能宣布正事。
“太后有旨,丧礼须在三日内完毕。”
太子周元茂走后,黎半夏犯了难。三日内要举行丧仪,虽然如今有了宾客,可傧相与点主官的人选都没定下来。
正一筹莫展,却听管家又过来禀报。
“小郑将军来了!”
黎半夏眼皮一跳,小郑将军?
他怎么来了?
秋梨闻言手上的动作一顿,春桃更是差点把茶盏都摔了。俩人还不约而同往周景之的方向看了一眼。
周景之原本没在意,但是这主仆三人的反应着实微妙。他忍不住问道:
“小郑将军是何人?”
问完之后,周景之愣了一下,隐约有点印象,“小郑将军”这几个字,好像之前在何处听过。
第45章 痛斥
黎半夏自然是知道这位小郑将军——郑连溪的。
毕竟是差一点点就要定亲的对象, 当初黎家与郑家打得火热,原主对他也有好感,若是黎家没有遭抄家之祸, 黎半夏此时已经嫁给他了。
不过, 黎半夏对郑家并半分无好感,黎郑两家原本交好,可是黎府获罪后, 郑家立马撇清关系,对外只说平日都是黎府主动贴上去的。
堂堂将军府, 一点气节都没有。
而按照原书的说法,不管是郑家, 还是眼前这位小郑将军,直到原主被磋磨至死,他们都没有伸出援手。
眼下过来,莫不是见了太后替她撑腰,误以为黎家要翻身了?
黎半夏不动声色地打量着这位让原主倾心的人。模样确实不错,难怪在京城的公子哥里算是炙手可热的存在。不过,比起某人来说, 还是差了那么一丢丢。否则, 被念芙郡主惦记的就该是他了。
“小郑将军来了。”黎半夏语气淡淡。
郑连溪细细地打量着黎半夏, 眼底满是复杂之色, 好一会,他才幽幽道:“半夏妹妹瘦了。”
黎半夏:“不知小郑将军今日有何贵干?”
郑连溪眼底闪过一抹受伤之色:“半夏妹妹和我生分了。”
黎半夏:“……”
郑连溪一脸歉意道:“半夏妹妹是怪我来晚了吗?之前黎丞相在庆功宴上求皇上替你与旁人赐了婚……我……我实在难受……家里又不许我闹,便去了外地散心。在外地消息闭塞,听闻黎府遭难后日夜兼程往回赶, 昨夜才归京。”
他言辞恳切,面色认真, 黎半夏一时也辨不清究竟是真是假。
不过,是真是假也不重要。
“半夏妹妹,你受苦了。”
“小郑将军言重了,你我非亲非故。况且我已成亲……”
“那样不堪的人怎么配你?”郑连溪眼底染上了些许疯狂之色:“半夏妹妹,你跟我走吧!”
不待黎半夏说话,身后传来一道凉飕飕的声音。
“小郑将军这是何意?是要将我夫人带去哪里?”周景之朝这边走了过来:“夫人怜我身子弱,向来与我形影不离的。小郑将军若是要带我夫人走,免不了要把我也带上。”
郑连溪一脸诧异地看着眼前的人,不是都说黎丞相给半夏妹妹寻了个腌臜不堪的人吗?眼前这人为何是一个眉目清朗的俊公子?
“你……这……他怎么……”太过震惊,郑连溪连话都说不完整了。
“小郑将军不认识我?”周景之挑了挑眉,朝黎半夏道:“还请夫人引荐。”
黎半夏只觉得哪里怪怪的,却还是硬着头皮介绍了。
“这位是将军府的小郑将军。”
“这位是周郎君。”黎半夏顿了顿,终究还是补了一句:“是我夫君,周景之。”
郑连溪明显感觉到,对面那个叫周景之的男人嘴角的弧度上扬了不少,颇为刺眼。
“原来是周郎君,幸会。”
“幸会。”
然后,场面就这么僵持下来,三人都不说话。
周景之一看这架势,立马开口送客,:“念经师傅说有个仪式要开始了,我和夫人需得过去,便不留小郑将军闲聊了。”
说着,伸手便拉住了黎半夏的手,“夫人,咱们走吧。”
指尖突然被握住,黎半夏惊了一下,到底不好在外人面前落周景之的面子,她没有将手抽出来。
“嗯。那走吧。”
郑连溪看着俩人牵着手相携离去的身影,胸口猛地一钝。
“半夏妹妹。”郑连溪追了上去。
“还有事?”黎半夏侧头看向他。
郑连溪踌躇了好一会,眼看周景之又要开口送客了,他终于一咬牙,下定了决心。
“我……我听说半夏妹妹在找丧礼的点主官?”
