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心愉思索片刻,道:
“那我亲自走一遭,顺便找方丈把我家老太太要的经书一并取了。”
又嘱咐她道:
“在这里等着我就好,你人生地不熟的,可别乱跑了!”
温晚笑着点点头:
“放心去罢!”
不得不说,苏心愉是最了解她的人。她平日里虽不爱闯祸,但最怕烦闷,更何况在这无聊的禅房中要等半个时辰,实在受不了。
温晚想着,不如就在周围逛逛,这寺庙虽大,香客众多,但四处都是寺里的僧人,何愁问不到路回来。
等苏心愉刚出去了一会儿,她也提着裙摆出了门,门外的小沙弥很热心地跟她说了寺院的构造,虽记不太清,但她知晓了大概,听说香客们大多都在大雄宝殿和东西配殿,以及经堂内听高僧们讲经,她便打算向后院人少些的方向走去。
小沙弥听她说起自己是第一次来,怕她找不着路,思索了片刻,还是亲自带了她过去。大昭寺按照了皇家寺庙的形制,碑楼、亭台、藏经阁一应俱全,小沙弥一路走,一路给她介绍,带着她一一逛了一大圈。
从藏经阁下来时,见她有些累了,小沙弥让她到旁边的一处斜廊休息一会儿,给她细说了回去的路,便自己先走了。
温晚坐在复廊的美人靠上,一面看着院子里的银杏树,一面活动活动肩颈,突然听到隔墙外一个刻意压低,听不出男女的低沉声音说道:
“谢督使,这边请!”
温晚停下正转动的手臂一愣,督使……谢……
不就是那位首辅么?
他怎么也来这里了?
她起身悄悄靠近复廊的中间隔墙,耳朵贴在墙上,果然听见隔壁有个男子的声音“嗯”了一声,伴着几个脚步声,往前面的一排群房走去。
抑制不住的好奇心,让她一面耳朵靠着墙,一面循着他们的脚步往前走。
这位首辅大人一直很神秘,听说没有什么人见过他的真面目,今日倒巧了,这寺里香客众多,她是不是可以假装不经意,瞧一瞧这位首辅,到底长了个什么模样?看看究竟是不是传说中可怕的“黑面阎罗”。
一路上,没有再听见隔壁的说话声,她有些悸然地思索着自己偷偷跟了过去,是否有些不妥,不会被发现惹怒了那位大人,引祸上身吧?
但是,想到那日她被救下后拱卫们的态度,料想这位督使大人也应该不是个随便伤害百姓的酷吏。
况且,自己只是个没有丝毫威胁的小女子,今日,也只是“凑巧”地出现在了那位督使大人面前,“恰好”瞧见了他的真面目,不至于要了她的命吧?
想到此,好奇心打败了一切恐惧,她拎着小裙摆,跟了上去。
快到隔墙尽头时,她停下了脚步,听见隔壁的那个刻意压低的声音说道:
“谢督使,就在这里,请。”
等他们的脚步声稍远些,温晚从隔墙处探出了脑袋,果然见到前面一个子矮小的小厮模样的人,领着一个身着玄色长衫的高个男子进入了其中的一间小厢房,在听到关门声后,她瞧着四周并没有人,温晚才缓缓挪动身子,向前走去。
谁知,当她刚刚步出斜廊后,正想从那间厢房路过偷看一眼时,却被一个人拉住,捂住她的嘴,进入了那厢房的隔壁屋子里,轻轻带上了门。
温晚心下一沉,完了,这是被发现她跟踪了?怎么办?
谁知,回头一看,却对上一双熟悉的黑眸。
温晚瞪大了眼睛看着他,被他捂着的嘴巴迷迷糊糊地发出了“是你?”的嗯嗯声。
第41章 墙角
谢谦进入寺院中后, 径直去往了藏经阁后的群房内,召见了拱卫司设在大昭寺的暗哨。
他端坐圈椅上,双腿自然交叠, 听完暗哨的话后, 若有所思道:
“这么说,圣上当日从大昭寺返回时遇刺,还有别的人策应?”
他之前以为此事是废太子的人一手策划, 可是自从审了白虎寨之后,他发现了其中不少的疑点, 乌海等人一直被羽林卫和拱卫司锁定,很多情报到不了他们的手中, 可是,白虎寨所知的消息已经完全超出了废太子一派的能力范围。
除非,有圣上亲近之人的透露。
暗哨点点头,道:
“属下前日接到大人之命,就开始查探,已经有了些眉目,虽未查出细枝末节, 但有一个人必然难逃干系。”
谢谦道:
“谁?”