周景之皱眉:“你不会是想毛遂自荐吧?”
郑连溪摇头:“我是晚辈,哪有这个资格?我是说若是半夏妹妹需要,我便请我祖父来当丧礼的点主官。”
周景之:“你能做得了你们将军府的主?”
郑连溪不理会他,只看向黎半夏。
“半夏妹妹放心,我一定会说服祖父的。”
郑连溪胸有成竹,郑家与黎家一向交好,只要他稍作劝解,祖父一定会答应的。
“半夏妹妹静候佳音便好。”
郑连溪等待着黎半夏的反应,然后,他终于看到黎半夏将手从周景之的掌心抽出,朝他拱了拱手。
“如此,便多谢小郑将军了。”
郑连溪眼底闪过一丝得逞的亮光,正要说什么,却见那只碍眼的手再次握住了黎半夏。
“夫人谢早了。”周景之颇有几分阴阳怪气道:“我们时间紧张,小郑将军若是办不成还是尽早知会我们才是。”
“那是自然。”郑连溪底气十足:“成与不成,今日便会给准信。”
周景之侧头看过来,两个男人的视线在空中交汇了一瞬,仿佛有无形的刀光剑影闪出。
“如此甚好。”
——
柳太傅刚出京郊的驿站便收到了京里来的递,让他火速赶回京城。
“实在抱歉,家中孙儿病危……”柳太傅急得满头大汗,刚想拒绝,便被身旁的小厮一阵剧咳打断了。
柳太傅会意,知道这是小厮有话要跟他私下说。
“公公稍候。”
柳太傅和小厮来到一侧。
“何事?”
“陛下降旨召大人回京,大人还是不要拒绝为好。”
柳太傅一脸焦心:“麟儿病危,我这个做祖父的焉能不管?陛下定能体谅。”
“万万不可!”小厮猛地跪了下来,他也不想如此,但是更不能眼睁睁看着柳太傅背上欺君的罪名。
“你这是何意?”柳太傅皱了皱眉,随即想到了什么,眼睛蓦地瞪大。
“麟儿病危是假的?”
小厮不敢多说,只跪在地上一个劲地求饶。
——
柳太傅用最快的速度赶回了京,连太傅府都没回,直奔宫里。
他敏锐地察觉到,宫人们朝他看过来的眼神有些怪怪的。
不过,柳太傅也没时间细究这些眼神,脚步匆匆赶路。
皇上看着一脸风尘仆仆的柳太傅,道:“辛苦了。事关太子妃,你这个太子太傅怎么也得到场。走吧,百官们都候在勤政殿,就等你了。”
然后,皇上又顿了一下,眼底闪过一丝复杂之色,道:“回头议完事,你去瞧瞧你夫人。”
“什么?”柳太傅有些错愕,这话是什么意思?
“罢了。回头再说吧。”皇上摆了摆手,“先议正事。”
柳太傅跟在皇上后面,皱着眉思考着皇上刚才那句话的意思。没想透,便忍不住向身边的公公请教。
公公尴尬地笑了笑,“此事说来话长,尊夫人犯了些事,触怒了太后娘娘。”
“什么?”柳太傅吓了一跳。
——
勤政殿。
文臣武将百官齐聚,痛斥太子妃无才无德,忤逆不孝等若干宗罪。
太子妃黎知夏跪在地上,涕泪横流,一脸惊慌。
“太子妃自嫁入东宫以来,未曾听过有和才干义举,亦未曾开枝散叶。”
“自黎府被抄家以来,太子妃未曾去牢里探视过一次,父母兄弟、祖父叔伯,她一概不闻不问,如此冷心冷情,世所罕见!”
“同府的堂姐妹,黎九每日去天牢探望,黎三也去过数次,唯有太子妃,不但自己不去,还不许一母同胞的亲姐姐去探望。其母绝望病重之际,堂姐妹黎九数次劝诫,太子妃依旧不为所动,乃至其母被她活活气死。如此不孝,天地闻之色变!”
“其母亡故,还是黎九这个侄女与其夫婿为其母收尸治丧,奔波劳累,太子妃至今未现身,如此行径……堪称禽兽不如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