暗哨悄声说道:
“纪国公世子, 纪年。”
谢谦拧着眉心:
“纪年?为何是他?”
老纪国公曾是跟随太/祖皇帝打下江山的功臣, 但他年迈, 已多年未管政事,这些年都是世子纪年替父上朝理事,算是深受先皇和当今圣上的信任,如今, 领着禁军副统领一职。
从先帝在时到如今,都并未听说他与废太子有过多的往来。
况且, 像他这样的勋爵之家,根本不需要提前讨好哪一位皇子,不管谁成为新帝,他们的地位都是极其稳固的,更不可能在新帝已经即位后,为了一个苟延残喘的废太子,合谋刺伤当今圣上。
究竟有何关窍是他没有想到的呢?
谢谦问道:
“纪年最近的行踪查了没有?”
暗哨双手递过一份邸报,谢谦接过来细细看了看,不觉问道:
“纪年和郑太师,来往密切?”
暗哨道:
“正是,纪年的长女,去年刚刚与郑太师的嫡子成婚,他们如今是姻亲关系。”
谢谦思索片刻,吩咐道:
“我知道了,你继续查探,他们既然敢在圣上来大昭寺时动手,这寺内,必然有鬼,纪家和郑家,不管是谁来此,都严密监视,随时来报。”
“是,大人!今日郑家的长女和纪家的幺女都在寺中,属下已经让人盯着她们!”
暗哨受命后,悄然离开。
谢谦又细细看了看那份邸报,起身来回踱步了一会儿,隐约猜出了一些原委,恐怕,这些事,和宫里的那位年轻太后,脱不了干系,但是一切只是露了些苗头,没有任何实质性的证据,只能再细细查探,静静等待。
有些人,一旦有了不该有的欲望,又得不到满足,必然会慢慢露出马脚。
他坐了片刻,收好邸报,正欲出门,却听闻窗外的檐廊下传来一个刻意变粗压低的女子声音:
“谢督使,就在这里,请。”
随即就有个男子应了一声,两个人的脚步声进了不远处的一间厢房。
他一愣,悄悄开了些许门缝查看,刚好看到一个熟悉的娇俏身影在前方提着小裙摆,蹑手蹑脚地走着,谢谦顾不上许多,将人直接捂了嘴巴,拦腰拖进了隔壁的屋内。
这位大小姐胆子太大了,若是被人发现了她跟踪,还不杀人灭口?
封文这小子怎的又跟丢了?
小姑娘瞪着大眼睛转过头,看见是他,眼神由恐惧变成了诧异,谢谦伸出手指对她做了个噤声的动作,才缓缓松开握着她嘴巴的手。
温晚见到是书生后,才松了一口气,正想小声问他怎么会在这里,却听见隔壁的男子唤了一句:
“见过郡主。”
接着是一个女子的娇柔声音:
“谢督使免礼。”
温晚听着这熟悉的音色,眸光微动,顾不上再与书生说话,轻声走近隔墙,把耳朵贴了上去。
很明显,谢谦完全不用这么做,他只要静静地站在那儿,就可以清晰地听见隔壁的说话声。
谢督使?他竟不知道,天底下有第二个姓谢的督使?
隔壁突然传来了开关门和脚步声,似乎是有个人已经出去了,短暂的安静之后,一男一女逐渐浓重的呼吸声就轻而易举地传到了紧贴墙面的温晚的耳朵里。
“郡主,想死我了!”
“不过是两日未见,哪有……”
“小心隔墙有耳……”
“放心,已经瞧过了,这几间房都没有人。”
话没说完,就是一阵奇怪的啾啾声,还有女子轻微的喘息。
他们在干嘛?怎的不说话了?
“郡主”?温晚细细回忆了这熟悉的女子声音,不错,这不就是那个给她使过绊子的沛清郡主么?
她竟然和谢督使,在寺庙里私会?!
佛门净地,这么炸裂的吗?
这是不是属于未婚夫妻之间的什么特殊情趣?
温晚做为一名看热闹不嫌事大的人,能亲身经历如此意想不到的热闹,油然而生的的成就感,让她不禁有些激动。
一旁的谢谦面色凝滞,黑眸沉戾,事实再明显不过,有人冒充他,和这个赵沛清偷会!
他深吸一口气,究竟是谁如此大胆,在这天子脚下,当他死了么?
他不介意那个人跟什么沛清还是沛浊私会,他介意的是竟然有人敢冒充他,而且,看他们二人的熟悉程度,这已经不是第一次了!
他在想,那个人打着他的名义,只是想骗骗那个郡主,还是尚有别的目的?
靠着墙的小姑娘完全没空理会书生的表情,和他宽袖中紧握着的拳头,她还在好奇地听着隔壁的动静,虽然看不到他们究竟在做什么,但是那些暧昧的奇怪声音,让她的脑海里瞬间涌现出一些羞羞的画面,他们好像,在亲嘴!
那晚梦见身旁这位书生的春/梦的极其真实的触感又一次来袭,伴随着隔壁那对男女不间断的啾啾声和偶尔有一下的啵啵声,怎么感觉自己真的经历过?
不对,她不就是在白虎寨贴了贴书生的嘴唇吗?她清楚地记得是没有声音的?
倒是那夜梦会书生的时候,好像,也许发出过这种声音,额,不错,那个春/梦仿佛是有着真实的体验感,而在白虎寨倒似是在做梦般的虚幻,这种感觉太诡异了。
隔壁的两人喘息声越来越重,赵沛清突然娇喘道:
“不行,还不能……”
男子的声音也变得浑重:
“郡主放心,明日,我便去陛下面前,求娶郡主!”
赵沛清喘着气的声音越来越细微:
“那就再等等,现在,不行……”
男子没有说话,又是一阵啾啾声,伴随着赵沛清的娇喘越来越响,和她突然的一声“啊……”的低呼,两个人发出声音的位置似乎发生了变化,因为新增加了木板的嘎吱声,和奇怪的啪啪声,温晚听不懂了,这两人怎么了?亲着亲着,打起来了?
因为,赵沛清好像在痛苦地呻/吟着,还夹杂着几声“不要……”“轻点儿……”的求饶声。
怎么回事?刚刚不是好好的么?
直到看见身旁立着不动的书生不知道在思索什么,若有似无的目光落在穿过声音的隔墙,温晚才觉得自己像一只壁虎一般四肢扒在墙上,恨不得抱着墙听个痛快,甚至是想墙裂开个缝,让她直接钻过去看看怎么回事的奇怪想法太不矜持了。
她这是在干嘛?一个未出阁的官家少女,竟然在这里听人家未婚夫妻亲热的墙角?
嗯,似乎有些过分了!
她强行让自己和墙面剥离,讪讪地朝书生笑了笑,装作若无其事地行至他身边,拍了拍他,用嘴型说道:
“我们,走吧?”
书生回过了神,用手指着门,同样用嘴型说道:
“外面有人。”
小姑娘愣了愣,细思索着,不禁点了点头,不错,他们二人在此做如此秘密之事,外面肯定有把门的,还是这书生考虑周到,看来,只能等这二人离开了,他们才能出去。
谢谦来回踱了几步,将有条件冒充他,并且能够轻易骗着那个郡主的人的身份细想了一圈,大概捋出几个嫌疑者,不过今日,小姑娘在此,暂且不方便动他。
隔壁的动静越来越大,已经不需要贴着墙,就可以轻易地听到各种声音,而且完全超出了温晚的理解范围,她也不再去纠结那两人到底现在是个什么状况了,只是觉得有些无聊,谁知道他们什么时候结束,话说,这种亲密交流要这么久的么?
她见书生已经站累了,坐在椅子上阖目养神,修长的双腿自然地交叠,双手叉在一起放在腿上,一副看起来情绪丝毫不受影响的样子,不禁有些佩服他,难道,他一点儿也不好奇隔壁的人在做什么?
温晚悄悄走过去,拍了拍他,在他耳畔悄声问道:
“你知不知道,他们还要多久?”
谢谦原本对他们二人所做之事没有任何兴趣,只觉得心烦。但此刻少女的香气突然袭来,他睁开眼转头看着她鲜嫩欲滴的小樱桃近在咫尺,倒升起了几分燥意。
他深吸一口气,扫过她泛着清澈的求知欲的目光,摇了摇头,这种事情,他怎么会知道?
小姑娘幽幽说道:
“想不到,这位谢督使,竟然如此……”
嗯,她好像找不到合适的形容词来描述她想表达的意思,但是她想,这个书生是个文化人,应该能领会她的意思。